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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先生為蔚甄買來一些針織的書籍,蔚甄很高興,迫不及待地翻著看。
  “合用嗎?”顧先生接過芯媽送來的茶。
  “合用。謝謝顧先生!”
  “你應該叫我的名字,我叫顧齡,記得住嗎?”
  “記得,但我叫不出來。”
  “為什么叫不出,我也叫你蔚甄。”
  “那是不同的,”蔚甄坐下來,把書放在扶手上:“你曾經說過可以做我的哥哥甚至叔叔,叔叔就別提了,你那么年輕,一點都不像我叔叔。譬如兄妹吧,哥哥叫妹妹的名字是應該的,但做妹妹的連名帶姓的叫總是不太好。”
  “那你可以叫我齡哥哥或是顧齡哥之類。”
  “唔!多肉麻。”蔚甄皺了皺鼻子:“說真的,我應該叫你表姐夫,因為我叫顧太太表姐。”
  “還是叫顧先生吧!”
  “今天星期五,又不是公眾假期,你怎會有空來度假?”
  “說來話長,你怕不怕悶?”
  “不怕,小咪還要睡覺。”
  “我做生意已經十几年,最初十年八年,常忙得晨昏顛倒,六親不認,特別是小咪出世第二年,岳父去世,我要一個人管理全部生意,乘飛机飛來飛去,開會比看見睡床的時間多兩倍,明珠一有空便到公司跟我吵,說我冷落她要和我离婚。我還記得,有一天陪明珠到澳門玩,回來發覺失去兩份合約,共一千九百万,工厂又勞資糾紛工人鬧罷工……總之一團糟,連明珠也嚇怕了。由于工人罷工十日,沒法如期交齊貨,又多損失一千万,從此明珠不敢再提离婚兩字。”
  “嘩!你走開一天損失那么大,你今天來了,會不會又……”
  “絕對不會,以前是制度、管理、經營方式不善,一人离去整間公司垮台。經過失敗,我重新組織,大力改革,這四、五年,公司一天比一天進步,別說我走開一天,甚至走開三、四個月,公司也不會有重大改變。”
  “我對做生意一點都不懂,不過我知道你一定很能干,很了不起。”
  “沒有什么了不起,只是累積了許多痛苦的經驗,既然肯檢討、肯改革,當然會越做越好。”
  “做一位成功人士,真的不容易。”蔚甄點一點頭,衷心佩服:“對了,以前為什么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很忙碌的樣子?但照你說,應該并不那么忙。”
  “是因為你來了,明珠說要給你放假,我才會每星期來一次。以前,只是小咪生病才來,不過也常來,因為小咪常生病,但你來了半年,小咪只生病兩次,第二次根本不用看醫生。”
  “那是說,你不是沒有時間,只是不想來。”
  “時間是有,但不想來,以前的老師看見我像見鬼一樣,不知道是尊敬還是害怕。或者是我態度不好,不會主動和陌生人交談……她們真是陌生人,一個還看不清楚高矮,已經換了另一個,我又不喜歡笑,所以,便好像很嚴肅、難相處的樣子。”顧齡一口气的說:“如果小咪正常,來看看女儿,陪女儿玩、培養感情,享受天倫之樂……那有多好!但是,她根本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東西,她不需要我,不需要親情,她最愛睡覺、洗澡,現在加上游泳。”
  “別怪她,她不是個正常的孩子,其實,小咪也很可怜。”
  吃過點心,顧齡去看女儿上課,這天教數學,已經教兩個位加數,每條數差不多教二十分鐘。
  晚餐時,顧齡說:“今天成績不錯。”
  “可惜明天她又忘記了。”蔚甄搖搖頭:“現在還好,最初來工作的老師,心急、不服气、苦惱,教得沒意思,很失望。”
  “所以過去的老師都跑掉,你對小咪最關心、最好。”
  “我也不好,我曾經辭工,如果真正關心她便不會急巴巴地想辭工嫁人。”
  “前事莫提,多吃點菜……”
  顧齡和蔚甄坐在石上,看小咪堆沙。
  “為什么你和表姐不多生個孩子?”
  “因為小咪智商低。”
  “不!是因為你們夫妻恩愛。”
  “是誰告訴你,我們夫妻恩愛?”
  “你不是說表姐因為你太忙不能陪她吵著要离婚嗎?她要把你留在身邊,當然因為愛你,現在,你有空,可以下了班便回家陪伴她,夫妻應該很恩愛。”
  “我每天下班,便到俱樂部去喝杯酒,遇到行家便談談,然后去吃一頓丰富的晚餐,或是隨便吃意大利薄餅、南洋沙嗲……零零星星,填飽算數。放假多半在市區別墅看書、听音樂,或者去看場電影,也會留在家里睡覺。”
  “你為什么不陪伴表姐?”
  “不是我不陪她,是她不能陪我,明珠交游廣闊,大家嗜好又不同,她最喜歡開狂歡晚會,家里叫得天翻地覆,我被逼要去別墅避靜。她又喜歡結交一大堆朋友,男男女女,節目可多,到拉斯維加斯賭錢,去歐洲、日本買時裝、飾物,去夏威夷游泳……一去一個半月,也去過兩三個月,她出門我便回家吃飯、睡覺,算是好享受。她們又喜歡結伴捧歌星,十場演唱會看足十五、二十場,一樣的捧。明珠好客又喜歡熱鬧,她不出國,家里天天有兩桌客人……所以,她根本無暇理我。”
  “既然是夫妻,你應該投其所好。”
  “我試過,失敗了,不行,差點要了我的命。音樂聲、玩笑聲、牌聲、嬉戲聲……嘩!吵得我几乎神經失常,我沒用,受不住。”
  “兩夫妻各自生活各自尋樂?”
  “有些宴會需要我們一起出席的,便一起去,但她有頭痛症,她頭痛時,便謝絕見客召我回家聊天。”
  “你們夫婦也很有趣。顧先生,下次你來小島替我買些粉紅色的毛線好嗎?”
  “好的,多少?一磅、兩磅?”
  “一磅就夠了,還是不要粉紅色,要鮮紅色吧!”
  “小姐,你到底要哪一樣,兩种顏色都買,可以任意選擇。”
  “小咪是公主,公主應該穿粉紅色,但小咪不懂愛惜,到處靠,到處躺,粉紅色很快變灰,我的心血也白費,所以還是紅色的好。”
  “原來你是為小咪編織,小咪真有福,她媽咪連頸巾也沒有給她織一條。”
  “表姐忙,我在古堡太空閒,特別是小咪午睡時間,我悶死了。天气轉涼,雖然表姐給小咪添了不少秋冬裝,但毛衣還是手織最暖,我想為小咪織件外套。拜托你了,顧先生。”
  星期五,蔚甄雙手拿織針,雙眼看著紡織圖案,一針一針地紡織。
  顧齡取了本書,在她不遠處坐下。
  芯媽進來,遞給蔚甄一封信。
  蔚甄看看,又看看信封后,把信輕輕地撕成几份,放在身邊的煙灰盅里。
  “看都不看就把信撕掉?”顧齡問。
  “看過兩三封,都是差不多的字句,會背了,不想看。”
  “看樣子,葉天朗對你仍然念念不忘。”
  “玩具未玩厭,孩子是不會扔掉的。”蔚甄一笑,繼續紡織。
  “你的心腸看來很軟,但有時又很硬。”
  “不同情況,不同需要,現在我已學懂了很多。”她忽然問:“顧先生,偏廳的電話號碼,能不能更改?”
  “你不喜歡?”
  “是我不好,那時候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了葉天朗,他走后還常打電話來。我倒無所謂有人擋駕,麻煩了芯媽和山嫂就不好。”
  “你放心,星期一我會辦妥。蔚甄,過了元旦,你可能有一個月的假期,我把游艇留給你,方便你出入。”
  “這真是好消息,如果有可能,我想去美國探望麗珊,麗珊說那邊就快下雪了。”
  “今年是我母親七十歲壽辰,她住在澳洲,已經十年沒見明珠,從未見過小咪,她請我們一家三口去澳洲,主要想見見孫女。”
  “元旦過后,天气很冷,小咪受得住嗎?”
