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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先在長安城游蕩几天,裝出一副愚蠢——其實用不著裝已經夠像的了,又多金的模樣,這么一來千面夜盜肯定會夜襲她們。但不會成功的,因為他將因為口渴而喝下桌上那杯加了迷魂藥的茶,然后失去知覺倒地不起,她們倆便會將他逮個正著,抓往衙門領取巨額賞金。
  由于時間匆促,楚夢月宣稱她只能想出這种程度的“好”辦法,但是鵲儿怎么都看不出這辦法哪里好,說穿了根本就毫無“程度”可言。
  看著已在床榻上熟睡的楚夢月,鵲儿知道她也不是真的傻,只是過慣了備受嬌寵的富家生活,對外頭的危机及人心的險惡沒什么概念,這也怪不得她。
  可她就不同,從小就是孤儿,在几個親戚家看遍了人情冷暖,直到進了楚家為奴才感受到家的溫情;對于人心,她雖不能說了解透徹,但至少也不像小姐這般無知。
  鵲儿這么想,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扛起這個擔子,負責把小姐安然無恙地帶回銀月山庄。她絕不能真讓她千里迢迢到邊疆去找大老爺和二老爺,那太困難、也太危險了;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跟著去,不用想也知道邊疆那种什么都沒有的地方會有多無趣。
  又看了熟睡中的楚夢月一眼,鵲儿偷溜出房去。此時客棧已打烊,店小二正忙著擦拭和收拾桌椅,她招了兩次手才引起他的注意。
  鵲儿向他借了文房四寶,又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里。既然不能丟下小姐摸黑回庄里,那么只好先寫封信,再找机會拜托別人送回銀月山庄,通知庄主來找她們了。
  就著微弱的燭光,鵲儿備好了紙筆、磨好了墨,對于自己居然被逼得在一天之中連寫兩封信感到不可思議,尤其她所認識的字不過就那么几個,寫起來真是分外辛苦。
  雖然頗為頭疼,但該做的還是得做。于是鵲儿歎著气皺起了眉,考慮了半晌后提筆在信紙上先畫了個人儿……
   
