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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說什么?”一個蓄著一頭又鬊又紅的短發男子,使出勁儿地吼出聲。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獅,雙手不知該擺在何處地揮動著,正气呼呼地來回踱步。
  “駱飛,你別發那么大的人嘛!我……”葉小歡怯生生地迎向他狂怒的目光,聲音不住地顫抖著。
  當他的女友已經有半年的時間,她不時可以從駱飛的屬下及女佣的悄悄話中,听見他們說自己是個好脾气的女孩,才能忍受駱飛那突來的火爆脾气。
  有時她也會怀疑,駱飛的坏脾气究竟是因為缺少母愛?還是腦袋受過重擊?否則怎會如此歇斯底里,近乎毫不留情的對待每一個身邊的人!
  駱飛努力地想克制自己如火山爆發的狂焰,“我沒有發火,我只是無法控制不生气!”
  這簡直是強詞奪理。
  他明白,小歡也知悉。
  她無助的搖了搖頭,兩人都沉默……
  “你這是為什么?”這會儿,他又無理取鬧起來,“你怎么可以臨時告訴我,不能出席我們家族的年終聚會?還有——一大堆的商業party?”
  小歡悶不吭聲;針對這件事情,她自知理虧。
  說實在的,她并不喜歡參加那些虛假應對的party,要不是做他的女友,她根本不愿參加。
  如今不能陪他出席聚會,是因為昔日的大學同學會有七日游的活動,而她正好被抬上去當同學會的會長,推也推不掉,只好硬著頭皮扛下這個擔子。
  接下這個同學會的籌辦,她的心中竟然有些竊喜——如此就可以不必參加駱飛的私人、公司的party了!
  而她也預料得到駱飛可能會有的反應,但她有种豁出去的舒暢与快感。
  今天她來,只是通知他一聲;他同意也好,不同意就罷了!她已決定要走自己的路。
  駱飛看著异于平日沉靜可人的小歡,臉上雖閃現出歉意,但卻有著一副毫不妥協的眼神,心底不自覺地更加冒火——
  “你這是什么態度?你已經打定主意了對吧!這叫什么尊重?”
  “你懂什么叫尊重嗎?”葉小歡不再沉默,擺脫平日乖巧听命的形象。
  “什么?”駱飛的紅發已被他的雙手抓得凌亂不堪,“好!你告訴我什么叫做尊重!”
  “半年來,都是我配合你的作息,你說東,我就不能往西,而且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得全力配合,這就是尊重!但是你有沒有問過我,我愿不愿意去你希望我能配合去的地方?沒有!從來都沒有!你只是一聲令下,我就得隨侍在側,這就叫不尊重!”小歡一口气流暢地將心中郁結已久的話,一頓而出。
  “好!好!算你懂得什么叫尊重!那我請問你,葉大小姐,每次出去,我讓你受委屈了嗎?我少了你華衣美食了嗎?哪一次不是派司机全程伺候?哪一點讓你感到不适?你說!”駱飛憤怒地跳腳。
  小歡冷冷地面對他的嘶吼,終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我從沒有受委屈,這一點得感謝你的体貼。但我得明白的告訴你,我感到自己就像你飼養的金絲雀!隨你高興地帶出去和其他的馬儿彼此炫耀、比較一番!讓你們這些有錢的公子哥儿帶著我們這群籠中鳥到處溜溜!乍看之下,我們光鮮亮麗、丰衣足食,過著人人羡慕的日子,但我卻渴望林中鳥的自在遨翔,毫無約束的日子!”
