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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熱烈的心


  正午,陽光普照,晴空瓦藍。野外無邊無際的莊稼地,一色金黃點綴著蒼綠,已是一片晚秋景象。這時,沿著古洋河堤傳來一陣輕輕的獨輪車聲。一會隨著聲音來近,從樹林裡小路上閃出了兩個老漢,一推一拉駕著小獨輪車,車上載著兩口大肥豬,向小宋村村頭走來。看看走近了村頭的小橋前邊,突然從橋旁的幾棵大樹後邊,閃出兩個游擊隊哨兵來。他們持著新繳獲的三八式步槍,上著瓦亮的刺刀,向拉車的老人招呼著:
  「哎呀,楊大伯,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拉車的楊大伯笑道:「來慰勞你們哪!」
  「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呀?」
  「你們走到天邊也找的到。瞞的了別人,還能瞞的了你大伯嗎?」
  「許政委可說啦,什麼也不能收哩!大家生活都這麼困難,快叫鬼子給搶光了。依我看哪,二位老人家把車子放在這兒,到村裡去喝碗水,還推回去吧。」
  「你呀同志,你是個小傻瓜。豬肉不好吃啊是怎麼的?政委不許要怕什麼,有你大伯我呢!許政委她得聽我的話!」拉車的楊大伯說著,把小車從小橋上拉過去,揚揚手笑嘻嘻地進村去了。
  這個藏在密密層層的樹林中的小宋村,今天熱鬧起來了。圍著村頭古洋河邊的打穀場上,玉米秸、谷草捆碼得像一圈圈長蛇陣。到處都是人。幹部、隊員和村裡人一起忙活著,掐谷穗、掰玉米包、翻場、揚場、拉著碌碡軋場,嘻嘻哈哈有說有笑。推小車的老大伯從場邊走過去,場上的人們向他們打著招呼。一進街口,就見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從西街口走進三個擔挑子的人,也是送慰勞品來的。街上的人說笑著,迎接著他們,個個臉上充滿了笑容。人們歡喜的不光是打了勝仗,更叫人高興的是游擊隊員一個也沒有傷亡。兩位老人把小車推進一個大梢門院一看,挑擔的、背筐的,裡面都是盛的肉呀、菜呀、白面呀。十多個送東西的老鄉,正圍著小隊的事務長辯論哩。事務長一面給人們往大粗磁碗裡倒著開水,一面解釋著。見老人推小車進來,忙叫道:「快來歇歇吧!老大伯,來喝碗水。非常感謝你們的好意,可是東西不能收。許政委有指示,不許收慰勞品增加人們的負擔。」
  「你說這個就顯著疏遠啦。告你說吧,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不用你管,俺們找政委去!」
  人們半嗔半惱地拉著事務長,推推擁擁地往外走去,又說又笑地議論著:
  「聽說地區隊也在北鄉里打了一個勝仗呢。」
  「是啊,硬碰硬跟鬼子一個掃蕩隊打了半天哩。看,這不是地區隊的傷員下來了!」
  街上一陣亂哄哄的,村長那嘶啞的嗓子著急地呼喊著,一群人跟著他奔跑著,好像在急著集合人哩。擔架隊進村來了,一副跟一副,有七八個傷員,放在街上。換抬擔架的人還沒有集合齊,紛亂地嚷叫著。
  許鳳正看著陳東風、劉滿倉比賽給群眾往家扛糧食布袋,誰也不服誰,把裝滿糧食的布袋往肩頭一掄,扛著就跑。人們又笑又嚷:「力拔千斤,真是哼哈二將啊!……」忽然,幾個區村幹部急急地跑來,揚手喊著:
  「政委,快去看看吧!打人哩,押送擔架的同志打人哩!
