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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屋怎麼看著寬綽了?」
  「美萍家小廚房也騰給咱們了。」楊重對我說,「各莊的地道連成一片了。」
  「你真幸福。我真羨慕你。」我一邊巡視著擴大了的沙龍一邊對陪在一旁的劉美萍說,「不是誰家的廚房都能改沙龍的。」
  「還是慘點,對不住大夥兒。」美萍誠心誠意地說,「快了,我爸沒幾天了,他頭腳嚥氣,後腳我就讓你們搬正房。」
  「沒關係,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對對,人好就行。」楊重說,「你瞧咱請來這些人一個賽一個德行。」
  按常理兒,我應該用燈紅酒綠郎才女貌什麼的來形容沙龍裡的氣氛及賓客,但如此形容,我怕是要逃不掉恬不知恥的謚稱。我們的文學總是不真實,我們的漢語大都不嚴謹,稍一鋪陳,便與目睹事實相去甚遠,未免令知情者貽笑大方。索性囉嗦點、粗白點,反正我的才氣也是有目共睹,不必在這一段落炫耀。
  紅燈是有,只一盞,就是那種業餘攝影愛好者洗相片用的塗紅漆的十五度燈泡,掛的位置類似公共廁所同時照耀男女雙方的那種地方。酒完全不是綠的,是不是酒也大可懷疑,最有可能的是酒精對「三精水」,一打一跟斗炮彈之的——盛在綠瓶子裡。朗們才不才不便妄作結論,的確有長頭髮也有禿腦門和大鬍子,談的倒都是藝術,微笑也很得體。如果寬泛點談藝術就不易,考慮一下人家長得如此絕望實在不該再落井下石,歸入才子一類也情有可原。女士們……如果不便無禮,這麼說吧,比男士們稍好一點。看的出來走上這條道也是別無選擇。公正地講,不承認先天不足後天多少能有所彌補,那不是科學的態度。
  分佈狀況是仨一群,兩一夥兒。那精神狀態,那眉宇間流露出的神情皆為上等人的感覺,這點毫不誇張、貨真價實。大言不慚的儘管普遍,落落大方的也比比皆是——如果你不惡毒地管這叫「恬著臉」的話。
  「說實在的,你們對現代派文學的認識是非常皮毛的。」寶康對劉會元誠懇地說,「兄弟搞了一生現代派還沒入門——不瞞您說。」
  「是是,咱們都還在苦窪子裡撲騰呢。」劉會元也同樣極誠懇地說,「方言他也是胡說八道,窮開心,有棗沒棗三桿子,人堆裡掄板子——拍著誰是誰。您千萬別往心裡去,該怎麼摸索怎麼摸索,只當沒他這人。」
  「不是你不知道我這人特脆弱,特別受不了同一陣營中射來的冷箭。咱都是苗苗,都需要陽光雨露。咱苗苗之間應該互相澆水互相上肥互相躲鋤板子,不能互相盼著老農先把對方間了苗。」
  「對對,方言他太不對了,我跟他說說,他這是幫了誰的忙?」
  「跟他說說。農民起義還知道先得了天下再內訌。」
  「對對,先合力攻打官軍。說實話,我比較瞭解方言。他那是嫉妒。自己寫不了,就拿大師之作對照著挑後生們的疏漏,借維護正宗之名行扼殺新進之旨藏自己不能之實——老一套。」
  「對對,咱年輕人都挺純潔的,別學那老文痞的作風。」
  「對對,等咱老了,咱再壓制年輕人,不許他們冒頭。」
  「對對,那時咱們也德高望重了,也大大小小滿視野了,再痞也沒人敢管咱們叫痞子了。什麼現代派新潮先鋒都是咱們玩剩下的,只要不改外語寫作,寫什麼咱都告他『狗剩』。」
  「咱只培養文學女青年。」
  「不不,一概打下去。那會兒咱肯定老得什麼也啃不動什麼也不愛吃了,天鵝肉端到嘴邊也是干流口水饞著有勁使不上。」
  「不不,還是培養文學女青年,幹不了別的,摸摸手巴掌,捏捏辮梢兒總是可以的——那會兒就好這個了。」
  「就依你,弄成台灣那樣,牝雞司晨。」
  「你們台灣有什麼呀?你們香港有什麼呀?」吳胖子對站在他面前一個簡樸的台灣女士和一個油亮的香港男人唾沫星子四濺地大聲奚落,「弄著一幫半老徐娘在那兒言著情,假裝特純假裝特嬌,一句話就難過半天,哭個沒完,光流眼淚不流鼻涕。要不就是一幫小心眼兒的江湖術士,為點破事就開打,打得頭破血流還他媽大義凜然,好像人活著不是賣酸菜的就是打冤家的——中國人的形象全讓你們敗壞了。那點事兒也叫事兒?就欠解放你們,讓你們吃飯也用糧票。」
  「對對,還是你們作品深沉,我們無病呻吟。」台灣女士說。
  「別擠兌我們,就跟你們在這兒我們幸福過似的。」「我們?」
  「對,人們,國民黨——愣不知道國民黨是怎麼去的台灣?」
  「噢,不知道。」台灣女士搖搖頭,尷尬地笑。
