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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爭論


  鬥爭一展開,形勢立刻起了很大變化。棗園據點的供給困難起來了。宮本和渡邊正在生氣,管給養的曹長又來報告:「報告!現在馬料只夠用一天,米面也只夠吃兩天的了。」
  渡邊氣惱地用日語向宮本喊叫起來:「打那些村長!叫他們把東西送來!!」
  宮本冷冷地說:「都打過了。」
  這些天,各村的聯絡員在區幹部的領導下,不但不給敵人送糧食,反而都異口同聲地向敵人報災、訴苦,要求減免。有的空手而來,說送來的糧食在半路上被游擊隊截去了。宮本把聯絡員們狠狠地打了又打,並且威脅道:「明天你們再沒有糧食送來,就統統殺頭!」兩天過去了,各村才送來一點兒,據點裡這麼多人,還不夠吃一天的哩!宮本、渡邊都氣壞了。怎麼辦呢?真的都殺了聯絡員嗎?不行。打嗎?可這些人好像都齊了心,專門等著挨打似的。
  於是渡邊、宮本、張木康帶人親自出來搶糧了。一出來就先搶高村。敵偽軍包圍了村莊,聯絡員在村裡大聲嚷著,叫各戶交糧食。把鑼都快敲破了,還是沒有人把糧食送來。渡邊、宮本、張木康親自挨戶去搜。到一家,聯絡員就把盛乾糧的籃子摘下來給他們看。只見籃子裡都是些棗糠、野菜、樹葉做的乾糧。一群老頭唉聲歎氣地跟在後邊,不住聲地訴苦,還向張木康遞交了報告災情的呈文。渡邊氣得拔出刀來,把老頭們都趕跑了。敵人在高村就搜了一天,鬧的精疲力盡,總共才弄到了十幾車糧食。渡邊、宮本疲乏地回到據點。一檢查,糧食袋裡有多一半的土。渡邊氣惱地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凶狠地喊著:
  「老百姓統統是八路!統統的殺光!」他一面嚷著,一面猛地抓起話筒,給各據點打電話,讓各據點全部出動搶糧,搶到立刻都送到棗園來。可是電話怎麼也打不通。宮本、渡邊又氣又急,滿頭大汗,立刻派人去檢查。可是檢查員卻回來報告說:電桿、電線都沒毛病,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通話。渡邊沒好氣地打了電話兵一頓,親自帶人出去檢查。可是除了發現電線桿上寫上了抗日標語以外,也沒有找出毛病在哪裡。
  渡邊心裡真是說不出的苦,回到據點裡,光想發脾氣。
  幾天以後,敵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到了毛病。原來有幾個磁瓶上繞著的電線給弄斷了。通訊兵軍官十分高興地向渡邊報告了這個發現。傍晚時分,電話就通了。渡邊趕緊給各據點打電話。可是話還沒說完,又不通了。渡邊拍著桌子,向宮本吹鬍子瞪眼地發脾氣。宮本向張木康發脾氣。張木康向齊光第發脾氣。正在吵得一團糟的時候,特務隊長來報告:
  「通往城裡的公路上發現游擊隊活動,據情報人員說,是武小龍帶人又來破壞電線。」
  渡邊立刻一揮手命令道:「派部隊快速出動追擊!」可是「追擊」了一天,什麼也沒追到。渡邊氣得光想殺人。宮本看看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親自出馬了。
  這天,在昏黃的暮色中,宮本叫憲兵隊的叛徒帶路,領著化裝成游擊隊的特務武裝悄悄地出來活動了。宮本決心要消滅這伙游擊隊。
  星光下,黑茫茫的平原上,籠罩著神秘緊張的氣氛。
  在濃密寂靜的梨樹林裡,小杜提槍機警地走在前面。走著,走著,突然聽不見身後的腳步聲了。回頭一看,縣委副書記潘林蹲在梨樹下咳嗽起來。不用問,那是又吐血了。小杜知道他累病了,勸他養幾天再來開會,他哪裡肯聽。兩人一路上還直爭論。小杜走到潘林跟前,見他用土埋那血哩,便氣昂昂地說:「我早看見啦!」
