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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天朗知道她又有一天一夜的假期,顯得很開心,他要蔚甄坐在床邊,陪他聊天。
  “扶你到外面小客廳看電影好不好?”
  “不!我喜歡現在這樣子,”他握緊她的手:“不要离開我。”
  奇怪,他面色很好,也開始吃第三天的藥,但他就是不肯起床,他真是那么疲乏無力?他哪儿不對勁?
  蔚甄把鮮紅起沙的西瓜肉,切成小方塊,放在一只粉紅色水晶小盒子內,加只銀叉子,送到天朗手上。
  天朗搖搖頭,把手放在腦后。
  “剛才你說吃西瓜的,又不想吃了?”
  天朗搖搖頭,用手指指嘴。
  “我沒學過手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吃算了,早知道就扔掉,我就不會用心切好,還洒上餐桌鹽。”
  “我要你喂我。”
  “嗲得發毛。”蔚甄沒好气地把一塊西瓜叉進他嘴里:“你快要變成第二個小咪。”
  “小咪有福。”天朗邊吃邊說,不知道有多得意:“我真要感謝這場病,它令我享福,享受你對我照顧、愛護和無微不至的侍候。”
  “胡說!下次你再任性不管身体生病,我不但不理會你,還先打你几個巴掌。”
  “我不相信你會落井下石。”
  “你听過沒有,乘你生病,取你的命。今次例外,下次你就知道味道了。”蔚甄嘿嘿冷笑,替天朗抹嘴時,故意亂揉。
  “嘩!我的嘴唇快要變形了。”
  “星期日早上,你的藥便吃光了,如果病再不好,星期日下午我再請吳醫生來替你打一針。”蔚甄清理床頭柜,把瓜皮、紙巾、小盒、碟放在餐盆里。
  天朗瞧著她的背后吐舌頭。
  蔚甄按鈴叫阿田來拿東西,順便陪天朗到洗手間,怕他乏力暈倒。
  晚上天朗吃火腿、瘦肉、菜絲面,當然是蔚甄喂的,跟著還削了兩個水晶梨,切好一片片送進他嘴里。
  吃過最后一次藥,阿田侍候他進過浴室,蔚甄說:“睡覺吧!生病要多休息才會好。”
  “我不想睡,我們聊天到天亮。”
  “你有能力就給我起床,你病好了,我馬上回古堡,今天小咪又沒上課。”
  “不聊天了,你多坐一會好嗎?”他輕聲求著:“這几晚我都做惡夢,醒來一身是汗,受了冷气全身發抖。你陪著我,等我睡了你才回房間睡覺。”
  “你發燒當然冒汗,又喜歡踢被,所以一面冒汗一面發冷。你有病應該有人陪你、看守你,我難得放一天假,我不會去睡,我會整晚留下來侍候你,但愿你明天康复。”
  “坐一整晚你會很疲倦,我睡了你也應該好好睡一覺。”
  “我不能走,你做惡夢冒汗誰給你抹汗?你踢被誰替你蓋被?平時無所謂,你也慣了,但生病就不同,要小心照顧護理才會好。”蔚甄替他拉好被:“不用管我,我倦了會在椅子睡,最重要是你盡快康复……”
  天朗感到一陣寒意,下意識地翻了個身伸手去抓被,也許這几天睡得特別多,人也不倦,微張眼看看床頭鐘,才四點半。他准備繼續睡,卻讓他看到床邊多了張安樂椅,椅里好像有個人。
  “甄甄?”他馬上睜大眼,果然看見蔚甄蜷縮在椅上。
  他連忙起床,輕撫她的臉,涼涼的,他便把自己的被蓋在蔚甄的身上。
  蔚甄馬上惊醒,看見天朗站在他身邊,很意外,自己也忙下椅:“你怎么起床?你在生病呢!快躺下睡覺。”
  蔚甄扶他上床,天朗雙手圍住她的腰,雙手一拖,蔚甄整個人便倒在他的身上。
  “甄甄。”四目交投,天朗雙目好像會噴火。
  “放開我,”蔚甄垂下眼皮:“快睡覺,你有病……”
  “我愛你,”天朗一手抱緊她,一手撫她的頭:“我要你。”
  蔚甄還沒有說不,嘴唇已被天朗吸吮著,兩個人吻得熱情如火。
  天朗抱著她在床上轉來轉去,天朗呼吸急促,蔚甄也在嬌喘。
  天朗把她壓在床上,當他的舌尖輕舔她的脖子時,她感到渾身一陣酥麻。
  她一方面痴痴迷迷,另一方面又理智地告訴自己,要阻止他,不能讓他再進一步,很危險。
  “不……”她企圖掙脫。
  吻落在她的胸口,她全身一顫,像触了電,仿佛又醉了。
  她想一腳踢開他,否則不堪設想。
  但他火球似的,快要把她熔掉,而且,他還在病中,怎忍心踢他一腳。
  “打令,我要你,不要离開我……”
  她心一軟,帶點怜惜,防線一松,就被對方乘虛而入……
  蔚甄進古堡,踏腳進客廳,看見顧先生,心里很惊慌。
  芯媽說過顧先生有事,兩點便要走,芯媽叫她五點前回來,現在已經是五點零八分了。
  “姑爺,我……”
  “芯媽說你的朋友生病,你去探望他,他好點了吧?”他平平靜靜。
  “謝謝姑爺,不!對不起,我遲了回來,因為……根本是我錯了。”
  “既然你好朋友有病,我又回來了,你去照顧他吧!”
  “不!再不去了……”蔚甄忽然發覺不對勁:“顧先生今晚不是有應酬?”
  “溫小姐,”芯媽在樓梯的平台上叫:“你上來好不好?小咪吵著要你替她穿衣服。”
  “我來了。”她向顧先生點點頭:“我要去侍候小咪。”
  到樓上,芯媽把她拉到小咪的房間:“嚇死我,你差點不打自招。”
  “芯媽,顧先生不是兩點鐘要赶回去,為什么他現在還沒有走?”
  “姑爺來了不夠二十分鐘……”
  “但星期五……”蔚甄好詫异。
  “是我假傳圣旨,星期五又不是公眾假期,他怎會有空?”
  “但,你,芯媽……”
  “星期五早上,阿山說一醒來便看見你,他一開門,你便拼命地快跑,大概一晚沒睡等到天亮。我知道你一定放心不下葉先生,便假傳圣旨好讓你安心放假,葉先生也不會吵著不肯吃藥。”
  “芯媽,”蔚甄問:“我該怎樣謝你?”
  “快替小咪穿好襪子,姑爺在等她吃點心……”
  吃下午茶時,顧先生說:“溫小姐,事前我不知道是否有空,所以沒有先來一個電話,突然而來令你沒有准備,吃過下午茶你可以去照顧朋友,明天照舊五點回來。”
  “謝謝顧先生,我朋友的病已經好了。”蔚甄認為做人應該知足,昨晚小咪已經因為她去陪天朗失去了上課時間:“昨天小咪的那課未教完,我想吃完點心替她補一課。”
  “多加几課也不能令小咪學到更多,今天教了明天又忘記,別擔心她的功課,我們知道你已盡全力,我已經很滿意了,你是最好的一位老師。”顧先生點點頭:“假期是你應得的,盡管去吧!就算給小咪放假。”
  “剛才我已經答應小咪明天早上去游泳,所以我不能放假。謝謝姑爺一番好意,心領了。”
  “隨便你吧!”
  蔚甄替小咪上課,顧先生看了一會,覺得很滿意,然后到樓下去看電視的新聞報告。
  蔚甄坐下來看小咪寫字,芯媽進來,把蔚甄拉過一邊,不能吵著小咪。
  “姑爺給你放假,你為什么拒絕?”
  “不可以太貪心,假不是放了嗎?對小咪也不公平。”
  “葉先生好點沒有?”
  “根本早就好了,一點病怎難得到他,他故意躺在床上裝病搏取同情,希望我陪著他侍候他。”
  “乘机撒嬌詐嗲,希望得到你的怜惜。”
  “對了!對了!都被芯媽猜對了。”
  “怎會被你發覺的?”