  “澳洲和這儿相反,一、二月正是澳洲的夏季,小咪可以避免嚴寒,還可以游泳。”
  “那真是最好不過。”蔚甄興奮得放下毛線:“最好還是我,平白多了一個月假期,我要去美國看麗珊,分別探訪文杰、玫芳、宜玲和國新……唔!或者約媽媽吃頓飯……哎!真是好興奮,今晚就給麗珊寫信,最近她和方文利感情不錯。”
  “方文利是誰?”
  “你不認識的,他是葉天朗大學的同學,杜貝宁的表弟。他由美國回來度假,那次,葉天朗請客,他們都是座上客,便認識了,現在他們同一間大學。你和麗珊很生疏,她的近況你都不知道。”
  “可能見面少,她每次到我們家,總是找明珠,明珠很疼愛這個表妹。但是,她似乎很怕我,偶然遇到,她只是打個招呼便走開,她從不主動和我說話,而我也沒有主動去接近她。”他說:“麗珊對我沒有什么好感。”
  “怎會這樣,其實麗珊很容易相處。”
  “或者我難相處,你有沒有這個感覺?”
  “初見面的确有這种感覺,但相處下來,覺得你很隨和。”
  “謝謝!”他點了點頭,似有難言之隱。
  蔚甄倒沒留意,心里算著如何去分配那一個月假期,好好享受。
  她也實在需要好好休息,這大半年她經歷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最令她傷心的自然是葉天朗。
  蔚甄拒絕和葉天朗接触,是否已遺忘這個人?事實并非如此。
  蔚甄保守又天真,她一直知道葉天朗愛她,當他們發生關系后,她以為葉天朗會馬上和她結婚,于是,她便可以离開這偏僻的小島。
  她從未想過早婚,但既然遇上了夢中王子,彼此相愛,加上麗珊去美國時的鼓勵,她便深深記在腦里,認為嫁給葉天朗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誰知葉天朗拒婚,雖然最終還是答應了,但蔚甄是個很傲气的人,她認為葉天朗真心愛她會主動要求娶她,他最后是被逼答應,蔚甄感覺他對她的愛情已褪色,這种褪色的愛情她不稀罕,一咬牙把它扔了。
  事情就完了嗎?沒有!她心坎里仍然是愛葉天朗的,特別是葉天朗离去,根本沒人代替他。她也常做夢,不過都是惡夢。譬如,葉天朗推開她,走到另一端,拖著另一個女孩車子离去,她坐在海邊傷心痛哭;她和葉天朗吵架,葉天朗拂袖而走她追上去,結果陷進沼澤里;她坐在一間昏黑的屋子里,沒有窗沒有門,她計著時間等葉天朗由煙囪下來,然后耳邊響著情婦、黑市夫人……她常渾身冷汗的惊醒。生活沒有愛,夢里也沒有愛。
  她一方面逃避葉天朗,另一方面仍然想知道他的近況,她一定會在假期里到市區打听。
  十二月一日,下午,馮明珠突然到來,穿一件紅狐皮鑲黑皮草積克,黑色名牌牛仔褲、紫壓花皮靴。
  她向來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足為怪,奇就奇在她后面跟著個穿制服的司机,一共分兩次帶來了四只皮箱。
  這是一种豪華高貴的旅行箱,純白色鑲銀邊,款式、顏色一樣,就是尺碼不一樣,其中兩只比較大,其它兩只比較小,二十四乘十八,嬌小型。
  “蔚甄,打開那兩個大皮箱。”馮明珠很興奮的樣子。
  “我知道里面一定設計精美。”
  “設計?對呀!都是名家設計,非名牌貨我永不會買。”
  蔚甄打開皮箱,奇怪,里面竟然是兩排全新、漂亮、七彩繽紛的時裝,一排是運動裝,另一排是裙子及晚裝長裙,都很名貴很美,但全是夏裝。
  “蔚甄,再開第二個。”她嘻嘻地說,邊留意蔚甄的反應。
  這箱就更奇怪了,里面六套泳衣,都連裙子,四套睡裙睡袍,都十分豪華。還有鞋子、帽子、太陽眼鏡、手袋、內衣褲、手帕、紙巾……可以說應有盡有。
  “表姐,全是新衣物啊!”
  “對呀!全新,衣服都是八七年夏季新款,你喜歡嗎?”
  “很漂亮,表姐一向有品味。”
  “你欣賞便好,我跑了意大利、法國、日本……八六夏裝已經落伍了,我擔心你不喜歡,現在你喜歡就好了。”
  “給我?”
  “是呀!我送給你的圣誕禮物。”
  “送給我的?全部?表姐,剛進入十二月,這么早就送圣誕禮物。”
  “不早了,剛赶得及要用。”
  “就算送禮物也是一件,怎么兩皮箱這么多?”
  “兩皮箱才夠用。”馮明珠指了指那兩個嬌小型的皮箱:“那兩個是小咪的,里面也裝滿新衣新鞋新用品,這款旅行箱你喜歡不喜歡?”
  “好漂亮,輕巧、堅固,一定很名貴。”
  “喜歡就好,我買東西從來不計較錢,一算錢,就什么興趣也沒有了。”
  “其實,小咪一個人,一個皮箱便足夠了,去澳洲只須帶夏天衣服。”
  “又不是她一個人去,我索性買家庭裝,連公文箱一共六件。”
  “對了,我忘記你們一家三口出國度假,享受家庭之樂,小咪終于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一個月。”
  “蔚甄,我想和你談談。”
  “小咪醒了,我先替她換衣服,抱她出來見你。”
  “先別管小咪,由芯媽去帶她便可以了。”馮明珠脫下紅狐皮鑲黑皮草積克交給芯媽:“把下午茶放到偏廳,我有事和溫小姐商量,芯媽,你陪著小咪,別讓她來煩溫小姐。蔚甄,你跟我來。”
  到偏廳,兩人坐下,馮明珠一臉笑容:“有沒有出過門?”
  “和麗珊去過日本東京,參觀了迪士尼樂園。”
  “喜歡到較遠的地方旅行嗎?”
  “喜歡,我准備去美國。”
  “澳洲呢?想不想去澳洲?澳洲的黃金海岸世界聞名。”
  “澳洲應該不錯,但那儿我沒有朋友,美國有麗珊,她會帶我到處游玩,但我暫時沒想過去澳洲旅行。”
  “澳洲地大物博,很宁靜,現在去剛好夏天,最适合你,因為你喜歡游泳。”
  “也适合小咪,第一,小咪也喜歡游泳;第二,小咪怕冷,去澳洲,享受一個月陽光。”
  “蔚甄,小咪不大喜歡跟隨我和她爸爸,她最喜歡跟你。”
  “你不用擔心,我不在,她自然會跟你。”
  “我……我恐怕不能和小咪一起去澳洲。”
  “取消不去了?”蔚甄很失望,因為等于說她的一個月假期泡湯了。
  “去。取消過好几次,再取消,顧先生肯,顧老太也不放過他,因為今年是她七十大壽,如果今年不去,恐怕她一輩子都見不到孫女。”
  “啊!”蔚甄松了一口气。
  “是我一個人不能去……”
  “顧先生一個人帶小咪坐長途飛机,要照顧小咪一個月,他行嗎?”