         ☆        ☆        ☆
   
  “起來,快起來,出事了。”鵲儿被人使勁搖晃,稍稍清醒了些還听見楚夢月喊叫的聲音,雖然距离她爬上床榻不過一轉眼的工夫,不過,不起來似乎也不行了。
  “我醒了,小姐,你搖得我頭都昏了。”鵲儿坐了起來,揉著眼睛連聲抱怨道。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睡得著?城里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楚夢月拉她下床,指了指臉盆對她說:“你剛才又喊我小姐了,快去洗把臉好讓自己清醒些。”
  “那是習慣問題,和清醒不清醒一點關系都沒有。”鵲儿嘴里嘀咕著,還是听話地走到臉盆旁用清水洗了洗臉。天!水還真冷,不過的确有助于她在瞬間完全恢复清醒。
  “總之,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再喊我小姐,听見了沒有?快把那坏習慣改掉。”楚夢月命令道。
  “什么坏習慣,那是——”
  “哎呀!別跟我爭這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啊!”
  鵲儿無奈地歎气。
  “那么你就說吧!究竟出了什么事讓你這么一大早就來喊我起床?”
  楚夢月忙拉著鵲儿在桌旁坐下,神情興奮地對她說:
  “不得了了,這對我們來說不曉得能不能稱得上幸運。”
  “你撿到錢了?”鵲儿問。
  “差不多了。”楚夢月喜孜孜地回答。“今儿個我起了個大早,于是就到外頭去四處走走,我想也許能引起千面夜盜的注意,結果你猜怎么著?”
  “不會真的讓你給碰上了吧?”鵲儿嚷。
  “真碰上了我也不認得啊!”楚夢月接著說:“是昨儿個夜里城里林府家遭竊了,听說林家千金還險遭侮辱,幸虧家丁及時赶到才保住了清白,但因為惊嚇過度,此刻還昏迷不醒呢!”
  “人家遭受了這种不幸,怎么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鵲儿疑惑地看著她。
  楚夢月一听立即整了整神情。
  “我這哪里是開心?別人出了這种事,我當然也深感同情。”
  “看起來實在不像。”鵲儿喃喃說著。
  “你這小書僮說的是什么話?你家公子我是那么坏心腸的人嗎?”楚夢月繃起了臉說。見鵲儿依然一臉怀疑,只得再替自己解釋解釋:“也許我看起來是有點——有點興奮,但那絕不是幸災樂禍。你想想嘛!闖進大戶人家劫財又想劫色,這不就是千面夜盜慣用的作案手法嗎?那家伙果然在長安城里,我興奮是因為這個。”
  鵲儿一听臉都垮了。
  “這有什么好興奮的?害怕都來不及了。最后一次勸你,小姐,回山庄去吧!那种凶惡的盜賊不是你所能應付的,弄不好會人財兩失,說不定連命都丟了。”
  “你真是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耶!”楚夢月給了她一個白眼。“大家都夸我鬼靈精,我怎么可能讓自己和你陷入那种困境?別這么擔心好不好?”
  只有死人才能不擔心吧!鵲儿好想哭。
  “喂!你知道嗎?”楚夢月依然興致高昂地說著:“傳聞那家伙向來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而且對自己的作案手法自信滿滿,既然他看上了林府的千金,很有可能會再次潛入林府。林老爺子急得快發瘋了,又不相信衙門那些捕頭捕快,所以就派人到各大鏢局找了些頗有本事的保鏢來。”
  “那很好啊!老天保佑他們就這么逮著那千面夜盜,長安城從此雞犬安宁、家家平安。”鵲儿開始合掌拜神。
  “你胡說什么?要逮那千面夜盜的是我們耶!”楚夢月瞪她。“如果那筆賞金叫別人拿走了,我就讓你去做賊,偷夠了我們這一路所需的盤纏才准停。”
  “那怎么行?”鵲儿嚇得跳起來。“如果做了坏事,將來會下十八層地獄的!我不做賊,絕對不做!”她猛搖頭。
  “這不就對了嗎?既然不能做坏事,那我們就做做好事,把那家伙逮住交給官府,為民除害,死后也就能得道成仙,用不著在地獄里受苦了。”
  明明有張天真無邪、美若花蝶的臉蛋,為什么會這么難纏,像個小惡魔似的?鵲儿看著眼前笑得像天使般的楚夢月,覺得自己的命運像飄零的浮萍。
  “那么你——我們究竟該怎么做呢?”鵲儿苦著臉問,暗自決定一有机會就找人將信送回銀月山庄。
  鵲儿的屈服令她非常滿意,楚夢月于是笑得更為開心。
  “林府正廣征護院保鏢,這可是大好机會,我們——”
  “小姐不會是也想進林府做什么護院吧?”鵲儿不禁又嚇得大聲嚷嚷起來。“那怎么可以?你忘了我們壓根儿就不懂半點功夫嗎?”
  楚夢月揮揮手。
  “這個你不用擔心啦!要對付的是千面夜盜這种赫赫有名的坏蛋,不是身怀絕技的人哪里敢去湊勢鬧?只要我們擺出一副武林人士的高傲模樣,林老爺不會怀疑的,難不成你以為他會來個考試或測驗?”
  “万一他真的——”
  “不可能。”楚夢月說得斬釘截鐵。“那些自詡是武林高手的家伙個個都驕傲得很,林老爺子如果說要試試他們的功夫,那些家伙肯定會以受到侮辱為理由拒絕留下,那么還有誰來保護他的千金呢?所以了,林老爺子絕對不會冒這种險,我們的能力也不會受到質疑,了解嗎?”
  “真的是這樣嗎?”鵲儿還是怀疑,她家小姐很擅長把所有的事都過度簡單化。
  “不會有問題的啦!”楚夢月向她保證。“快,把東西收拾收拾,我們這就上林府去!然后我會想辦法說服林老爺子別讓太多閒雜人等進府,以免有太多人來跟我們爭那筆賞金。”
   
