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08


                 十七

  天漸漸涼了,王金栓看見董小雲仍穿著夏末秋初的衣裳,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他決定給這個少年知己買一件外套。已在一家小飯館打工的董小雲執意不要。王金栓發了一頓脾氣,董小雲才改變了主意。
  事情商定後,王金栓、小雲和國朝三個人就在一個星期天一起去逛商場。衣服在百貨大樓買到了,王金栓讓董小雲立即穿上。中午,三人在一個小酒館吃了點飯菜。王金栓說:「下午看場電影吧。」
  董小雲道:「大哥,我看報紙了,近期沒有好片子。看了也是找罪受。」
  王金栓說:「好久沒這麼高興了,不看電影幹什麼,就那麼幾個公園,早逛過了。」
  董小雲道:「藝術宮有時裝表演,看看也是好的,我早就想看了。我請客。」
  王金栓微笑著看看董小云:「你愛寫東西,多看看有好處,大作家都是從生活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這對你有好處。國朝,別一天到晚沉默寡言的,走,看看人家要不要男模特,你的身材蠻不錯嘛。」
  國朝笑笑,「大哥,我這上不了盤面的狗肉,給那些模特當保鏢,人家恐怕還嫌我飯量大呢?」
  「此一時,彼—時,」王金栓笑著道:「說不定你還真成了黑馬王子呢。」
  三個人說笑著,到了藝術宮。
  小表演廳只有兩百來個坐位,多數還空著,小舞台上空空蕩蕩的。
  「大哥,我們到前面佔個坐位吧。」董小雲拉著王金栓就往前面走:「前面看得清。」
  他們在第一排靠邊的位置上坐下,舞台上的燈刷地一下全亮了。整個表演廳一下子變得金碧輝煌。
  表演開始了。在閃爍不定的五彩繽紛的光束中,一個個穿著不同季節時裝的女模特,邁著王金栓早已陌生的步子款款向他們走來。每個少女都面無表情,只用服裝和身體和觀眾交流著,若隱若現的音樂,忽明忽暗的光線,使人覺得如人夢境。董小雲看得如癡如醉,王金栓幾乎立刻就想起了第二個妻子李春燕。最後不知怎麼搞的,他總是耽於對往事的回憶,一想,不弄到十分傷感就回不來。她現在在哪裡?該不會像玲兒一樣吧?該不會像那裁縫一條街上的婦女們一樣,背著孩子為著生計操勞吧?玲兒在賣蘑菇?想著那個身影,他心裡就生出了對春燕深深的歉疚。我終究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多少年了,我自己竟沒再邁向那服裝廠半步,每次路過那條街,自己為什麼總有一種做了賊的感覺?回憶起當時和春燕一起度過的兩年,剛剛生出的負疚感一下子變成了罪惡感。我就做得對嗎?我像扔一個包袱一樣,把它扔掉了,再不管她的死活。我分明知道她離不開一個可以一起生活的男人,卻有意地疏遠她,又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長時間和她分離,像陰謀家一樣,把她朝另一個男人懷裡推。不,是推她進入地獄。那時,她還是個孩子,對,是個城市孩子,只有兩歲,以前二十年積累的農村生活經驗在這裡毫無用處。
  他再無心去看那些表演了,完全沉人對往事的追憶之中。她跪下求我,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可見我是一個沒心沒肝的冷血人。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骯髒的謀殺嗎?春燕如果再和我生活兩年,她至少能成為一個小廠的技術骨幹,她應該有這樣的能力。雖然不敢奢望她能取得人家這樣一半的成就,但也不至於沉淪。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用這一聲聲的痛斥割開自己的心。
  「大哥,大哥,你快醒醒,他們的總設計師要親自登台了。剛才她走我們面前過,還看了我們幾眼,她那走路的風度,她那身衣服,算了,我不說了,你看吧。」董小雲強行把他拉回現實當中。
  小舞台的佈景全變了,遠處用了燈光佈景,是一個草綠草綠的湖。幾個穿著白色套服的模特,伴著《天鵝湖》的旋律,緩緩地在背景處走動著。王金栓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這衣服在哪兒見過呢?至少是見過相似的衣服。沒有肩,那裡生出四隻飄帶,領開得很低,恰到好處地裸出姑娘身體最美麗的一小部分,下身是超短裙,薄薄的,只把少女下身的美全露了出來,沒有絲毫的色情意味。王金栓分明感到這種效果決不是依靠世界名曲就能達到的,還需要設計者對生活、對美的領悟。「這是從春燕那套衣服中剽竊的,至少是借鑒的。」王金栓完全記起來了。他就是因為看見春燕設計了這套衣服,才逐步把春燕逼上絕路的。「所不同的,蝴蝶結變成了飄帶,所不同的只在分寸上。」