  “他不行,而且他還要乘飛机到雪梨開會和視察一個星期。”
  “表姐,你不能不去,這大半年,小咪一共見過你五次,平均每月一次也不夠。而且,顧老太太是你的家姑,她十年沒見你,一定很想你,何況她七十大壽,你一起去,顧老太太高興,相信顧先生更高興。難得一家三口出國探親,那會增加家庭樂趣,表姐,不要放棄你的權利。”
  “權利?就是因為沒有權利,我才不愿意去。”明珠放下碟子,喝口茶,從手袋拿出個鑲紅寶石的煙盒來:“如果小咪長得像我,或像她爸爸,聰明、漂亮,我愿意天天帶著她,去西伯利亞也可以。但是,她怎樣你最清楚,傻乎乎的,又笨又弱,又瘦又丑,我帶著她,像帶個包袱,又沒有面子,還要侍候她衣、食、睡……一衣一襪,我盡義務還來不及,何來權利?她會說聲謝謝媽咪嗎?不會。我在不在,她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你看,我來了,她在餐廳吃點心,她會吵著來見我嗎?不會。我帶她去澳洲,還不是和自己過不去,丟自己的臉。”
  “所以你一直不讓小咪去澳洲,顧老太也沒見過這個孫女。”
  “對!帶個傻瓜去,我怕笑死她祖母、伯父、伯母和堂兄姐,她祖母見不到小咪,也不會失望,她又不是只有顧齡一個儿子,她還有大儿子和女儿,孫子也有好几個。”
  “你呢?顧老太可能很想見你,你聰明、美麗又出色。”
  “不會啦!十年不見,還不是這樣過,她也不喜歡我,說我刁蠻任性,她喜歡大嫂,大嫂文靜會討老人家歡心。”她噴出一串煙圈,搖搖頭。
  “顧先生呢?你不陪他,他可能會不開心。”
  “他是有點不開心,不管怎樣,是他母親七十歲壽辰,當然希望我參加,那是他的面子。不過,我先生有個好處,他從不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雖然,他為了我不能去澳洲的事,兩天都不跟我說話,但經過我安撫,現在已經沒事了,他也認為我不去澳洲很合情理。”
  “你有什么理由?”
  “第一,澳洲地大人少,旅行游覽住十天八天沒關系,但住一個月,以我的性格,一定會悶死。第二,我由圣誕節前夕到元旦第二天,在家里開日夜餐舞會共十天整。之后,我又要參加七、八個宴會,一月中,要和朋友結伴去加拿大洛山脈滑雪……我計算過,四十天之內我完全沒有空閒。”
  “顧老太太未必會接受你的理由,她七十大壽應該重要些。”
  “對呀!所以你和顧齡一定要告訴小咪祖母,說我有病要吃藥,醫生不准我坐飛机,我對你當然說真話,但這真話不适合她,你們非要幫我撒謊不可。”
  “我相信我不會見到顧老太,顧先生說過我有一個月假期,那時我一定正在享受假期。”
  “蔚甄,今天我來除了提前送圣誕禮物,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么事?”
  “我想請你代我去澳洲。”
  “我?不行,我沒想過去澳洲。而且,你是顧先生的太太、小咪的媽咪,我怎能代替?”蔚甄意外而且不滿。
  “顧先生一個人帶小咪去澳洲我不放心,但小咪這一次是非去不可,如果你一起去,我便完全放心了。”
  “我不想和顧先生、小咪一起出國,我覺得這樣很尷尬,很不方便……我只是來小島侍候小咪,沒說過要陪她出國。”
  “這的确超出你工作范圍,所以我今天特地來請求你。我答應你,你在澳洲不用給小咪上課,如果你喜歡出外游覽,讓小咪睡覺,有人看守她便可以,沒有小咪纏住,你可以開開心心到處觀光。”
  “人生路不熟,還能到哪里?”
  “我知道很委屈你,但是,我怎么也不放心小咪跟她爸爸,男人怎會帶孩子?特別是小咪。你肯去,有你照顧著,我也就放心了。”
  “表姐,顧先生答應給我一個月假期,我把一個月都安排好了。”蔚甄气著,不開心又失望:“我已經通知麗珊我去美國,又約好了一班朋友同學聚會,我怎可以言而無信跑了去澳洲?況且我根本不想去澳洲。”
  “假期,好!我答應你由澳洲回來補你一個月假期,怎樣?”
  “我不相信顧先生去了澳洲一個月,還可以再抽一個月時間來看守小咪。”蔚甄呆了大半年屈死了、悶死了,難得有一個月的時間屬于自己,她必据理力爭。
  “到時我有辦法,相信我,”她打開手袋,拿出一張支票來:“假期我一定會補給你,你要對我有信心。你不喜歡去澳洲,我求你去,我對你應該有所補償,出差也有出差費,這張支票希望可以給你一點補償。”
  “表姐啊,我不想要任何金錢、禮物。其實,為了顧先生,你應該和他一起去澳洲,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買人來代替的,起碼,我不能給他們親情,我……”
  “哎唷,這么晚了,我還要赶回去參加一個婚宴。”她一看表,過去拿手袋站起來,邊走邊說:“蔚甄,你這次幫了我的忙,我一輩子都記著,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喜歡我這皮草積克嗎?農歷新年我送你一襲。”
  “表姐,表姐。”
  “圣誕快樂!”她風一樣卷出去:“并賀年禧……”
  蔚甄回到偏廳,倒在椅上,山嫂收拾東西,把支票交到她手上。
  她一看,是一万五,馮明珠早就有預謀,她不是來請求蔚甄,是收買。
  而且肯定蔚甄會貼貼服服。
  蔚甄捏住支票,很生气又不服气,馮明珠一點都不尊重她,以為錢就是一切。
  蔚甄對馮明珠很反感,一家三口,給老人家祝壽,那是享天倫樂,但是,她放棄義務和權利。理由只不過是:一,嫌澳洲悶不好玩;二,有十几個圣誕舞會。這也算理由?荒謬之至。
  馮明珠不是好妻子、好母親,更不是好媳婦,如果她愛丈夫愛女儿,一定會陪在他們身邊,又可以和丈夫再度蜜月,怎會把丈夫女儿隨便推向一個女人身上?顧齡肯原諒她,也是不可思議。
  她身為儿媳婦,十年沒見過家姑,如今家姑七十歲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說不定是她家姑的最后一個壽辰,她也可以不聞不問,完全不盡點儿媳婦孝道。若她愛丈夫,也應該愛丈夫的母親,竟開舞會比家姑做大壽還重要。
  蔚甄奇怪這种女人的丈夫為什么不變心,顧齡家有嬌妻竟然一個人在外吃晚餐、上電影院,他不是有妻等于無妻嗎?
  “蔚甄!”芯媽按按她肩膊,小咪爬上另一張椅上:“為什么坐在這儿發呆?”
  “表姐不去澳洲了,要我代替她,真沒道理,顧先生說好給我一個月假期,我什么都安排好了,現在她來轉個圈,連小咪都沒見到,就把責任往我身上一推,我的假期完蛋了。”
  芯媽歎口气坐下來:“我几乎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她從小便刁蠻任性,但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只是難侍候些。但自從她怀了小咪,這七年來她變得很厲害,很多事情……我說不出口。我們做下人的都覺得難受,姑爺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夫妻情深,姑爺什么都順著她,姑爺不會怪她的。”
  “夫妻情深?”芯媽馬上又轉了一個話題:“老爺和太太待人真好,看在太太份上,我一直對小姐盡忠。其實,她的所作所為,我……唉!下人不該談論主人。蔚甄,如果你還想繼續在這儿工作,就得委屈點,犧牲假期,陪小咪和姑爺去澳洲,不愿意不服气也沒有辦法,你斗不過小姐的。”
  “我知道,人家有財有勢,我拿什么去斗,但我真是不服气……”
  此后好些天,蔚甄沒有開心過,顧先生可能是他自覺過意不去,或者他也不開心,他沒有主動和蔚甄攀談,蔚甄好像變成啞巴了。
  這天蔚甄還在為小咪編織,雖過去學過編織,相隔几年,什么都忘了,現在是從頭學起,自然是慢些。
  芯媽拿了兩碗椰汁炖奶出來:“趁熱吃了吧!天气干燥,炖奶挺滋潤的,又養顏。”
  “小咪不吃的。”
  “所以我們趁她睡了吃,下午茶有椰汁蛋糕,小咪喜歡吃蛋糕。”芯媽吃了兩羹:“小姐打電話來,問你准備好了沒有,兩箱衣物夠不夠用?”
  “沒什么好准備,她都安排好,況且現在為時尚早,過了元旦才去,又不知道哪一天。”
  “日子訂啦!小姐說,是下一個星期五晚,夜航机。”
  “下星期五?”蔚甄數手指:“還沒到圣誕節。”
  “沒到,是十九號。”
  “什么?什么?”蔚甄跳起來:“姑爺說過元旦之后才去澳洲,怎么突然又提前?”
