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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柏輝結婚的日子,林鶴一直放在心上。他準備了一份特殊的禮物:截止一九九一年的全套JT系列郵票。「廣字是紀念郵票的縮寫,「T」字是特種郵票的縮寫。它們包括一九七四年以來這兩大類郵票的全部品種,共353套,是新中國郵票最絢麗、最精彩的部分。《金猴》、《三國演義》、《荷花》、《簪花仕女圖》、《奔馬》等等市場上熱門郵票都屬於「JT」系列。林鶴將其編製成一冊精美的郵集,在空白扉頁寫下「賀韋柏輝先生偕×××女士喜結良緣。」因為他還不知道那位當過技術員的女傭人的姓名,只好先空著,準備問清楚了再填上。這樣一本郵冊,在郵市上價值一萬多元。林鶴覺得既然以郵票為禮物贈送郵友,薄了拿不出手去。他對這位華僑老人既敬重又喜愛,他的老頑童性格與林鶴十分投緣。當然,在大喜日子裡,假如韋老頭一高興肯把紅印花當伍元賣給他,更是喜出望外的事情了。
  林鶴帶雪子一起去華僑公寓。雪子猶猶豫豫不願出去,林鶴費盡口舌才使她出席這次婚禮。他告訴她身份證的事情基本解決了,從此沒有什麼好怕的了。雪子天真地問:「在這裡也可以辦我的身份證嗎?」林鶴點點頭:「有關係就可以。」他隱去了偽造假身份證的情節。雪子很高興,穿上淡藍色帶小白點的連衣裙,跟林鶴出了門。在馬路上,她又緊張起來,不住扭頭往後面看。林鶴說:「別看了,你長著尾巴嗎?」雪子笑了。她很快忘記了恐懼,一路上打聽新娘子長得漂亮不漂亮。見到了陽光,又被風吹著,雪子顯得青春洋溢。她像一隻飛出籠子的小鳥,走路也蹦蹦跳跳的。
  華僑公寓在康泰路頭上,再往前就是從西南向東北斜著的衡岳路了。六十年代為安置歸國華僑,國家拆除了康泰路與衡岳路交叉口的舊房子,蓋起這座華僑公寓。從外表看,樓房顯得一般,外牆貼褐色拉毛面磚,鋁合金門窗,火柴盒似的形狀。裡面裝修高級,四室二廳的房屋結構,以當時的標準看就算比較豪華了。六層樓的公寓還配有電梯,林鶴與雪子走進去,開電梯的阿姨讓他們等一會兒,說要等人多了才開。因為韋柏輝就住在三樓,林鶴索性帶雪子走樓梯上去。
  「啊,你還記得我的好日子呀!」韋柏輝穿一套咖啡色高級西裝,見到林鶴就開玩笑,「不是來買紅印花的吧?」
  「新娘子呢?」林鶴避開他的話頭問。
  「在臥室裡化妝呢!」
  客廳裡已經到了一些客人,但是人數不多,看得出都是韋柏輝的至親好友。林鶴注意到兩個小孩,其中小一些的女孩臉色蒼白,黑亮的眼睛帶著疑問望他。他猜想這就是新娘的患白血病的女兒了。他對她笑笑,女孩也笑了,很乖地叫了一聲:「叔叔」。林鶴忽然覺得女孩臉上的笑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這時,韋柏輝招呼林鶴到他的書房去。
  林鶴遞上結婚禮物——JT票郵集。韋老頭沒有打開郵集,只是笑瞇瞇瞅著林鶴,彷彿他才是他感興趣的禮物。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韋柏輝一頭白雪,滿面紅光,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誰還敢和他比賽壽命?