  “好!這就是你對我体貼的回報?那我讓你飛個夠!走吧!走得遠遠的,免得我的財大气粗、我的公子哥的調調儿,讓你有壓力!”駱飛失去理智地指著駱家那道厚而重的金色大門。
  “不用赶我走,我會离開!臨走前,只有几句內心話奉勸你——”小歡挺起胸,毫無懼色。
  駱飛也意識到自己將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但他就是說不出“對不起,不要走”這几個字,他放不下身段。
  “你是個聰明、干練的男子,但這不會讓你永遠一帆風順。收斂你火爆的脾气,不然它會使你成為他人攻詐的弱點,也會在無形之中,少了可以談話的對象。今天我走,就不會再回頭;我曾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使你改變……唉!”葉小歡的臉色帶有些遺憾,“看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不适合你……”
  話一講完,小歡抬起沙發邊的一只皮包,毫不眷戀的往門外走去,留下了一臉偶然的駱飛。
  駱飛有些失落,低喃著:“小歡……”
  她是他交往過最欣賞的女孩!美麗、善良、善体人意——
  是他一手弄砸了他們的關系和未來。
  在一旁站立已久的何廷威,故意輕咳了一聲,假裝由外邊走入正廳。
  “誰?”駱飛再次板起臉,警戒起來。
  “是我,何廷威。”他走向駱飛。
  駱飛瞪著這個為他工作三年的特別助理,知道他剛才一定看到他和小歡的爭執。
  他索性直接問道:“你都看見了?”
  廷威反倒有些尷尬,“我不是故意的。”
  “有事嗎?”駱飛揮揮手,表示不必在意及解釋。
  “你年底返回LA是一個人還是帶伴?”
  “你說呢?”駱飛朝偌大又空蕩的大廳掃視了一遍。
  “你父親說,如果你是一個人回去,他會為你找一個伴。”
  “他老人家為我找?”駱飛覺得不可思議。他父親自從他母親去世之后,從沒有正眼看過女人!怎么可能替他找到女伴?
  “他知道你不信,但他會找周慶華先生幫忙。”
  “他?哼!”駱飛一臉的嗤之以鼻,“那個風月王子,能找到什么樣的好女孩?”
  直立一旁的廷威,一語不發。
  他知道駱飛仍有余怒,看來還未從失去小歡的挫敗中蘇醒過來。
   
         ☆        ☆        ☆
   
  十二月的冬陽,暖暖地照在午后的大地。
  于雨煙從德惠街的小巷中走了出來,准備去平日洗頭發的仙樂美容院,吹整一下她那頭又發又長的秀發,免得晚上那些公子哥儿不包她的場子!
  她一手攏了攏那頭已經過一夜而散成一團的亂發,另只手夾著一支涼煙,腋下還挾著一只大哥大,就這么地頂著蒼白的臉,逕自朝那紅藍相間的圓桶標志走了過去。
  “啊!救命啊!”一陣凄厲的叫聲,自遠而近地傳入她的耳中——
  好熟悉!
  雨煙感到一陣莫名熟悉感,不單是因為聲音熟悉,而且是這种景況讓她落入曾經經歷的回憶,一种熟悉的感覺……
  她條地將手中香煙彈了出去,加快腳步朝求救的聲音奔去。
  “救命啊——!”只見穿著一件白色過臀的套頭毛衣,下面一條泛白的牛仔褲,踏了雙FOX便鞋的女孩,一路尖叫著。
  雨煙來到街口,定眼一看,愣了半晌。
  怎么這么巧!
  她立刻沖上前,叫了一聲:“揚舞!”
  這一身輕便的女孩,才停下腳,身后的那名追赶她的大漢也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雨煙向他二人看去。
  “他們開黑店!”揚舞一見熟人,膽子也大了起來,立刻求救似地叫了出聲。
  那名大漢,似乎認識雨煙,連忙欠身微笑,“大姊!你認識她?”
  “嗯。怎么一回事?”雨煙站定問道。
  揚舞已朝雨煙挨了過去。
  “她來應征。”大漢忙不迭地回道。
  “什么?”雨煙惊訝地回頭盯著揚舞,“你怎么又走錯門了!”
