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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終於,北進的行動開始了,人們開始進入草地……
  這是一個神秘之國與死亡之國。是終日被雨霧荒煙籠罩著的神秘地帶,是為五彩繽紛的野花掩蓋著的陷阱。
  也許可以把她比做一個妖艷的女人。因為她有著極其誘人的美麗的外貌,又可在不知不覺中把人誘向死亡。被稱為松潘草地的這塊地方,有一眼望不到邊的膝蓋深的茂草,有數不盡的色彩絢麗的野花。可是在草從中卻有一片一片終年不干的積水。這裡有雪山上流下的消融的雪水,也有洩流不暢的積聚的雨水,還有地下水不斷地向地表滲透,這樣就在低窪處形成了半沼澤或沼澤。加上長年氣候寒冷潮濕,大量的草類殘體分解不良,就逐漸積起了很厚的泥炭層。這種泥炭層宛如海綿一般,常常達到兩公尺厚。泥炭層下面還有深深的黑鈣土,經過積水長年的浸泡或者地下水的淘蝕,往往形成深潭。可是這一切都是由草根連結著的,由碧綠的芳草和色彩鮮艷的花掩蓋著的,人馬走在上面,就像大地突然活了,好像腳下的大地在顫抖,在呼吸,在起伏不停。就在你享受著大地母親這種溫柔的撫愛時,也許你已經陷入到那深不可測的泥潭中了……
  現在,這支在毛兒蓋一帶深山裡吃了一個多月野菜的隊伍,就跟著他們的紅旗行走在這塊土地上……
  準備工作顯然很不充分。而在當時的條件下,大概也只能如此。按照總部規定,每人應準備十五天的糧食,事實上哪裡籌措得到。把臨時從田裡割來的青稞炒熟裝入袋中,也不過十餘斤罷了。衣物方面規定每人做兩雙草鞋,一塊包腳布,用羊毛或羊皮做成背心,也難以完全做到。一些人把羊毛絮在兩層單衣中粗粗地縫綴起來;多數人只是把被子或毯子象斗篷似地披在身上,再拄上一根棍子,這便是他們的全部裝備。他們就是這樣進入了常年無夏的草地……
  向班佑前進的右路軍,要通過的正是松潘草地。這裡是典型的丘狀高原。地形相當開闊,在藍天綠野之間一望無際,其中只有低低的小丘點綴其間,彎彎曲曲的小河有如閃光的銀帶徘徊在草地之上。當數萬大軍踏上這塊神秘的土地時,在灼目的陽光下,他們的紅旗飄揚在綠野之中,顯得更加紅艷了。南國的戰士們第一次出了山,看到這樣的碧野,不免感到新奇,你常常可以聽到他們此伏彼起的歌聲。可是不到兩天,他們就領略了這塊神秘國土的苦味。風雨,冰雹,徹骨的寒冷,幾百里荒無人煙,找不到一塊棲息之地。在長長的征途中,人們發現這地方連水也是不慷慨的。因為草地的積水多呈赭紅色,像生了一層紅銹,不管人和馬飲了都脹肚子,不少人患了痢疾。再加上有些人糧已用盡,情況就更為嚴峻。
  隊伍已不像先前那樣嚴整,掉隊的愈來愈多了。
  在這種情況下,各團都加強了收容隊。杜鐵錘和小李子,因為身體比較強壯,都被調到收容隊了。收容工作是很吃力很累人的,除了磨嘴皮子,不厭其煩地督促人跟上隊,還要幫助人背槍,背背包,忍受種種困難。
  這正是踏上草地的第四天,從一早起就是牛毛細雨,乳白色的濃霧壓在草原上,一直沒有消散。天色陰暗之極,就像暮色深濃時那樣。人們目力所及,只能看見草叢、紅銹般的積水和近處的十幾個同伴,其它都在虛無縹渺中了。
  「排長,什麼時候了?」小李忍不住沉悶,問道。「鬼知道什麼時候!」杜鐵錘說,「這地方沒有太陽,什麼也弄不清。」
  「從行軍里程看,恐怕快晌午了。」不知是誰插了一句。