  蔚甄雙頰發燙,她裝作回頭看小咪有沒有寫錯字。昨晚發生的事怎能告訴芯媽?羞死了。
  “我見他面色很好,就覺得他沒有病,他不得不承認,如今又精神百倍、蹦蹦跳跳。”
  “這就好了。”芯媽拍拍蔚甄的手臂:“你教書,我去廚房看看晚餐准備得怎樣。”
  星期日吃早餐時,顧先生說:“我知道你教會小咪游泳,可惜我一直沒有机會看到。”
  “早餐后,我們就出去,如果顧先生有空,可以和我們一起。”
  “好!我和你們一起去。”
  平時蔚甄一件泳衣,套件T恤便出去,有顧先生在,她就不敢太隨便。第一,他是主人;第二,他為人拘謹近乎木訥,更可能守舊古板。
  所以蔚甄不單不敢穿三點式泳衣,連那些性感一件頭也不在選擇之列。
  她穿了件很普通的銀藍色泳衣,拿一塊大花沙灘巾,往腰間一扣,便成了一套吊帶式裙子。
  顧先生牽著小咪,小咪又去牽蔚甄,小咪在中間搖著手,很開心的樣子。
  小咪一看見海,便掙脫他們奔上去,顧先生急著叫:“小咪,小咪……溫小姐,她裙子還沒有脫便去游泳。”
  “沒有我陪伴,她一個人是不敢下水,姑爺放心,她只是去堆沙和拾貝殼。”
  “不是來游泳的?”
  “小咪每次游泳前,我先讓她晒晒太陽,走走玩玩,算是熱身運動,這樣就不會那么容易著涼。況且,她由海里上來,又濕又咸,不适宜再留在海灘玩,應該帶她回家洗澡更衣。不知道我這樣做對不對?”
  “對!你很周到。”他點了點頭蹲在女儿身邊:“小咪,你拾了什么貝殼?爸爸和你一起堆沙,堆個城堡好不好?”
  小咪只會傻笑,而蔚甄一直靠在一塊石上,看著他們倆父女玩。
  他們靜靜地玩,因為倆父女沒什么話說,一個不喜歡講話,另一個則不懂。
  蔚甄看著表,走過去說:“游泳的時間到了。”
  小咪很開心地跳起來,蔚甄為她脫去裙子,平放在石上,石上已經有條大毛巾。蔚甄也解下花毛巾,便拖著小咪下海。
  小咪已經可以游兩米,停一下讓蔚甄扶著又再游兩米,這樣來來回回的游了大半小時。
  小咪由海里上來,顧先生馬上稱贊她:“小咪,游得好,真了不起。”
  蔚甄用毛巾蓋在小咪身上,替她抹水,顧先生接過毛巾:“我來幫忙。”
  蔚甄忙用花毛巾抹去頭發和身上的海水,便把毛巾圍回腰上。
  蔚甄替小咪穿回裙子,顧先生抱起女儿:“回去了?”
  “差不多十二點了,中午的陽光大猛,對小咪不适合。”
  “是的,你總是很周到。”
  “帶小孩是應該花點心思。”
  “尤其是小咪,身体特別弱,又……有點弱智,可以想象你照顧她一定很辛苦,怪不得過去的老師都呆不住。”
  蔚甄第一次听到顧先生說那么多話。
  “你真能干,教會小咪游泳。”
  “這是我的職責。”
  “但不容易,一定花了不少心机和耐性。朱醫生由外國回來,一看見小咪,就叫我和明珠教她游泳,說游泳是四肢全身運動,對她的身体和發育有幫助,她六歲了還那么矮。我們馬上帶她出海,可是小咪一看見海便哭,連泳池也不肯下去……我們弄得心灰了,結果放棄了。”
  “其實,我也有過放棄的念頭,浮水那一關最難,每次要她把頭埋在水里她就哭,又咳又嗆喉,這樣挨了一個多月,如果不是另想辦法,她到今天還不會浮,我也會放棄。”
  “你終于成功了,自從你到島上來,小咪面色好了,漸漸增高了,人也胖了。”他拿起女儿的手臂;“以前像根竹竿,現在開始變圓。你真是一位很能干、很出色、很有愛心的導師。”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未必,這么多位中,才找到你……”
  小咪被送上床,蔚甄答應過去陪天朗午膳。
  到樓下,意外地見到顧先生坐在露台的茶座上,一面喝水一面欣賞花園。
  蔚甄就不敢出去,用電話向天朗交代一聲,答應顧先生一走便去赴約。
  “姑爺不忙著回市區?”她向他打听情況。
  “今天星期日,沒有應酬。”
  “不用回家陪伴太太嗎?”
  “她總有節目,今晚家里好像又有舞會,”他搖搖頭:“我對舞會、牌局沒有興趣。”
  “啊!”她想著怎樣出得去。
  “坐吧,喝杯茶。”他說:“我對古堡的花園几乎完全陌生,今天要坐下來好好欣賞。”
  蔚甄陪笑,心已飛往玻璃屋。
  “在海灘時小咪一直提著的哥哥,到底是誰?”
  “葉天朗,他常陪小咪玩,教她放風箏,小咪很喜歡他。”
  “今天在海灘沒見到他。”
  “他剛病好。”
  “啊,你的男朋友,”他頷首:“芯媽說過了。”
  蔚甄面泛紅霞。
  “你今天還沒有去看他,要不要現在去看看,反正小咪已經睡了。”
  “我走了沒人陪姑爺賞花。”
  “我已經習慣孤獨一個人,”他笑了,不過是苦笑:“你去吧,你沒有責任陪我賞花……”
  蔚甄翻翻日歷:“下星期一是九月一號,你還有六天便回市區。”
  “不,我一號不上班,推后一個星期,應該是八號,還有半個月。”
  “推后是為了我?”
  “不是,”天朗攬住她的腰,把她拉進怀里:“媽咪的意思,九月八日,又久又發,長久發達的意思。”
  “只知道發達,又不是為我,”蔚甄呶呶嘴:“你上班便忙,可能短期內也不會來。”
  “起碼半年,由五月到現在,我一直在島上,也玩膩了。”
  “半年!”蔚甄忙仰起頭:“我們也半年不見面。”
  “誰說的?”天朗馬上說:“一天都不行。”
  “但你在市區,我在小島,怎樣見面?我假期少,出入又不方便。”
  “我怎舍得把你留在島上,九月五日,一起走,玩兩天,八號就正式上班。”
  “你是說,我們一起住在市區,不再回來了?”
  “不錯,我們离開這儿,回家一起生活。”天朗雙手箍住她的脖子:“現在我們是最親密最恩愛的時候,誰也不能缺少誰,嫁雞隨雞,我要你一步不离地跟著我。”天朗低下頭吻她的唇,四目交投看了一眼,天朗又再次熱吻她,她雙手攬住天朗的頸項。
  “嗯!就這樣說定了。”天朗抱小孩似地抱起她。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你好省好懶。”蔚甄覺得他的酒渦好可愛,吻了左的又吻右。
  “你要我怎樣?”天朗抱緊她,蔚甄哈哈笑,他又問:“是不是要我摘朵玫瑰跪在地上向你懇求?”
  “玫瑰花不要了,你家的玫瑰是藍色的,不吉利。叩頭,跪在地上叩頭。”
  “我頭叩穿了,心痛的是你。”他把她放在床上,扑通,真的跪在床邊。
  “天朗,你干什么?快起來,起來呀!”蔚甄俯下身去拉他,但她怎么也拉不動。
  “我現在叩頭了……”
  “不要,不要……”她半個身在床外,天朗托住她的腰拖她下地,頭叩在她的胸前。
  蔚甄叫著:“哎唷!你的頭又重又大,謀殺呀……不要……不要……你好坏……”
  蔚甄躺在天朗的臂膀里面,天朗用手指卷著她的長發。
  蔚甄突然想起,叫:“我在古堡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時ON DUTY,我怎能跟你回市區。”
  “辭職啦!我根本不喜歡你在古堡工作,天天對著個小白痴,不悶嗎?你為了她常常冷落我,我早就不滿意了。”
  “辭工?唉!身是不能分兩份,辭工是免不了的。但是,辭工起碼一個月前通知,就算今天通知他們,五號就要走了,也只有兩個星期。”
  “補它一個月,今晚索性不要回去,明天我帶錢去順便為你拿東西。”
  “不行,那不是錢的問題,”蔚甄皺起眉頭:“兩個星期他們不夠時間請人代替我,你知道小咪不是普通女孩子,這小島又靜又僻。”
  “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打工又不是賣身。一個月工錢另加半月服務,總算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他們了吧?”
