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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李暮霖一回到台灣便直奔擎天大廈,處理這次以先進科技煉取植物精華的合作案,編號T2。
  “怎么回事?!前几天才向我保證T2案沒有外泄之虞,怎么我离開公司到澳洲沒几天,馬上出樓子。”
  “總裁,新禾之前同意和我們一起開發T2案,誰知前几天他們居然反悔,表示要獨自開發。”研究開發部的經理庄夢生唯唯諾諾的回答。
  “你有沒有馬上尋求其他的合作對象?”
  “有。”庄夢生將手上的卷宗遞給李暮霖。“這些公司經過審核,在技術及經驗方面算得上是業界翹楚,而且他們表現极高的合作意愿。”
  李暮霖翻開卷宗瀏覽,“魏氏企業……”
  庄夢生以為總裁是在問他,立刻恭敬的回答:“魏氏企業以健康食品起家,行銷超過三十六個國家,對食品管制嚴格,同業的風評非常好,和風治企業是死對頭。”
  “嗯!把資料放下,你先出去,我自己會看。”
  等庄夢生一离開,李暮霖拿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搭私人電梯到車庫,沒有通知任何人,開著藍寶堅尼便直駛出去。
  不自覺的,他將車子開到下大校門口。雖只看過她的課表一次,但他知道她三點左右下課。
   
         ☆        ☆        ☆
   
  魏愛愛手捧著書,徑自走出教室。
  “愛愛,等等我!”楊慧琦由后面追上她,辟哩啪啦開口就罵:“為什么楊柏原向你求婚這等大事你不第一個告訴我?”
  “啊?”糟糕!她居然忘了。
  楊慧琦看她神色詫异,不禁問道:“不會吧!難道楊柏原沒有向你求婚?”
  魏愛愛輕輕頷首,“有是有,但我沒有答應他,只說要考慮而已。”
  “也不曉得是誰傳的,現在學校几乎無人不知,你——”楊慧琦仔細打量她,發現她略帶疲憊的眸子泛著血絲,“你是不是還在意著那件事?”
  “我……”魏愛愛合上眼,在几秒的時間內,他的雙眼浮現眼前,凌厲而駭人,她猛地睜開眼。“我已經很努力的要忘記他,但那雙眼……我真的好怕。”言語間的顫抖毫無隱藏,她雙臂交叉抱著自己,垂首蹲在地上。
  “愛愛……”
  楊慧琦正想彎腰安撫她,一個男人猛地竄出,一把抱起魏愛愛。
  “啊……”魏愛愛毫無防備地望進一雙掠奪的眼,瞠目伴隨著惊喊,她開始掙扎,“放開我,快點放開我……”這情形仿佛那晚的事重新上演,淚水熨燙過臉頰,她用力咬住他的手臂,十指划過他的俊臉。
  李暮霖邊閃躲邊逸出一串粗話,扭曲的五官加上三道血痕更顯得駭人。“叫你閉嘴,听見沒?”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
  魏愛愛隨著他緊縮的手臂,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加上熟悉的煙草味,只覺得嘴巴咸咸的,腦海中的影像逐漸模糊。
  “該死的!”李暮霖低咒,空出右手,一掌劈在她的肩上,魏愛愛悶哼一聲暈了過去,他昂首闊步的往車子走去。
  楊慧琦征征站在原地,直到車子呼嘯而去,她才回過神來。慘了!愛愛被綁走了!
   