  一個身著黑色禮服的女子幾乎總是把臉藏在肩頭、或是濃濃的黑髮裡,從深深的後台慢慢向觀眾蕩來,感覺像是從湖水裡游出的一條千年美人魚。在那不停的,短暫的向觀眾一扭頭的瞬間,她露出了蒼白的臉,展開了還很年輕的面部。王金栓在這一連串的刺激下,把一切都回憶起來了,板牙漢子,大煙鬼一樣的爹、高利貸……會是春燕,怎麼可能是春燕!他又盯著看一眼。不會是的,春燕是三十好幾的人,沒這麼年輕。她怎麼成了總設計師?這麼多衣服,竟,竟都出自她的手。不可能,不可能。那黑衣女子突然在很近處轉過了臉。那是一張淚水縱橫的臉。這張臉朝著王金栓死死地看著,久久不肯回頭。
  王金性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突然間,他拔腿朝出口跑去。出了門,他大步向北走。他無法承受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一種近乎於失重的感覺,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董小雲和國朝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呆坐了一會兒,就要追出去。李春燕在舞台的出入口截住了他們。
  「請問小姐和先生,王金栓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董小雲一推國朝,「你留下,我去追大哥。」
  在那個巨大的毛澤東塑像前,董小雲追上了王金栓。王金栓大喊一聲:「不要跟著我,不要跟著我。」他留下不知所措的董小雲繼續向北,向北,向北步行。
  就這樣,他沿著人民大道一直向北走著。
  天黑下來後,他才稍稍平靜了。他可以稍稍客觀地看待這個奇跡了。這為什麼不可能?簡直可笑。春燕是個有天份的女子,應該有今天。可他面對春燕的今天,心裡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這是他期待的結果,可分明又不是那個結果了。究竟那裡出了問題,他不清楚。
  帶著一團亂麻的腦袋,王金栓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屋內已經坐了兩個人。
  「老王,你今天去那兒呢?找你找了一天。」剛剛扶正的任處長起身問道。
  「星期天出去轉轉的自由也沒有嗎?我一個正團副職幹部,不會去偷,不會去搶,更不會去賭,去嫖,幹嗎那麼緊張?」
  蔣處長一看這陣勢,也不好開口了。兩個小輩的領導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王金栓這頓火從哪裡來。過了好一陣兒,看著王金栓洗完臉,蔣處長把椅子挪到王金栓對面坐下,說道:「老王,我們確實有重要事情找你談。」
  兩個處長繞來繞去,半個小時後終於繞到主題上來了。
  「老王,組織上決定你今年轉業,」任處長接著說:「我們今晚想和你談談。」
  王金栓跳起來,急忙接過來:「是徵求我的意見,還是已經決定了?」
  蔣處長說:「昨晚開了黨委會,已經決定了,這也算是通知你。」
  王金栓退了一步,正好跌坐在行軍床上,上身彎成半蹲著的形狀,脖梗微向上翹,右拳頂住腮幫,兩眼盯在前上方的牆角,一動不動了。
  「精簡整編,上面佈置下來的,我們也覺得突然。」這是蔣處長的聲音。
  「其實走是必然,早走有早走的好處,我是想走走不了。」任處長開始攻心。
  王金栓再不吐一個字。
  兩個處長交替發言,持續到十一點,王金栓連個姿勢都沒更換過。他們都感到事態嚴重起來。又堅持了一會兒,兩個人使個眼色,先後出了門,在走廊裡商量對策。
  一個說:「這種倔種,弄不好出事。」
  一個說:「前年車隊招待所有個連長跳樓。」
  一個說:「要不要報告?」
  一個說:「晚了,部長和主任們恐怕都睡了,叫他們來,要是沒事,鬧得雞犬不寧可不好。」
  一個說:「他沒個態度,真不好辦,今晚恐怕得陪他。」
  一個說:「看來只好這樣,真出了事就說不清楚了。」
  一個說:「再談一會,過了十二點要還這樣,就再支張床,你先回去,四點鐘來接我的班,記住把鬧鐘定個時。」
  一個說:「人跟人不同啊!」
  王金栓一直到第二天上班,還是沒有動一動,整個成了雕塑了。
  八點十分,兩個部長,兩個主任,都來了。王金栓眼珠兒滾一滾,聽了一會,突然開口說話了,嚇人—跳。
  「各位領導都聽著,我王金栓以黨性和人格擔保:第一,我服從組織決定,叫我明天離隊,今晚我就打背包;第二,我不會自殺,這不在我設想的死亡方式之列;第三,我更不會做出違法違紀的事情。有幾件事我今天必須辦一下,請半天假。宣佈命令後,離開部隊前,請你們給我找個住處。我現在要去吃早飯了。」
  他旁若無人地擦了擦皮鞋,然後大步走出辦公室。