         ☆        ☆        ☆
   
  “你瞧,我說的沒錯吧!都是些怪里怪气的人,沒几個看起來是有本事的。”楚夢月搖著手中的扇子哈哈笑,沒注意這在大冷天里看起來有多奇怪。
  鵲儿不敢相信她們真的這么容易就進了林府。只不過學小姐把頭抬得高高、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林老爺子居然還對她們必恭必敬的,直感激她們肯來助他一臂之力,這不是有點莫名其妙嗎?
  此刻林府宅院里約莫聚集了十來位所謂的“武林高手”,鵲儿打量著他們,不得不同意小姐方才所說的,看起來還真不像有本事的樣子。
  “喂!”笑夠了的楚夢月過來扯扯她的衣袖。“你注意到了沒有?他們看起來都不像好人,居然也來幫著抓賊,好好笑。”
  “求求你小聲點,小——公子。”鵲儿白著臉提醒她。“這种話万一被听見,我們主仆這兩條小命恐怕要不保了。”
  楚夢月很受不了地瞪她。
  “我才要拜托你別這么畏畏縮縮的,你這副小癟三的模樣哪里像‘武林高手’的書僮?”
  “什么武林高手——”
  “就是公子我,你忘了現在的我應該是——”楚夢月說著說著就停住了,兩眼直盯著不遠處某個人瞧,有好半晌動都不動一下。
  正當鵲儿覺得奇怪,想伸手拉拉她,她忽然又動了起來,還把鵲儿嚇了一跳。
  “喂!喂!鵲儿!鵲儿!”楚夢月頗為激動地喊著。
  “小鵲在這里,公子。”鵲儿在“小鵲”和“公子”兩個辭上加了重音。像她家小姐這樣動不動就大聲嚷嚷,連聲音都忘了作假,馬上就會被人揪出來扔出府外了。
  “小鵲!小鵲!”楚夢月拉著她到一旁,低聲對她說:“你瞧!那邊那個老頭子有沒有?你說他像不像我們庄里那個肮髒老伯?”
  “什么肮髒老伯啊?”鵲儿皺眉問。
  “就是那個大冷天縮在山庄大門外,后來被三哥好心收留的那個老伯嘛!不愛洗澡又不愛換衣裳,整張臉都被長長的頭發和胡子給遮住了。”
  “哦!他啊!”鵲儿點頭,朝楚夢月說的方向看了看,馬上又疑惑地搖頭。“像嗎?人家可沒有用頭發和胡子遮著臉啊!”
  “但身材和動作都挺像的不是嗎?”
  “身材和動作像又怎么樣?重要的是臉,臉要一樣才算數。”
  “我沒見過那肮髒老伯的臉嘛!每回碰見他都只看見個鼻子。”
  “那么也許是你看錯了,髒老伯沒道理會跑這里來啊!”鵲儿這么說。
  “這倒也是,髒老伯怎么會跑這儿來?”楚夢月皺眉道。“不過你瞧瞧,那老家伙也稱得上‘武林高手’嗎?還有他旁邊那個叫化子——這林老爺子是怎么回事?請保鏢也得過濾一下嘛!”
  那你就是第一個被“濾”掉的。鵲儿在心里嘀咕著。
  楚夢月隨即又搖搖頭。
  “這么多人都來跟我爭賞金,不想想辦法也許會輸掉呢!”
  “本來就贏不了。”
  鵲儿的喃喃自語招來楚夢月狠狠的一瞪。
  “你就會滅自己的威風。”她點了點鵲儿的鼻尖,接著轉頭看了看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對鵲儿耳語:“你在這儿等著,別亂跑,我去去就來。”
  鵲儿一听,緊張地拉住她。
  “你要上哪儿去?小姐。”
  “是公子,你怎么老記不住呢?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害死。”
  “小姐不害死鵲儿就謝天謝地了。”鵲儿委屈地說。
  楚夢月捏了她一把。
  “你胡說什么?我可是一定要逮住那千面夜盜上官府領賞的。”
  “怎么逮啊?”
  “已經有辦法了!?楚夢月得意地說。“我這就去找林老爺子談談,把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絕妙好計告訴他。”
  “我不能一塊儿去嗎?”
  “不行,你得待在這里盯著這些人,我可不想他們坏了我的事,尤其是那個老頭和那個乞丐,我總覺得他們很注意我們倆。”
  “是嗎?”
  “你沒注意到嗎?他們老賊頭賊腦往我們這儿瞧。”楚夢月慎重地囑咐鵲儿。“你乖乖留在這儿,記得抬頭挺胸,表情愈高傲愈好,最好沒事還冷哼兩聲、吐吐口水,我馬上就會回來的。”
   