  揚舞惊魂未定地喘道:“我怎么知道嘛!他們自己刊登騙人的廣告,說只要打掃桌面,工作輕松……,誰知道一到那儿,他就對我動手動腳。”
  “大雕?”雨煙朝大漢望去,試圖找尋答案。
  “我沒有!我只是要拿回她偷去的煙灰缸。”大漢指著揚舞手中的東西。
  揚舞這才回過神,原來她手中真的拿了一個煙灰缸。她惊訝又覦覷地解釋,“我……我不知道,我以為他要侵犯我,所以,就順手拿起這個當武器,一邊跑,也就……”說畢,煙灰缸一松手,掉了下來,大漢連忙接個正著,一臉“好險”沒破的表情。
  “你就是為了找回這個破煙灰缸追得她滿街跑?”雨煙覺得不可思議她看著那名大漢,她索性從皮包掏出五百元,“給你,我買它!”順勢指向煙灰缸。
  “大姊,不是啦!這煙灰缸是大媽最喜歡的水晶煙灰缸,所以……”大漢吞吐地說明原委。
  “哦!原來如此。好了,現在物歸原主了,還有事嗎?”雨煙收回手中的五百元。
  “沒事了,我走了!”那大漢抓著水晶煙灰缸朝那扇寫著“Love You Club”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雨煙這才好好地正視揚舞,“小女孩,又出來打工?”
  “嗯。”揚舞點了點頭,尷尬地笑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半年前,她也曾去一家“金瓶梅Club”應征侍者,本以為只是單純的端水倒茶,不料竟然要被客人“摸屁股”,嚇得她忙往外竄,結果被雨煙救出火海。
  這一會儿,雨煙又救了她。
  “哈——!揚舞,還在賺1996年奧運的門票和机票?”雨煙這才又點起了另一支薇吉尼亞涼煙。
  “是啊,大學還差半年才畢業,所以只能利用星期假日賺錢嘍!”揚舞以手指抓了抓那頭凌亂的頭發。
  “小心點,也許下次沒那么幸運又碰到我。”雨煙吐了一口煙霧,開始向美容院走去。
  揚舞一邊跟著走,好奇地打量著雨煙。
  她感到雨煙變了,變得世故,也嫵媚了些。雖然一臉的蒼白,但是眉毛修過,校眼瞼似乎紋了細紋,連胸部都挺了許多,整個人顯得玲瓏有致,像极花花公子中那些身材惹火的俏女郎。
  只是——好像多了一股“風塵味”。
  揚舞放膽地問道:“雨煙,你為什么會認識那种人?”她望向Love You Club的大門,帶著疑惑。
  雨煙將手中的煙又彈了出去,用鞋跟用力踩了一下,“唉!我現在在‘金瓶梅’上班了!”
  “什么?那邊不是……”揚舞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黑店!”雨煙說出揚舞的惊訝与不解。
  揚舞不知如何接口,只能愣愣地迎向她的雙眸。
  雨煙不自覺地又掏出一支煙,“我進了黑店,成了紅牌,也住進了華宅。現在,我要買几張奧運的門票都買得起!”她沒炫耀之意,“只是你不适合。”
  “雨煙……”揚舞無助地不知如何表達她的遺憾。
  “別替我感到悲傷!我很好!OK?”
  揚舞机械式地點了點頭。
  “還是朋友嗎?”雨煙伸出了她的右手。
  自從她跳進了這個大染缸,就更希望有揚舞這么一個清純的朋友。
  “當然是朋友。你救過我兩次,如果下次你有難,我一定回報。即使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在所不辭。”揚舞信誓旦旦地拍著她鼓脹的胸脯,絲毫沒有看不起雨煙之意。
  “哈!謝謝你,揚舞,我看你是武俠片看多了。”雨煙极其自然地吐了口煙霧。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看武俠片?”揚舞還沒有听出商煙話中隱藏之意。
  “鈴……鈴……”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揚舞緊張兮兮地問道:“哪來的聲音?”
  雨煙不慌不忙地拉開夾在腋下的大哥大,“喂。”
  “Coral!我是周慶華。”大哥大那端傳來男聲,叫著雨煙的英文名字。
  這半年來,他一直是雨煙的重要恩客之一。一星期總會光顧俱樂部兩三回,出手也挺大方。
  雨煙立刻漾起了笑容,習慣性地展現出歡場女子的嬌嗲語气,“周老板,怎么?晚上見我見不夠,白天也打電話給我?該不是請我喝下午茶吧?”