  “小咪是個可怜的孩子,不能扔下她不顧……”
  “好啦!小咪比我還重要,”他背轉身:“你扔掉我算了。”
  “你不要這樣孩子气,我們有話好商量。”蔚甄把他的身体扳過來:“一走了之太不負責任,麗珊上机前一天,我在電話里答應她好好照顧小咪,就算我跟你走,也要為小咪找一個老師代替我。”
  “要是一輩子找不到呢?”他還是气呼呼的,蔚甄只有親他安撫他。
  “不會的,留學生初做事也未必能賺一万二,說到底我應該早點通知他們,走得那么倉猝,說不過去,也對不起麗珊,到底是朋友介紹。”蔚甄找到好歸宿本來很開心,但她總有點不安,能先為小咪找到老師代替最好:“他們一家人對我都不錯,表姐見得少,但連顧先生也很照顧我,說真的,我也有點舍不得芯媽。”
  “或者你先回去跟芯媽說說。”
  “對,老人家有經驗,她一定會有好主意,我沒有膽量向表姐開口,她一定不放人。”
  “先听听芯媽的意見……”
  小咪睡了,蔚甄馬上去找芯媽:“干媽,倦了沒有?我想跟你聊聊天。”
  “好!我口渴正想吃水果,我們一面吃一面談。”
  蔚甄吃不下,放好盛蜜瓜的水果盆:“干媽,天朗九月五日便要回家,八號開始上班。”
  “那么快,以后你們見面就難了。”
  “天朗想帶我一起走,他要和我一起生活。”
  “你們要結婚了?”
  蔚甄點點頭:“今天他已叩頭求婚,我沒有拒絕他。”
  “當然不應該拒絕,葉先生相貌好、体格好、有學問,家里又有錢,這樣的少爺,打響鑼也找不著。蔚甄,你終于找到了好歸宿。”芯媽問:“做了葉家的少奶,還認不認我做干媽?”
  “認,為什么不認,我結婚那天,你和我媽媽都是主婚人。”
  “我可以做主婚人?真的,哎,太好了,太好了,”芯媽推開水果:“我終于可以嫁女了,那真是大喜事,恭喜你。蔚甄,女儿出嫁,應該辦點什么嫁妝?”
  “干媽……”
  “我也算是半個丈母娘,”芯媽情不自禁,咭的一聲笑出來:“說不定很快還可以做外婆。”
  “干媽,我應該嫁出去?”
  “應該,找到如意郎君還不嫁,机會失了不再來。葉先生回市區,若你不跟著他,天天關在這小島,想要一天半天假還得等姑爺空閒,你把葉先生單獨留在市區很危險。”
  “危險?”
  “當然,葉先生風流,很能討女孩子歡心,有你在身邊,那些小姐、千金、豪放女就不敢親近他。”
  “但是,我結婚就要留在市區,不能再來小島照顧小咪。”
  “還用說,你只須好好照顧丈夫,生儿育女做賢妻良母。”
  “我突然辭工,似乎不太好。”
  “辭工結婚,理由也充足。”
  “我走了誰照顧小咪,那對小咪不太公平。”
  “這句實話,這兩三年來,小姐請了二十几位老師,你做得最長,做得最好,又真正關心小咪。你看到的,小咪長高了,也長胖了,你未來之前,她也差不多六歲,由于她又矮又瘦,人家都以為她只有三歲。唉!小姐就算肯出更多錢,也請不到一位老師比你好,小咪沒福了。”
  “干媽,我就是擔心這個,很想听听你的意見。”
  “結婚是人生大事,誰也阻擋不了,沒辦法,一定要辭職。”
  “我應該先找到人代替我才辭工。”
  “最好不過,兩全其美,你嫁你的好丈夫,小咪又有新老師。”
  “但是,九月五日我便要和天朗回市區去,距現在只有半個月,半個月很難找到人代替我。”
  “是急一點,你和小姐一起找。”
  “干媽,我不敢對表姐說。”
  “是呀,小姐好的時候,什么都容易商量,她一發火我也怕了她,她根本不讓你說話。”
  “怎么辦?我答應她一直做十六個月,但做了四個月便走,她一定會不高興。”
  “何只不高興,你起碼要挨一頓罵,說不定她用茶瓶敲穿你的頭。”
  “那么……那么厲害?”蔚甄現在已經開始惊慌。
  “小姐脾气出了名的火爆,罵人打人也很平常,你最好找第三者先跟她透口風。”
  “糟糕!前天麗珊已經飛去美國。干媽,你先替我說說行不行?”
  “我?我也是下人,怎敢?小姐連我也不會放過。”芯媽想了一會:“姑爺,請姑爺幫你,他們是夫妻,比較容易開口。”
  “姑爺?找顧先生?”
  “唔,找姑爺,雖然他冷口冷面,其實他心地不錯,過去的老師,他极少和她們交談,但他對你不錯。那天我假傳圣旨你去了玻璃屋,他突然回來,我告訴他你的男朋友病了,你去探望他,他點點頭并沒有不高興。”
  “后來他還叫我放假。好,我嘗試請姑爺幫忙……”
  “姑爺!”
  “你還沒有出去嗎?”他有點意外,因為每次總是蔚甄先走,他才回來。
  “我有件事想求姑爺,等一會儿才出去。”
  “別說求,露台陽光猛,我們到小偏廳。”芯媽送上凍飲和水果,和蔚甄交換一個眼色才出去。
  “姑爺……”
  “我早想跟你說,你又不是我們家佣人,你不要叫我姑爺,叫顧先生。”
  “顧先生,我想……我想辭工。”
  “為什么?”他很意外,皺眉頭:“是不是我們對你不好?小咪不听話,你有什么不滿?”
  “不,每個人對我都很好,小咪也很乖。我男朋友……葉天朗,他……要和我同回市區。”
  “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市區結婚了,對嗎?”
  蔚甄含羞點了點頭。
  “溫小姐還很年輕。”
  “也不算很年輕,圣誕節就滿十九歲了。”
  “縱然現在十九歲還是很年輕的TEENAGER。溫小姐喜歡早婚?”
  “不!”想想不能說明白:“是的。”
  “辭職結婚,理由很充分。”
  “本來我是應該一直留下來,待找到人代替我才离去,因為麗珊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九月五日葉天朗便要帶我走,我怕時間不足。”
  “就算一個月,一年,也未必可以找到人代替你,試過二十几位老師了,你最能干、負責、有愛心,小咪正在變好,但……總不能不讓你結婚。”
  “我不知道怎樣開口向表姐辭職,她……我好怕!”
  “明珠性格一向火爆,誰都怕,她能聘請你,她也自稱好運,她認為你起碼可以幫她兩三年。她計划好明年帶小咪去考小學……她每次為小咪找老師便頭痛、發脾气,見人便罵。”
  “所以我很擔心,”蔚甄垂頭歎息:“飯都吃不下,總想著怎樣向表姐開口。”
  “你如果今天向她辭工,由今天到九月五日,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她天天罵我,我也甘心,我會忍受,同時我會賠她一個月薪金。”
  “沒有那么簡單,她一翻臉,誰也不敢想象將會發生什么事情。”
  “顧先生,我豈不是死路一條?”
  “沒有那么嚴重,她不會殺人,”顧先生沉思一會:“我們合作。”
  “合作?我應該怎么做?”
  “你利用這段時間去找同學、朋友,找人代替你,我也吩咐几個秘書分別去物色代替你的人選,好嗎?”