         ☆        ☆        ☆
   
  “那家伙鬼鬼崇崇的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你不去瞧瞧行嗎?”叫化子對身旁的老者說。
  老者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還是跟著去比較好,那么這里就交給你了。”他說著朝站在那頭的鵲儿看了一眼,叫化子則點頭表示明白。
  老者于是踩著遲緩的步伐跟隨楚夢月离去,叫化子則蹲坐在角落,漫不經心卻隨時注意著鵲儿的一舉一動。
  鵲儿左顧右盼,神情既緊張又害怕,她摸了摸怀中寫好的信,心中有了這樣的体認。來不及了,她想,此刻是找人替她送信回銀月山庄的最佳、也是最后的時机,一旦錯過,只怕她們主仆倆就要命喪林府了。
  真不曉得小姐是天真還是笨,千面夜盜是那么容易就能逮住的嗎?
  勉強壓下心里的惊惶不安,鵲儿開始打量在場的每一位“武林高手”,但正如楚夢月所說的,看起來個個都是橫眉豎眼不怀好意,能把這么重要的信件托付他們嗎?
  鵲儿很為難,經過好一會儿的仔細考慮,最后終于選定了目標。就是那個乞丐了,雖然他看起來沒什么本事,卻是這么多人里頭最慈眉善目的一個,不如就趁著小姐不在時去拜托他,再猶豫可就沒有机會了。
  叫化子打了個呵欠,一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一直注意著的人就站在面前,忍不住微微皺起了雙眉。
  鵲儿四處張望,然后故作鎮定地在叫化子身旁蹲下,清了清喉嚨開口道:
  “呃——這位大哥,您也是林老爺子雇來保護林府千金的嗎?”
  叫化子怪异地看她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回答。鵲儿見了干笑兩聲,還不忘將聲音壓低了些。
  “我還真是問了個傻問題,這么大一筆賞金,誰能不動心呢?哈哈!不過——不曉得您有沒有想過?這位大哥,林老爺子一下子請來這么多保鏢來抓拿千面夜盜,就算真逮住了他,賞金只怕也得均分,每個人能拿到的可就很有限了。”
  叫化子聳聳肩。
  這什么意思?沒把錢放在眼里的話就用不著來湊熱鬧了嘛!鵲儿頗為疑惑,但仍不愿放棄。
  “你窮慣了,所以并不在意賞金的多寡對不對?”她自以為是地解釋。“但是銀兩嘛!誰會嫌它多呢?當然是愈多愈好,這位大哥您說是不是?”
  叫化子又聳聳肩。
  鵲儿蹙眉,但又擔心楚夢月隨時會回來,當下決定不再拐彎抹角。她再一次看了看前后左右,然后掏出怀中的信塞入乞丐手中,完全無視于乞丐錯愕的神情徑自說道:
  “這位大哥,請一定要幫我一個忙,將這封信送往長安城南郊的銀月山庄,交給楚君逸楚公子,時間緊急,請你立刻動身。信送達之后楚庄主會給您一筆酬金,也許沒有官府的賞金那么多,但這件事比起抓拿千面夜盜要簡單多了,也不需要冒任何危險,只要把信送到——”
  “我答應。”
  “第一次見面就要你幫我實在很冒昧,但這里除了您,我也不曉得還能相信誰,所以請你不要拒絕——”
  “我沒拒絕啊!”叫化子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鵲儿眨眨眼。
  “你……你答應了?你答應替我送信到銀月山庄?”
  叫化子點點頭。
  原本預料得花些唇舌來說服他的,這樣的結果反而令鵲儿不知該如何反應。她楞了好一會儿才想起自己忘了道謝,回過神來正要開口,叫化子倒先說話了:
  “走吧!你家小——你家公子朝這儿走來了。”
   