  “Coral,我是想你,不過,我這兩天就要回加州過圣誕節了。有筆生意要給你做,接或不接?”周慶華語气沒有太多的調情味儿。
  雨煙似乎感到周慶華少有的正經,也“公事公辦”起來,“你知道我的規矩。”
  “我知道。所以我打電話問你,接或不接?”
  “什么生意?”
  “陪一個男人一星期。從十二月二十四日到年底,新台幣一百六十万。接或不接?”
  見慣場面的雨煙這下子愣住了。
  她每夜被外包,也只不過是一般姊妹淘的四倍价碼——四万元台幣。如今有人一口气出价一百六十万一星期,這表示一天就可收入近二十三万台幣!
  天啊!雨煙不禁有點心動地想脫口說Yes!忽然腦筋一個急轉彎,她壓低了聲音,疑惑問道——
  “他該不是個怪物吧!”
  “哼!他是怪物!不過,不是你心中想的丑陋的怪物。他不但多金、英俊,而且精得要死,商場上的人都稱他‘金頭腦’。”周慶華冷冷地細數那個男人的优、缺點。
  “那他怎么找不到女人陪他?”雨煙更加狐疑了。
  一旁站立的揚舞,看著雨煙從輕笑到正經,再轉謹慎的神情,好生疑惑。又怕听人家講電話不禮貌,于是向外站了几步,避免無意竊听到別人的談話。
  “別問這么多,一句話,接不接?接,我就將他的資料,快遞送到‘金瓶梅’。不接,就早點告訴我,我找July接。”周慶華故意說了‘金瓶梅Club’中与她齊名的女孩的名字。
  這點真的刺激了雨煙,她不想失去這賺錢的大好机會,更不想讓July占了便宜,就快人快語地答應,“接!錢明天匯入我的帳戶!”
  “哈!這才是我的好女孩嘛!”周慶華得意地邪笑著。
  這一通電話,就使周慶華得到了佣金四十万元;他私自從伴游金中的兩百万元,打了四十万,中飽私囊。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准備收線的兩煙,“Coral!別忘了換個名字,還有換個全新的造型,要像個好人家的女孩。”
  “Shit!我不是好人家的女孩?!Shit!那你還來找我干什么?”雨煙沒好气地頂了回去。
  “拜托,別罵髒話,否則就更不像好人家的女孩了!”周慶華為了四十万懶得和她嘔气。他知道雨煙雖然下海陪客,但尚未染上太重的風塵味,只要稍加改裝,將可順利瞞騙過關,安然度過那十天。
  雨煙用力關上電話,又嘟嚷了一句,“他媽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揚舞見她挂上電話,正想上前之際,雨煙手中的大哥大又響了起來。
  她打開電話,吼了回去,“周老板,又有什么忘了?”
  “Hello,Coral,it’s me!DiDi!”
  “啊!DiDi,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整容的Schedule終于排出來了?”雨煙興奮地問著這位名整容醫生的特別助理。
  “Yes!你的Schedule是在十二月二十三日。”
  “啊——!”雨煙失聲叫道,“我……我……”這和她剛接周慶華的case相沖突。
  “你有問題?”DiDi敏感地感到對方的不便。
  “還有沒有其他時間?”兩煙盼望有奇跡,她等這名享譽國際的整型醫生,已等了三個月了。
  “Yes!It’s next year——March。”DiDi不帶感情地說著。
  “嗯……我該怎么辦呢!”雨煙自言自語。
  揚舞卻在一旁無聊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長發在午后的涼風中飄動著——
  她靈光一閃——
  對!就是她!
  “OK!我來!”雨煙露出詭异又得意的笑容,收了線。
  她朝低頭冥想的揚舞叫著:“揚舞!”