  「看見啦又怎樣?反正我也不瞞你。」潘林立起來扶著小杜說:「別生氣嘛!你給我保密,聽到沒有?」
  小杜知道爭也無用。反正他就是那句話:「一工作,病就好啦。」小杜哼了一聲,撅起嘴頭前就走。進了高村張家頭,已是黃昏時分,只見一片荒涼沒膝的野草裡,只剩下燒焦的殘牆斷壁。兩人難過地看了一眼,正要跨過公路,猛聽一聲喝叫,發現敵人從南面西面包圍上來。兩人疾速地向高村東頭便跑。敵人對他們開了槍,子彈從後邊嗖嗖地射來。他倆跳過一帶短牆,利用牆角、壁影,一邊跑一邊還擊敵人。小杜掩護潘林跳進了一個破院子,剛隨著縱上牆頭,被敵人一槍打中,摔下牆來。潘林返身去抱他,敵人的腳步聲也追近了。小杜爬起來急叫:「快走!我掩護你!」說了倚著牆頭便向敵人射擊。「快!我背你走!」潘林左手拉他,右手瞄著爬牆的敵人,一槍打翻下去。小杜不動。潘林嚴厲地說聲:「這是命令!」拉著小杜的胳膊就背。小杜服從了。潘林背著小杜跑進另一條大過道,正不知往哪裡走,猛抬頭見門口掛著維持會的牌子,潘林知道,根據地村的維持會,辦公的一般都有咱們的人,即使沒有咱們的人,料想他們為自己打算,也不敢出賣抗日幹部,就立刻闖進院去。一群戴白臂章的辦公人聽見槍響,正急得亂轉,見潘林背小杜進來,不禁為他們捏了一把汗。當中有受過訓的黨員,認得潘林,急得噯呀一聲,忙用手指指裡屋。潘林把小杜背進屋,急速地給小杜紮好傷口,藏好東西。辦公人又拿來兩個白臂章,給他倆戴上。潘林扶小杜坐在帳桌邊,把算盤放到他面前,自己坐在對面,攤開帳簿,對辦公人小聲說:「快去領他們追八路啊!」辦公人立刻醒悟過來。急跑出去。頓時村裡鑼聲、喊聲大作。潘林給小杜擦擦臉上的汗,翻開帳簿,報了幾筆數目,叫小杜落在算盤上。這時,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響越近。潘林一抬頭,就見一個頭包白毛巾、戴眼鏡的白臉男人,追打著聯絡員跑進屋來。聯絡員連連作揖,賠笑道歉:「對不起!宮本太君!不知道是您,聽說是八路,俺就打了您兩棍!」
  「他媽的!我們是皇軍假裝的八路,你瞎了眼睛!」門口的特務們憤憤地吼叫著。
  「俺分不清真假!反正見八路就打,這是宮本太君的命令!」聯絡員理直氣壯地反駁。宮本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突然又變了臉,懷疑地盯著潘林和小杜。潘林悠然地吸口煙卷,點點頭繼續念帳:「送棗園白面五十斤,六十五斤……」小杜熟練地撥著算珠。這時外邊又嚷起來:「八路!快追呀!」隨著嚷聲,又響起槍來。宮本和特務們一下都竄出屋去了。潘林料想是李鐵來了。敵人一走,村幹部立刻把小杜藏到有洞口的堡壘戶家裡。小杜心裡對潘林是多麼敬愛和感激呀!他躺著拉著潘林的手,含著淚花,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潘林撫摩著他的頭說:「傻樣!不能那麼輕易犧牲,我們還有任務哩!好好養著吧,我走啦!」
  許鳳他們正在院裡擔心地等著,見李鐵接了潘林來,都驚喜地圍上去問長問短。趙青立刻叫小鸞給潘林做飯吃。吃了飯,許鳳建議潘林休息一會兒,潘林不依,就只好開會了。
  會議在東跨院的北屋裡開。屋內清潔整齊、寬寬綽綽,炕上放著一張紅漆方形炕桌。桌上放著一盞高腳油燈,另外在燈龕裡、窗台上、迎門桌上共放了四盞燈。幹部們把記錄本放在燈光附近,聚精會神地聽著,充滿敬意地望著潘林那黑瘦精明的臉。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大家都不肯放過,如獲珍寶地記錄著、思考著。