  “那天小姐來沒跟你說好嗎?”
  “沒有,從未提過改期,”蔚甄急得想哭:“一班朋友還安排好為我慶祝生日。說好放假又不放假,大家為討我歡心為我開生日會,我竟然又要缺席,馮明珠分明是耍我。”
  “怪不得她不敢找你,我問小姐要不要和溫小姐交代一下,或有什么吩咐,小姐說:‘不用啦!告訴你也一樣,由你轉告就是了。’原來她心虛,不敢和你說。”芯媽學著馮明珠,很不以為然:“小姐這就不對了,強迫人家去不喜歡去的地方,說好放假又取消,連人家的生日會也搞散了。”
  “她是有財有勢的大老板,我只不過是來打工的。”蔚甄扁扁嘴,眼紅紅的。
  “打工的就不是人?”
  “你又叫我不要跟她斗。”
  “斗也沒用,但吐口冤气總行吧!以前的老師來做一、兩個月便辭職,小姐就來罵我,說我對老師不好,不懂管家,全部責任推在我身上,我心里不服气也沒辯護,因她不會听,只會招來更多的罵。所以老師要辭工,我就左拜右求,你最好,一做大半年,所以我最喜歡你,為你不值。”
  “不值又怎樣?我馬上通知我的朋友,取消生日會,如果訂了地方就麻煩,真是……”
  馮明珠帶了一班朋友來送机,并在机場酒店的豪苑吃過丰富的晚餐。
  晚飯完畢回机場便叫顧齡入閘,顧齡說電腦板所指示起飛的時間距离現在還早。
  馮明珠叫司机替大伙拍了些照片,看了看表說:“一班朋友在家里等我,你們過海關,里面也有候机室還有購物店。”
  她替小咪脫下大衣,也叫丈夫及蔚甄脫下外衣交給司机,机場有暖气,澳洲那邊又暖,把大衣帶上帶下麻煩,反正回來時,她來接机時,會給他們帶冬衣。
  入閘時,馮明珠握著蔚甄的手:“就當是度假旅行,什么都不要做。”
  “既然如此,何必浪費你的机票錢?”蔚甄輕聲說,她到底是老板。
  “不浪費,值得的,有你看護著小咪我才放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你長大嫁人就知道了。進去吧!盡情享受,小咪乖女,拜拜!”
  可能是馮明珠命令下,顧齡一直牽著小咪,照顧她,除了上洗手間,大小事顧齡都沒有煩蔚甄。
  蔚甄背個皮袋,獨個儿輕輕松松。
  她到免稅店逛逛,又回來,坐在后排,望著顧齡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可悲。
  不知道他們夫妻是否恩愛,因為今晚才第一次看見他們兩夫婦在同一時間出現。
  但有很多事,可以看得到。
  若夫妻恩愛,怎肯分開一個月,怎肯放棄一家三口出門旅行的家庭樂?
  家姑七十大壽,如果她愛丈夫,她怎會不去澳洲為家姑祝壽?
  她不大疼愛女儿,可以原諒,因為小咪沒有反應,沒有共鳴,難免失望,而她肯花錢照顧女儿那就算了。
  她來送机,為什么還要帶著朋友?趁此机會聚聚親情不好嗎?
  吃飯時,她和朋友大吃大喝,顧齡靜靜地坐在一邊,只是夾菜給小咪或馮明珠示意他給蔚甄夾菜。
  吃飽了就赶丈夫女儿入閘,理由是家中一班朋友等她。丈夫出門一月,她還有三十天陪朋友,為何連這一小時也吝嗇?陪丈夫不比陪朋友重要嗎?
  最有趣的是那顧齡,不知道他是愛妻情切,還是做人已到化境,他不單只任由妻子擺布,連半句怨言也沒有。
  若換了另一個人,妻子不肯去向母親拜壽,拋夫棄女,不摑她几個耳光才怪。
  難道這就是婚姻,難怪葉天朗不肯早婚了。
  坐著真是悶,可能心情不好,她又想著,本來她的一月假期,麗珊為她安排了加州之旅,還有朋友的約會……有多開心,如今傻乎乎地坐在這儿。
  終于上了飛机,顧齡讓蔚甄坐前排,他和小咪坐后排,他說這樣可以兼顧小咪和她,她是沒有坐過長途机。
  后來接到餐單一看才知道也不算長途,到雪梨只不過需要八小時飛行,到日本也要四個多小時。
  起飛后還有晚餐吃,蔚甄第二次坐飛机,對飛机還是很有好感,何況頭等位的飛机餐特別丰富。
  小咪只肯吃甜品,蔚甄又逗又哄她也不肯多吃,不久她就躺在椅里睡著了。
  晚餐后放影片,是“學警出更”,顧齡問她想看電影還是睡覺,如果睡覺便把扶手拉上,躺著睡舒服。他們買了四張机票,全机滿座(适逢圣誕假期),就只有她旁邊的座位一直空著。
  “學警出更”去年她和文杰在戲院看過,但現在還想多看一次,坐飛机畢竟有點興奮,況且她精力充沛。顧齡可能常出門,不久就入睡了,蔚甄看戲,津津有味。看完電影,燈還沒有亮,机窗板拉下,睡覺的人還在睡覺。
  空中小姐含笑送上一杯什果賓治。
  坐了几小時,蔚甄去洗手間,順便往机尾的經濟客位走走,舒舒腳。
  蔚甄發覺机尾左面有塊窗板拉上了,她便走過去,攀住窗邊往外望,下面灰黑色,一望無盡,但上面有一抹金魚紅色的微光,飛机不停向前飛,那抹金魚紅越來越闊,并且由金魚紅變為金黃色。它下面,全是微涌的云海,中間是太陽上升的金黃,它上面還有藍天。
  如此說,我們平日在地面,所看到的都是云層,并不是天,因云層上面是一片云海,云海之上還有藍天。
  不管怎樣,太陽出來了,那景色又輝煌又美,令人歎為觀止。
  她輕輕緩步走過經濟客位,回到頭等位。
  顧齡可能正在找尋她,看見她,情不自禁地捉住她的手:“你回來了,我好擔心。”
  蔚甄看見其他人仍在睡,她指了指她身邊的空座位,顧齡會意上前面坐。蔚甄為小咪蓋好毛毯,扣上安全帶,然后回到座位。
  “我醒來看不見你好怕,想問那些空中服務生,但她們都在廚房。”
  “怕什么,擔心我由飛机跳下去?”
  “當然不是,我也不知道怕什么,”他輕聲說:“只是看不見你嚇了一跳,你到底去了哪儿?”
  “去看日出,嘩!好美好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和陸地看的完全不同。”
  顧齡看看表,在表上按一下:“現在香港時間深夜三時十一分,澳洲時間是早晨六時十一分,是日出時間。”
  “澳洲已經是早上,怪不得。日出我看過許多許多次,以玻璃屋的日出景最美,但和剛才比較,差太遠了,這是我看到最美的一次日出。”
  他看著她:“你心情似乎好轉了。”
  蔚甄呶呶嘴:“日出只是一剎那的事。”
  “怎么,你還是很不開心?”
  “不能算是很不開心,但也沒有什么值得開心的。若我去美國坐飛机,一樣可以看到日出,并且和老朋友相聚,澳洲人生路不熟,身份又尷尬。”蔚甄頓一頓:“我話說得太多了。”
  “你睡一會,等會下机又是白天。”
  蔚甄沒有拒絕,反正無聊,而且差不多乘客都睡了,她怕熱不要毛毯,抱著枕頭睡了。
  她一閉上眼睛,便看見一片云海,好美,好美,她穿著一襲白紗長裙,在云海上飄來飄去,一直到太陽出來后,她的長裙也變了金黃色。
  遠處正有一位瀟洒有型的男士,向她展開雙臂,她剛想飛奔過去,有人輕輕推她。
  她用力睜開眼,空中小姐在她面前出現:“早安,吃早餐了!”
