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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蔣介石魂驚貴陽城 小諸葛東援保大駕


  話說中央紅軍南渡烏江後,以一部佯攻息烽,主力則南下扎佐,逼近貴陽。爾後又作兩翼佯動:以1軍團的一部向右指向貴陽城,意在東調滇軍;以1軍團的另一部偽裝主力,向東指向清水江,示之以紅軍將東去湘鄂西。大部隊則待機從貴陽、龍裡之間突破南下。
  這天傍晚,毛澤東和劉伯承徒步穿山過□,他們要親自給佯攻貴陽的1軍團2師交待任務。走在途中,劉伯承自語道:「三渡以後,孫渡的動作不大,就看這回了。」毛澤東說:「你懷疑孫渡調不出來麼?」劉伯承說:「事情總是有兩種可能性的吧?」毛澤東說:「不,這一回東調孫渡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除非蔣介石什麼部隊也不調。可是不成啊,軍師閣下。據梁興初偵察,貴陽城裡,雜七雜八加在一起,只有4個團。蔣介石是個精明人,他不可能為了『剿共』連自家的身價性命都不顧。要調,只能調孫渡。9軍團在烏江以北牽制著周、吳兩個縱隊,調不動;他也不可能調王家烈的,他信不過;他當然也可以調東線的部隊,但是,我們已經前出到清水江了,他還敢調麼?他要調,老子也不讓他調了。」毛澤東特意用了四川人愛用的『老子』,顯得很有信心。劉伯承連連點頭道:「透徹,透徹!」他想了想,又問道:「他要真像你說的,什麼部隊也不調,穩坐釣魚台,作了我們不敢打貴陽的判斷,又怎麼辦?」毛澤東說:「好啊,他完全可能有這方面的判斷,也需要他有這方面的判斷;他要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判斷,而是絕對地判斷我要打貴陽,就拖不住他了。我真還怕他早早地帶著堂客開溜,沒法托他幫這個忙了……」
  說著,他們來到了2師4團的休息地——山村後的樹林。師、團幹部都在。2師師長陳光,政委劉亞樓,4團團長耿飆,政委楊成武。他們一見毛澤東和劉伯承匆匆走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參謀,心裡都很高興,嘰嘰咕咕:「有任務了!」師政委劉亞樓,24歲的精幹小伙子,臉龐兒輪廓秀氣,又能說會道。他迎著毛澤東和劉伯承,便嘰裡呱啦說開了:「毛委員,總參謀長,我們師呀,滿登登的;最近伙食開得也好,剛才還打了個牙祭,可惜你們來晚了一步。幹部嘛,下放來一批,自己又提了一批,還有多餘的塞在戰鬥班裡呢。情緒嘛,就更沒說的了。嘿,我們軍團長已經給我稍稍自由了一點點,我們要……」他伸出胳膊在空中畫了個大勾,還要往下說:「這主意太……」毛澤東揚揚手,笑了笑說:「我說劉亞樓呀劉亞樓,你要是個女人就更麻煩了。你還讓不讓我們說話呀?」劉亞樓「嘿嘿」了兩聲,還是甜言蜜語地:「我知道,毛委員對我們2師,嘿,沒說的,一向印象好,有光榮任務,當然得首先給我們,2師嘍,是不是,我沒猜錯吧?」毛澤東說:「好吧,算你劉亞樓嘴甜。」
  就在一棵大樹下,警衛員們把圍觀的戰士往一旁吆了吆,毛澤東便同師、團幹部談起佯攻貴陽的任務來。毛澤東說:「這個任務不大也不小,不重也不輕。看地圖。你們吶,就4團一個團便行,從這,經過這,去戳戳這幾個地方,這,這,還有這!為什麼要戳這幾個地方呀?你們都知道了吧?蔣介石和他的那位俏夫人現在正在貴陽城裡,你不戳戳他,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他家門口吶。就是要戳得他心驚肉跳,大呼救命。叫誰呀?叫孫渡。孫渡趕來貴陽保蔣介石的大駕,不是就不在那邊礙我們的事了?