潘林講的是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最近,潘林一直派人找地委和軍區黨委取聯繫,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同時,周明也病倒了。可是工作不能因此停止,所以潘林就召集縣委委員們開會,研究當前形勢和工作方針。當前全縣的情況是:縣區游擊隊幾乎全都垮了,幹部犧牲很多,敵人迅速地建立了嚴密的統治。根據這些情況,潘林認為根據地完全變質了,變成了敵占區。因此,在工作上必須改變方針,以執行革命的兩面政策為主,展開對敵鬥爭。這樣先穩住腳,積蓄力量,等時機成熟,再展開武裝鬥爭。經過反覆的討論,除了周明生病,王少華深入縣城做敵偽工作沒能參加這個會議之外,其他委員都被他說服了。因此縣委決定先按潘林的意見佈置各區執行。等和地委取上聯繫之後,再根據地委指示修正。
  潘林傳達了縣委的這一決定。最後著重地解釋說:「我認為冀中抗日根據地已經完全變質,成了敵占區。因此,鬥爭方式必須立刻改變。縣委已經把一批幹部變成小學教員隱蔽到各村去了。各區太紅的幹部也要利用合法身份隱蔽到村裡去。武裝盡量縮小,區裡只留幾個幹部堅持工作。今後以合法鬥爭為主要方式。」在結束他的報告時,潘林瞅了許鳳和李鐵一眼,嚴肅地說:
  「根據以上分析,許鳳和李鐵同志關於發展武裝鬥爭的建議,和縣委的決定不一致,應該立即糾正這種錯誤的觀點,以免使鬥爭受到不必要的損失。」
  李鐵皺著眉頭,盯著潘林的臉,使勁吸了一口煙。許鳳凝視著燈光,堅毅地抿著嘴,見潘林講完了,立刻問道:「周政委上次跟我談的不是這樣的精神啊!」
  潘林不容分說地一揮手說:「形勢是在變化的。形勢變了,我們的政策就應該變。同志,老皇歷可看不得啊!」
  許鳳見局面已經這樣,看來爭論只會造成混亂,只好立起來說:
  「好吧,大家休息一下。」
  人們離座走開,互相觀望著。胡文玉滿懷得意地微笑著在屋裡踱著方步,吐著煙縷。趙青用小白手絹擦著臉,擦著鼻子,跟所有的人招呼著,又去給潘林倒茶。潘林板著嚴肅的面孔,翻閱著本子。小鸞笑盈盈地提著開水壺進來放下,又扭著走出去。江麗挨著許鳳坐著,很替許鳳難過,一會兒看看許鳳,一會兒看看李鐵。許鳳一手托著腮,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曹福祥嚴肅地瞅著許鳳,小聲說:「我支持你的方針,但是你的急躁作風必須檢討。」
  「檢討什麼?」許鳳那黑亮的眼珠,看了他一下,立起來走了出去。李鐵隨後跟著她走到屋外,抬頭望望那淨得青藍的天空,那銀白燦爛的星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見許鳳獨自立在石榴花旁,也仰首望著天空,扶著一支花枝在出神。李鐵湊過去說:「打算怎麼討論?」
  許鳳沒有直接答覆,反盯著李鐵問道:「準備放棄你的意見嗎?」
  李鐵說:「為什麼要放棄?我認為,只有堅持武裝鬥爭,我們才能勝利。這個意見,我要堅持到底!」
  許鳳看到李鐵那無畏的神氣,心裡更加敬重他,便說:
  「好,這樣就好!」兩人說了便回屋裡去。
  會議又開始了。
  胡文玉一直低著頭在吸煙。他想:現在必須打消縣委對自己的不良印象,才有前途。必須堅決支持縣委的決定……見潘林讓他發言,就微笑著點點頭,深長地歎口氣,顯出非常懊悔的樣子說:「我今天不打算講別的,我只想說,我過去做工作太主觀,太不實際,簡直可以說是盲目樂觀。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檢查自己的錯誤,我感到十分沉痛。今天聽了潘書記的講話,我才知道,我的錯誤是多麼嚴重。我想不到過去在這方面批評過我的許鳳同志,竟重複了這樣的錯誤。我想犯這種錯誤的人,除了想堅決打擊敵人之外,恐怕都有點個人英雄主義。如果為了顯示自己的英勇而不顧群眾的損失,這實在是可怕的。今天擺在眼前的事實,已經足夠使我們得到深刻教訓了。你們刺了敵人兩下,結果怎麼樣呢?敵人掃蕩的更瘋狂了,群眾受了更多的摧殘。你們威脅那些曾跟我們合作的紳士,這就把朋友趕到敵人那邊去了,這就破壞了統一戰線!」