  ……」
  許鳳才要問是怎麼回事,就見區民政助理員呼哧呼哧地跑了來,向許鳳喊著:
  「簡直是軍閥作風!這個同志太豈有此理,打了村長,連我也打了,還罵我是老不死的……」
  許鳳吃驚地問:「為什麼?」
  「嫌換擔架耽誤了時間,嫌嚮導找慢了,反正都不對。還在村公所鬧哩。」
  「為什麼大白天急著送?暴露了目標不毀了嗎!」許鳳說著急忙向村裡走去。一進村公所院子,迎面正碰上一個壯壯實實的黑紅臉大個子戰士,提著皮帶,橫著肩膀往外走哩。一見許鳳,暴躁地嚷叫:
  「你們管著幹什麼的,要幾個抬擔架的都不給!」說著揮舞著皮帶直奔許鳳跟前來。
  許鳳氣得豎起眉毛,正面迎上去站下嚴厲地問道:「你是八路軍嗎!哪一部分的?」
  那人舉著皮帶的手突然垂落下來,嘴動了動沒有答出聲來。
  許鳳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嚴肅地指著他說:「束上皮帶,把衣服扣子扣整齊!」
  那人規規矩矩地照辦了,呆呆地立著,臉上淌下了汗珠子。這時蕭金也帶了幾個隊員走進來。許鳳看著那人說道:「擔架不用你送了,我派人替你送去。你要留下檢討你的錯誤。」說著回頭對蕭金一揮手說:「關他禁閉!」
  「是!政委。」蕭金答應著過去下了那人的槍,兩個隊員持槍押著那人就走。
  那人慌了,結結巴巴地懇求:「政委,放我走吧,我回去一定檢討。」
  許鳳平靜地說:「現在就叫你去檢討,去吧。」又對蕭金說:「蕭指導員跟他好好談談。派人照顧傷員,換換藥,天黑了再送走。」
  蕭金帶隊員押著那人走了。
  許鳳轉身出來,來到小隊住的院裡。院內一片笑語聲,人們在來來往往地搬運槍支、彈藥、軍毯等勝利品。
  當院一排擺著十挺機槍、五個擲彈筒,嶄新嶄新的。
  「快點,小伙子們,快點!」曹福祥抹著小鬍子指揮著。「蘭式1六十,三八式一百零二。」他嘟噥著往小本子上記著槍支的數目。
  李鐵把各種槍支分成幾堆,和縣大隊的人交代著。朱大江戀戀不捨地撫摩著旁邊那挺馬克辛機槍,微笑著說:「可愛的小傢伙,跟著我你抱不了屈。」
  曹福祥撅著小鬍子沖朱大江看了一眼說:「甭想私人拉攏,它有主啦!」
  朱大江急問:「有主啦?給誰?」
  曹福祥說:「送給地區隊啦!」
  許鳳笑著說:「是這樣,老朱同志!這一回你得咬咬牙啦。」
  李鐵走過來爽朗地一笑說:「咬牙幹什麼,要槍要人不是嗎,敞開!要多少給多少。」
  「對,不用咬牙!」朱大江指著機槍說,「把我跟馬克辛一塊嫁給地區隊吧!我真捨不得離開它呀!」
  滿院子的人都哄笑起來。
  1蘭式:即石家莊造步槍。
  郎小玉拾掇著彈藥,和一個隊員指手劃腳地說:「有了這些好傢伙,郭店據點王金慶個狗日的再罵咱們,就削他一梭子!」
  許鳳看著郎小玉笑笑說:「你們給偽軍去上大課,罵過街的嗎?」
  郎小玉一直身立正了說:「是,政委,罵過三四回。」
  小曼在旁邊插言道:「小玉,罵的挺熱鬧嗎?」郎小玉說:「呵!熱鬧極啦。昨天跟郭店的漢奸還罵了呢。朱隊長給他們講話,他們不聽,又罵街又打槍,真把人氣壞了。我們就罵啦:漢奸,日你們親娘!」
  李鐵摸一下他的肩膀,笑著問道:「朱隊長罵了沒有?」
  郎小玉說:「原先,他不叫我們罵,可是後來氣極了,他也罵起來啦。」
  朱大江在旁邊哈哈地笑起來。
  李鐵問道:「他怎麼罵?」
  「他說,王金慶你狗日的有種滾出來!他們打槍,我們也打槍,就這樣。」
  許鳳沖朱大江笑著說:「是麼,老朱同志,這個辦法不大好使吧?」
  朱大江嘿一聲笑了,用大手摸拭著鬍子搖了搖頭。郎小玉分辯說:「真氣人哩,好幾個據點的偽軍都不這樣,就是那兒特別頑固。」
  許鳳嗯了一聲說:「這樣不但影響不好,也沒有解決問題吧?」
  「你說的很對。政委,我也知道罵街解決不了問題。」郎小玉一吐舌頭,隨後立正說,「政委,我帶班去啦。」
  許鳳說:「好,走吧!」
  他們目送郎小玉走出去,都忍不住笑了。江麗早進來了一會兒,聽郎小玉說的話,憋不住格格地笑起來,說道:
  「問題就在這兒,對偽軍的宣傳工作,單單依靠喊話,是不夠的,特別是對大據點更不好辦。」
  許鳳一把拉住江麗說:「你什麼時候不聲不響地蹓進來啦?」
  江麗笑道:「我串了好幾個院子找你們,從西鄰院裡進來的。你們光顧看機槍了,眼裡就沒有人了。」