  “當然好,顧先生,真謝謝你。”這也很出乎蔚甄意料之外,起碼,他總算熱心助人。
  “剛才你說有事求我,我還可以幫你什么忙?”
  “我是想請顧先生代我向表姐辭工,順便代我求情。”
  “只要找到人代替你,好坏先別管,不用她勞心去找老師,我開口說話就容易。現在最急切的,是去找一位代替你的老師。”
  蔚甄的心頭大石放下了一半,人也輕松了。
  她和天朗在小島會所的溜冰場內,玩滾軸溜冰。
  蔚甄會玩很多花式,很多人在觀看,連天朗也停下來欣賞。
  漸漸,溜冰場只有蔚甄一個人表演,蔚甄看看周圍,難為情地溜回欄邊,看的人還鼓掌。
  “是怎么一回事?”蔚甄面紅紅地說。
  “你溜冰的姿態實在美妙,像只會飛的白天鵝。”
  “夸張,隨便玩玩罷了。”
  “剛才的掌聲你沒听到?大家都夸張,我們出去再玩一會。”
  “不了,實在太惹人注目,而且我有些話想跟你說。”蔚甄离開溜冰場,她也玩了差不多兩個鐘頭:“明天到市區,第一件事,先去找補習老師。”
  “你不是已請了人幫你?”
  “我已經分別致電宜玲、玫芳和文杰,但也不能單靠別人,這件事辦不到,我不安心隨你离去。”
  “好吧!全依你……”
  早上,蔚甄換上帶來的新衣,芥茉黃色,高領人膊的直身裙、腰間一條交叉形黑漆皮皮帶、黑色半高跟鞋,鞋頭一朵黃色向日葵花球。
  “嘩!為什么打扮得這樣成熟漂亮?若你穿晚禮服一定艷光四射。”天朗一把擁住她。
  “別弄皺我的衣服,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帶我回家見你的媽咪,所以穿整齊些,見長輩不能穿短裙、帆船鞋,也不能蹦蹦跳跳。”蔚甄去收拾她的黑漆皮手袋。
  “今天回家見未來奶奶嗎?”
  “丑婦終須見家翁,我們五號就回去了。”
  “你要見我媽咪我不反對,不過,你不用刻意討好她,你回去并不住在我們家里。”
  “為什么?”蔚甄搖一下頭。
  “反正將來有很多時間一家人在一起,我們暫時先住別墅,過二人生活不好嗎?”天朗走到她身后,搭著她的肩膊。
  “想不到你的父母那么開通,我還以為你的父母要粘住你。”
  “將來會,現在的事他們不管。”
  “我們結婚,會不會去度蜜月?”
  “一定會,結婚是一件大事,度蜜月是第二件大事,非去不可,要留下甜蜜、溫馨、浪漫的回憶。”
  “泰國五日游。”蔚甄涂了一層薄薄的口紅。
  “五日游,那是什么蜜月,”天朗不以為然:“我希望能用半年時間環游世界度蜜月,若半年時間不夠,那就留待第二次、第三次再度蜜月。”
  “你又來逗我開心,”蔚甄捏一下他的鼻子,收好口紅:“你自己說接管生意忙,一年半載都沒有空,要全力打好事業基礎,怎能有半年時間去環游世界?你比我還愛做夢。”
  “現在當然不可能,但將來可以,我准備把我的公司企業化,不再是老板走開便整個机构垮掉,那時我們去度蜜月半年,應該沒有問題。”
  “不是結婚后便去度蜜月?分開進行?”
  “一起進行,結婚第二天或者過兩三天就去度蜜月,”天朗開始換衣服:“分開有什么意思?”
  “對了!我們什么時候結婚?日子由你媽咪決定吧,我媽媽從不關心我。”
  “現在言之過早,如果我今天叫媽咪選日子,她還以為我馬上結婚。她心一急,就選下個月怎辦?”
  “下個月也不算快,對了,我未過門,不能住你家別墅,我回市區后,住哪儿?麗珊走了,我不能回家……或者暫住酒店。”
  “酒店哪像個家,怎可以住酒店住几年,住別墅最适合,清靜,過二人生活最好。”
  “几年,什么几年?我們結婚后馬上住別墅,我暫時住酒店,最多一、兩個月。”
  “結婚后才住別墅,就得等好几年了。”
  “等几年?”蔚甄頓了頓,突然問:“等几年是什么意思?我們不是馬上結婚嗎?到底還要等多少年?”
  天朗想一想,說:“至少六年。”
  蔚甄嚇了一跳:“為什么等六年?”
  “因為那是我的人生大計,其實也是所有男人的大計。男子三十而立,我今年二十四歲,六年后我三十歲了,不就可以結婚了嗎?”
  “什么?”蔚甄踉蹌退步,她扶住台角:“你六年后才和我結婚?”
  “寶貝!”天朗放下手中的襪子,過去扶住她:“我記得曾經跟你說過,我不喜歡早婚,三十歲是最好的年齡。”
  “你那天跪地求婚,原來是跟我開玩笑,尋我開心的。”
  “不!是真的,我將來一定會和你結婚,我是真心向你求婚的。”
  “求婚就要馬上娶我。”
  “求婚是表示我愛你,我們有婚約,我會和你結婚,但并不代表馬上舉行婚禮。”他溫柔地解釋著:“我回市區大展拳腳,你是知道的,如果我放了四個半月假,回去又說結婚去度蜜月,那對爸爸不公平,他會很失望,覺得我沒有出息。”
  “既然你不打算結婚,那天晚上就不應該污辱我,我是好女孩,不是豪放女,隨便跟人……跟人上床。”蔚甄又气又羞,真是晴天霹靂。
  “我知道你是好女孩,所以我愛你,對你負責。”
  “你怎樣負責?”蔚甄質問他。
  “我和你一起回市區,一起生活,別墅是我們的新家庭,我們每天都在一起,那和結婚有什么分別呢?”
  “啊!我明白,供我住,給我吃,負責我的衣食住行,”蔚甄心寒的說:“可惜,可惜我不是做情婦的料子,我沒有條件,我不會,我不能!”
  “打令,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從未想過要你做我的情婦,我也不要什么情婦,我愛你,我舍不得和你分离,我不能把你扔在島上,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每天見到你,和你一起生活過快樂日子。如果你白天怕悶,可以繼續念大學,念大學也要几年,其實六年很快就過去了。”
  “你仍然堅持六年后才結婚,一點都不讓步?”
  天朗想一想:“我們既然已深深相愛,關系又那么密切,好,我讓步,為你甘心讓步,等你大學畢業,馬上結婚。”
  “那是說,三年后才結婚?”
  “我真心愛你才肯減掉一半,三年后,我事業穩定,你也念完大學,對雙方都好。”
  “我只要你負責迎娶我,我不希罕讀書,甚至可以不度蜜月。”
  “甄甄,你今年不到十九歲,太年輕,三年后也只不過二十二歲。”
  蔚甄甩開他的手,步向窗台:“三年,三個月我也等不及,你口口聲聲的說愛我,就要證明給我看,娶我。”
  “我發誓一生一世愛你,你是我的第一個愛人,也是最后一個。以后,除了你,不會再愛別人,你應該對我有信心,我真的只愛你。”
  “娶我才是對我有保證。”
  “甄甄,我三年后一定和你結婚,請你信任我。”天朗跪在地上,极力爭取他的理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會早婚,如果我突然和你結婚,不單不能向自己交代,連父母、親友也會接受不了。”
  “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何必理會別人,”蔚甄同樣要极力爭取,因為她已向他奉獻出一切:“你口口聲聲說六年、三年,如果我怀孕了,要不要我墮胎等待你?”
  “你放心,你會很安全,不會怀孕。”
  “你怎能那么肯定?你患了不育症?”