  飛机內的小燈差不多都開亮了,后面還是灰暗的,蔚甄回頭望,小咪和顧齡都在睡覺,他們椅后都貼上不吃早餐的貼紙,早知道她也貼一張,她想看清楚那有型男士的相貌。
  不過早餐送上來她又很滿意,因為餐盤上有水果盤,睡醒吃些水果特別舒服。早餐有炸魚柳、炒蛋、牛角酥皮包,一排朱古力糖,還有檸檬茶,加上早餐前的鮮茄汁,她已經吃得很飽了。
  她到洗手間梳洗出來,顧齡正准備去漱口:“飛机就快降落了。”
  蔚甄也帶小咪去洗臉。
  飛机降落,原來還沒有到達,還要等四十五分鐘轉机,顧齡說:“這儿是雪梨机場,我們的目的地是布里斯本。”
  “還沒到達?什么時候才到?小咪還沒吃早餐。”
  “由雪梨到布里斯本,飛行時間只需要一個小時,上机后小咪可以吃點東西。”
  “等她吃了東西才換裙子,現在還有時間吧?我先去洗手間換衣服。”
  蔚甄貪方便,只穿了牛仔褲T恤,但一會要見顧齡的家人,她去換了條黃色的裙子,束起馬尾,扎了條黃色的絲發巾。
  一小時后再上机,又有飲品侍候,還有便餐,便餐有包裝好的杏仁餅,一袋脆腰果,一小盆水果沙律和一小盆布丁。
  蔚甄剛吃飽,收起杏仁餅和腰果,便去侍候小咪吃沙律和布丁,然后替她把那一套長褲運動衣脫下,換上裙子,把她的頭發束起,結個小蝴蝶。
  過海關,移民局人員會問几句話,還會特別問有否帶違禁品。
  然后去領行李過檢查站,檢查站可熱鬧,大部分人要打開皮箱,海關人員小心地一一翻查,但顧齡三個人不需檢查便可离去。
  一走出机場,候机室已經有一對中年夫婦在等候著,顧齡給蔚甄介紹,男的是他的大哥,女的是大嫂,大嫂一把抱起小咪,大哥叫一個男人幫忙搬行李。
  然后由大哥顧松開車送他們回家,顧齡不大喜歡說話,大嫂也曾提及馮明珠几次,又和小咪聊天,小咪答非所問。
  顧老太個子瘦瘦的,不算強壯,但也不算很衰弱,可能第一次看見孫女,她很喜歡小咪,一直抱著她。
  吃午餐時,是吃中國菜。房子很大,也很美,并且有管家。
  最初几天,蔚甄無聊极了,因為顧齡忙著敘親情。
  顧老太常把小咪帶在身邊,珍惜祖孫倆一月的共處,所以,蔚甄連照顧小咪都沒有她的份儿,她每天吃飽了便睡,豬一樣。
  幸好她早有心理准備,帶了毛線來,因小咪的外套還沒有完成。
  澳洲雖然沒有雪花紛飛的圣誕節,但是圣誕气氛一樣濃厚,顧家那棵松樹,听說是大少爺親自砍回來的,上面挂上許多飾物,噴了化學雪,下面還堆滿一盒盒、一包包的禮物。
  顧老太太為了讓小孫女見識一下夏日圣誕,親自出門(原來她已很久沒有出門,每年圣誕節都在家吃圣誕餐),帶她到市中心逛逛。
  圣誕節絕大部份店舖關門,一家人狂歡玩樂,但圣誕前夕一些大百貨公司門口,有一些穿紅衣、頭戴大南瓜的卡通人物,吸引顧客到公司購物。
  小咪很喜歡這些卡通人物,蔚甄可替那些人難過,衣服穿一大堆,裝大肚子,天气又暖,還要跳來跳去。
  本來顧老太想帶小咪進百貨公司給她買玩具,顧齡告訴母親小咪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她會做惡夢、受惊,甚至發燒。
  于是一行八眾:顧老太、大少爺、大少奶和他們的一子一女、顧齡、小咪和蔚甄,提早到餐廳吃圣誕餐。
  顧松早已訂了一張長桌,餐廳很有圣誕气氛,還不停播放圣誕歌。
  晚餐吃了大半,圣誕老人便來了。
  孩子們在歡呼,小咪惘然看著,圣誕老人到每一台,看見孩子便派一袋禮物(里面有玩具和糖果),還大唱圣誕歌,恭祝圣誕,很受孩子們歡迎。
  顧老太拆開禮物,由里面拿出一個金色紙皮皇冠,戴在小咪的頭上。
  小咪喜歡那些糖果,嘻嘻笑,顧老太也很開心。
  晚餐后,便分乘兩部汽車回家,由于要過了午夜十二時才拆圣誕禮物,顧老太和小咪都要先睡一會。
  蔚甄覺得拆禮物不關她的事,因為她不是顧家的人,她是外人,這几天她就沒有說過多少句話,所以她便回房間去,坐在椅上,很無聊。
  她沒有一天不無聊。
  想睡,但圣誕前夕啊!太早睡覺得很可惜,便給麗珊寫信。
  本想把澳洲的夏日圣誕告訴麗珊,但下筆時,才發覺知道得實在太少,她連這儿的百貨公司都沒有進過。
  她寫好信去洗澡,上了床正准備關燈睡覺,有人敲門。
  她下床開門,門外是顧齡:“拆圣誕禮物,快換衣服下樓。”
  “不去了,我正准備睡覺,我沒給任何人買禮物。”
  “那就去吃宵夜,大嫂焗了好香的圣誕蛋糕,一定要下來。”
  蔚甄不再拒絕,圣誕前夕,不應該在夢中度過。
  蔚甄換過衣服便到大廳,顧家一家人都在,似乎在等蔚甄。
  “拆禮物嘍!”顧松的小儿子叫。
  于是你的我的……顧家第一次那么熱鬧,蔚甄最初是站在一旁觀看,后來顧齡也把一些禮物塞到她怀里。
  “我也有?”蔚甄很自然地坐在地上。
  誰不喜歡禮物?其實蔚甄也只不過是大孩子。
  她拆開的第一份禮物,是顧齡送給她的一本很精美的日記簿,她早就想寫點什么,有了這本日記,還可以把澳洲所見所聞記下來。
  小咪給她的是一對金筆,金筆配日記,剛剛好。
  她正在拆第三份禮物,她奇怪誰會給她送禮物,突然听見顧老太很興奮地說:“這藥盒子好漂亮,溫小姐,你怎會知道我正需要一只新藥盒?”
  蔚甄啞然,她從沒有為顧家的人買過什么禮物,來澳洲后又沒有出去過,只是給小咪編織了一件外套,但還未完工。
  “媽,上次來看你,你說看見舊藥盒子就煩,看厭了,”顧齡馬上向母親解釋:“蔚甄來前跟我商量給大家送禮物,因為你們大家不認識,我給了她一點點提示。”
  “溫小姐,”顧老太一面慈祥地笑:“我送你的禮物合用嗎?”
  蔚甄忙把正在拆解的禮物盒打開,是一條很精美的繡花披肩,蔚甄一面把它披在身上一面說:“我好喜歡,謝謝顧老太。”
  “我們這份禮物才好!”顧太捧起一個打蛋机:“我做夢也想要個電動打蛋机,以后打蛋不用打到手了。這儿的電器好貴,根本就沒有這种新產品,哎,真好……”
  “不公平!”顧松笑著說:“禮物都給你一個人獨占了。”
  “我獨占?等會的蛋糕你不要吃。”顧太也在笑,她是個大方開朗的女人,和馮明珠是完全兩种不同類型的人。
  原來蔚甄還給顧松的大女儿安妮送了一件法國名牌泳衣,小儿子格利一副最新式袖珍電子游戲机。
  顧松夫婦送她一套有澳洲風景的運動裝,安妮和格利合送她一個羊毛手袋,都很富澳洲特式。
  拆禮物后大家便吃顧太親手做的圣誕蛋糕,顧太說有了打蛋机,以后每星期起碼三天有蛋糕吃。
  蔚甄開怀地吃著蛋糕,她來了几天,今晚才算和大家溝通,令她減少了局外人的自卑,因為大家都有給她買禮物,并非完全漠視她。
  她非常感激顧齡的用心与周到,若他來前不為她妥善安排,她若收禮物,自己一點准備也沒有,特別在圣誕節,那有多難堪多尷尬。
  她几次用感激的眼光看顧齡。
  圣誕節,顧家也熱鬧起來,顧太的妹妹、妹夫及他們的子女,被邀請來過圣誕。
  顧老太和小咪去睡午睡了,蔚甄是有心找顧齡的,終于被她發現顧齡在顧家后院。
  蔚甄走了過去。
  “顧先生,可以和你談談嗎?”