明白嗎?」劉亞樓和陳光是從林彪那裡知道那個「大勾勾」的,自然一聽就明白東調孫渡的意義。劉亞樓很高興,扭頭跟陳光嘻嘻說道:「這回呀,你可得讓我了,我帶4團去!」陳光比劉亞樓大4歲,性格沉穩一些,說:「毛委員,這個任務倒是不錯的,也很要緊,可就是完成任務的標準不大好掌握吶。」毛澤東「唔?」了一聲,陳光接著說:「我是說,他調不調孫渡,得從他的電報電話裡才能知道,萬一竊獲不到呢?萬一他娘的吃了豹子膽……」毛澤東皺了皺眉頭,又看了劉伯承一眼,說:「就是啊,我和總參謀長來,就是想找你們想想辦法的。」劉亞樓此刻在一旁獨自叨咕著:「心驚肉跳,心驚肉跳,要戳得他心驚肉跳……」他忽地掉過頭來,說道:「有啦!除了戳他的城東城西兩個出口,再戳他的清鎮飛機場。蔣介石的座機就停在那裡,他能不大呼救駕嗎?」陳光的腦子也活動開來,說:「對,佯攻出口的部隊,多貼些標語:打進貴陽城,活捉蔣介石!保叫他沉不住氣!」毛澤東和劉伯承都高興地笑了。毛澤東說:「就這麼辦!電報電話的事你們不用管,我找其他人弄去。還有一點是很要緊的,要盡快趕到貴陽城下,越是天氣好越要動作迅速。」劉伯承補充道:「毛委員的意思,天氣好,啥子座機就可能上天,他娘的要是跑了,你還嚇唬誰去?」
  「明白了!」師、團幹部齊聲答道。
  且說蔣介石果然在第二天出動十幾架飛機,在貴陽東、北兩個方向上輪番偵察,偵得紅軍一部直下貴陽,一部向東竄去,他便急急召集將領們開會討論「竄匪的行動」。因空中偵察未能偵得紅軍主力之所在,會議一開始,便就「竄匪主力位置」展開了一場爭吵。陳誠說:「顯然,匪之指向貴陽的一部,是其主力的側翼警戒,或是打援的,主力似在貴陽東北角,成東竄形勢,圖謀同他們的2、6軍團會合。」顧祝同說:「未必,未必。他既然還是堅持東竄湘鄂西,有什麼必要南下到刀把水來渡烏江,而不在渡赤水以後直接東竄?匪之有意隱蔽主力,空中偵察不到,就不宜作通常的判斷,認定主力是在前衛的某個適當位置。」何成浚比蔣介石年長幾歲,1905年的老同盟會員,眼下雖只是武漢行營主任,卻又是蔣介石的老幕僚,說起話來愛擺老資格。他說:「是呀,這是個極要緊的問題。指揮之誤,莫過於視覺之誤。視覺失靈,便是戲台上的三岔口了。余之所見,匪之主力不前不後,不左不右,尚在息烽以西地區,覬覦王家烈,妄圖重演遵義之戰的故技也未可知。」正說間,宴道剛走進廳堂,說:「委座,各位,周渾元金沙電,長干山之敵氣焰囂張,乃敵之主力,今晨猛攻我前沿,肖團損失嚴重。」眾皆嘩然。陳誠起身道:「匪之主力還在烏江以北?不可能,不可能……」蔣介石見眾人不語,點名問薛岳:「伯陵吶,你看呢?」薛岳本不想說話的,委座點到,不能不說。他歎息一聲說,「我早就有這個感覺了,朱、毛在茅台喝酒喝瘋了,都成了瘋子,瘋子!主力還在長干山,可以對付我們一個個的整團,一部卻又竄到這邊來了,相距數百里,這怎麼解釋?我的意見,還是守城為要。剛才辭修說,匪之主力不可能還在烏江以北,我也是這麼看的,那又可能在哪?只有一種可能,隱蔽集結在臨近貴陽的東北角。要是這樣,可不是好玩的了。城內空虛,吳、周縱隊又受阻過不來,王家烈還可能在看我們的笑話。我們可不能要空城計呀……」薛岳所說,使蔣介石感到驚恐。他壓了壓說:「這個,這個匪之主力在烏江以北的可能性是小的,這個長干山當面之敵不是小股,也是這個大體不錯的,他主要還是要防著薛兵團。如果這個估計不錯的話,那麼就是講,他的這個主力是已經南下了。那麼,就無非兩種可能性:一是乘虛襲占貴陽;二是再東竄湘鄂西。這兩者,本人認為,還是這個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但不管怎樣,都威脅到貴陽的安全。為此,這個,作這樣的部署:調湘軍兩個師到餘慶防堵;楊其昌部3個團到施秉、鎮遠防堵;李韞珩部向餘慶急進,堵截匪之東竄;桂軍廖磊軍到平越、牛場一線堵截;周縱隊和黔軍沿烏江北岸佈防;吳、孫兩個縱隊分路向東追擊前進,直至佔領清水江以西地區……」蔣介石的話似完未完,他仰靠在椅子上,不吭聲了。