         ☆        ☆        ☆
   
  天殺的!他記得他的手勁不大,她怎么會一直昏迷不醒,莫非她有什么隱疾?
  在數十分鐘前,他已經打電話聯絡專屬的家庭醫生,之后使坐立不安,只好走來走去折磨地毯。
  “少爺,華克醫生來了。”
  李暮霖迎上前,“華克,你幫我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用手刀輕輕劈她一掌,她居然昏迷將近四個小時。”
  華克聞言,按照慣例診察一番。
  “怎樣?她怎么了?”
  “她是你的什么人?你好像特別關心她?”華克是李暮霖的同儕好友,曾經放肆、狂傲過,直到經歷過戰爭,滿山遍野的死尸、血流成河,讓他領會了冷暖人間是殘酷的。
  李暮霖熱切的眸子霎時冷卻,“不干你的事!她究竟怎么了?”
  華克聳聳肩,吊儿啷口當的說:“放心!死不了。”
  “你——”他明白華克的固執不在他之下,“我花錢買她的命運。”
  “什么時候開始你有興趣充當命運之神,我怎么不知道?”
  李暮霖惱羞成怒,“你不說就算了!總管,馬上把他給我扔出去,另外找個醫生來。”
  “不用了。她只是疲勞過度,睡著而已。而你最好小聲點,免得把她吵醒。”
  “她……睡覺?!”該死的!他窮緊張些什么?!人家睡得舒舒服服,而他卻在擔憂她的生命安危,還得忍受一個落井下石的家伙!“總管,你還是把他給我扔出去!”
  就在總管左右為難時,華克一手搭在嚴謹的總管肩上,故意大聲嚷嚷:“總管,我看我們還是一起走,免得打扰人家談情說愛,那可罪過了。記得紅帖算我一份!”說完,他和總管一同走出房間。
  李暮霖低咒一聲。突然,床上傳來嚶嚀聲,他轉回頭,她似乎被華克的大聲嚷嚷扰得不安宁,柳眉輕蹙,黑眼眶顯示該有好几夜不得好眠。該死的華克,明知道她疲勞過度,最需要休息,偏偏大吼大叫。
  他坐在床沿,動作生澀輕輕撫過她的發鬢、額頭,“你……我會在這里,不會讓人再吵你!”
  魏愛愛驀然睜開眼睛,雙眼迷煮,似乎在研究什么。
  李暮霖被她看得有些狼狽,想收回放在她額上的手,誰曉得她竟抬手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收回也罷,居然還將臉蛋緊緊貼在他的手掌,唇邊的一抹笑懾人心魂。當他回過神時,她再度沉入睡夢中,想伸回手,卻教她握得更緊。
  罷了!就算他大發慈悲吧!
   
         ☆        ☆        ☆
   
  魏愛愛伸了個懶腰,想翻個身繼續睡,腦海卻閃過他……倏地睜開眼,環顧四周一圈。這里是賊窩?
  慌亂的審視自己的衣著,好在還是原來的T恤、牛仔褲,雖然現在皺得像咸菜干……天啊!魏愛愛,你到底在想什么,還不赶快离開!
  一作下決定,她跳下床打開門,卻剛巧迎上端著托盤的他,魏愛愛后退几步,就連衣角的接触也不愿。
  她的動作傷了他的自尊。“你怕我。”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因為她根本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
  “你已經得償所愿改變我的命運,為什么還要捉我來這里?”魏愛愛質疑。
  “或許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處女就像鑽石一樣難得,但別忘了,以我付出的代价,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你大可以去找一個心甘情愿……”
  李暮霖將托盤放在茶几上,轉身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喝阻了她接下來的話。
  “別忘記了,條件是你開出來的,我只是消費者。”
  “你……”消費者?他的話帶著鄙視,仿佛她是個妓女。
  “接下來我應該怎么編寫你的命運呢?是讓你幸福的披婚紗嫁給那個楊什么的,還是告訴他別妄想,你的清白已經給了我?”他眯起眼,“不然,試驗一下他對愛情的忠貞度……就把你父親的公司弄垮好了。你選擇哪一條路?”
  “你不是人,你是惡魔,你應該永遠活在地獄里,直到爛掉,啊……”他用力捏住她的下頜,讓她痛得五官扭曲,說不出話來。
  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
  不要,他不要再想起來,他好不容易才忘掉那個跪在地上乞求的孩子。
  “該死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要你跟我一樣。”他放開她,气沖牛斗的走出房間,“砰”一聲關上門,整個房間為之撼動。
  魏愛愛整個人蜷縮在角落里,恐懼由心底像泡泡一般不停的冒出來,淚珠像斷線的珍珠滑落兩頰……
   