  忽然,遠遠傳來沙啞的充滿恐懼的呼喊聲:
  「同——志!……同——志!……」
  「前面出事了!」杜鐵錘說。
  大家凝神靜聽,果然有人呼喊。杜鐵錘就帶領大家向前跑起來。
  大家循著聲音跑了十幾分鐘,果然見前面草地上一個人陷在污泥裡了。大家趕到近處,才看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炊事員,滿臉胡楂,污泥已經埋沒了他的大腿,他的背上是一口煙熏火燎的大鍋。也許正因為這口大鍋,他才沒有陷入更悲慘的境地。他顯然掙扎了很長時間,臉上顯出恐懼和絕望的表情,看見人們來到,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
  「唉呀,你老兄怎麼陷得這麼深呀!」杜鐵錘笑著說。「我還不是想出來嘛!」老炊事員臉上露出笑意,「誰知道越蹬越深,就像裡面鬼兒子拖著腳似的。」
  人們笑起來。
  鐵錘觀察了一下形勢,看見炊事員周圍都是爛泥,草皮已經損壞,如果到他身邊去拉,恐怕也有陷進去的可能,就說:
  「還是用綁帶往外拉吧!」
  說著,就伏下身去解綁帶。小李也把綁帶解下來了。他們把兩副綁帶接在一起,就把一端扔給了老炊事員。老炊事員用兩隻手緊緊攥住,七八個人就在兩丈以外用力地拉起來。
  誰知由於炊事員陷得過深,又背著一口大鍋,大家用力過猛,綁帶卡巴一聲從中間斷了。老炊事員的身子剛剛起來了一點,又蹲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恐怕出不去了。」他歎了口氣。
  「老表,」杜鐵錘聽出他是江西口音,所以這樣叫他,「你還是把那口大鍋先放下吧,不然怎麼拉得出來?」
  「我這大鍋可不能丟!」他愣倔倔地說。
  「我們先救你,然後再撿你的大鍋嘛!」人們紛紛笑著說。
  炊事員開始從兩條臂上解下大鍋。
  人們又解下幾副綁帶,結結實實地接在一起,這次才把炊事員拖出了泥潭。大家一看,他渾身上下都是烏油油的黑泥,簡直成了泥人。因為那泥像膠一樣粘,大家費了很大勁,才用草葉刮下一層。
  老炊事員感激地看了大家一眼,嘻嘻一笑,說:
  「我還要趕隊伍呢,今天的飯怕要誤了。」
  說過,連忙背起他的大鐵鍋,用一根帶子結結實實地在胸前紮緊,一路小跑地趕到前面去了。
  霧還是那樣濃,炊事員不過跑出十多步遠,就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只聽到啪噠啪噠的腳步聲。
  杜鐵錘他們又走出十幾里路,前面隱隱約約有一個黑影。走近一看,原來是座放牧人的牛糞房子。按照經驗,掉隊的人往往停留在這些地方,杜鐵錘走到門邊一望,裡邊地上果然躺著一個紅軍戰士,正蓋著一條薄薄的被子蒙頭大睡。杜鐵錘他們走進去,他一點沒有發覺,睡得呼呼的,透出有節律的鼾聲。
  杜鐵錘好容易把他推醒,他一骨碌坐起來好不滿意地說:
  「你們這是幹什麼,我睡一會兒覺都不行嗎?」
  鐵錘一端相這個戰士,不過十八九歲,圓圓乎乎的小臉上滿是稚氣,看樣子是個調皮傢伙,就陪著笑臉說:
  「我們是怕你凍病了嘛!」
  「病不病有什麼!」他立刻反駁說,「反正還不是死嘛!」
  鐵錘見他滿肚牢騷,一臉愁容,就溫言相勸:
  「同志,不要悲觀嘛。走出草地,我們還要到北方打日本呢!」