  “我在美國念了几年書,美國是個開放的國家,科學也先進,要生孩子不容易,不要孩子的方法就很多,我一直有避孕。”
  “啊!原來你早有預謀,”蔚甄心跳手冷:“怪不得,玩弄了我又不怕有后患。”
  “甄甄,我不是為了對付你才避孕,”天朗捉住她的手:“我是為了其他女孩子,如果我不小心點,我已經做了几任爸爸……”
  “你……你真下流、卑鄙、賤人……”蔚甄用力推開他,躲到牆角,靠著,她站不穩,又反胃想暈:“你肮髒,還好意思說我……是你第一個愛人,原來你一直和好多女人鬼混……色魔、淫虫……你去死……”
  “甄甄,你別生气,別誤會。”天朗跪過去:“那是以前的事,那些女人自動獻身,我對她們沒有要求,況且那是以前的事,我自從認識你,我發誓沒有碰過別的女人,以后我保證也不會再和任何女人鬼混。”
  “你……你……”蔚甄控制不住眼淚,滾到腮邊,她哽著開不了聲。
  “我知道錯了,令你這樣生气,我真該死!”天朗自打嘴巴:“甄甄,我發誓改過,專一對你,往事不究,好嗎?”
  蔚甄看看他,她還是深愛他的:“以前的事我可以原諒你,但要你馬上帶我回家見你父母,擇日和我舉行婚禮。”
  “甄甄,除了馬上結婚,我什么都依你。別逼我,我一點思想准備也沒有,我還未想過如何做一個丈夫。”
  “我是一個很保守、很傳統的中國女人,貞操就是我的生命,你既奪我貞操,便要馬上和我舉行婚禮。”
  “這,這……”
  蔚甄吸一口气,顫聲問:“只是一句話,你到底娶不娶我?”
  “甄甄,我愛你,我們三年后結婚。”
  蔚甄扶住牆站好,确定自己不會倒下去,她摸了摸額頭:“好!我們現在分手!”
  天朗呆在地上,雙膝仍然屈著。
  蔚甄一直往房外走,她咬緊牙齒,叫自己爭气,別被他弄垮心軟。
  她堅強的走到房門口,天朗突然大叫:“你用不著這樣逼我,我如你所愿,你要結婚就結婚。”
  蔚甄停下來:“是你心甘情愿?”
  “我還有得選擇?”他嗓門很粗。
  那嗓門像刀一樣戳她的心,她噙住眼淚,沖出去,直奔下樓梯,碰到田叔,惘然不覺,飛出玻璃屋。
  天朗抬頭,發覺門口已經沒有蔚甄的影子。
  “甄甄!”他光著腳板跑出房間,冷清清,沒有一個人。
  “甄甄,你在哪?”天朗開始慌亂,找遍樓上又到樓下。
  田叔仍然站在客廳門口。
  “田叔,”他過去問:“甄甄躲到哪里去了?你見到她嗎?”
  “剛才見過,她一抹眼淚的沖出來,開了大門就走。少爺,溫小姐發生了什么事?”
  “走了,糟糕!我要馬上追上去。”
  “少爺,你光著腳板……唉!小兩口都是那么匆匆忙忙。”
  蔚甄一口气的跑回古堡,阿山看見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問她發生了什么事。
  “沒事。”她用手背擦眼淚,眼淚還是流下來:“山哥,求你幫個忙,那個姓葉的來找我,千万別讓他進來,也不用告訴芯媽。”
  “葉先生是你的朋友,我不能對他沒有禮貌。”
  “山哥,我現在求你,你肯不肯幫我?”
  “我當然幫你。”
  “姓葉的已不再是我的朋友,你若真是幫我,他來了你請他走,他吵鬧呼叫便赶他走,一個人不夠力,找福哥、小張、保叔幫忙。”
  “我一個人也可以對付他。”阿山最怕人看扁他,他的确龐然身軀,巨如山:“你放心,溫小姐,我一定不會讓他踏進大門半步。”
  “謝謝你。”她這才松了一口气,走進花園,在對著大屋的噴泉坐下,鞋子扔在一邊。
  她有生以來,最痛苦絕望便是這一刻,不單是一個美夢破碎,她的精神和心靈全都崩潰了。
  她雙手掩住臉,縮在那儿哭,哭個天昏地暗,人也麻木。
  “蔚甄,蔚甄。”有人輕拍她,一下又一下。
  她看見是芯媽,失態地挨進她的怀里,放聲痛哭。
  “發生了什么事?”芯媽輕撫她的背:“小兩口吵架是不是?葉天朗已經追上來,吵著要見你,大概是向你道歉。”
  “不要讓他進來,干媽,不要讓他進來,他不是好人,他是騙子!”
  “吵架好說話,他知道錯,向你道歉就是了,阿山在赶他,我罵他沒禮貌,阿山說是你叮囑赶他走的。”
  “是我叫山哥不要放他進來。干媽,你幫忙赶走他,我真的不想再見他。”蔚甄抽噎。
  山嫂由屋里出來:“溫小姐,你真的回來了。那位葉先生請你听電話,在小偏廳。”
  “干媽,”蔚甄抬起淚臉,求著:“警告他不要再打電話來。山嫂,以后姓葉的打電話找我,馬上把電話挂上,謝謝你。”
  山嫂是做打雜的,她和芯媽、蔚甄接電話的机會最多。
  芯媽把山嫂拉過一邊:“他們有點爭論,你告訴葉先生,暫時不要打電話來,等她气消了,她自然去找他。”
  山嫂領命而去,芯媽過來:“你精神不好,把鞋子穿上,回房間休息一會,姑爺剛來了不久。”
  “他來了,碰到他怎辦?我這樣子。”蔚甄邊穿鞋邊說。
  芯媽從腋下拿出一方很清洁的手帕,交給蔚甄:“抹把臉,定定神。”
  蔚甄和芯媽回客廳,姑爺坐在客廳看報刊,喝凍飲。
  “顧先生。”
  “溫小姐,你今天不是要去市區,還沒有出門?”顧先生隨便打個招呼,繼續看他的時事新聞。
  “溫小姐今天不出去,她有點不舒服。”芯媽連忙護著。
  顧先生這才抬起頭,一看,嚇了一大跳,蔚甄不單只是容顏憔悴,而且眼紅、鼻紅、連嘴唇都好像紅腫:“溫小姐,你真是生病了。芯媽,馬上扶溫小姐回房間躺著,我去打電話請吳醫生。”他放下報紙站起來。
  “不,不,顧先生,我沒有什么事,我睡一覺就好,謝謝關心,失陪。”蔚甄心靈很脆弱,怕又痛哭流涕,馬上奔上樓梯。
  “芯媽,不用請醫生嗎?”
  “不用了,姑爺,溫小姐身体相當好,她睡一覺應該沒事。姑爺,我想上樓看看溫小姐。”
  “好,陪陪她,五點我會侍候小咪。”顧先生又加上一句:“你代我問候溫小姐,看我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蔚甄回房間,人就控制不住,眼淚長流,她把她和天朗合照的相片、天朗的相片全掃向地毯上。
  芯媽敲門進去,看見一地的東西。
  她歎口气,坐在床邊:“蔚甄,你來了已經四個月,我從未見你發過脾气。”
  “我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激動。對不起,干媽,有沒有嚇著你?”
  “干媽打了三十多年工,見過很多事,我不會大惊小怪。蔚甄,十只手指有長短,像葉先生這樣好條件的人,也會有缺點。我知道,如果你們隨便吵吵,你是不會這樣傷心的,是不是你發現他以前有過女朋友?听干媽的話,往事就不要追究了。”
  “有女朋友?他不單只有許多女朋友,而且還有很多情婦。干媽,你是見過世面的人,女朋友和情婦你分得出。”
  “最多以為他是花花公子,想不到他這樣濫交,亂搞男女關系就不好,他現在還有情婦?”
  “大概暫時沒有。”蔚甄軟弱無力地靠在床上。
  “那一定是為了你,浪子回頭金不換。蔚甄,你听我兩句,男人只要條件好,結婚之前,有四、五個女人,是等閒事,婚前花心,比婚后花心好。所以,就算他以前有一打女人,他答應娶你,就等于修心養性,做個好男人,痛改前非,這樣的丈夫,才不怕亂搞婚外情,他什么都見過了嘛!所以,你嫁葉天朗,真是有福。”
  “可是,他不肯和我結婚,這證明他浪子不回頭,我沒有福。”蔚甄眼眶又熱了:“干媽,我是被他拋棄了。”
  “那天他不是向你求婚嗎?難道他在耍你,尋你開心?”