                 十八

  一個月時間,王金栓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年。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他越發變得沉默了。他常常一個人大半夜大半夜地坐著,還是不變一個姿勢。
  冥想的結果,是大徹大悟了,還是鑽到更細一個牛角尖中,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有一天,董小雲和國朝來向他徵求意見。
  李春燕願意介紹他倆進那個服裝公司,小雲去了先做模特,幹上—段可以考慮做—些廣告方面的文字工作,國朝到公司後,先學弄汽車,然後再分配幹什麼。
  王金栓聽後,半天不說話。
  董小雲以為王金栓反對,就說:「大哥,你要是反對,我們就不去,其實在小飯館也挺好。」
  「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動腦筋,多好。」王金栓等了一會兒,突然哭了,「給你們說著玩呢,我就那麼小氣,這是好事,反正以後戶口會慢慢變得不重要了。再說如果小雲成了大作家,出國定居都有可能。我老了,這一輩子折騰不出什麼名堂了。做了大半輩子參謀,一肚子的軍事理論,一個腦袋軍事知識,能不能把飛機大炮換成計算機、股票,還打個問號。」說著說著他有些傷感起來。
  「大哥,你肯定能行,春燕姐還說,她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你是她最敬佩的一個男人。」
  「是嗎?難為她還記得起我,你們再見到她,代我向她問個好。當年我很對不起她,請她原諒。她的孩子恐怕也有幾歲了吧。」
  「大哥,」董小雲眨眨眼睛,終於沒讓眼淚流出來,「先前怕你難過,一直沒和你說春燕姐,她一直沒有忘記你,還,還……你不知道她談起你時那種神情,她多想見見你呀,她,她一直沒有結婚。她一直在等著,她知道你如今仍一個人生活,她要我對你說,如果有可能她還願和你一起生活。」
  「哦,」王金栓眼裡射出一絲驚訝,旋即就被更複雜的東西淹沒了,「春燕算是一個多情的人,又有才華,不難再遇上一個才子,才子佳人,那時她就完全了。這事不宜做了。你們倆不要早婚,三十多歲也不晚,趁年輕,什麼都要試試。我這一輩子……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了。」
  王金栓在這次見面後沒兩天,再次遭到打擊。這次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他的六枚軍功章也無法幫助他完成最後一個願望:留在這個城市。
  按轉業幹部條例規定,他現在只能回到涅陽去,在那裡的某個單位做一個小職員。蔣處長陪他從軍轉辦回來的路上,王金栓感到了一種徹底的空落。
  「小蔣,你們幹嗎這段時間對我說話挑三撿回,藏頭去尾?我真病了嗎?有什麼話還是說出來。我能受得了,到了這—步,還有什麼想不開呢?」
  蔣處長試探地說,其實你和靈芝復婚,你就能堂而皇之留在這裡。那邊靈芝早在等你一句話呢。知道你轉業,她和兩個孩子都要來看你,林部長怕你不同意,也就沒他們來。」
  王金栓怔住了,過了好一陣兒,他才自言自語說:「怪不得最近老看見鐵柱和小端,又不打照面,弄得神神鬼鬼的。」
  「你同意了?」
  王金栓想了想說:「給我一段時間考慮一下。」
  蔣處長說:「你們這批,上面要求嚴,四個月內要求全部離隊,復婚後還得聯繫工作,麻煩事還多,你抓緊點。」
  晚上,小雲和國朝來看他。他說:「我得娶個有本市戶口的老婆,才能留下來,真沒想到是這種結局。」
  王金栓明白,自己早不是什麼香餑餑了。
  可不這麼辦,自己就得在四個月內滾回老家去。王金栓似乎必須在兩個女人之間作出自己的選擇了。
  王金栓無法想像自己在春燕耀眼的光暈裡,還能不能自由地呼吸。靈芝那裡還有一兒一女,儘管上帝也無法保證這兩個小傢伙在胡茬變得黑粗、胸脯變得鼓鼓之後,叫出的爸爸會不會發出酸奶的味道。不過這終歸是一兒一女,而且現在都在把他當星星盼呢。
  他選擇了靈芝。
  初冬的一天裡,正是黃昏,靈芝母子三人拿著大件物品在前,王金栓抱著一雙皮鞋和一網兜髒衣服在後,穿過枯黃的足球場,慢慢走進家屬區。一路上,王金栓都在回憶一個在自己大半生中重複了多次的場景。他帶著一個個未婚妻走進這個家屬區,他昂首挺胸在前,玲兒、春燕、靈芝低著頭在後。和今天不同的是,他走在後面。想起自己重新走進這個家屬區的目的,他低下了頭,學著玲兒、春燕、靈芝的樣子,和靈芝他們保持了一定距離。
  在那個熟悉的門洞前,他站住了。夕陽正從兩幢樓的夾縫裡射過來,把他的一個修長的影子留在地上。門洞裡吹出一股風,他的滿頭花白抖成一團凌亂,他微微抬起頭,一個複雜的微笑慢慢從他的臉部綻出,久久地保持著,保持著……