  聽了這話,那個青年戰士把脖子一扭:
  「你別給我講大道理!……」說過,他把被子一撩,把腳一伸,「你們看看我這腳!」
  大家一看,他那隻腳腫得很大,且已潰爛。顯然是讓草根扎破,又被紅銹般的積水感染了的。
  「你們知道我是怎樣走路的嗎?」他用悲傷的眼光掃著眾人,「我每走一步,就比剜心還疼,這樣我怎麼能走出草地呢!」
  說到這裡,他把被子一蒙又躺了下去,嗚嗚地哭了。還邊哭邊說:
  「我爹一定要我出來,我哪裡想到當紅軍這麼苦呵!還不如我過去給人當長工呢!……」
  「這人怎麼這樣說話?」鐵錘暗暗地想,又怕說擰了,就按下性子說:
  「同志,你這樣說就不妥了,當長工是給人當奴隸嘛!」
  這小戰士一聽急了,把眼淚一抹,騰地坐起來,瞪著眼說:
  「你別給我上政治課!我爹是鄉蘇維埃主席,我娘是婦女協會主席,我在家也當過兒童團書記,我的兩個哥哥都當了紅軍,我爹把我也送來了,我們一家都是革命的……」
  鐵錘見把話說戧了,忙陪著笑臉說:
  「咳,我沒說你故意調皮不願走嘛。像你這樣革命家庭出來的孩子也不會故意掉隊嘛。你不過是腳疼得厲害,也累著了一點兒。好,那咱們就稍休息一會兒,一塊兒走好不好?」
  鐵錘的話溫婉動聽,那小青年的氣就下去了一些,沒有言語。鐵錘又伸過自己的乾糧袋子笑著說:
  「你餓不餓,我這裡還有青稞呢!」
  「我有!」小青年仍然倔氣十足。
  「好,好,那咱們大家都吃一點吧!」鐵錘又說,「哪位有水給這位同志一點。」
  小李立刻笑嘻嘻地把水壺拿了過來,小青年不好意思地喝了幾口。
  這時,大家都從口袋裡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小把青稞吃起來。現在,他們都把這些剩下的小半袋乾糧視作生命,誰也不肯多吃。
  「同志們!快走吧,太陽出來了!」小李在門外歡愉地叫。
  大家跑到門外一看,果然草原上的霧氣漸漸消散,耀眼的銀白色的太陽掛在正南。大家都高興起來了。
  鐵錘首先背起小青年的步槍,吩咐說:
  「大家替他背上東西,輪流扶著他走!」
  他的被子、挎包和米袋全分散到大家的肩上,他自己拄著棍子,一個同志扶著他出發了。
  草原上出了太陽,立刻增加了十倍的美麗。濃霧散失得無影無蹤,就彷彿它們從來不曾存在過似的。在藍天與綠野之間,一切都顯得是那麼澄明、光潔和可愛。那一望無際的遼遠,使人的心胸開闊起來。整個寬大的天空就像剛剛洗過的藍玉,沒有一粒塵埃。可以說,在任何地方你都找不到象草原的天空藍得那麼可愛,藍得那麼徹底,藍得那麼晶瑩,簡直就藍到你的靈魂裡去。草原上的白雲,似乎比別處的雲更加瑩潔,更加舒捲自如。也可以說那藍天和綠野正是被綺麗奇幻的雲陣連起來的。這些白雲,經過陽光一照,立刻像白玉一樣透明,有的象冰山,有的象雪峰,有的和藍天一起構成了天上的湖。這些大大小小的雲朵在空中游動著,在耀眼的陽光下把它的綽約的影子投下草地,使草地成為一塊深淺不同的畫布。當然,最美的還是草地,因為只有灼目的陽光才使這花的海洋充分顯示出她綺麗的色澤。那些一片一片的黃澄澄的金蓮花,一片一片火紅的山丹丹,還有那藍英英的鴿子花,紫鬱鬱的野苜蓿,以及紅籐蘿和白籐蘿,真是艷麗極了。
  鐵錘一行人循著前面人的腳印走著。因為經過大軍行進,在草地上已經踏出一條明顯的小溝來。太陽照著他們,上午被牛毛細雨打濕的衣服也漸漸干了,使他們感到溫暖和愉快。那個小青年雖然拄著棍子一拐一拐地走著,總還不算太遲慢。