  “不,是真的,他說他一定會娶我,但要在六年之后。”
  “六年,嘿!六年后我讓他當皇帝,”芯媽為她打抱不平:“為什么要等六年,總有個原因。”
  “為了他的理想,他早已訂好了三十而立的大計,不過,他后來為了我愿意縮短三年,他答應三年后娶我。”
  “蔚甄,其實你也不用太傷心,現在認清楚他還不遲。好啦!三年六年都沒關系,三年后他真心愛你,你便和他結婚,若三個月后,你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你就扔掉他,反正你不會吃虧。”
  “但,我……”蔚甄伏在她臂上哭了。
  “已經吃虧了?唉!你們這些年輕人……”芯媽突然說:“他不能這樣不負責任的,你們既然已經……還有什么六年理想,他應該馬上和你結婚。”
  “他不肯結婚,我才痛心。”
  “他不是答應九月五日帶你回市區,一定會有個安排。”
  “有!安排我住在他家別墅,做他的情婦。”
  “他這樣對你?想不到他這樣下流,這怪不得你傷心。哎!万一你怀孕,那……如何是好?”
  “干媽,這個你可以放心。”蔚甄接過芯媽遞過來的紙巾,抹抹鼻子:“他怕我怀孕迫他結婚,他早就做好准備功夫,他和一百個女人歡好,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怀孕。”
  “他真陰險、真會計算、可怕、嚇死人,反正沒有后患,分手算了。”
  “干媽,我還是第一次愛上一個人,”蔚甄嗚咽:“說完就完了么?”
  “他不肯娶你,你也沒有辦法,就算走霉運劫數,以后帶眼識人。靚仔,總是沒有良心的。”
  外面有人敲門,芯媽站起來,開門走出去,原來是山嫂。
  “那姓葉的不停打電話來找溫小姐,又在外面和阿山爭執,吵著要進來見溫小姐,姑爺問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先下去擋一下,我馬上去見姑爺,”芯媽回蔚甄的房間:“你休息一下,別胡思亂想了,如果你不想到樓下去吃晚飯,我把飯菜送上來,反正你今天放假……”
  “溫小姐怎樣?”
  “謝謝姑爺,溫小姐已經在房間休息。”
  “我看她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么簡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位葉先生在門口吵著要進來,又打了六、七個電話來找溫小姐。”
  “對不起,姑爺,騷扰你,其實溫小姐已經警告他不能來古堡騷扰,但是葉先生不合作……”
  “我不是這意思,我知道不是溫小姐讓他來吵鬧,我只不過關心溫小姐。”
  “關心她,但她……”
  “但她只是個老師,不過,她悉心照顧小咪,她在這儿工作生活,她是古堡一份子,也算是自己人了,她若出了什么事,不應該關心她嗎?”
  “應該,謝謝姑爺。可是,姑爺一向……”
  “我一向冷血、麻木、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感情……”他輕歎一口气:“芯媽,你認識我超過三十年,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是吧?”
  姑爺和葉天朗是兩個不同類型的男人,他從小到大,從來不會蹦蹦跳跳,他不像天朗那么活潑、活躍、貪玩。但是,他也是個有朝气,會說俏皮話,善良和藹的人,他也不算內向,喜歡足球、籃球,他還參加過一個球隊,出國比賽得個亞軍,由于全隊得分最多,還奪取了一只銀杯,后來由于馮明珠熱衷打网球,有空便拉著他陪伴,漸漸他才退出球隊,隨明珠打网球。
  他轉變得冷漠寡言,還是兩三年內的事。
  “年紀大了不中用,記性不好,但姑爺那么一說,以前的事我都記起來了,”芯媽說:“不瞞姑爺,我已經認了蔚甄為干女儿,為了她的事,我也很擔心。她一向意志堅強,但現在几乎陷于崩潰邊緣,她有病,但醫生醫不好。”
  “我想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蔚甄是個好女孩,從未行差踏錯,那個姓葉的還是他第一個男朋友,”芯媽說:“姓葉的欺負了她,但不肯負責任,所以蔚甄很痛心。”
  “這怎么可以?一定要他負責。”顧先生想起:“溫小姐上星期向我辭工結婚,葉先生不是帶她回市區舉行婚禮嗎?”
  “不是結婚,是關她在葉家別墅里,和她同居,姓葉的要蔚甄做他的情婦。”
  “這太不像話,”顧先生有點气:“溫小姐為什么不告訴家人,要家人出面解決這件事?”
  “蔚甄舉目無親,只是她孤單一個人,她從小死去父親,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親人,她和麗珊表小姐最好,她在一定會幫忙想辦法,但她也去美國了。”
  “她媽媽呢?”
  “媽媽?別提了,她媽媽已改嫁,蔚甄的繼父是個禽獸……他想奸污蔚甄,幸而被她逃脫住到表小姐家去。”
  “她為什么不報警,不告訴她媽媽?”
  “報警有什么用,除非她真的被他強奸了,但有幸被她逃脫,至于她媽媽,一向不關心女儿,整天打牌,她甚至相信她丈夫的話,說他喝醉酒,一時把母女兩人認錯了,她不相信丈大會污辱女儿。”
  “怎會這樣?”
  “那繼父花了几年時間安排了一個机會,早有預謀,蔚甄怎斗得過他,為怕再受傷害,她連家也不敢回去,為了養活自己,為了賺錢繼續念完大學,她便不怕艱難來這儿工作,其實,她本身也是小姐,家境不錯。”
  “她的遭遇這么差,真是太辛苦,”顧先生突然有所感慨:“好!既然她無親無靠,我以小咪父親的身份和姓葉的談判,要姓葉的娶溫小姐,吩咐阿山,他再來,請他進來見我。”
  這倒令芯媽意外:“姑爺,在你和姓葉的談判前,最好找蔚甄先談談。”
  蔚甄撐起身体,拿個盒子,把天朗送給她的衣服、飾物、用具……全部扔進盒子里。
  她歎口气倒回床上,好了!如今一無所有,沒有男朋友、沒有愛人、沒有婚姻、沒有白馬王子,沒有美夢。從此之后,又是她一個人,天天對著傻妞,黑白不分。
  日子一定更長,怎樣過?
  最可悲的是她雖然恨天朗,但她到底還是愛他,因昨天他們仍然很恩愛。
  過去葉天朗的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只想玩弄她,現在分手還好,若過一、兩年他對她生厭,便會一腳把她踢開。
  她想起那個艾達,覺得自己和艾達完全沒有什么分別,天朗和自己分手,同樣很快又把另一個女孩子追到手。
  她早就看到他丑惡的面具,為什么還要送羊入虎口?
  因為他是她夢中的情人、白馬王子,她以為好夢成真。
  厭倦了古堡的工作,想到葉家做少奶奶享福。
  受了麗珊的影響,以為找到好歸宿。
  她又怕隨他回市區之后控制不住他,所以迷失理智讓他占有了。
  她全豁出去了,結果是痛不欲生。
  那天,她沒有到飯廳吃晚飯,也沒有和顧先生談談,雖然芯媽通知了她。
  因為她頭痛、眼痛,站起來輕飄飄。
  她睡了一覺,不敢再睡,因為她一打瞌,便看見自己穿著漂亮的婚紗,拖著葉天朗由教堂走出來,醒時又哭了一場。
  第二天,蔚甄也沒有吃早餐,沒胃口,又怕看見小咪,因為小咪看見她便要去海灘。蔚甄不想去海灘,葉天朗會在屋外等她,但向小咪解釋是沒有用的,她根本什么也不懂。
  午餐前,芯媽進來:“到樓下吃飯吧!我做了凍芝麻雞,很開胃的。”
  “謝謝干媽,我不餓。”
  “你由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沒吃東西,怎會不餓?好,不吃飯吃水果,等會儿我拿些哈蜜瓜、木瓜、士多啤梨進來。啊!”芯媽想一想:“姑爺下午四點便要回市區,他离開前一定要見你。”
  “請告訴姑爺,兩點十五分我在樓下圖書館等他。”
  她曾經向姑爺辭工,這件事總得有所交代。
  如果姑爹找到人,她也要安排今后的去路,總之,一失足成千古恨。
  “姑爺!”姑爺走進圖書館,蔚甄馬上站起來:“芯媽說姑爺要見我。”
  “想跟你談談,請坐。”
  蔚甄坐下來,馬上表明她自己的來意:“上星期我向姑爺……”
  “顧先生!”他提醒她,他是拿了一杯咖啡進來。
  “顧先生,我上次請你找一位補習老師,不知道找到沒有?”