                 十九

  機關黨委會議紀錄(之四)
  參加人員:林部長、王副部長、張主任、周副主任……蔣處長(列席)、任處長(列席)、柳五變(記錄頁)。
  林部長:最後一個名額,我看看就給王金栓同志吧。我也快退了,在休息前,我想看到王金栓同志能有個好結果。直說了吧,我很欣賞王金栓同志的才幹,願意為他做點什麼。別人說是以權謀私,我也不反駁。王金栓的痛苦,都來源於他那些不幸的婚姻,有時候我想,如果他有一個美滿的婚姻,他會不會有更大的作為?
  張主任:我同意,我看王金栓的有些想法不正常,真出了大事,可不是他王金栓個人的問題。我的意思並不是要把一個逆種逐出門外。給他做了多少工作,都沒效果嘛。這麼做或許能給他大觸動。記得《儒林外史》上有個范進,幾十歲中了舉人,迷了本性,他老丈人一巴掌就打好了。
  王副部長:早怎麼沒想到這條路。這幾年花在他個人問題上的精力有多大?以前我們光看到他的工作、工作,他還消耗了嘛。他可算是個死不改悔的人,這不,又來了。膽子越來越大,先前還寫結婚申請,這回可好,申請還沒交,就整夜整夜呆在一起。
  張主任:是呀,這事群眾反映強烈。小青年未婚同居,還,還說得過去。
  王副部長:四十多了,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這算哪回事嘛。
  林部長:這事恐怕不宜傳播,查無實據,我沒見,你們也沒見,誰都沒見,都是聽說的。越是人才,身上毛病越多,這可能是個普遍性。王金栓如果不是四十三,而是三十四,我還捨不得讓他走。
  周副主任:我同意林部長的提議。但要做好鋪墊工作,善後工作。我發現王金栓身上有一種少有的軍人榮譽感,對部隊有這樣深的感情,突然間告訴他要走了,感情上可能一時會轉不過來彎。
  林部長:還是周副主任想的周到,觀察得仔細,形成決議後,小蔣和小任負責做通王金栓的思想工作。對了,今年的立功名額不是還有兩個嗎?去年他鬧離婚,根本沒提,我看還是補一個,這也是個安慰。
  王副部長:我不同意給他立功,總是無風不起浪吧。
  張主任:算了,老王,要走的人了,誰會去攀比?
  蔣處長:從感情上講,我也捨不得王參謀離開。可是要精簡整編,他也快到線了,這幾年幾個年輕人在王參謀的指導下,進步很快,可以獨當一面。處裡已經考慮今年給王參謀一個功。我倒是擔心王參謀的將來。他到哪裡去呢?在大城市呆了二十年,家裡一無親人,二無房產,聽說那裡的宗法勢力還很強,王參謀肯定不願回去。可是不回去,他現在又無法留在這裡,這是個難題。
  林部長:這確實是個問題。小柳,你跑了兩年轉業幹部安置工作,王參謀要是和馮靈芝復婚,他能不能留下來。
  柳五變:可以,馮靈芝有本市戶口,她與王金栓的婚齡也有五年以上,就是不知道高了一次婚再算婚齡有沒有其它規定。
  林部長:那個馮靈芝是個好妻子,你們事先去和馮靈芝通個氣,如果她也願復婚,這就好辦了。地方上遇到麻煩,組織出面協商。小柳,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任處長:我一直很欽佩王參謀,他身上有一種精神千金難買。我常想,如果王參謀搞股票,我可不是對手,他……
  張主任:這幾天忘了問你,我們那股票是漲了跌了?
  任處長:又漲了一點。
  王副部長:小任,明天我把五千元交給你折騰,可要選好呵!
  任處長:你放心,只要……
  林部長:留著散會後說吧。沒什麼意見就散了吧。小蔣,小任,明天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事通知給王金銓。

  附件8:
  機關黨委:
  我與涅陽六里屯女青年董小雲建立了戀愛關係。董小雲系涅陽農民,現年二十三歲,身體健康,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現申請與董小雲結婚,請組織批准並出具介紹信。

                          申請人:王金栓

  (註:此結婚申請沒有遞交)。


  ------------------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網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