  陳誠近前問道:「我們就照委座所示下命令吧?」
  蔣介石沒動身子,只揮了揮手:「下!」一會,他拉直身子道:「講漏了最要緊的一點:孫渡部東調貴陽,命令先下!」
  當晚,蔣介石還是不放心孫渡的東進命令,又連發兩份「限即刻到」的萬萬火急電報給孫渡,令孫渡「速率全部向鴨池河、鎮西衛、清鎮前進。並望激勵將士,兼程猛進,當有一旅於4月1日晚趕到鎮西衛宿營。萬勿延誤。」時隔一個時辰,他又手令孫渡「親率本部星夜趕至鎮西衛待命。」又面告宴道剛:「安排車輛,到鎮西衛接運孫部駐防清鎮,看守機場。」
  卻說蔣電發到黔西孫渡司令部,王家烈正在那裡做客,兩個地方軍閥頭目正酒足飯飽,說得熱鬧。王家烈說:「閣下,朱、毛這回來了個南渡烏江,你看是什麼意思呀?我看呀,他們是硬要將那麼一軍哩,你我有熱鬧可看的了。」孫渡說:「紹武兄,熱鬧不熱鬧,反正你我還得大面子上過得去才是。我好辦嘍,我背後還有個龍老闆,你老兄可是頂了貴州這塊天的,抽掉你沒人扶一把啊?」王家烈說:「是呀,上一回我就差點殺身成仁了。哎,我說孫老弟,我王紹武真要到了那一天,就只好投奔你們龍老闆名下做個食客了,到時候還望老弟在老闆面前美言幾句。」孫渡說:「也別說得那麼淒慘,大不了到哪裡混個閒差。」正說著,電報到了。孫渡看完電報說:「老兄不幸言中,真熱鬧起來了。」王家烈問:「怎麼回事?貴陽的?」孫渡說:「要我東進,顯然是保駕勤王啦!」王家烈愕道:「怎麼這麼快啊,他們前天才過烏江嘛!」副官賡續又送上兩份電報,孫渡接閱後說:「萬萬火急,看來,不東進不行了。」王家烈說:「老弟說得對,大面子總是要過得去才是。」孫渡一邊整裝一邊說:「那,我就失陪了?我得先趕到安旅去。」王家烈說:「好吧,你走我也走,回金沙,路上跟共產黨打打夜戰去。」
  孫渡走後,王家烈還沒有來得及上路,便有龍雲從昆明發來的密電,令孫渡不要東進,「所部速退回安順、鎮寧,確保滇黔要道。」留守副官知道「王主席」腦子裡裝的什麼貨色,也就不跟王主席保密,並問王家烈怎麼辦:「是不是把孫司令追回來?」王家烈說:「天都這麼黑盡了,上哪追去?我看啦,讓他去,你們孫司令年輕,說不定此去還能謀個什麼前程,對你們也是有好處的。」那位機要副官竟依了王家烈,壓下了龍總司令的電報,孫渡也就「違命」連夜率部東進貴陽了。
  孫渡因保駕有功,後來日益發跡,最後做了兵團司令和省主席;只是那位機要副官卻沒有得到什麼好處,他被龍雲撤了官職,發配回鄉做小生意去了。這是後話。
  且說4月3日,蔣介石的行轅(還是薛岳的司令部)一片恐慌和忙亂。飛機偵察,紅軍一部已經由扎佐進至沙子哨、新添寨一帶,離貴陽城只有幾十里;在貴陽以東的福泉縣境,也多處發現「敵情」。幾部電話在呼叫。宴道剛在呼叫龍云:「龍總座,貴陽吃緊,孫部現在在什麼位置?」龍雲還蒙在鼓裡,說:「貴陽吃什麼緊吶?我讓他們移師安順、鎮寧一線了。」宴道剛壓下電話,跟一旁的蔣介石說:「龍雲反了,他把部隊西調鎮寧……」蔣介石的眼睛裡直噴火。顧祝同在呼叫何鍵:「何總座,共匪有襲占貴陽跡象,是否請令李雲傑部速渡清水江西進?」何鍵在電話裡說:「過得去麼?剛才接李韞珩電,他們偵得有匪一部在清水江架設浮橋。」蔣介石奪過電話:「情報可靠嗎?」何鍵沒有聽出委座的嗓音,說:「可靠不可靠,你們離得那麼近嘛!我這裡是湖南的洪江。」蔣介石只好壓了電話,一轉身,宋美齡在呼叫南京的何應欽:「敬之,情況很不好很不好呀,請速派飛機,兩架飛貴陽,兩架飛昆明!」蔣介石惶然的神色,變成了眉頭鎖緊,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就糟到了這等地步。