  「我叫你來這裡,是為了宣佈一個消息——」韋老頭停頓一下,又緩緩地道:「我決定把紅印花當伍元讓給你,就在今天,現在!」
  林鶴驚愕地瞪大眼睛。
  韋柏輝從華麗的抽本書櫥裡取出一本郵冊,走到林鶴面前,嫻熟地一翻,拿出一枚郵票放在巨大的寫字檯上。這就是林鶴朝思暮想的紅印花當伍元!歷時近百年了,這枚3分印花稅票仍保持著濃濃的暗紅,像一塊火炭烙著林鶴的眼睛。他用微微顫抖的手翻到郵票背面,看見了筆跡稚嫩的十字。
  「想知道原因嗎?」韋老頭一臉興奮又帶點神秘的表情。
  「是啊,為什麼突然這樣了……」林鶴喃喃地說。
  「我的太太認識你,還認識你的紅印花。她說話了我敢不聽嗎?她說,人家的郵票還給人家!喏,你要謝謝我的太太呢!」
  「她是誰!叫什麼名字?」
  「等一下你就知道啦!我和你這樣有緣分,你就不要提到錢字,好嗎?這張郵票是你我交往一場的見證,我送給你做個紀念。」
  林鶴熟知紅印花的市場價格。這枚將「大清郵政」「當伍元」「5dollars」幾行字倒蓋在印花稅票上的錯票,起碼值十五萬元,如此巨款豈能兒戲?人家也是花錢買來的。他看看韋老頭不容爭辯的神氣,靈機一動,想出個辦法來。
  「我可以不提錢的事,但是你也得接受我的禮物。」
  「好的,好的。」韋老頭這才打開JT票郵冊觀看,大聲讚歎道,「真漂亮呀!我專門收藏清朝郵票,民國郵票,新郵票零星也有一些,卻還沒有全套頭的郵集呢!」
  「新中國郵票主要有五大系列:普通票、紀特票、文革票、編號票、JT票。這一本只是JT票,我要送你全部新中國郵票,好嗎?」
  韋老頭怔了一下,朗聲大笑:「你真聰明啊!這一下價格就和紅印花相抵了,不是嗎?好,好,我們不算帳了。我們老少郵王做事就是有風度啊!」他翻到郵冊前面的空白扉頁,默念賀詞,像個高興的小孩大叫大嚷:「嘩,這樣的結婚禮物太貴重啦,大吉大利,我太高興啦!不知道我太太的名字嗎?一會兒你就知道,你認識她比我早……哈哈,這就叫緣份!」
  林鶴站起來,他深受老華僑歡樂情緒的感染,心中充滿激動:「我這就回去拿其他郵集,禮物要一下子送齊!你不要擋我,我家離這兒很近,馬上就回來!」
  韋柏輝將紅印花夾在一本書裡,遞給林鶴:「那好吧,讓我們今天徹底高興一下!把你的寶貝帶上。」
  離開華僑公寓,林鶴一路飛奔。他的蜷曲黑髮飄灑飛揚,更渲染出他興奮喜悅的心情。太好了!他在心中喊:「太美好了!」他叫出聲來。馬路上行人驚訝地看著這個怪人,但他眨眼就跑遠了。是的,整樁事情如此美好,如此完滿,這不僅是買回一枚郵票啊!他深深感激韋先生那位尚沒見面的太太,是她使這樁交易變得這樣美好。她是誰呢?韋柏輝說他認識她,怎麼會呢?他從來不認識一個女傭人……
  林鶴跑回他的小屋。不必翻尋了,就把他平日賞玩的郵冊送給韋柏輝吧,那都是從他豐富的郵藏中精選出品相最好的郵票。這一本綠色緞面的郵集是紀特票,從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六六年的紀念郵票、特種郵票都屬幹這個系列,《梅蘭芳》、《牡丹》、《黃山》、《金魚》等精彩無比的郵票是紀特系列的驕傲!那一本紅色緞面的郵集是文革票,時間雖短(一九六七年——九七○年)、郵票數量雖少(共十九套),卻是具有傳奇色彩、昂貴的郵票,《毛主席詩詞》、《毛主席語錄》、《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毛主席萬歲》(看看這些名字吧!)都是幾千元一套,其中那張錯票《祖國山河一片紅》,是社會上傳說最多的郵票,8分錢的面值竟然漲到五萬元一枚!當然,比林鶴剛剛得到的紅印花當伍元,它又是小巫見大巫了。郵票世界彷彿是在比賽錯誤,正常時代的正常郵票,永遠比不上錯誤時代的錯誤郵票。編號票附帶在文革票後面,十分平庸,一九七○年至一九七三年是一段過渡時期,雖然也稱文革年代,實際上只是文化大革命的一根長長的尾巴。編號票之後就是JT票了,無論從內容還是從藝術形式,都可以看出中國總算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生活了,並且漸漸顯出絢麗繽紛的色彩……
  林鶴主要收集新中國郵票。將這幾冊郵集贈送韋柏輝後,他還有許多復品,很快就能組成新的郵集。他打開鎖著的寫字桌抽屜,拿出一本手掌大的袖珍郵冊,把紅印花當伍元小心翼翼地夾好。郵冊的紙頁已經枯黃,是老貨;這種老貨郵冊因為水份已經乾透,最宜保存珍郵。林鶴看著前面排列整齊的六枚紅印花,心中生出許多感慨。他把這第七枚郵票單插一行,彷彿讓它召喚最後兩個兄弟。