  揚舞天真地笑著迎向雨煙的目光,緩緩的朝她走近。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而且還有費用。”雨煙想從自己的費用中挪一小部分給揚舞。
  “你的事,不用收費,這么客气做什么?”揚舞一臉純真的眨動著閃亮的大眼睛。
  “不!要收費,而且是每天兩万元台幣,為期一星期。”
  “這是什么事?我可沒辦法應付那些專摸女人屁股的臭男生!”揚舞立刻警戒起來。
  雨煙笑了,“當然不是啦!我有個朋友他罹患了癌症,需要人照顧。而我又剛好有事,沒有其他朋友可以拜托!所以——”她利用揚舞的善良与迷糊,說服她去頂她的角色。
  “癌症!好可怜哦!”揚舞的臉上立刻布滿了同情之色。
  “那你可以幫忙我嗎?”
  “好,我去,錢不用了。”揚舞推拒著。
  “收下吧!你去看奧運需要錢的。”兩煙點出揚舞急需錢的事情。不待她拒絕,隨手執起大哥大,撥動她鐘意的造型師的電話——
  “Hello!Andy我是Coral,有個case找你……”
  雨煙看著清純的揚舞,心里卻盤算著——
  她必須從頭到腳好好改造一番!
   
         ☆        ☆        ☆
   
  揚舞飛快似的沖進家門,人未到聲卻到,“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快來哦!”碰地一聲,門被她以腳背反踢關上。
  喻媛瑛披著圍裙,正端著康宁湯鍋走出來。听見毛躁的女儿在鬼叫,還真有點擔心。
  “別靠過來!”喻媛瑛也拉高了嗓門,“燙!”
  揚舞條地在母親面前煞住腳步,并側過身子,讓她將湯放到飯桌上。
  “什么事慌慌張張地?”喻媛瑛放下湯鍋后,這才抬頭看著女儿,并順手將隔熱手套脫了下來。
  “注意!注意!當當當……”揚舞以高昂的聲音為自己將宣布的事情奏樂。
  “好像真有大事似的!”喻媛瑛見女儿這么開心,也感染了這股歡樂的气氛,頓時顯得輕松起來。
  就在揚舞准備宣布大事時,門又被打開——
  她老弟——寶弟踏進門來。
  樣子有點怪!好像電影“流氓大亨”中周潤發出場時的動作——似快卻又如同撥格放緩的調調儿。
  “嘿!老媽、老姊,你們好!”寶弟仍舊披著那一身寬長的披風大衣朝她們緩慢大步地走近。
  他的腋下似乎夾了黑鴉鴉的一團東西……
  “你這是演電影啊?”揚舞立在原處,看著舉止怪异的老弟。
  “哈!說中了一半。”寶弟走近她們,并將腋下的東西抽了出來。
  “怪怪!是大哥大耶!”揚舞尖叫起來。
  她老弟才十九成,怎會需要這种通訊設備來充場面?于是糗他道:“該不是在万客隆玩具部以五十元台幣買的吧!”
  “狗眼看人低!這是如假包換的真貨。”寶弟耍寶似的將它拿起來,在揚舞面前虛晃了几下。
  “哪里來的?”喻媛瑛可不希望她的孩子變得如此虛榮。
  但她也怕這小鬼好不容易每個月賺得几千塊的家教費,一個月不到就因這只大哥大而花費殆盡。
  “老媽,這是同學大姊的;她出國一個月,正好咱們話劇社需要道具,而且我們社團團員也需要彼此聯絡,這樣才方便。你知道咱們文化大學在山上,找公用電話不容易的。我是社長,所以由我保管。”寶弟振振有詞地說著,就開始撥起電話。
  “鈴……”揚家客廳的電話響起……
  揚舞于是彎下身子接電話,“喂。”
  “喂,請問揚舞老處女在不在?”寶弟佯裝怪聲地問著。
  “去死啦!”揚舞邊跳腳邊挂上電話。
  “別浪費電話費了!”喻媛瑛适時糾正著,并向飯桌走去,“好了,別鬧了,吃飯了!”
  姊弟二人彼此扮了個鬼臉,便朝飯廳走去。
  “對了,揚舞,你的好事是什么?被寶弟這么一攪和,差點忘了!”喻媛瑛盛了一碗飯,遞給女儿。
  寶弟一听,馬上堆著笑臉,“對不起,兩位女士,我可是這個家中的開心果,別派我的不是哦!”