  “有几個人來應征,但沒有一個比得上你。我看這問題先不要討論,因為并不太重要。”
  “但我已經辭職……”
  “我可以當沒有听過,反正,我又沒有告訴小咪的媽咪。”
  “我覺得自己好麻煩,出爾反爾。顧先生,既然有人來應征,就另請新人吧!”
  “既然新不如舊,又何必換來換去,”他放下杯子:“你的私事,本來我不應該過問,但你是麗珊的朋友,又是小咪的恩師,我覺得,我們對你有責任。何況,芯媽說你孤單一個,我們更應該助你一臂之力。”
  “謝謝顧先生,恐怕你也幫不了我的忙。”
  “沒有嘗試過,又沒有盡過力,你怎知道一定失敗?”他沒有表現得很熱烈,但是很誠懇:“如果你同意,我可以代你和葉先生談判,要他負責和你結婚。”
  “最初他不肯,但我堅稱和他分手時,他妥協……”
  “他肯和你立刻結婚,不必再等六年、三年?”
  “是的。”蔚甄點了點頭。
  “他答應了就好,其實,他昨天在門外吵了一整個下午,又不斷打電話來,就知道他很重視你。溫小姐,這回真的恭喜你了。”
  “我不接受,顧先生,我是不會答應葉天朗的婚事。”
  “為什么?”他呆了呆:“你不是……不是很愛他嗎?”
  “是的,他是我第一個戀人,恐怕一時間,我也不會忘記他。但是,我真的不會答應他的婚事,我已經和他分手。顧先生,如果你仍然肯雇用我,我會繼續留下來工作。”
  “當然,求之不得,但是……”
  “非常感激顧先生對我的關心,”蔚甄看了看表:“顧先生差不多要回市區。”
  “你現在心情不好,大概气還沒有消,”他說:“我看葉先生也不是一個坏人,或者過几天能寬恕他,其實你們兩位很相配。”
  “我會記著顧先生的話。”
  “無論發生什么事,別忘記我和芯媽,我們永遠站在你的這一邊,你絕對不是孤立無援。”
  蔚甄眼眶一熱,她盡力噙住眼淚,哽聲說:“謝謝。”
  蔚甄過了最難堪的一個星期。
  葉天朗天天來吵,要見蔚甄,蔚甄覺得對不起山哥,因為令他煩死了。
  葉天朗又不斷來電話,芯媽和山嫂擋駕,蔚甄后悔當初不應該把偏廳的電話給他。
  古堡有十几個電話,幸而只給他一個,否則不堪設想。
  葉天朗又送花來,蔚甄接過了就扔到廢物箱。
  后來花束又附小卡和便條,蔚甄看都不看便撕碎了。
  星期五,葉天朗托阿山帶話。
  “溫小姐,葉先生說,他本來今天就走,但為了見你一面,他延期到星期日,葉先生希望你星期日黃昏之前,無論如何到玻璃屋一敘,你若不再理他,也請你去一次。”
  “山哥,麻煩你告訴他,我不去。”蔚甄心里很煩、很痛苦,但哀莫大于心死,她今天才發覺自己很狠得下心。
  “你不去,他會吵過不休。”
  “山哥,我知道很對不起你,他把你煩死了,好在他星期日便會回市區去,以后不會再來。山哥,你就多忍受兩三天吧!”
  “我不是這意思,溫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平時閒得發慌,葉先生天天來求情,反而熱鬧了,我一點也不覺得煩。不過,你們小兩口吵架,就算葉先生全錯,但他天天來請罪,又送花又送卡,很有誠意。溫小姐,我代葉先生求個情,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他真的知道錯了,天天跑來跑去人也憔悴了,好可怜。”
  “喂!你說夠了沒有?”山嫂狠盯丈夫一眼,蔚甄還是第一次見她發火:“他可怜,溫小姐就不可怜?星期日他拍拍屁股就走,你看著,他一出小島就交女朋友,溫小姐又怎樣,吃虧的到底是誰?”
  “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你說的都不是人話,”阿山反辯妻子:“挑撥离間。”
  “山哥、山嫂,你們別為我動气,我和葉天朗的事,并不是說句對不起、道歉就能解決,請兩位忍耐點,過兩、三天葉天朗這個人便會消失,以后古堡會回复宁靜……”
  整整一個星期,蔚甄為了回避葉天朗,不單只要悶在古堡里、困在古堡里、傷心在古堡里,就連小咪每天去游泳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蔚甄覺得很對不起小咪,自責并非一位好老師。
  星期六,蔚甄送了小咪上床,回到房間,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葉天朗。
  她心情煩躁,便坐下來,寫信給麗珊,反正她和葉天朗的事,遲早也要告訴她。
  芯媽敲門進來:“蔚甄,姑爺已經回來了。”
  今早姑爺來過電話,她看看表:“已經四點。”
  “姑爺請你到書房,”芯媽神色有點特別:“你就跟我一起下樓吧!”
  蔚甄開門進書房:“顧先生。”
  “請坐。”他走過去關上了門。
  大書桌后的大班椅一轉,竟轉出個葉天朗來。
  “甄甄!”他站起來走過去。
  她嚇了一大跳,退步:“你怎會進來的?你從哪儿混進來的?”
  “溫小姐,”顧先生忙上前解釋:“剛才我回來,在大門口碰見葉先生,葉先生請我讓他進來向你道歉,并且補償他過去對你的虧欠,他是誠意的。”
  “補償?我失去的你真可以補償嗎?”蔚甄繞到葉天朗的面前:“我以前是個純洁的少女,有一顆完整平靜的心,都給你破坏了。你怎么補償?你說,你怎樣補償?”
  “你們兩位好好地談,葉先生,希望你不要辜負溫小姐。”顧先生識趣的回避。
  “顧先生,你曾經說過要幫我的,”蔚甄叫住他:“這話現在還有效嗎?”
  “當然,我和古堡的人都支持你。”
  “顧先生,你的年紀可以做我的哥哥了。”蔚甄盯住葉天朗,不讓他靠近。
  “哥哥?太老,應該可以做你的叔叔了。”
  “那就請你以哥哥或叔叔的身份留下來,為我主持公道。”
  “但,你們之間的私事……”
  “你既然當是我的親人,就有權知道我發生了什么事,否則怎能主持公道?”她求著:“請你坐下來,好嗎?”
  “好!我坐在這里。”他果然坐下:“對不起,葉先生。”
  “我不介意,說不定你還可以幫助我。”他笑笑。
  “葉天朗,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怎樣補償我?你能還我貞操還我清白;你如何令我一顆破碎了的心,恢复原整?”
  “甄甄,我知道令你好傷心,不過,我已經肯妥協,為了你,我愿意放棄理想和人生大計。”
  “你的理想和人生大計,是要我做你的情婦六年……”
  “甄甄,我不是這意思……”
  “如果你不肯坦誠相對,那我們也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請你离開。”
  “好吧,都由你說,我承認。”
  “這六年里面,你一方面把我困在別墅供你玩弄,而另一方面,你就以鑽石王老五的身份,去繼續你的人不風流枉少年的浪漫生活。六年差不多玩夠了,才成家立室,對否?”蔚甄問:“如果我說錯了請提出理由反駁。”
  “我不是想再出外風流,我只是想多几年無拘無束的王老五生活,因為結了婚便要安定下來,說不定還有子女,我不想太快做人家的丈夫和父親,我怕不能胜任。”
  “你既然還不想結婚為人丈夫,你不應該和我發生關系,你知道我是很傳統很古板的,我不是豪放女。顧先生,你認為我說得對不對?”