  林鶴夾著幾本郵冊又跑在康泰路上。這時候,他想會見韋柏輝新娘的心情更加強烈了。他自己沒有傭人,更不認識別人的傭人;技術員、女工之類的朋友也從未有過。「她認識你,還認識你的紅印花……」一個女傭人怎麼會認識紅印花呢?林鶴無法將這兩個概念聯繫在一起。他眼前又浮現出女孩臉上熟悉的笑容。是啊,那月牙一樣彎彎的眼睛,那純真、質樸的神情,一定是在哪裡見到過的!在夢中?在遙遠的過去?……
  林鶴的腳步慢了下來。他驀地想起一張姑娘的臉龐,女孩的笑容疊印在這張臉龐上,姑娘就栩栩如生地向他走來。林鶴失聲叫道:「紅娣!難道是她……」
  林鶴頓時覺得很累,兩條腿軟軟的拖不動了。他走進電梯,腦海裡翻騰著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這是清朝的郵票,叫紅印花,是媽媽留給我的,很貴很貴!」「真的嗎?清朝怎麼還會有郵票?……」電梯開動時發出沉悶的嗡嗡聲,到三樓停下又是轟地一聲響。林鶴驚醒過來,一邊用手梳理蓬亂的長髮,一邊走向韋家房門。
  按過門鈴,屋內隱約傳出悅耳的音樂聲。房門打開,林鶴一眼望見坐在客廳中央的新娘。新娘正在試穿婚紗,女眷們圍繞著她說短道長。她回過頭,看到林鶴捧著幾本郵集站在門廳發呆,清瘦的臉比病人還要蒼白。新娘站起身,拖著潔白的婚紗向他走來,臉上帶著微笑,那神情純真質樸、兩隻彎彎的眼睛像月牙一般……
  天哪,這是夢境!林鶴肯定在無數個夢裡見到過這幅情景:穿著婚紗的紅娣微笑著走到他面前。就是這樣寬敞明亮的客廳,就是這樣雪白雪白的婚紗,而且像在夢中一樣,林鶴驚異地發現紅娣臉上爬滿細密的、很深的皺紋。她的彎彎的眼睛,她的獨特的笑容,還是和少女時期一樣,只是這些皺紋表現出與笑容相反的內容,那是生活的淒苦!是的,林鶴在夢中哭了,他用手努力撫摸紅娣臉上的皺紋,希望把皺紋抹平,他問:「紅娣啊紅娣,你怎麼變得這樣老呀?」……人真的會在夢中看見未來的現實,或者說在現實中重遇過去的夢境,這種時候誰能不身心戰慄呢?
  「林鶴,你怎麼了?我是紅娣呀,還記得老同學嗎?」新娘接過林鶴手中的郵冊,親切地問道。
  「記得……我做過這樣的夢,真的……」林鶴語無倫次地說。
  韋柏輝摟住新娘的腰,假裝惱怒地說:「啊,夢!男生做女生的夢,這可不行!今後不許再做這樣的夢了,否則我要和你決鬥!」
  紅娣嗔怪地推開丈夫:「看你,把林鶴鬧個大紅臉……快坐吧,林鶴,你是知道他的,一個老頑童!」
  林鶴終於醒過神來。他走到客廳東邊的沙發,在雪子身邊坐下。雪子咬著耳朵對他說:「你才是個孩子呢,自己做的夢也會說出來!」
  林鶴狼狽地笑了。但是,他心裡很難過,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胸膛裡撕咬。
  那個患病的小女孩走到林鶴跟前,用大人的口氣說:「我媽媽說過,今天的客人中有她一個同學,你剛來我就猜到是你!」
  「真的嗎?你真聰明。」林鶴把女孩抱在懷裡,「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我叫晶晶,剛過十一歲!」女孩回答完問題,馬上又問:「你是男同學,你欺負媽媽嗎?」
  「不,我們很好。你媽媽可棒了,是我們班上的團支部書記,她經常幫助我……」
  「對,我媽媽最好!她一直給我輸血,我身上流的都是媽媽的血。馬醫生說,用別人的血吧,你身體會垮的!媽媽說,不,孩子需要媽媽的血……叔叔,你怎麼在抖?你冷嗎?」
  林鶴搖搖頭。他努力控制著顫抖的雙手。
  女孩忽然憂鬱起來,眼睛望著窗外的天空。「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因為你是媽媽的同學。我的病治不好,我活不長的。媽媽有多少血呀?我不能再浪費她的血了。我多活一天,她就少活一天,最後我們都活不長。應該讓我死去,把血都還給媽媽,讓媽媽多活幾年……叔叔,我的想法對嗎?」
  「你笑一笑。」林鶴說。
  「我笑不出來。」
  「想想高興的事情,叔叔喜歡看你笑。對了,你笑起來真好看,只有一個好人才會這樣笑,她會使別人跟她一塊兒笑……晶晶,你不會死,韋伯伯會救你的,叔叔也會救你,我們都給你輸血。世界很大,有很多好人,你相信嗎?」
  晶晶認真地點點頭。「韋伯伯說要把我送到美國去治病,美國遠嗎?」
  「很遠。」
  「啊,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病就會好起來了!因為人到了很遠的地方就會變的,是嗎?」