他正在琢磨何鍵的電話:「匪在清水江架橋,這該是個不錯的跡象,說明……然而……」不等他琢磨透徹,薛岳上前拿起電話:「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是要周、吳縱隊不惜一切代價南下貴陽吧?」蔣介石沒置可否,抬頭見陳誠走了過來,問道:「辭修,事情果然會很糟麼?」薛岳沒再搖電話,同蔣介石一起眼睜睜地盯著陳誠。陳誠顯得比較沉著,說:「不必慌亂,給我個把團固守這山城一隅,也能抵擋一些時日的。」薛岳說:「哪裡有成團的人給你呀?幾個團都在外圍防守!」蔣介石說:「把王天錫找來!」
  貴陽警備司令王天錫,正想危難時刻冒險立個大功,以圖官運通泰,聞訊後不幾分鐘就跑步趕來了。在這之前,他以貴陽城裡軍階最高的人物給委員長請過安。一見面,蔣介石就問:「王天錫,你手下有多少?」王天錫說:「委座,打大仗不行,打小仗還是夠的。我有個憲兵營,還有兩個消防連,加上警察,有400多人。」蔣介石說:「好,你就把你的人馬組織起來,把行營四周城垣上的碉堡都加固起來,之後同我的別動隊一起,警衛行營,嚴查附近戶口和過往行人。你看,事情能辦好嗎?」宋美齡補充道:「事情辦好了,委員長不會虧待你的。」王天錫挺胸道:「委座有令,萬死不辭!」王天錫領命而去,蔣介石看了宋美齡一眼,說:「我想起當年在中山艦救孫先生的事了……」
  當晚,月色降臨貴陽城。蔣介石步出行營,他要親自查看一下行營四周的碉堡修得怎麼樣。沿城垣走了半圈,他火了,「娘希屁!光是麻袋圍個圈圈頂什麼用吶!這還像個做師長的帶人修的碉堡嗎?郭思演失職,失職!」郭思演原是99師師長,因蔣到貴陽,薛岳特意把他抽了出來,留在貴陽做警備副司令。陪同視察的就有薛岳在,他想到自己的一關還沒有過去,也就無心為郭思演申辯什麼,他還加了一句:「這也太馬虎了!」陳誠一看也的確不像個樣子,不在它到底有多大用處,用得上用不上,對委座的命令如此敷衍塞責,是不能容許的;又見薛岳是那麼個態度,他當即把話傳了下去:「撤了郭思演的師長職務!」
  第二天又是個雨天。上午,蔣介石又在案前琢磨何鍵的那個電話。由何鍵的電話,想到跟前的人對敵情的掌握如此的糟,一個整天過去了,「竄匪」到底是不是在清水江架設浮橋,還沒有得到證實,他心裡又不免生起薛岳的氣來。他正想同薛岳談談「及時掌握敵情」的問題,顧祝同驟然倉皇走進廳堂報告說:「委座,前面來電話,匪一部已過水田壩,快到天星寨了。」蔣介石怔了好一陣,才問道:「水田壩,水田壩在哪裡?」顧祝同說:「東北角,距貴陽30里。」蔣介石沒有慌神,他起身看了看牆上的地圖,說:「東北角?那是向東去的,向東去的?」不等顧祝同答話,宴道剛又匆匆走進:「烏當和清鎮來電話,清鎮機場附近發現敵人的便衣隊!」蔣介石這才臉色白了,厲聲道:「叫王天錫!」王天錫昨晚就奉命住進了行營司令部,他聞訊趕來,蔣介石說:「王天錫吶,也該你立個大功了。你去準備一下,挑選20個可靠的嚮導,預備12匹好馬,兩頂小轎,到行營聽用,越快越好。」
  王天錫走後,蔣介石實在是坐立難安了。「辭修,你是不是太大意了。共匪顯然是要斷我後路啦!」陳誠說:「委座,果有不測,我陳誠罪該萬死!然而,我還是不解,機場出現的為什麼是便衣隊?」蔣介石惱道:「你不要再耍你的小聰明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孫渡帶隨員跑步來到門口。
  「委座,孫渡前來報到。」
  蔣介石眼神發呆,差點暈了過去……