  李鐵想不到胡文玉會來這麼一棒,氣得七竅生煙,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他正盯著胡文玉,只見曹福祥磕磕小煙袋,也赤紅漲臉地說:「我擁護縣委的決定。是啊,武裝鬥爭是重要。可也不能毛手毛腳,要沉住氣嘛!革命就這一點點本錢,要愛惜,不能拚光算數啊!」
  趙青嗯了一聲說:「我覺得,黨員的天職就是服從上級。
  我們要從思想上真正服從縣委的指示!」
  這時,江麗抬起頭來,眼睛閃著熱情的火花,環顧了大家一下,說道:「如果我說得有過火的地方,請同志們批評。我認為,我們要抗日,就要有革命家的氣魄。敵人越厲害,我們就越要敢於跟它鬥,要主動地進攻。今天鬥,明天鬥,到處跟它鬥。儘管它現在還是座萬丈冰山,但是在熊熊的燒天大火之下,總會冰消瓦解。」她說著,看見胡文玉只是咂嘴搖頭,於是歪著頭盯著胡文玉說:「別著急,我說的是實際問題。俗話說得好,『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起來鬥爭就有辦法。我們要愛護人們的鬥爭熱情。他們打擊了敵人,為什麼不應該愛護呢?不但應該愛護,而且非常值得歌頌!是的,因為鬥爭,有的群眾受了一些損失,於是有的同志就埋怨開了。對於這種事情,還是一個貧農老大伯說得好:共產黨八路軍都是拚著性命救國救民,咱這點犧牲算得了什麼!你看,他們都不動搖,而我們有些幹部卻動搖起來了。我們根本不需要動搖派來可憐我們!我認為,許鳳同志打得好!李鐵同志打得好!他們是英雄,是黨的好幹部,是堅決革命的群眾的代表。大家都應該這麼幹!」她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熱情洋溢,不自覺地揮動著雙手。
  張俊臣原來沉默地吸著煙,這時也露出笑容,跟著說:「對!對!對!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是這樣!就是這樣!」
  許鳳鎮靜地在本子上記著大家的發言。李鐵激動地吸著煙,眼睛瞟著許鳳,看她怎麼說。
  屋內一陣難堪的沉寂。
  潘林嚴肅地望著許鳳說:「我再一次提醒同志們,現在我們這裡已經變成敵占區,在敵占區就必須執行長期隱蔽,積蓄力量,待機行動的方針。這是黨中央早有指示的。」
  許鳳抬起頭來,用手往後攏了一下披在前額的短髮,閃著堅定的眼光向大家望著說:「潘副書記說的是對的,應該在敵占區採取長期隱蔽的方針,不然就會把幹部都葬送進去。可是我以為這個方針不能籠統地用在我們這裡。毫無疑問,我們是必須採用靈活的合法鬥爭的手段,打入各種偽組織裡面進行鬥爭。但這些在我們這個區不能看作是主要的,因為我們這裡只不過是形式上變成了敵戰區,而實際上和敵占區有本質上的不同。首先,我們這裡的群眾,都是有組織的,有覺悟的,有鬥爭經驗的群眾。他們都緊密地團結在黨的周圍,一心向著我們。而親日派和漢奸特務在我們這裡是非常孤立的。這是和敵占區根本不同的。其次,我們依靠群眾挖了地道,群眾還要大力支持我們挖更多更好的地道。有了這個就可以更大膽地向敵人進行武裝鬥爭。再其次,大家都看到了,我們恢復了小隊,人數雖少,但是有力地打擊了敵人,良民證普遍地被燒燬了,大部分村的偽政權並沒有被漢奸掌握起來,而是聽從我們的指揮。這些都證明敵人不可能在這樣老的根據地裡建立它的統治。與以前不同的只是敵人的兵力增多了,安上了更多的據點,這是對我們不利的。可是要看到,這對敵人就更加不利。他們越分散,就越處在抗日群眾的包圍之中,而且不能不被迫地依靠我們的人。這是敵人的一種無法擺脫的致命的威脅。現在看來敵人是瘋狂厲害到頂點了,辦法用盡了,可是並沒有能夠征服我們。從此,他們就要走下坡路了。總之一句話,我相信敵人越逼的緊,群眾就越覺悟、越齊心,越向著我們。在這種時候,只有我們敢於跟敵人一刀一槍的幹,才能鼓舞群眾都跟著起來戰鬥,去爭取勝利。不然的話……」