  「怎麼樣,小同志?」鐵錘帶著笑問他。
  「什麼小同志?你沒看我這麼大了?」他又衝出了一句,無非是掩飾剛才的羞愧。
  大家笑了。
  這時,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排長,你看東面有一塊黑雲。」
  鐵錘和眾人向東一望,果然天邊地平線上有一小疙瘩黑雲。但是雲塊很小,很不顯眼。
  「恐怕不要緊吧!」小李隨口說。
  「不,還是走快一點好。」鐵錘說。
  大家都不止一次嘗過挨澆的苦頭,步伐不由就加快了。那個小青年也咬了咬牙,盡快地向前趕進。哪知走了不上幾里路,東面地平線上的那疙瘩黑雲,已經脹大了許多倍,就像一頭巨大的黑獸爬上了海岸,剛才不過是露出一個頭罷了。現在它已經用巨大的身軀遮住了東面一大塊天空,像海濤一般迅猛地撲了過來。隨著雲陣,透過一陣陣逼人的寒氣。霎時間,黑雲已經湧到頭頂。耀眼的陽光被遮閉了,周圍立刻變得陰暗。接著草原上捲起一陣狂風,沙沙的雨腳就隨之掃了過來。
  可是,在遠處,在黑雲的羽翼還沒有遮住的地方,燦爛的陽光在草原上仍然金帶一般亮得耀眼。鐵錘仰天罵道:
  「這老天!就是專門同我們作對。」
  一句話沒有說完,粗重的雨點辟辟啪啪地打了下來。人們紛紛戴上斗笠,披上毯子、被子。鐵錘把那支步槍交給別人,然後抖開一塊雨布和那個小青年一起披在身上,說:
  「老弟,我來扶著你走!」
  這場大雨實在驟猛非常,簡直如瀑布般向下傾瀉,打得人睜不開眼,邁不動步。鐵錘和那個小青年幾次滑倒,跌得滿身都是泥水。
  幸虧這場暴雨來得疾去得也快,不到半個小時,就推移到別的地方去了。頂空仍然是一塵不染的藍天和灼目的太陽。
  大約走出十幾里路,前面路邊有一棵七歪八扭的紅柳,像一個佝僂著腰的矮小的老人站在那裡。走在前面的小李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皺著眉頭說:
  「排長,你看——」
  鐵錘撇下那個小青年,向前趕了幾步,看見那棵紅柳樹下,有三個紅軍戰士,圍坐在那裡紋絲不動,中間有一堆灰,像是燒過的火堆。鐵錘叫了一聲:
  「同志!」
  小樹下的那幾個紅軍戰士毫無反應。鐵錘的心卜通跳了一下,因為路上遇到的紅軍遺體已不是初次。
  鐵錘率先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個靠著小樹的紅軍戰士,面目枯瘦黧黑,戴著一頂油污的紅星軍帽,頭深深地垂在胸脯上,好像睡熟了似的。鐵錘摸摸他的頭早已冰涼。第二個紅軍戰士兩手緊緊捂著肚子歪在地上,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光著頭,眼睛睜得很大。第三個人披著棉被躺著,露出的兩隻腳都已紅腫潰爛,呈深紫色。鐵錘摸摸他們的米袋,空空的,就是再甩打也掉不下一粒米來。事情已很明顯:他們大約是昨天晚上趕到這裡,因為飢餓沒有能度過這個寒夜。
  這樣的場面他們見過不止一次,但是每次看到,總還是叫人揪心地難過。鐵錘正準備吩咐眾人把他們掩埋,那個後趕上來的小青年,愣了一會兒,突然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他把棍子一丟,驚叫了一聲「哥哥!」猛地撲了過去,把那個靠著小樹坐著的死者緊緊抱住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