  “好了,別打岔了,我要宣布了;奏樂!”揚舞又逕自哼著蘇格蘭進行曲的音節。
  “說吧!別自我陶醉了。”寶弟立刻扒了一口飯進嘴里。
  “我們今年可以去看1996年亞特蘭大舉辦的奧運會了!我有錢了!”
  寶弟喉問的飯差點噎住了,“你說什么?別開玩笑了,你連發票都沒中過一次,怎么可能在一天之間就有轉變了!”
  喻媛瑛也放下碗,點頭表示同意寶弟的說法。
  “我找到一份兼差的工作。”揚舞眉飛色舞地說著。
  “該不會又是被人家揩油摸屁股的差事吧?”寶弟露出訕笑的模樣。
  他想起她老姊半年前的“惊遇”——去應征什么俱樂部的“公主”。
  真菜!連“公主”是什么也不知道!國中生都知道那些“公主妹妹”其實也就是另一种變相的色情交易的對象;而他老姊竟然“高尚”的以為“公主”一職与童話中的公主一般——既高貴又清純。
  只有他這個脫線的大姊才會天真地去應征,要不是碰上那個叫于雨煙的大姊姊……她恐怕死得很慘!
  “拜托,這次不是!”揚舞白了寶弟一眼。
  “那是什么工作?”喻媛瑛看著單純的女儿,還是有些擔心。
  “是于雨煙介紹的看護工作。”揚舞也不知道為何,說出雨煙的名字,內心頓時感到不安。
  “是她?你怎么找上她的?”喻媛瑛的語气似乎加添了擔心。
  “不是我找上她,而是碰巧遇上……,結果,她就托我去,只要照顧一個癌症病人十天。你們知道我學過兩年的護理課程,so,我就答應了。”
  “幫助人是應該的。”喻媛瑛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文。
  “那——,多少薪水?”
  “一星期總共有十四万!”揚舞這一刻也感到這個金額太多了。
  “這么多?”喻媛瑛和寶弟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
  “有問題哦!”寶弟搖搖頭,撇著嘴,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
  喻媛瑛也點頭附和著,“揚舞,你确定只是去陪一個癌症病人嗎?”
  “嗯,我想雨煙不會騙我。而且明天她會來接我,然后告訴我這個病人的一切情形。如果我覺得不安,放心,我會火速逃跑!”
  “就像上次一樣?!”寶弟戲謔地看著揚舞,他抓起放在桌上的那只大哥大,“這個先借你,如果真的發生什么事,call me!我就伙同咱們話劇社的同學來救你!”
  揚舞輕雙眉頭地接過大哥大,沒有把握地反駁著,“會有什么事嘛!”心里開始覺得不踏實。
   
         ☆        ☆        ☆
   
  “Dreamy造型設計”的紫色招牌,醒目地挂在敦化南路X號的玻璃門邊。
  雨煙帶著一身牛仔裝打扮的揚舞出現在門口。
  設計師Andy立刻迎上來,“Coral,你帶了什么寶貝給我?”他輕柔地向她二人挪近。
  揚舞感到一絲瞥扭——一個大男人,怎么像個閨女似的!
  靈光一閃,揚舞雙眼睜得亮晃晃地——
  他該不是同性戀吧?!
  這一行這种人特別多!
  揚舞聳了聳麻顫的雙肩,小聲低語:“雨煙,我真不懂,我只是去當‘看護’,何需到美容院來做造型?”
  “哦!我忘了告訴你,那位朋友啊,他死都不承認自己有病,所以陪伴、照顧他的人,得裝作他是正常人的樣子。另外,他還喜歡參加一些party。他家有點錢,所以你得打扮得像個女伴,陪他出席所有的活動,只需隨時留意他的健康就好了!”