  “蔚甄,”他馬上回過頭來:“我正要找你道歉,這几天,我要陪媽媽閒話家常,又要和大哥談公事,根本沒有時間照顧你,你一定很無聊、寂寞。”
  “未來這儿以前,早就想到了,因我的身份尷尬,幸而你們一家人和和气气的,雖然不算熱情,但也沒擺什么架子。”蔚甄搖一下頭說:“我不是來說這些的,我是來向你和你太太道謝,昨晚拆圣誕禮物,若不是你們為我安排好,我真難為情。”
  “我本來早想跟你商量,但我每次到小島你都不大想說話,于是,我只好自作主張。”
  “不是表姐安排好的嗎?”
  “她不單是沒給大家送圣誕禮物,連我媽媽七十大壽的生日禮她都沒有買,我只好在禮物上面加上她的名字。”
  “表姐很喜歡送禮給別人,而且安排得十分周到,我身上的裙子都是她送的。”
  “那要看什么人,她常送禮物給麗珊,因為麗珊常替她找補習老師,她也喜歡送禮物給補習老師,希望她們開心,繼續工作下去。”
  “你是說,她只會送禮給可以供她利用的人。”
  顧齡想了一會:“她很忙,天天都有應酬,哪有時間一一兼顧。”顧齡顯然不想張揚有關明珠的事,大概在保護她:“我年頭來時种了棵芒果樹,那么高了!”
  “這儿什么都有,白菜、番茄、生菜、蔥、辣椒……呀!還有紅蘿卜、姜和花生,那邊有馬鈴薯。”
  “地方大,住的日子久了,每日种一些,十年的收成就不少。前院子還有許多果樹,你要不要吃樹上熟的水果?”
  “我沒事做,廢人一個,”蔚甄聳聳肩:“就怕礙你時間。”
  “你別忘記我也是來度假的,我們到前院去。”
  晚飯后,蔚甄正准備回房間,顧齡上前跟她說:“今晚出外晚餐,六點半在前院等。”
  蔚甄點點頭,正要問有什么喜慶事,顧松過來跟顧齡說話,他們很快就出門去了。
  蔚甄雖然來了几天,但對澳洲人的生活也知道一點點。澳洲人喜歡吃,可能由于他們生活簡單,可能由于食物便宜,不用花很多錢便可以吃得很好,特別是海鮮,蔚甄在顧家,天天吃龍蝦、蟹、石斑、帶子、鮑魚,青貝……
  澳洲人和香港人不同,香港人隨時可以一天三頓上餐館,澳洲人很少出外吃餐,除非有開心事或喜慶事。
  蔚甄不知道顧家有什么喜事,不能太不修邊幅,丟了顧齡的面子,所以她穿了襲白底七彩康乃馨花的裙子,半跟白皮鞋,還拿了手袋。
  她六點二十分便下樓,免人家等她,客廳靜靜的沒有人,她開了門出外一看,顧齡已在等候。
  顧齡打開車門。
  蔚甄上了車:“小咪呢?其他人呢?”
  “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他開車:“媽要小咪跟在她身邊。”
  到了餐廳,顧齡先為她叫了一杯紅粉佳人的雞尾酒。侍者們殷勤侍候,酒送到,另一位捧著個點著了的一根洋燭的CANDLE CAKE過來,放在她面前,這時,顧齡遞上株湯碗那么大的黃玫瑰:“生辰快樂!”
  “我?”蔚甄好不意外。
  “今天是你十九歲的生辰,由明天起,你開始步入二十歲。”
  “我,呀……”蔚甄張大嘴,又雙手掩住嘴笑:“今天十二月二十七日,我的生日,可是,我根本完全忘記了。”
  “吹蜡燭,”他柔聲說:“先許一個愿。”
  蔚甄閉上眼睛一會儿,然后一口气把洋燭吹熄,拿起那把結上紅蝴蝶的銀刀,先切了一角蛋糕給顧齡。
  “顧先生,謝謝你。”
  吃過生日蛋糕是一頓丰富而又多樣化的晚餐,吃水果時,蔚甄說:“顧先生,很高興你為我安排一個如此特別的生日宴。”
  “開心嗎?”
  “開心,我怎也想不到,我的十九歲生辰是這樣度過的,很新奇。”
  “你覺得開心就好,我知道這大半個月來你一直都不開心。”顧齡從外衣袋拿出一只皮盒,放在她手邊:“這是我和小咪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已經給了我那么多,還送禮物?太花費了。”
  “我相信你會喜歡這份禮物,先打開看看。”
  蔚甄打開皮盒一看,就禁不住叫了起來:“唷!好CUTE,我最喜歡這种熊,可愛得像個BB。”
  “這是澳洲特產,樹熊,最具代表性又逗人喜愛,我便以它為樣本,用奧普石鑲成一個樹熊的別針。”
  “奧普石?好漂亮,好通透,閃銀閃金還有不同顏色的花紋,是天然還是人造的?”
  “天然的,奧普石也是澳洲特產,它和鑽石及各色寶石一樣名貴。”
  “這奧普石樹熊別針一定很名貴。顧先生,我不可以接受。”
  “你先告訴我,你喜歡不喜歡這別針。”
  “喜歡,但太名貴了。”
  “你竟然不領情?我由設計、找奧普石……花了不少心血,這也是小咪第一次送給老師的生日禮物,你沒有理由拒絕學生對你的敬意。”
  “小咪根本什么都不懂。”
  “明珠逼你來澳洲,令你很不開心,我和小咪間接也變成罪人了,如果你接受這份禮物,表示你已原諒我們倆父女。”
  “我根本從未怪過你和小咪。”
  “那就收下吧!心意比金錢更重要,十九歲生日的紀念品,如果不變賣,那根本不用計較它的价值。”
  “我不會變賣,這么可愛的別針。”蔚甄放在花衣上:“這樣不好看,奧普石又花,一點都不突出。”
  “最好配純白或純黑的衣服。”
  “黑色比白色更好,”蔚甄興致勃勃,因為顧齡的話,令這別針一文不值,同時也是無价之寶:“我剛好有襲黑色晚禮服,可惜要參加宴會才能穿。”
  “我媽七十大壽那天便可以穿。”
  “對呀!那天一定會有個宴會。”蔚甄把別針放好在皮盒里,嘴角挂著微笑,顧齡差不多大半個月未見她笑過。
  “明天,我開始帶你出外游覽。”
  “真的?”她真渴望出外看看。
  “我不會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這些天,你也悶夠了。”顧齡喝口咖啡:“我也是身不由已,來澳洲當然先要陪陪母親,和她閒話家常。大哥又要我開會、看賬、巡視……今天算是告一段落,明天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世界聞名的黃金海岸,喜歡拍些相片留念嗎?”
  “喜歡!”蔚甄沖口而出:“不過,還是不要拍了,太費你神。”
  “因為我喜歡拍照,早就希望有机會費這個神,對于美景、美人,我特別欣賞。我是說,從藝術的角度去看。”
  “顧太太就是美人,你可以隨時為她拍照。”
  “從小到大,我少說也為她拍過一千幅照片,但近年她宁愿跳舞、嘻戲、打桌球、打扑克、打麻將,沒興趣擺姿勢讓我拍照……”
  “這儿就是黃金海岸,世界聞名的。”顧齡用手指一指。
  “一望無際,”蔚甄深呼吸:“海水又清又綠,翻起的白浪花,景色好迷人。”
  “退后几步看,這婉蜒不斷,長達五十公里的海灘更迷人,金黃色細滑的海沙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蔚甄抓起一把沙:“海沙細滑又清洁,真可愛。”
  “帶些回香港留紀念。”
  “可以嗎?”