         ☆        ☆        ☆
   
  “魏伯母,愛愛在廁所里盥洗,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訴我,我幫您轉告。”楊慧琦忐忑不安的撒謊。
  “這樣也好。對了,昨晚愛愛在你那儿過夜,沒打扰到你家人吧?”
  “不會的,我媽咪非常歡迎愛愛來呢!”
  “慧琦,你等會儿告訴愛愛,就說公司出了狀況,她爹地和我要南下和客戶商討事情,這几天不在家。”林津如說。
  “好,好,好!我會轉告愛愛。”楊慧琦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太過歡喜,連忙笑了笑,企圖蒙混過去,幸好魏伯母心不在焉。
  “那麻煩你了。”
  “BYE-BYE!”楊慧琦連忙挂斷電話。言多必失啊!
  才剛挂上的電話,馬上又響起來。
  “我是楊慧琦,請問你找哪位?”
  “楊慧琦,我听魏伯母說愛愛在你那儿。”
  慘了!是楊柏原。
  “是,愛愛在我家。想叫她听電話是不是?她好像拉肚子,現在還在廁所里。”愛愛,我可不是故意詛咒你,你別怪我。楊慧琦祈禱著。
  “那你告訴她,我等一下過去載她。”
  這還得了,要是讓楊柏原知道愛愛失蹤……
  “不用、不用,愛愛說今早……今早沒什么課,我們要一起去逛逛,你自己去上課就行了。”
  “那我下午再跟她聯絡。如果她肚子還是不舒服,記得要她call我,我帶她上醫院。”
  “OK!我會將你的關心轉告給她知道,BYE-BYE!”楊慧琦連忙挂上電話。這下玩完了!下午之前一定要找到愛愛,可是她昨晚利用各种管道,卻只得到“小姐,要見我們總裁必須以公司名意預約”的回應,這簡直是狗屁不通。
  驀地靈光一閃,楊慧琦翻出前天的報紙,找到有關擎天集團的新聞。就是他,擎天集團的影子護法——白磐竹!找他總可以吧!
  楊慧琦換上T恤、牛仔褲,背著PVC裁質的亮黃色背包,匆匆出門。
   
         ☆        ☆        ☆
   
  李暮霖臉色鐵青,佇立在落地窗前。
  白磐竹門也不敲,十分瀟洒的走進來,“我听密克斯秘書說,你一早來就下令要南星貿易取消和魏氏的所有交易,宁愿付大筆的違約金?”
  李暮霖睨他一眼,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回答他的問題。
  “是因為魏愛愛?”
  “你們三個人知道多少有關她的事?”混帳!一定是華克這個大嘴巴!
  喔哦!火藥味濃郁,看來有外泄的情況出現。“知道你無條件幫助日本是因為她。”
  “然后開始猜測她對我有多重要?”
  “我們永遠猜不透你的心思,所以從來不浪費腦細胞。”白磐竹話中指桑罵槐的意味十分濃。
  “哼!密克斯有沒有說事情辦得如何?”
  “如果你最終目的是要魏氏陷入惡性倒閉的危机,那么你就快成功了。”
  “你似乎不太欣賞我的作為。”李暮霖指責道。白磐竹是他的屬下,不是嗎?
  他聳聳肩,“你的作為不是由我評斷,應該是由魏愛愛。”
  “婦人之仁!我從不認為一個小女人能改變我的作為。”
  “那么為什么要浪費這么大筆的違約金?”看著他的臉色由鐵青轉為酡紅,白磐竹胸臆中充滿快感。真爽!
  李暮霖看著顯少有笑容的白磐竹居然學會行云耍嘴皮的坏毛病,最糟的是,自己還被他堵得有口難言,頓覺狼狽万分。
  “沒事給我滾出去!”
  “別翻臉——”白磐竹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小姐,你沒有預約,白先生不會見你的……”
  “砰”一聲門開了,一位女孩沖了進來。
  “發生什么事?這樣成何体統!”李暮霖威儀十足的怒吼一聲,四周空气凝結,保全人員和秘書全都立正站好,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楊慧琦看了看房里的兩個男人,突然跑到李暮霖面前大喊:“敢騙我,這不是李暮霖是誰?!”她吸口气,用力敲了一記桌子,“李暮霖,愛愛呢?你把愛愛藏到哪去了?”
  李暮霖原本冰冷的眸子轉為犀利,剛毅的輪廓看來更不近人情,“一個黃毛丫頭,居然跑到擎天集團的地盤撒野。”
  楊慧琦原本的凜然正气飛走了一半,在不自覺中,她緩緩退了一步,深怕會被他散發出來的气勢所傷。“難怪……難怪愛愛害怕看見你。”振作,一定要振作!“你根本就是卑鄙、無恥、下流、變態、色狼、老牛吃嫩草……”
  “你罵夠了沒有?!白磐竹,你還不給我處理掉。”真是見鬼,老牛吃嫩草?他才大愛愛几歲而已,或許他外表看來成熟、穩重……李暮霖,你到底在想什么?只要遇上她,他就失常。
  處理掉?楊慧琦最愛看風花雪月的連戲劇,里頭的黑社會大哥動不動就把人處理成十八塊,扔進大海喂鯊魚,難道她今天注定命喪于此?
  “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你……你千万別輕舉妄動!”說完,她轉向白磐竹,“還有你,一表人才,卻為虎作猖,小心天理昭彰,出門被雷劈。”
  “看來她的朋友多半少根筋。”李暮霖嗤之以鼻的說。
  “楊小姐,現行法律已廢除死刑,還有,我們也不會為了一個無聊的人吃上官司。”白磐竹雖不滿李暮霖的所作所為,但對于他綁架愛人,他不反對也不贊成。
  “你敢罵我無聊?你們評評理。”楊慧琦轉頭要其他人說公道話,卻發現他們全跑光了。“算你現在人‘多’勢眾,不過,我要告你綁架。”
  “綁架?綁誰?”
  “魏愛愛。”楊慧琦抬頭挺胸的說。
  “誰會相信你?各國執政者對于擎天集團都得禮讓三分,屈屈一個黃毛丫頭,你就算告上警政署,也沒人敢受理這件案子。”白磐竹語气里沒有炫耀,只是實話實說。
  楊慧琦知道白磐竹說的有道理,但,難道就放任愛愛生死未卜不管嗎?站了好一陣子,腿也酸了,她選擇了一張沙發椅坐下。
  “你究竟想要愛愛的什么東西?”
  “她以她的命運作為條件,要求我幫助日本,我做到了,因此她的命運歸我所有。簡單的說,就是供給者与消費者的關系。”其實李暮霖也茫然……不,他是看不慣她一副幸福洋溢的樣子,只是想讓她早點了解世界的現實与無情。
  “這么說,如果我們籌夠錢,也能買回愛愛的命運自主權?”
  “不,”李暮霖察覺自己過于激動,立刻收攝心緒,“我買的東西,就是我的。”
  “你——”
  “白磐竹,送客!”李暮霖不想听她說廢話。
  “楊小姐,請!”白磐竹雙腿与肩同寬,大有她不定,就扛她出去的意思。
  “你給我記著,我還會再來要回愛愛的。”楊慧琦站起身,憤怒的跺跺腳,在走出去的同時,還不忘問白磐竹:“你怎么知道我姓楊……”
  門合上,終于還李暮霖一個安靜的自處空間,沒想到柔弱的魏愛愛居然會有個個性急惊風的朋友,或許魏愛愛偶爾流露的倔強就是与楊慧琦臭味相投之處。
   