  顧先生點一下頭:“葉先生如果不想早婚,便應該和溫小姐保持好朋友或情侶的關系。但事情發生了,葉先生便要負責和溫小姐結婚,不能再顧及你的理想和人生大計。”
  “我已經為了她放棄理想。”
  “我不要你為我放棄什么或改變什么,為了別人而放棄改變理想是不智的,結婚只有招來日后的怨恨。”
  “甄甄,別的都不要管,你要結婚,OK,我和你結婚就是。”
  “你還記得那天你說過什么?”蔚甄想起來又心痛,一雙眼睛紅起了:“那天我走,你大聲叫‘你用不著這樣逼我,我如你所愿,你要結婚就結婚吧!’多么不服气,認不認?”
  “我承認說過,但……”
  “你肯和我結婚,不是因為你愛我,不是因為我适合做你的太太,更不是因為你需要我,只是我逼你,那……那還有什么意思?”蔚甄哽咽:“由于我逼你,所以你被逼与我結婚,將來你發覺早婚并不好,你會后悔,會厭惡我。你重視事業,若婚后你事業不理想,你也會把罪名放在我身上,后悔娶了我,否則你的成就更大,到時由佳偶變怨偶,怎么辦?离婚?說到底還是會离婚。何不……何不就現在分手。就算是我不檢點、不自愛的報應……我是不應該隨便……隨便向男人獻身,是我該死……”蔚甄終于泣不成聲。
  “溫小姐。”顧先生站起來。
  蔚甄揮揮手:“我沒事。”
  顧先生遞給她一盒紙巾,蔚甄接過了:“那天我問你是否甘心情愿娶我,你便粗著嗓門喊:‘我還有選擇嗎?’好了!現在我不強逼你,你也有所選擇。既然不甘心娶我,我也不甘心做你的情婦,我們分手。”
  可能因為有第三者在場,可能這些日子葉天朗扑來扑去夠煩了,心情很坏,脾气躁:“我已經答應馬上和你結婚,你到底還要怎樣?”
  “愛情尚且不能勉強,何況婚姻?我不想強逼你,更不想你后悔。”
  “我肯娶你就是,后不后悔是我的事,反正你是葉天朗太太,要不要我立字為据,保證不和你离婚,你可以一生做我的葉太太?”
  “你這是什么態度,誰希罕挂個葉太太名銜?”蔚甄辛辛苦苦控制不掉眼淚,又已忍不住再掉下來:“你不尊重人,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非嫁你不可!”
  “你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想我怎樣?”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是你來找我的,可不是我去找你的……”
  “葉先生,發脾气解決不了問題,”顧先生忍不住插嘴:“平心靜气地說,對女孩子溫柔些。”
  “是她把我逼瘋的,啊!”葉天朗突然看了看顧先生,又看了看蔚甄冷笑:“怪不得你想踢開我,原來變心了。”
  “你說什么?你這狗嘴。”蔚甄气极:“誰像你那樣下流,你馬上給我滾,這儿不歡迎你,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見你。”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天朗不屑說:“從來只有我葉天朗拋棄人,沒有人敢拋棄我,你弄清楚,是我自己走,可不是你赶我走。”
  “葉先生,不要意气用事,事情還沒有解決……”顧先生上前攔住他。
  “解決了!我們分手,從此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玩完啦!”
  “你怎可以這樣不負責任?”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葉天朗拍開他的手:“你不用做假好人,乘虛而入,哼!”
  “葉先生……”
  葉天朗昂頭過去,開了門又用力拍上門,走了。
  蔚甄倒在椅里,淚如泉涌。
  “溫小姐,”顧先生很不安:“葉先生會不會是有點誤會,我馬上追上去向他解釋。”
  “不必!他自己心里最明白,他只不過利用別人找借口不想負責任,”蔚甄搖了一下頭,淚珠不斷滴下:“他不肯早婚,不愿意受束縛,他只想要一個情婦供他享樂。”
  “他不負責任,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我很煩,心很亂,”蔚甄拼命搖頭:“我一生沒遇過好事,總是倒霉。活下去有什么希望,死了倒好……死了倒好……”
  “你千万不要胡思亂想,你疲倦了,我叫芯媽扶你回房間休息,”顧先生很同情她,更怕她會做傻事,一面按鈴叫人一面說:“睡一覺就好!”
  芯媽強迫蔚甄喝了一杯鮮奶,服了兩顆鎮靜劑,她替蔚甄關上房門時,看見顧先生站在門邊。
  “溫小姐怎樣?”
  “她已經兩晚沒有睡過,又倦又餓,才吃下鎮靜劑不久,便睡過去了。”芯媽歎气:“她未入睡前還哭著說對不起小咪對不起姑爺,因為她一個下人,弄得古堡上下人等不安,其實下人也是人,下人也有感情和痛苦。”
  “我一直沒當她是下人,你和她,都是古堡一份子,我也不覺得她煩或有什么不對。小咪有病,她何嘗不是日以繼夜的侍候她,況且這次也不是溫小姐的錯,嚴格說,她是受害者。”
  “其實她真是可怜,”芯媽走進小咪房間,替她換衣服:“父親死得早,母親再嫁,從小缺乏親情和家庭溫暖,長大了,又要逃避禽獸不如的繼父。她為了保全清白才充軍似的來到這小島上,還遇上一個小咪這樣,沒趣的小主人……對不起!姑爺,我不應該說這种話。”
  “都是實話,繼續說下去。”
  “在這儿工作生活,我們年紀大了,無所謂,但對一個十几歲的少女來說,真是好悶好難過。就在這時認識個外貌十足討人歡喜的男孩子,姐儿愛俏,加上寂寞,很容易便被姓葉的甜言蜜語騙倒。他騙到了手又不負責任,他說六年后娶她,誰知道六年后是什么世界,說到底,他還是存心玩弄,不想和蔚甄結婚,就算他勉強娶她,金絲雀進鑽石籠里,也不會有幸福。”芯媽為小咪打扮好了,抱她下地,牽著她去吃點心:“一句話,遇人不淑,總之,她就是個苦命的人。”
  “我怀疑,她和姓葉的今天的發展,是我們害的。”顧先生跟著便下樓。
  “啊!”芯媽側頭望住他。
  “姓葉的長得很漂亮,但明珠說,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追求溫小姐,也就是說,她并非從未接触過英俊的美男,且她一直保持清白,證明她很有理智。”
  “蔚甄有思想,也有主見。”
  “小島的生活實在太無聊,這古堡冷清清,對著個小孩子,不能傾訴心事,如果是個正常的小孩子,還可以和她玩游戲,做個玩伴。但小咪什么都不懂,溫小姐太寂寞,受不住姓葉的誘惑,所以……便發生了今天的事。”
  “對呀!”芯媽抱小咪上椅子,喂她吃點心:“人寂寞,平時听不入耳的甜言蜜語,也會特別動听,而且姓葉的是個情場老手,對蔚甄早有預謀,那次他裝病,騙倒蔚甄……唉!她真是命苦,桃花劫。”
  “我們應該怎樣幫助溫小姐?”
  “多陪她,多勸她,希望她很快忘記姓葉的,可惜我沒有念過什么書,她和我聊天,簡直是對牛彈琴。”
  “以后我一有空便回來,為了她,我應該盡點力。為了小咪,我也不希望她离去,要找一個像她那樣好的老師不容易。”
  “這是真話,以前的不好又做不長久。”
  “溫小姐大概什么時候可以醒來?”
  “她服了兩顆鎮靜劑,大概會一直睡到明天清晨。姑爺有什么事?”
  “姓葉的態度很差,把溫小姐傷得很厲害,她哭著說死了倒好,我擔心她醒來又看不開,會……會輕生。”
  “我今晚睡在她房間里,小心看管她。”
  “這就好,你多陪她、多安慰她、勸解她。”顧先生滿意的點頭:“你不用分神理小咪,小咪就交給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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