  他從口袋拿出只信封,叫蔚甄把沙放進信封里,他按上封口,折好放進袋里。
  “游水!”小咪指著海。
  蔚甄望住顧齡:“我不知道要游泳,沒帶泳衣來。”
  “在這儿游泳的确很寫意,但我答應她媽咪不在這儿游水,泳池倒是可以。”顧齡舉起相机:“小咪,和姐姐拖手拍照。”
  一面拍照一面向前走,越向前,浪越大,一個高浪接一個高浪,人也越來越多。
  “黃金海岸還有個名叫滑浪者天堂,許多人來晒日光浴和滑浪,這儿比邁亞美海灘和威基基海灘更吸引人。看見那些人在滑浪嗎?”
  “看見,他們辛辛苦苦爬上滑浪板,滑上去,一個浪卷過來便倒下了。”
  “倒下了馬上又會爬上去,他們永遠不怕倒下。你泳術很好,有沒有玩過滑浪?”
  “玩過,但浪沒有這儿的大。”
  “浪大才刺激,明天早上我陪你來玩,保證你喜歡這玩意儿。”
  “好呀!可惜小咪不能下海。”
  “拍照,把那些滑浪者攝進鏡頭……”
  在帝苑酒樓吃過中飯,先送小咪回家午睡,下午他們要去安達露茜雅公園游覽,那些地方,小咪是不能去的。
  公園面積很大,為了貪圖方便,他們乘坐小型火車進入公園。下了車,顧齡看看表:“我們先去看袋鼠,現在正是喂飼袋鼠的時間。”
  其實在小火車上已經看見有些正在休息的袋鼠。
  喂飼員把桶里的谷撒成一行直線,袋鼠馬上上前吃,四散在外的袋鼠聞喂飼員的叫聲也跑來了,不一會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袋鼠,顧齡連忙為蔚甄拍照。
  蔚甄想抱著一只袋鼠拍照,顧齡叫著制止,但人聲太嘈,他情急之下,扑向前一手捉住蔚甄把她拉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袋鼠呢,可能我以后再沒有机會來澳洲看它們了,為什么不讓我和它們親親熱熱地拍幅相片留為紀念?”
  “不可以!”顧齡搖搖頭:“人人以為袋鼠很馴良,其實它們是很凶惡的動物,饑餓時它們的爪如利刀般,可以把人的外皮及內腸撕開。”
  蔚甄就是有點不服气,不久,一只雄袋鼠吃飽了,后腿一站,長尾向下,挺胸展臂,前腳向前,很威武的樣子。
  “嘩!以為它很小,原來那么高。”
  “現在知道利害了吧,它有六尺高,小种的也有二尺,你看,你看……”
  一個高大澳洲人走過去逗它,它就扑了過去,嚇得蔚甄退到顧齡的怀里。
  “不用怕,我們去看你最喜歡的樹熊。”
  “其實袋鼠一點都不美,很髒似的。”
  “袋鼠有兩种,一种是紅色的,极罕見;這些全是灰色的。”
  “哈!我看見袋鼠袋中伸出個小頭來。”
  “這是小袋鼠,它們在母親袋內逗留六個月,剛才替你拍那些照片,差不多都有小袋鼠,不美,但也很有趣。”
  走進樹熊園,里面有三棵樹,每棵樹有一只樹熊抱住樹干。
  好几個外國人圍住動物園管理員,听他講解樹熊的來歷及生活習慣,管理員都穿著統一的制服。
  蔚甄不敢騷扰大眾,湊近顧齡耳邊說:“為什么它們動都不動,樣子傻傻的很可愛,但不夠活潑。”
  “你知道不知道,樹熊像貓頭鷹一樣,是晚上活動,白天睡覺。有人來看它們,環境熱鬧,它才半張開眼睛,否則平日它們便抱住樹干大睡。”
  “怪不得,好像抖不起精神,但還是很討人喜歡,唔!圓大的耳朵、胖胖的臉、黑亮的鼻子、栗金色的毛、半閉的眼睛,好性感。”
  “挺新鮮,”顧齡回頭看她淺笑:“從沒有听人形容過樹熊性感。”
  “觀感不同。瞧!它張開眼睛,嘩!眼珠子像兩顆橢圓形的黑寶石,亮晶晶,哈!好像嬰儿看見奶瓶的樣子,好緊張呢!有趣……可愛极了……”
  “它們開心是因為見到喂飼員把食物送來了,它們和小BB沒有分別,都喜歡吃。”
  喂飼員在每只樹熊前插下一小株樹,那些樹熊一下子活躍起來了,后爪仍抓緊樹干,前爪去抓樹葉吃,一面吃著樹葉,一面看參觀它的人,樂起來還會向人眨眼睛。
  顧齡忙叫蔚甄跑到樹熊下拍照,她好喜歡樹熊,叫顧齡多拍几幅。
  “呀!那些樹熊真不簡單,它們還會抓那些又嫩又翠的樹葉吃,那是什么樹?”
  “好像是油加利樹,不明白可以問講解員。”
  他們前往鸚鵡園時,還在談論樹熊。
  蔚甄實在很喜歡那些樹熊。
  樹熊吃飽了就很活潑,在樹上跳來跳去玩耍。
  原來樹熊和袋鼠一樣,也有個前袋,樹熊BB也是在母樹熊袋里生活六個月才完全獨立。
  樹熊繁殖率低,所以樹熊越來越少,十分珍貴。
  一進鸚鵡園,七彩繽紛。
  鳥儿吱吱喳喳滿場飛,好不熱鬧。
  園子中央有片大草地,四周有矮鐵欄杆圍住,外面有長木凳,供游客休息。
  草地上有很多架,架是傘骨式,會旋轉,每支綠色傘支的未端,都有一只固定盆子,喂飼員正把糧食放進盆子里,鸚鵡便四方八面的來了,爭吃盆子中的食物。
  “嘩!那么多鸚鵡,”蔚甄傻呆了:“這些鸚鵡好漂亮,顏色耀目。”
  “現在的鸚鵡比較小,以前的很大,數量也少了。”
  “為什么?”
  “可能繁殖慢,又可能飛到別處覓食去了。”
  “它們不是這鸚鵡園養的嗎?”
  “不是,野生的,這儿每天四時喂飼,它們差不多四時便會來,有些是听到同類叫聲而赶來。你看,又來了一群,快擺姿勢,拍照……”
  蔚甄看見不少人拿著鋁盒子向喂飼員要食物,盒于里一旦放進了碎麥包拌蜜糖,鸚鵡便飛過去,站在盒子上或人的手上,甚至頭上。顧齡指指那些人和鳥;“這樣子拍出來的效果很美很有趣。”
  “我也要。”
  “但是,你不怕……”顧齡指了指她那黑絲一般的長發。
  “不怕,反正我每天都洗頭,机會難得,拍些照片留念。”
  顧齡去替她拿盒子,向喂飼員要了麥包蜜糖,交給蔚甄。呀!那些鸚鵡便飛向她的盒子里、她的手、她的臂、她的頭……顧齡赶快拍照,不浪費一分鐘。
  鸚鵡吃光了盒子的食物才飛离,蔚甄放下盒子,才松了一口气。
  “怎樣了?”顧齡遞給她一方手帕,一面又用紙巾掃去她發上的羽毛。
  “刺激、緊張,我第一次和鳥儿那么接近,很好玩。”
  “調皮!”語气是贊賞:“那邊有張空椅子,緊張過后,坐下來欣賞它們好不好?”
  “好!我還沒有看夠。”
  顧齡馬上細心的在椅上舖上紙巾才讓她坐下。
  在兩個傘子架中間,有個三層高白色的小噴泉,有不少鸚鵡輪流喝水,竟然也有鸚鵡弄得自己渾身濕透在洗澡。
  “可以借照相机給我一用嗎?”