         ☆        ☆        ☆
   
  南部

  風和日麗,陽光普照,台灣在躍為世界經濟重鎮之后,連帶加速產業提升,南部成為產業中心,港口應來往貿易需要,以前的軍港也開放成商港了。
  “情形怎樣?南星的負責人怎么說?”林津如擔憂的問,丈夫像只斗敗的公雞,情況似乎不太看好。
  魏建銘跌坐床舖上,太陽穴隱隱作痛。“他們不肯說明原因,”他用力捶了床墊一下,“怎么會這樣?我們和南星向來合作愉快,而且听說擎天集團T2案有可能找我們合作,怎么會——”
  “會不會是出現第三個競爭者?”
  魏建銘搖搖頭,“不知道!我去南星,他們的公關一直推說經理出國開會,要我過几天再去。”
  “雖然南星是我們的大客戶之一,但是沒有他們,對我們的影響也不至于大到危害公司運作,你別太擔憂。”
  “你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因為擎天的研發部經理庄夢生一直看好与我們合作,所以我就提撥公司四分之三的資金投資新的生產机器,現在資金周轉不過來,無法支付物料、人工等龐大費用,擎天又一直沒有下文,少了南星的支撐……”唉!他的頭更痛了。
  “這……這可怎么辦才好?”林津如這會儿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對了!与其在這里一籌莫展,不如你赶快打電話詢問庄經理情形如何,如果能早點簽訂合約,我們就可以拿合約向銀行借貸。”
  “是啊!我怎么沒想到?!只要有与擎天集團簽訂的合約,就像金字招牌,銀行一定會借錢給我們。我馬上聯絡!”魏建銘拿起話筒。
  在跟對方溝通半天后,他垂頭喪气的挂了電話。
  “怎樣?還是不行嗎?”
  魏建銘搖搖頭,“庄夢生前往澳國處理事務,他的屬下說T2這件案子由于新禾集團介入,想獨自開發,所以擎天要評估可行性。”他拍拍妻子的手背,“你別太過于擔心,我們馬上整裝回台北,我找几位朋友討論銀行借貸的問題。”一時之間,他像老了几十歲,身形看來有些佝僂。“別告訴愛愛,我希望她能快樂的過日子。”
  林津如點點頭,表示支持的給丈夫一個燦爛的微笑,“我相信事情一定會迎刃而解的。”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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