  且說中央紅軍進入貴陽東北角的福泉山河,滯留了好幾天,只有小動作,沒有大動作,原因是未來行動的時機和路線,一時還難以最後決斷下來。人們憂心的不是黔中的周、吳兩個縱隊8個師,也不是湘黔邊的何鍵、劉建緒近10萬敵軍,而是滇軍孫渡部的6個旅是不是調得出來。本來,無線電偵察分隊早幾天就竊得了蔣介石致孫渡的兩份火急電,令孫渡東援貴陽,大家正高興著,卻又竊得龍雲致孫渡的電報,令其回退安順、鎮寧地區。孫渡到底聽誰的?沒把孫渡難住,倒把毛澤東他們難住了。周恩來說:「不管滇軍是不是東進貴陽,我們還是要按原計劃前進,無非到那邊困難大一點就是了。」毛澤東說:「當然,在這裡停久了也是禍事。想不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怎麼樣,明天?」劉伯承說:「是不是再等上天把,孫渡到底是東進還是回撤,情況還不明啦。」正在這時,參謀報告:「楊成武帶著一個便衣隊回來了。」毛澤東「哦」的一聲:「快叫過來一趟!」楊成武和他的便衣隊,是冒雨摸黑從貴陽城南繞回來的,此刻正在院子裡的屋簷下抖落雨水,聽有人叫他,便跟著來到後院的堂屋,抬頭見毛澤東、周恩來等都在,不覺一驚:「你們怎麼跑到這前邊來了?」毛澤東說:「等你了嘛。」楊成武說:「孫渡的幾個旅都調過來了,說不定還有駐到三江鋪來的。」「是嗎?」毛澤東很是興奮:「快說說!諸葛亮加上個魯子敬,正把這幾位曹孟德難住了。」楊成武說:「我帶便衣隊襲擊清鎮機場,剛那麼弄了一下,天就黃昏了,一支部隊就從老王沖那邊開過來了,小跑著,看裝備,法國貨,孫渡的?抓了兩個一問,果不然,孫渡的第8旅。兩個傢伙還都是小參謀,不,小副官。據兩個傢伙說,他們開動了5個旅,一個旅進城,一個旅駐清鎮,一個旅駐三江鋪,另外兩個旅駐哪,說是看薛司令的用場。首長,我們沒誤事吧?要從時間上說,襲擊機場好像是馬後炮了。可是,不鑽到那裡去,兩個舌頭又可能抓不到,多少還是有些收穫的。」像是約好了似的,毛、周、朱、劉都同時長長地吐了口氣。
  周恩來說:「謝謝你,楊成武同志。」
  朱德說:「也該謝謝蔣介石嘍,他又幫了個忙。」
  劉伯承說:「看來,我們向東的動作可以大一點了。」
  毛澤東說:「說得對,清水江的浮橋要多架幾座。」
  周恩來說:「你的意思是,讓孫渡再往東邊挪一挪?」
  毛澤東說:「他不是還有兩個旅沒有地方宿營嗎?」楊成武樂著,說:「嘿,你們啦,比我這個便衣隊長還鬼!」
  且說蔣介石在兵臨城下的境況中,原本對孫渡的「援貴」已經不抱希望,正在思慮著有朝一日如何整治龍雲的時候,孫渡卻一身戰塵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顯然是「抗命援貴」吶,蔣介石是何等的驚喜和感動!他熱淚盈眶,連聲叫著「之舟!之舟!」只差沒有喊出「你為君我為臣」來。孫渡倒覺得受寵若驚了,惶然道:「委座,事情很糟麼?」蔣介石說:「共匪南竄,一部已經到了清鎮,一部到了三江鋪一線。貴陽,幾乎是座空城。」孫渡輕輕地笑了笑,說:「委座,放心好了,我的6個旅過來了5個旅,至少,貴陽是守得住的。」他隨即說了部隊的開進情況和現在各旅的位置,又道:「委座,到清鎮之匪,乃小股便衣瞎竄,是談不上迂迴貴陽的,我部一到,他們就不見影了。」蔣介石說:「東邊可是鬧得凶了,到處張貼標語,說是打進貴陽城,活捉我蔣某。嘿嘿,當然,有你之舟到貴陽,我也就大放寬心了。之舟,你們這次星夜兼程,辛苦了,犒賞第3縱隊3萬銀元,到貴陽的各旅各1萬元。以後凡作戰有功的、都賞。現在,請洗漱一下,行營為你洗塵。」孫渡感恩不盡:「謝委座。」