  「中學課本沒有?」
  「沒有,現代史四九年以前是空白。」
  「不好意思?敢情國民黨臉皮兒也薄!我給你上一課吧,說實在的,你們當年但凡有點人樣兒……」
  「別你們你們的,國民黨就是國民黨,我也不是國民黨。」
  「就全當你們是國民黨!你們不還全當我們是共產黨麼?是不是馬青?」吳胖子轉臉對馬青說,「不能跟他們客氣對不對?」
  「不能,全部劃入匪類。」馬青斬釘截鐵地說。
  「別跟我們歷史唯物主義者面前玩哩格愣。國民黨也就是幸虧及時跑了,要不屎盆子也得扣他們腦袋上。有一個好人沒有?」
  「可是國民黨在台灣搞的還是不錯。儘管政治黑暗,但經濟還不錯,有人還是擁護國民黨的。」
  「他還不改呀?換了我也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吳胖子說,「還老樣子那太破罐破摔了——這就快成千古罪人了。」
  「回去跟你們李登輝說,」馬青沖台灣女士交代,「好好在島上過日子吧,別老想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統一了有什麼好啊?十億人都找你要飯吃你有那麼大的飯鍋嗎?」
  「不服就讓國民黨來試試——嚇死他!我信哪個?中國這塊土地誰敢來改變顏色?誰來就讓誰遺臭萬年。別人不瞭解中國,咱們還不瞭解中國?混多少年了?」
  「看來你們對民族前途十分悲觀啦?」
  「悲觀?——一點不悲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有什麼說什麼,要說全世界各民族讓我挑,我還就挑中華民族,混飯吃再也沒比中國更好的地方了。憑什麼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也有很多優越之處。說實話,能讓我們瞧得起的民族還不多呢。不就是才過上二百年好日子麼?有什麼呀?我們文明四千年了,都不好意思再文明下去了。」
  「要不說中國人謙讓呢。」馬青接著說,「所以我特喜歡這民族。說實話這裡也就我一個外國人,回民,阿拉伯人。」
  「你是回民?」台灣人瞪大眼睛看馬青,「阿拉伯人?」
  「種兒是早叫你們漢人串了,除了眼珠子還有點波斯貓那勁兒,鼻子狐臭什麼的全改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中國?」
  「他早啦。」吳胖子說,「那會兒咱還是唐朝呢。那會兒咱們是美國現在這感覺,外國人都奔咱這兒移民,咱們是雜種。你瞧那邊站著那楊重沒有?那是猶太人,也是頭八百年就來了。憋著跟這兒淘金受教育呢,來了就不愛走。你以為咱這十億人都是咱漢族大姑娘養的?多一半都是外國人。這會兒瞅著外國人眼兒熱了?自個本身就是外國人全忘了。」
  「你回過故國麼?」台灣女士問。
  「沒有。」馬青說,「老家也沒人了,回去也讓人當外國人歧視。要不說沒根呢,尋都沒地兒尋去。」
  「這就是雜種的悲哀。」
  「一個外國人,啊,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老家有石油都不回去鑽去,生陪著中國人混,有難同當,有福不享,這是多麼偉大的情懷——你們中國人再不愛國那可太不應該了。」
  「真是,咱們海峽兩岸的中國人快握握手吧。」吳胖子和台灣女士握手。
  「還有我們香港呢。」香港男人忙伸出手。「我們香港人也是中國人。」
  「你們就算了吧。」馬青說,「很難說你是什麼人。」
  「啊,我們香港和大陸台灣兩地的情況都不一樣。」
  「不一樣就對了。趕緊巴結我們離台灣遠點兒,否則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這樣吧。」吳胖子指著兩個海外中國人說,「你們兩家一家給我們每個人出本書吧,稿費開高點,用你們的貨幣支付,到時候我們也好為你們說話,不搞滿門抄斬。」
  「只怕您們的書在我們台灣也得被列為禁書。」
  「沒關係,我們給你們寫就不寫這種過激的書,用我們這兒的話講:反動黃色。」
  「放心。」馬青對兩位不同的「胞」說。「有寫這個的,甭你們的黨棍動手,我們就先把他掐死。這全是多面手,『四人幫』回來也難不住我們。」
  「不要認真,不要認真。」香港人對台灣人說,「他們這是開玩笑呢——你們這是在開玩笑吧?」
  「你錯了,你們全錯了。我們從來不開玩笑,說的都是真話。」