  許鳳笑著拍了她一下脊樑說道:「你怎麼也學的說話這麼刺人了!宣傳會議開的怎麼樣?走,到屋裡去談談。」
  幹部們簇擁著江麗往屋裡走著,江麗興高采烈地說著:
  「會開的挺好。就是咱們找到的那油印機,縣委宣傳部不叫送去。叫我們在這邊找個村,安排一個秘密印刷室。萬一平大路那邊環境壞了,縣委的小報社就轉移到這邊來。」
  秀芬這時也從外邊跑回來,追上來扶著江麗搶著說:「那好,就用張村咱們那個秘密會議室吧。」
  許鳳點點頭說:「對,是個好地方,有黑屋,有地下室,再把大門壘起來就更嚴實了。」
  大家來到屋裡坐下,江麗望著許鳳說:「宣傳部劉部長說,叫我負責編寫幾份對偽軍的宣傳品,來配合敵工部出版給偽軍看的小刊物。他說咱們這裡又有油印機,編出來就近請你看一下就印,不必送給他看了。」
  許鳳忙答應著說:「好吧。地委對目前任務有什麼指示沒有?」
  江麗高興地說:「現在整個冀中都恢復了地方武裝啦,正在全面地展開對敵偽軍的政治攻勢。武裝鬥爭也挺激烈。地道也都普遍開展起來了。地委指示我們進一步大刀闊斧地組織青壯年突擊挖地道,大膽地發動游擊隊、民兵進行武裝鬥爭和政治攻勢,叫敵人在夜間不敢出據點。這次會專門研究政治攻勢和瓦解敵偽軍的工作。要發動群眾一齊動手哩。等開會詳細傳達吧。鳳姐,還有一個要緊事告訴你,周政委今天到地委去開會,路過這村,要你等著他,談談工作。」
  許鳳點頭答應著。這時外邊喊叫開飯了,大家嘻嘻哈哈地跑出去,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大餅肉菜。飯後,許鳳主持開了區委會。縣大隊派一個中隊來接收了戰利品。送走了地區隊的傷員,小隊也走了。黑夜降臨,懸在天空的月亮立刻撒下霜一般的銀光。村莊靜下來,只聽到遍地都是唧令唧令的秋蟲的叫聲。曹福祥去佈置征公糧,帶幹部出發了。許鳳留下李鐵、朱大江、江麗、秀芬、蕭金、小曼,等著和周政委談了工作再走。幾個人在村邊等了一會兒,就見周明跟通訊員張少軍急急地走來了。
  周明和幾個人一一握手笑道:「祝賀你們打勝仗!看樣我來晚了,沒看上你們的勝利品。」一面走著又對許鳳他們說:「你們幹的很好。大隊和別的小隊也都打了仗,可沒你們這樣大膽。我想瞭解一下,你們準備下一步怎麼辦。」
  說著來到屋裡坐下,周明吸著煙斗說道:
  「談談吧!」
  許鳳笑道:「我們的意見有點分歧哩。周政委來了正好,給我們解決一下。」說著向李鐵、朱大江示意道:「你倆先說吧。」
  李鐵用胳膊撞了一下朱大江,道:「老朱同志提出來的意見,我是同意的,叫老朱說吧。」
  朱大江這兩天叫勝利沖的心高氣壯,禁不住喜形於色,立起來一手插腰,一手比劃著說:「政委!我們有個更大膽的作戰計劃,可是需要縣大隊和地區隊配合,希望政委支持我們。」
  接著比手劃腳地講了一大套。
  李鐵忍不住插上去說:「我同意這個計劃!趁青紗帳期間大幹一場,一口氣先把韓莊、郭店、謝村、瓦窯四個據點拿下來。」
  周明見蕭金在一邊沉靜地抿著嘴笑,忍不住指著他問道:「啊!蕭金同志,聽說你是個呱呱叫的小參謀,你看這麼幹好不好哇?」
  李鐵也指著蕭金道:「你光笑不表示意見,不知他肚子裡想些什麼鬼名堂哩。」
  一句話說的人們都笑起來。
  秀芬挨著蕭金坐著,撞了他一下小聲說:
  「說話呀,幹嗎光齜著牙樂!」
  人們更大笑起來,小曼靠在周明身邊,笑的最響。周明指指她的頭道:「你呀,真是只喜鵲!」
  小曼一卜楞腦袋,一撇嘴笑道:「政委,你也給人起外號。」
  人們又笑了一陣。
  蕭金沖李鐵、朱大江看看,說道:「我還沒有想成熟。不過,我是另一種想法。」
  周明吐了一口煙對朱大江問道:「你們想採取什麼辦法拿據點啊?」
  朱大江毫不猶豫地說:「晚上摸進去,或者化裝襲擊。現在我們小隊有七八十個人了。我們彈藥充足,戰鬥情緒很高,有據點內部的關係配合行動,再有縣大隊、地區隊配合作戰,一定成功。」
  周明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吸著煙斗,搖了搖頭。李鐵看著周明的臉色嚴肅起來了。他最瞭解周明,這表示他不同意這個意見。心裡尋思:怎麼說服周政委呢?只要打開局面,群眾又恢復了那種自由愉快的生活,人們將多麼高興啊!我們棗園區將獲得第一個打開局面的光榮。想著剛要說話,為朱大江的計劃辯護,就見周明對許鳳道:
  「你的意見也談談吧。」
  許鳳坐在凳子上,望著窗戶上的月光,沉靜地說道:「這樣一個計劃,表現了高度的革命積極性。江麗同志曾為這個和我做了長篇的熱烈的辯論。」
  周明向江麗微笑著點點頭。
  江麗笑道:「是這樣,我贊成勇往直前,在摧毀敵人陣地的鬥爭中鞏固自己。」
  許鳳接住說道:「但是,不能同意這個計劃!」
  周明眼睛一亮,微笑著故意反問道:「為什麼?」
  許鳳道:「因為這個計劃是只從自己方面做了打算,而且只看了一步棋,至於敵人內部有什麼變化,敵人要怎麼做,就沒有認真考慮。這是因為勝利把頭腦沖熱了。我們必須冷靜地考慮我們的計劃。」
  周明聽著點著頭,出神地思索著,忽然捂著胸口,很凶地咳嗽起來,簡直憋的臉上筋都暴起來了。好一會才止住了,用毛巾擦擦臉上的汗,喘息著。他的臉色蒼白的嚇人。許鳳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忙問道:「政委,你怎麼樣?歇會兒吧。」
  周明一擺手道:「不要緊,你繼續說。」
  許鳳看了看李鐵他們又說道:「我們還沒有為游擊隊準備好可靠的根據地,特別是適合部隊作戰用的地道。游擊隊又是才恢復起來的,需要時間整訓,加以鞏固。敵工工作也還沒有跟上去。對黨員、對群眾還需進行冬季反清剿的動員教育。基層組織也必須迅速進行整頓。如果把這一切不當作重要任務去做,那是很危險的。」
  周明聽到這裡點點頭道:「是啊,我同意許鳳同志的看法。你們要注意,敵人在各地是吃了一些虧,可是敵人已經接受了教訓,現在防守的更加嚴緊了。據點的工事和火力的配備還在加強。而且正在調動兵力,研究辦法,準備冬季對我們來一次毀滅性的『清剿』。我們如果硬打硬拚,當然也可能攻下敵人兩三個據點,可是人員的犧牲和彈藥的消耗我們是吃不消的。打完了,不等我們恢復過來,青紗帳一倒,緊接著敵人來兩三個月的反覆的『清剿』,那時候我們既沒有準備好了的根據地,部隊又沒有來得及鞏固,將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所以,現在只能利用青紗帳這個有利條件,適當地抓住機會打擊敵人,奪取裝備,鞏固自己,保持旺盛的士氣,積極挖地道建立穩固的根據地。等待各種條件成熟再攻取敵人的據點。因此,你們必須改變這個計劃,不然會把整個區和游擊隊搞垮的。」
  大家靜靜地聽著,往本子上記著周明的話,不住深思地點著頭。
  周明感慨地嗯了一聲又說:「下一次縣委會將專門討論這方面的問題。是啊,我自己過去在許多事情上栽跟斗犯錯誤,也就像你們今天一樣,只看到了一面,忘了另一面;只想這一步,忘了下一步;只是根據一時的熱情和願望,就匆匆忙忙地做了決定。要記住,不論什麼時候,看問題都要全面。」
  「周政委,我明白啦。」李鐵、江麗不約而同地說。
  周明說:「這很好。我勸你們接受我的教訓,多讀讀毛主席的書,多讀一些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書。那樣,思想提高了,考慮問題就會更正確了。」說著立起來要走。
  許鳳說:「好吧,我們一定這樣做。」
  一面走著,許鳳對周明說道:「根據這些日子的鬥爭來看,胡文玉這個叛徒實在是可惡極了,他的陰謀詭計簡直比渡邊、宮本還難對付。如果能趕緊設法除掉他,這對我們今後的鬥爭就有利極了。」
  周明點點頭道:「對!叛徒這東西就是麻煩,因為它最熟悉我們內部的情況。除掉了胡文玉,敵人要好對付得多!」說到這裡回頭望望李鐵他們問道:「你們說對不對?」
  李鐵、朱大江他們齊聲應道:「對!我們一定想辦法先幹掉這個叛徒!」
  許鳳他們送周明走了。許鳳還默默地站在門口,望著周明的背影沉思著。朱大江忍不住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說:「我真是個老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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