  “當然可以。”
  蔚甄拍下了鸚鵡洗澡的照片。
  突然一大群數以百計的鸚鵡吃飽了飛走,有些飛向四周的大樹。
  蔚甄把百鳥投林,看成是奇觀的景象,也拍了下來。
  他們离開公園上車,已經六點鐘,顧齡說吃了晚飯才回家。
  顧齡一早就陪蔚甄到黃金海岸游泳,她在海灘玩了一個上午。
  游完水去吃午餐,然后四周逛逛。
  “澳洲人的衣飾很隨便。”
  “特別是這儿的度假區,大家都是游泳滑浪的,運動短褲T恤最舒适。”
  “我一直留意這儿的房子,算你家的房子最美最豪華。”
  “因為我們住在百万富翁島。”
  “百万富翁島?”
  “唔!這是布里斯本聞名的,那儿的房子,最小那間也超過一百万澳元。”
  “那是說,有錢人才能住那儿,你們那一間值多少錢?總面積有多大?”
  “澳洲買屋,不是以多少呎計算,是多少個房間。”顧齡向她解釋:“我大哥那套有六個房間、兩個廳、一個地庫,買的時候不連裝修、家具要一百八十万,我的那套多一個偏廳要二百一十万。”
  “你的房子?你自己有房子嗎?”
  “就在我大哥隔壁,大哥什么都喜歡分兩份,譬如我們的公司、超級市場、飯店……都是兄弟名義,錢也分得一清二楚。”
  “我們來為什么不住在你家?”
  “我也知道要你住在我大哥家很不方便,但是,我的房間要等明珠來裝修、選家具,一等六、七年,明珠沒來過,房子空著不能住,每日還要人去清掃。”
  “我不是要投訴,在大少爺家也沒有什么不方便,我要做什么都沒人管,很自由,況且,顧老太又要小咪跟著她。”
  “母親很疼惜小咪,可怜她……明珠常說我家人會嘲笑和看不起小咪,但你看到的,他們都把小咪當寶。”
  “早知如此,表姐可能會來的。”
  “不會!她每年圣誕、新年特別忙,節目全排滿了,根本抽不出時間,而且,澳洲生活比較簡單,她怕悶。”
  “有丈夫、女儿陪著就不會悶。”
  “你知道這儿為什么叫黃金海岸嗎?”他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蔚甄搖了搖頭,她沒想過來澳洲,對澳洲毫無認識,美國資料她倒搜集了不少,因為她以為會去美國。
  “有三個傳說:第一,由于太陽的光照耀在海灘上,閃著金光,所以叫黃金海岸;第二,澳洲人想來這儿度假,先要儲蓄一筆錢,別的不說,由雪梨來這儿,來回机票一個人要三百二十澳元,如果一家几口,還有酒店式度假屋的住宿費、吃的、花的……一家人可能要花掉几千元才能度一個假期,所以又有人說來這儿是散金,所以叫黃金海岸;第三,一個普通攝影師,來到這儿,看見海水美、海灘更美,還有許多美女來游泳或晒日光浴,于是他替那些美女偷拍了照,然后向她們兜售出賣,那攝影師就靠這方法發了財,等于掘了金,所以便叫黃金海岸。”
  “總之都离不開一個美字,這儿風景是很美,天气又好,每天下午三十几度,但還是很清涼,一點也不覺得熱,很涼爽。”
  顧齡做事很有分寸,和葉天朗的一味貪玩不同,當然,兩人相差十年,性格迥异,一個活潑,一個穩重,而且,葉天朗是蔚甄的情人,顧齡卻是她的顧主。
  顧齡為了補償妻子臨時犯的錯誤,破坏了蔚甄的假期計划,所以盡量陪蔚甄,帶她到處看看。不過,他也不會忘掉此行的目的是到澳洲看母親,承歡膝下,加上蔚甄認為小咪運動太少,人更呆滯,所以她上午差不多隔天便陪小咪在家里的泳池游泳,顧老太坐在泳池旁的搖搖椅上看孫女嬉水,顧齡有時候會加入游泳,或者坐在母親身邊陪她聊天。
  晚餐前一行四眾,像一家人一樣漫步百万富翁島,看看哪間房子最漂亮、最新式……路上樹木多、清靜,空气好,散步對老幼都有益。
  顧老太向來語不多、不囉嗦、少重复,但相處下來便發覺她很慈祥,通情達理,她常叫儿子陪蔚甄去玩,她有小咪在身邊已經很滿足。
  “蔚甄年紀那么輕,常把她關在屋子里,會把她悶坏。”顧老太說。
  “不悶,況且我是來照顧小咪的。”
  “我照顧她不好嗎?”
  “好,當然好,不過,小咪和普通小孩不同,顧老太照顧她會很吃力。”
  “反正我閒得發慌,天天睡飽了等吃,時間很難過,安妮和格利已經長大了。在這儿生長的孩子很獨立,要他們守在身邊太難了,小咪讓我照顧,我反而有所寄托,況且洗澡、更衣又有大嫂和管家幫忙。”顧老太撫摸著孫女稀薄的頭發:“她六歲我才能見她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顧老太你會長命百歲。”
  “一百歲,恐怖老人。壽命長短沒關系,最重要是身体好、精神好,有人關心,也可以關心別人。”
  “顧老太精神很好。”
  “所以你可以安心把小咪交給我。去過海洋世界沒有?布里斯本最有名的,顧齡,你明天帶蔚甄去……”
  吃過早餐,顧齡便開車前往南灣的海洋世界,顧齡先看了節目表才安排程序,先乘坐白色藍黑間條的吊車在上空繞場一周參觀SEA WORLD。
  他們開始拍照,在海洋公園的標志前:那有滿地鮮花,還有兩條模型大海豚、插滿紅白色當中有白袋鼠圖案的旗熾,還有紅色海盜船。索性走上ENDEAVOUR 大船上……蔚甄擺姿勢,意猶未盡,顧齡已拉她去觀看第一個表演項目——喂鯊魚。
  他們走進像電影院一樣的鯊魚館,里面有一排排的舒适座位,開映前一位穿制服的美女,先講解一番,然后燈光暗下來,開始放映一些海洋生物、海底奇景及曲克船長發現澳洲過程的紀錄片。
  稍停一刻,銀幕一起,便看到一個真真實實的水中水族館。
  有人叫SHARK!是的,主角出場了,一條條的鯊魚、翩翩而舞的魔鬼魚、巨型的大龜,還有好些不知名的魚類,不過都并非善類。
  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凶殘無比的鯊魚,它們的背上都背著一條或三條鯊魚BB,腹部也跟著几條,那些小鯊魚BB樣子不凶惡,反而令人覺得很有趣。
  兩位穿了全套潛水衣的人員出現水中,他們都戴上手套,腰旁兩邊各系一個籮,他們伸手進籮里把魚一條條的拋出去,鯊魚便上前一口一條、一口兩條的吃。
  最令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是那些攜帶著BB的鯊魚十分溫柔,不單沒有爭吃、打架,動作也不急促,倒像是怕孩子掉下或嚇著,鯊魚竟然也有親情。
  看了一半,顧齡在她耳邊說:“滑水表演還有半小時便開始,我先走,為你選個好位置。”
  “你不看了么?”
  “已經看過好几次了。”他敏捷地走開。
  當然,他有一個家在澳洲,他每年起碼來看母親一次,哪儿他都來過。
  他隔天跑出來,還不是為了陪蔚甄?
  如果蔚甄不來,他可以留在家里共享天倫,有空便睡覺,名副其實的休息,享受假期。
  滑水表演還沒有開始,已經圍滿不少人,蔚甄要找顧齡也不容易,后來她看見顧齡伸高左手,她連忙走過去。
  是個很好的位置,一張咖啡色的木排凳,上面已坐了三個外國女人,顧齡起來讓蔚甄坐下去,旅行袋放在她身邊,里面有照相机、活動攝影机和一些零星雜物。
  “你呢?”蔚甄看見他站在椅子旁。
  “讓給女士們。”他指了指那三個女人:“男士站站沒關系。噢!我离開一會,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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