  女孩得到肯定的答覆,高興地跑到媽媽那邊去了。林鶴想像著紅娣生活中的苦難,怎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個長年累月給孩子輸血的女傭人,怎麼會是紅娣?人的命運真是不可預測!當年,林鶴正因為自己鑽垃圾箱揀破爛,才主動斷絕與紅娣的戀情,想不到紅娣後來竟會這樣不幸。雪子的手在沙發上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緊。她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他,彷彿走到他心裡去了。
  「好人總會有好報的,今天紅娣不是很幸福嗎?」雪子輕輕地說。
  「是的,是很幸福。」
  韋柏輝很有眼力,他看中了紅娣,儘管紅娣是一個女傭人。他一定看見了林鶴三十年前看見的東西,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高尚的美。她在不幸中表現出泥土一樣深厚、大海一樣寬闊的母性,深深地打動了華僑老人。集郵家都有不同一般的價值觀。紅娣也是幸運的,可以說苦盡甘來,貧困給她帶來的種種磨難,老郵王只要拿出一枚珍郵就解決了。林鶴在心底裡為他們祝福。
  「喂,林鶴,快點過來寫字!」韋柏輝在長條桌那邊喊,口氣就像催促小學生做作業。
  林鶴走過去。桌面上攤開郵集、筆墨,他在早晨空著的×××女士上方,填上「陳紅娣」三個字。紅娣依偎著韋柏輝站在旁邊,其他人都圍攏來看,還有個攝影師拿著照相機「卡嚓卡嚓」不停拍照,弄得林鶴很緊張。
  寫完字,有人跑來通知包租的空調中巴到了。他們要到教堂去。韋柏輝告訴林鶴:是他堅持要到教堂結婚的,紅娣想簡單一些,但牧師已經預約好了。韋柏輝笑著對雪子說:「你要記住,結婚不上教堂是不會長遠的!」羞得雪子兩頰絆紅。
  眾人簇擁著新娘乘電梯下樓。在電梯裡,林鶴與新娘挨得很近,兩個人的目光相遇了。目光中包含著千言萬語,他們又慌忙避開對方的目光。出電梯時,林鶴終於忍不住問:「這些年……你好嗎?」
  紅娣笑了一笑,又關切地反問:「你好嗎?」
  「我很好。我集了好多郵票……」林鶴小聲地說,「你送給我那套金魚,我一直保存著。」
  「可是你人到哪去了?忽然失蹤了,再也等不到你……」
  林鶴苦笑一下,他想說些抱歉的話,又覺得沒意思,只是誠懇地說一句:「祝你幸福!」
  國際禮拜堂離這裡很近,就在衡岳路上,中巴好像剛剛發動起來就到了。這座教堂規模不大,卻幽靜、神聖,在上海基督教徒中很有影響。林鶴小時媽媽經常領他來做禮拜,領聖餐,他喜歡在教堂右側的花園裡玩耍。教堂大廳像一個小劇場,佈滿帶靠背的長條木椅,二樓兩側有包廂似的小廳,正面舞台是牧師的講壇。紅色、黃色、藍色拼起的彩繪玻璃,把窗外射進的光線變得暗淡、神秘。神壇上亮著蠟燭形狀的電燈,管風琴用永遠不變的緩慢、悠揚的節奏彈奏著各種聖曲。絳紫色天幕上一個醒目的十字架彷彿在召喚人們,提醒人們,使任何沸騰騷動的心靈寧靜下來。
  林鶴喜歡這種氛圍。有一段時間,林鶴經常來做禮拜,求耶穌給他平靜,讓他寬恕一個仇人。時而,他又要求基督主持公正,嚴懲這個罪人。他畢竟不是正式受洗的教徒,沒有寬恕一切的精神境界……
  管風琴奏起《婚禮進行曲》,美妙聖潔的音符曾寄托了多少人的夢想啊!韋柏輝挽著新娘走上神壇,讓牧師為他們祝福。紅娣忽然回過頭,彷彿要尋找什麼。她瞥了林鶴一眼,又轉過身去。林鶴心裡湧上一種酸澀的滋味,他相信紅娣心中也有同樣的滋味。幸福的甜酒雖然令人陶醉,卻總難洗去昨日的傷痕。
  雪子始終在觀察林鶴。女人在感情方面總是敏感細膩的,她似乎瞭解了林鶴的一切。這時候,她黯然淚下,雙肩輕微地抽動著。林鶴驚訝地問:「你怎麼了?」
  「我們永遠不會這樣的。」雪子說。
  林鶴笑了:「你怎麼知道?上帝安排一切。」
  「我有預感……剛才這種預感特別強烈,我們走不到一起。」
  「別胡思亂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鶴握著雪子的手,默默地想想應該重新開始了,好好安排未來的生活……他低頭向耶穌祈禱,求主賜與他和韋柏輝一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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