  酒宴後,蔣介石要薛岳督令孫部各旅如期到達指定位置,搶修工事,全力守城。他要同孫渡「繼續交談一下」。交談中,蔣介石才察覺到,孫渡並沒有接到龍雲的那個令其回撤的電報,他心裡又不知是何滋味了。加之孫渡說到:「此次緊急援貴,尚未報知龍總。」蔣介石便「嗯嗯」地想了想,對,樂得知之為不知,剿匪戰事要緊,不必現在就去加那個「楔子」。再一想,又覺得不妥,龍雲還能不追究他的參謀長麼?他一追究起來,暗地裡找孫渡的麻煩,豈不亂了孫渡「援貴」的決心。他便說:「之舟吶,你就放心吧,這次令你東援的電報,是同時抄發給你們龍總的,按說他是知道你到了貴陽的。我想,他要是顧大局的話,他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就是要他龍雲到貴陽來,他也得來的吧?」孫渡聽著,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兒。便說:「倒也是,這次率部東進,行色匆匆。要是耽誤幾分鐘,給他發個報也就好了。他也許有話了?告御狀了?」蔣介石不正面作答,說:「地方上的官長,大都有那麼一點,總怕自己的那一塊塊怎麼樣,這是可以理解的,土地爺還要保一方的平安嘛。」小諸葛不難猜測到,龍老闆已經有怨言了,便說:「委座,我這次緊急奉命來貴,事前沒有報知龍總,他肯定是不會痛快的,他這人我知道的,這些年來,我們並非外間傳說的,合作得那麼親密投機。委座,他要是抓住我的什麼,有為難學生之處,還望薛總座他們在這邊幫忙開脫開脫。」蔣介石見孫渡自己把「裂縫」擺了出來,便慨然道:「何必找薛岳,有我吶。不光是當前有事可以找我,以後有什麼事,也可以找我。豈有此理!我在這裡,各省各軍都得聽我指揮,這是有言在先的。」孫渡討得這樣的幾句,也感動了。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說:「委座,他無非是不讓我東進。不,他就是明令不讓我東進,有委座的命令,我也要東進!」蔣介石說:「說得對,黨國利益至上!對你來說,之舟,大不了離開雲南,外面的天地可是比西南一隅大得多啦!」
  一席酒後的交談,變成了一場投靠與收買。孫渡從此以後便日益疏遠龍雲,最後脫離了龍雲,在蔣介石的麾下,做了兵團司令和熱河省的省主席。
  當晚,蔣介石的心情踏實多了,他想睡個好覺。他有好幾宿沒有睡好覺了。他想就在辦公室兼作戰室裡搭個行軍床睡,免得女人打攪。他剛要寬衣躺下,便有被撤了師長職務、正在泡茶館的郭思演打來電話。侍衛官問委座接不接,蔣介石說:「他還有什麼說的?不接,告訴他有事找陳誠去。」侍衛官說:「他說他有重要情報。」蔣介石只好接過話筒,郭思演在電話裡說:「委座,我是郭思演,將功折罪,有重要情報向委座報告:共匪已經由烏當過洗馬河,向龍裡、貴定方向走了。」蔣介石咬著牙幫說:「要是情況不實,我軍法從事!」不等他把話筒遞給侍衛官,陳誠走來說:「委座,可靠情報:竄匪在清水江架了4座浮橋。」蔣介石思考片刻,說:「剛才郭思演打來電話說,匪東竄龍裡、貴定,看來情況屬實了。娘希屁,今晚的覺又睡不好了。叫他們來,孫渡也到。」
  燈火大亮,眾將領都來到了作戰室。蔣介石說:「我早就作了這樣的判斷,竄匪意在東竄。現存已經證實,他們是要出馬場坪東下鎮遠,再出湘西回江西。機會又來了,諸位。部署嘛,大體還是日前的那個部署:何鍵在東;徐源泉、郭勳祺在北;廖磊在南;周、吳縱隊和王家烈在西。考慮到烏江以北還有潰散的一股,周、吳縱隊有可能難以全部東進,所以還須加一項,孫渡部留兩個旅防守貴陽即可,另外3個旅向東追擊前進。諸位,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匪已走頭無路,東不成西竄,西不成東竄,看起來眼花繚亂,實際已是黔驢了。
  知道黔驢的故事嗎?」
  「黔驢技窮。」不知誰填了一句。
  蔣介石說:「對,一定要在清水江以西地區聚殲解決問題!」
  陳誠說:「關於部署,是不是再下一次命令?」
  蔣介石厲聲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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