  潘林嚴肅地哼了一聲說:「還是談談你們區實際的嚴重情況吧!」
  許鳳看了潘林一眼說:「現在我們區情況確實嚴重,全區就有一半的村已經進不去了。除了敵人掃蕩之外,還發現有特務搞起來的秘密土匪武裝在夜間活動,一個村支部書記被暗殺了,四個村出了搶案。但是,不管怎麼樣,瓦解敵偽軍的工作有了開展,我們已經開始掌握了極為重要的情報。」
  趙青聽到這裡,渾身一顫,變了臉色,忙用小手絹擦臉,眼珠像流星一閃,觀察著許鳳。
  許鳳繼續說:「群眾情緒高漲起來了,偽組織和地主們不敢那樣欺負農民了,好多村合理負擔和優待抗屬的工作也秘密地恢復了。這是什麼在起作用呢?」許鳳的眼光掃過每個人的臉,堅決地說:「不成問題!這是槍桿子打出來的,也只有槍桿子才能保持基本群眾的優勢。發動群眾挖地道,就為武裝鬥爭創造了條件,這都是正確的。由此看來,縣委的指示是不符合我們這個區的實際情況的。因此對我們的批評也是不正確的。」
  潘林嚴厲地望了許鳳一眼,他正要反駁許鳳,李鐵這時立起來,向潘林一點頭說:「我先說幾句。我們打了敵人一下,有人就喊我們刺激了敵人,這怎麼辦呢?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就是投降。」
  大家聽了機靈一下,都吃驚地瞅著他。他也望著大家說:「有人願意嗎?我肯定地說,就是有人願意,群眾也不願意,因為他們不想當亡國奴。所以我們是不能走這條路的!那麼怎麼辦呢?我們只好給敵人更大的刺激!我說,潘林同志要錯了,就應當收回你的指示,這才是我們黨的實事求是的態度。」
  「你說什麼?」潘林嚴厲地盯著李鐵問。
  李鐵斬釘截鐵地說:「我說,你下的指示要錯了,就應該收回去!」
  潘林氣得一瞪眼,正要發言,秀芬在炕下插著腰衝著潘林點點頭說:「等一等!」
  「什麼?」潘林忍著氣問她。
  秀芬說:「我有個疑問:什麼是統一戰線?我們團結的是不當漢奸的地主。至於有些地主跟敵人勾結起來,殺害農民,難道我們黨可以不打擊他們,反而脫離群眾跟他們去統一嗎!」秀芬盯住胡文玉。胡文玉抬起手,張張嘴要反駁她,李鐵抬手攔住他說:「不用說,你那套思想只能對敵人有利!」
  胡文玉聲色俱厲地說:「你胡說!我就是反對你們個人英雄,反對你們醉心於武裝鬥爭!」
  李鐵也嚴峻地板起面孔說:「好,那你就說服日本鬼子回國吧。如果辦不到,又反對打,這簡直是主張投降!」李鐵憤怒地豎眉瞪眼地插著腰。
  「同志!你這是什麼態度!」潘林生了氣,伸手指著李鐵。
  「李鐵同志!」許鳳提高聲音叫了一聲。
  屋內寂靜起來。
  潘林咳嗽一聲堅決地說:「區委會必須保證執行縣委的決議。下級服從上級,這是黨的紀律。」
  許鳳見會議越開越僵,忙一擺手立起來說:「好吧!我們不再討論了,按縣委的指示進行工作。我們的意見嘛,要保留。」許鳳嚴肅地宣佈。
  大家不歡而散。潘林向許鳳一擺手說:「許鳳同志,我們來個別談談。」
  「好吧!」許鳳點點頭,沉思地收拾著文件。她也激動得臉上變了顏色。
  「要談談嗎?這裡太雜了,另找個地方去。」趙青微笑地領著潘林走出來。
  小鸞、小美端了兩大盆熱湯麵進來,慇勤地勸大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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