  「你不瞭解大陸。」香港人一個勁兒對台灣人說,「我經常回來,比你瞭解。大陸現在很開放,年輕人要不說點過頭話就不時髦。」
  「你們要老跟我們打岔,不辦實事,」馬青說,「那我們只好以武力
  相威脅了。」「我下一篇小說的名字叫《千萬別把我當人》。」我鄭重其事地對幾個洋人說。
  洋人嘻嘻地笑:「為什麼?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主要就是說,一個中國人對全體中國人的懇求:千萬別把我當人!把我當人就壞了,我就有人的毛病了,咱民族的事就不好辦了。」楊重替我解釋後轉向我,「是不是這意思方言?」
  「是這意思。」我點頭,「現在我們民族的首要問題還不是個人幸福,而是全體騰飛。」
  「為什麼?」洋人不明白,「全體是誰?」
  「就是大傢伙兒——敢情洋人也有傻逼。」我對楊重說,「什麼都不明白。」
  「嗯,他們傻著呢。」
  「我們中國人說的大傢伙兒裡不包括個人。」我對洋人說,「我們頂瞧不上的就是你們的個人主義。打山頂洞人那會兒我們就知道得鰾著膀子干。」
  「你寫的,就是,人民一齊飛上天?」洋人做個誇張的飛翔姿勢,「怎麼個飛法?」
  「拿繩拴著——我寫的不是這個,我寫的是一個男的怎麼就成了一個女的,還變得特快,特高興。」
  「嗯,這個在西方有,兩性人,同性戀。」
  「傻逼噢對不起對不起——我寫的不是這麼回事。既不是兩性人又不是同性戀,就是一爺們兒,生給變了。」
  「為什麼?我不信。」
  「你是不信,要不說你們這些漢學家淺薄呢,哪兒懂我們中國的事兒呵?騸了?為民族利益給騸了!」我比劃著對洋人嚷,「國家需要女的。」
  「為什麼?女的哪兒去了?」
  「真他媽累——女的哪兒也沒去,都在,都沒用!就瞧上他了,希望他代表婦女。」
  「為什麼?他長得漂亮?」
  「算了算了,楊重你跟他說吧,我歇會兒去。」我走到一邊。
  「不是他長得漂亮,而是他有特殊本領,這特殊本領一般女的沒有。」楊重比劃著拳擊動作,「拳擊,懂了吧?派他和你們玩拳。」
  「懂了。西方也有,拳擊。」
  「懂了就好。」我走回來,「跟你們說話真費勁。」
  「為什麼?讓男運動員裝女運動員?」
  「又來了不是?為了贏你們唄。」
  「他答應了?」
  「答應了,組織上做了工作。」我指指腦袋,「這裡面——通了。」
  「噢,洗腦了。」
  「什麼洗腦呵?思想工作做通了!心情愉快了——幹什麼都可以了!」
  「噢,原來你們的女排都這麼訓練出來的。」
  「唉喲,這可不是,你可別瞎說。我們的女排女籃女乒都是正經八板的娘兒們,我那是小說,說笑話兒。告訴大家,只要你不把自個當人就沒人拿你當人找你的麻煩你也就痛快了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你這個小說一定通不過審查。」洋人斜著眼兒看我,「反動。」
  「一點不反動。」我哈哈大笑,「豈止不反動,還為虎作倀呢。」
  「我不跟你說了。」洋人拔腿往別處走,「沒正經。」
  「你回來你回來。」我拉住洋人胳膊,「我怎麼沒正經了。」
  「嗯,不嚴肅。」洋人瞧著我遺憾地搖頭。
  「我怎麼不嚴肅了?沒寫德先生賽先生?」
  「你鼓吹象狗一樣生活,我們西方人,反感。」
  「這你就不懂嘍。我們東方人從來都是把肉體和靈魂看成反比關係,肉體越墮落靈魂越有得救的可能。我們比你們看的透,歷史感比你們強,從來都是讓歷史告訴未來——沒現在什麼事。」
  「語無論次——你!」洋人用手戳點著我胸脯說,「窮歡樂!」
  我哈哈大笑,戳著洋人胸脯說:「這回讓你說對了,就是窮歡樂。窮且志堅,自個給自個找台階兒下,可欽可佩吧?」
  「這幫傻逼!」洋人們乾笑著走開後,我對楊重說,「以為中國人都是沒頭腦和不高興呢。中國人真跟他們抖起機靈一人能涮他們一筐。」
  「方言你過來。」於觀站在一邊叫我。他正和一個小瘦子說話兒,小瘦子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在牛仔褲上擦摸。他又髒又年輕,大概是個頹廢的詩人兼手淫犯。
  「他拿了份什麼請願書叫咱們簽名。」於觀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那紙好像被尿過又陰乾似的,發出一股騷味兒。