  「哥哥呀!哥哥呀!你到底沒有走出草地呀!你到底沒有走出草地呀!」
  因為他哭得十分哀痛,大家也止不住落下了眼淚。鐵錘忍住悲痛,勸解道:
  「別哭了,別哭了,現在死了這麼多人,可有什麼法子!」
  小李望著幾個死者,也不由歎了口氣:
  「現在誰能走出去,誰不能走出去,還真不好說呢!」
  鐵錘見大家情緒悲觀,就安慰道:
  「怎麼走不出去,也就是兩三天的路了!」
  說著,他把那個小青年扶起來說:
  「快清理一下你哥哥的東西,我們還得趕路呢!」
  「埋在什麼地方?」有人提問。
  鐵錘看看周圍,沒有什麼合適的地方,就指指小樹說:
  「就在這裡吧,這裡還算有個記號。」
  收容隊有現成的鐵鍬,大家就動手挖了三個淺淺的坑,把死者留在除了這株紅柳什麼也沒有的平平的草地上。
  那位小青年仍然悲傷不止。人們輪流攙扶著他,走得很慢。走出不到十里路,一輪圓圓的艷紅的落日,已經懸在了地平線上。
  「排長,你看那是什麼?」小李驚愕地指著路邊一個白花花的東西。
  鐵錘和大家仔細一看,才看出是一匹高頭大馬的白色的骨骼,或者說是一架完整的馬的骷髏。看來這匹馬的體形相當高大,很可能是一匹相當壯觀的駿馬。它的姿勢仍然像仰頸長嘶,馬尾成放射狀垂在地上,只是身上的肉不存在了。原來它的四蹄深深地陷在泥淖裡,周圍全是散亂的腳印。可以想見,當這匹駿馬陷於困境時,有許多人曾在這裡奮力搶救,它也以自己的神勇進行掙扎,終於沒有脫出不幸。也許在最後時刻才忍痛射殺了它,被過路的紅軍戰士宰割了。
  「這是誰的馬呀,太可惜了!」
  「一定是哪位首長的馬。」
  「也許是炮兵連的馬。」
  「它跟我們走到這裡也不容易呀!怎麼把它殺了?」
  「你以為主人就忍心殺它?我才不信!」
  「要是我,餓死也不殺它!」
  人們都停住了,發出一陣嘁嘁喳喳的議論。
  鐵錘沉吟了一會兒,帶笑說道:
  「同志們,你們是不想出草地了吧?咱們的糧食已經快完了,明天就沒有吃的。小李,你看骨頭上還有點零零星星的肉,你跟我去剮下來吧!」
  小李看見馬身邊的稀泥亂糟糟的,遲疑地說:
  「能進得去嗎?」
  「不要緊的,你跟著我。」
  鐵錘說著,就躡手躡腳地試探著向馬骷髏的身邊接近。小李在後邊跟著他。將走到馬的身邊時,鐵錘把自己的棍子往地上一放,又把同志們的棍要過來幾根,在地上擺成井字形。
  然後踏在棍子上。
  「拿刺刀來!」他招呼小李。
  小李抽出刺刀遞給他。他就在馬的骨骼上去刻削剩下的碎肉。刻下一點就遞給身後的小李。過路的紅軍不知剮過多少次了,鐵錘費了很大勁,才剮下一斤有餘,也算是很大的勝利了。
  人們再度行動時,西邊天際已經失去金紅的餘暉,草原很快就暗了下來。一股難以抗拒的寒潮,正隨著晚風侵襲著人們。令人喜悅的是,人們已經從北方天際的小丘上看見了點點的火光和冒起的炊煙。
  「同志們,快走吧,我們快趕上隊伍了!」鐵錘高興地說。
  人們在夜色裡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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