  “哦!好怪哦!”揚舞感到一絲不對勁儿,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哦!我還忘了,他是病人,所以他的脾气難免火爆,你得多包涵。看在我們朋友一場,也別提及我的名字。”
  “為什么?他不是你的朋友嗎?”揚舞更加疑惑了。
  “哦——是啊!只是前一陣我們有口角,我怕提了他會生气,對他的身体不好。”雨煙的臉已脹紅,還好被厚厚的腮紅給遮住了。
  “嗯!我知道,雨煙,你真是個好女孩;他罵你,你還幫他。”揚舞真心的稱贊她。
  雨煙頓時感到有些罪惡感,“揚舞,謝謝你!我——我沒你說的那么好!”
   
         ☆        ☆        ☆
   
  駱家的大廳,又傳來駱飛的吼聲,“廷威,你說我老爸真的去拜托周慶華為我找女伴?!”
  廷威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謹慎地應對,“是的。”
  “天殺的!那老家伙能找出什么樣的女人?”駱飛气急敗坏地坐回沙發,隨手用力攤開今天的經濟日報。
  “對不起,總經理,那位小姐再過十分鐘就會到。”廷威再次小心翼翼地報告著。“什——么?!”他的聲音差點把他家的玻璃挂燈給震碎了,“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
  “我說過三遍了,只是你在……”他無奈的聳了聳雙肩。
  駱飛這才憶及廷威的确有好多次和他說話,他卻打斷,并故意拒絕听。
  “天殺的!”他又詛咒了一聲。
  門鈴在此時響起。
  管家陳媽開了門,身邊帶了一名打扮亮眼又美麗的女孩走了進來——
  “老板,有個女孩指名找您。”
  “我沒有約人!什么女孩?”駱飛看也不看地應對著,語气极為不悅。
  “她說是您的朋友的朋友,要來陪您一個星期。”陳媽繼續說著。
  “叫她走!我不認識她。”駱飛還是未抬眼看門外的女孩。
  廷威卻向前邁進,他雙眼發直地看著站立在門邊一身珍珠白的純毛洋裝的女孩;她頸上戴了一條珍珠項鏈,將那頭迷人的青絲縮成發髻的清逸脫俗的絕色女子。
  揚舞听見駱飛又臭又硬的拒絕口吻,反而激起她欲達成此項任務的責任感。
  她看也不看廷威一眼,也忘了她一輩子沒穿過高跟鞋,至今也只不過練習了一天,就無懼地逕自三步并兩步地朝駱飛走去。
  “我叫揚舞,你不可以赶我走”話沒說完,她就跌倒在駱飛的面前,一只手還打下了他正在看的報紙。
  駱飛被嚇了一跳,一起身,揚舞又跌落在地,嘩啦一聲,成串的珍珠項鏈散落一地——
  揚舞這下子可慌了,“哎喲!項鏈泡湯了!”她半跌坐在米色的地毯上,一雙修長的大腿,不經意地赤裸呈現。
  駱飛這才定眼低頭去看這女孩——
  他發出一雙惊歎的眼神……
  美腿!
  揚舞忘了來的目的,開始找尋一顆顆散落的珍珠。听雨煙說這是真的珍珠,暫時借她當行頭戴,這下子可完了!每天賺的兩万塊還不夠賠呢!
  廷威、陳媽也低下身子,一同隨著揚舞慌亂的舉止忙呼著。
  駱飛看著她那雙美腿,及她突兀的舉止,產生了好奇,他想看看她——
  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孩!
  他彎下身抬起沙發長椅腳旁的一顆珍珠,緩聲問道:“這位小姐,你是誰?為什么我不能請你离開?”
  揚舞抓起身邊最后一顆珠子,抬頭向這個距离她的臉只有兩個人身距离的男人,想也沒想的回答,“我是揚舞,飛揚的揚,跳舞的舞!”
  就在同時,兩人的目光,霎時交會起一陣如電擊似的光芒……
  駱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相信周慶華能找到這么美的女子來當他的女伴?
  他求證問道:“誰叫你來的?”
  揚舞看著這個長得酷似阿爾卑斯山中那俊美如阿波羅畫像的男子,喉間不禁鎖緊,無法發聲。
  “誰叫你來的?”
  揚舞听著如名廣播人楚云磁性的聲音,失神地回應已經演練多次的台詞,“你父親駱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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