  「是這樣,」小瘦子十分緊張又裝得挺坦然地說,「我們想趁政府正亂的時候跟他們多要點人權。好多人都簽了,大尾巴狼一個沒拉。」
  「不簽!」我把紙摔回小瘦子懷裡,惡聲惡氣地說,「管你們那麼多閒事呢!少拉著我們犯錯誤,我們這點人權夠用了,多了還不會使呢!」
  「你們就是鼓吹『全盤西化』那幫吧?」楊重說,「回去告訴你們頭兒,小諸葛亮脫褲衩——裝明『燈兒』!都想試巴著給中國指道兒,我們還哪兒都不去了!」
  「什麼東西?罵兩句共產黨就成英雄了。明告訴你們,今天的高家莊不是從前的高家莊,就是怎麼也輪不著你們坐莊。」
  「他媽的!」我們罵走小瘦子,仍舊憤憤不己,「真是國難之時,妖孽四起,各種假龍天子都出世了。」
  我們走到丁小魯身邊,看著她對面和她交談的那個彬彬有禮的婦女問:
  「你這個朋友是幹嗎的?」
  「日本人。」丁小魯忙給我們介紹,「日本記者。」
  「日本人?」我們上下打量著這位婦女,「日本哪兒的?」
  「北海道的。」日本婦女忙鞠躬遞名片,「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初次見面?不對吧?」我說,「沒侵略過中國麼?」
  「噢,沒有沒有。一是那時我還小,二是前日本陸軍中沒有女子戰鬥隊。」
  「沒有嗎?噢,好像是沒有——那也不能就因此認為自己沒責任了!」我聲色俱歷地說,「也應該好好反省。」
  「你別這樣。」丁小魯說我,「你這是幹嗎?人家慶子是親華人士。」
  「是麼?你是親華的?」
  「是的。」日本婦女慌亂地點頭。
  「親華的就算啦,本來我是準備打到日本,製造一次東京大屠殺,搞點國際性新聞。罷罷罷。」
  「你是日本記者,我跟你反映一情況。」楊重說。
  「請講,請講。」日本婦女連連哈腰。
  「我買了一台先鋒音響,沒有幾天壞了,你是不是跟日本報紙上登報批評一下廠家?太不負責了嘛,日本貨還出質量問題,這不是叫我們中國消費者毫無指望了麼。」
  「太破壞我們的親日感情了。」我插話,「照這樣下去,二十一世他們就不準備跟你們友好了。」
  「我們也就是現在還不夠強大,真到強大那一天,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行了。」丁小魯說我們,「你們倆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把人家嚇壞了。你音響真壞了嗎?」
  「真壞了。」楊重說,「要不我幹嗎跟日本那麼大仇——頭仨月還親著日呢。」
  「真壞了就讓慶子小姐幫忙跟廠家聯繫修理一下,別不著四六,胡罵一通。」丁小魯帶著慶子小姐離去,「別理他們,咱們走。」
  我們一干人又走到吳胖子馬青那裡,指著那對男女問:「這倆是幹嗎的?」
  「一個台灣人一個香港人。」吳胖子得意地說,「都讓我們滅了。」
  「滅的好,繼續滅吧。」我離開他們,去到酒吧台上找劉美萍又要一杯「四精」水,喝了一口,嚥了下去,突然狂喊一聲:
  「混蛋!」
  屋裡的人立刻都靜下來,一起掉臉看我。我看著天花板,若無其事地繼續喝酒。
  屋裡的人們又恢復了交談,嗡嗡聲一片。冷丁,另外一角落又傳來一聲怒喝。
  「混蛋!」
  我隨著眾人一起扭過頭去,見楊重站在屋角若無其事地喝酒,見大家看他,微微一笑,做了個祝酒的姿勢。
  吳胖子和馬青樂了,跟著也大吼起來:「混蛋!王八蛋!」
  劉會元在另一端也喊起來:「操你媽!」
  我們這幫人樂著,在屋裡各個角落彼此呼應著,此伏彼起,一聲接一聲聲嘶力竭地罵著。
  屋裡的賓客全呆不住了,紛紛站起來往外走。我們在後面罵著:
  「都他媽滾!少跟我們套近乎!我們誰的同志都不是!」
  賓客們雲集門口,鼠竄而去,屋裡就剩我們一夥兒了。大家放聲大笑,互相廝打在一起,把酒杯全摔在牆上地上拋向空中。
  「你們都瘋了!」丁小魯衝進來,使勁衝我們嚷,「把人都罵走了,還想不想把沙龍辦下去了?」
  「有什麼呀?」我醉醺醺地說:「就是,有什麼呀?最多不就是干砸了。不怕砸,沒招兒了吧?最多就是回去還搓哥幾個的麻將去。」
  「你們都醉了。」丁小魯氣憤地說。
  「對,我們都醉了。」我們笑丁小魯,「眾人皆醉你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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