         ☆        ☆        ☆
   
  “楚家大小姐又打算干什么了?”叫化子問剛隨著楚夢月回來的老者。
  老頭長歎一聲。
  “再讓她這么搞下去,事情就砸定了。”
  “怎么回事?”
  “先是改扮男裝混入林府,這會儿又說服林老爺子讓她‘男扮女裝’代替林府千金,守在房里靜待千面夜盜自投羅网。”老者揉了揉太陽穴。“唉!頭都痛起來了。”
  “你那位楚家小姐是真缺錢還是天生就愛瞎攪和?”
  “后者的成份多一點吧!”老者扯了扯嘴角。“剛剛你和那丫頭在閒扯什么?”
  叫化子笑了。
  “還是你眼力好,楚家小姐壓根儿就沒注意到。”見楚夢月已拉著鵲儿朝他處走去,叫化子取出信遞給老者。“她要我替她送封信到銀月山庄,似乎這丫鬟比主人多了那么點理智。”
  “信上寫了些什么?”老者邊拆信邊問。
  “猜也猜得出是求救。”叫化子說著打了個呵欠。
  老者拿出信端詳再端詳,兩道眉都皺在一塊儿了。
  “你是不是拿錯了?這哪里是什么求救信?”他說著將信交給叫化子。
  叫化子一瞧也愣住了。
  “這——難道是暗語?”
  “暗語?”
  “除了几個簡單的字,其它全都是些看不懂的圖,這不是暗語是什么?只有寫信者和收信者才看得懂了。”
  “那丫鬟懂暗語?”老者蹙眉。“怎么看都不像。”
  “只有這個解釋了。”叫化子將信還給老者。“怎么樣?要把這信送往銀月山庄嗎?”
  “是求救信的話就不用了,先擱在我這儿吧!反正沒逮著那家伙之前我們誰也走不開。”
  叫化子點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那家伙當真會再來嗎?有了上一次的失手,林府絕對會加強警戒,這點他應該很清楚才對。”
  “要冒名混騙就得學得像!你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那家伙高傲自大,自然也不會因為一次失手便輕易放棄,否則豈不自砸招牌?”
  叫化子給了老者一個白眼。
  “我雖要錢財,可從來不貪女色,別把我跟那家伙相提并論。”
  老者露出微笑。
  “那家伙可是徹底打響了你的名號。”
  “奸污婦女,甚至濫殺無辜,我已經忍無可忍了,絕對要宰了那家伙。”
  “他那條命是我的,這點我們已經說好了,你可別又反悔。”
  “知道了,至少我要親眼見你宰了他。”
  “不會讓你失望的。”老者說,雙眼不時瞄向女扮男裝那倆人。“她們今夜開始就要假扮林府千金和她的貼身丫鬟,我們得在那家伙入侵前先將他逮住,如果讓她們和那家伙打了照面,事情肯定又會起變化。”
  叫化子長歎一聲。
  “不能先打發她們走嗎?有她們在這儿瞎攪和,事情能順利搞定我看還真得求老天爺保佑了。”
  “是意外,我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你就多包涵,再忍耐几天吧!”老者略帶歉意地說。
  “不然還能怎么樣?”叫化子說著又打了個呵欠。
   
         ☆        ☆        ☆
   
  終于能換回女裝,鵲儿很高興,但一听楚夢月說了再次換裝的理由后又忍不住大聲哀鳴。
  “你說什么?我們要假扮——”鵲儿急得直跳腳。“小姐!你怎么可以答應這么危險的事?林府千金是千面夜盜要染指的對象耶!你居然——万一——叫我怎么跟庄主交代啊?”
  “瞧你嚇的,話都不會說了。”楚夢月玩弄著發辮往床上一坐。
  “你不怕嗎?小姐,對方是十惡不赦的千面夜盜,我們拿什么對付他啊?”鵲儿搖搖頭。“不行,我這就去找林老爺子,說我們改變主意,不做他女儿的替死鬼了。”
  楚夢月扔了把梳子,打中了鵲儿的頭。
  “我好不容易才以体格相近為由,說服林老爺子讓我假扮他女儿,這么一來,肯定可以把千面夜盜逮個正著,你這傻子,想坏了我的大事嗎?”
  鵲儿手撫著被打疼的頭哇哇地哭了起來。
  “小姐才是傻了,這可不是好玩的事啊!會死掉的,你和我都會,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見鵲儿哭了,楚夢月一愣,脆弱忽然布滿她細致的臉上。
  “你回去吧!鵲儿,我本來就不應該帶你一塊儿來的。”
  鵲儿抹去淚水走回楚夢月身旁。
  “那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离開山庄几天了,庄主和夫人一定很擔心你。”
  “我不回去,絕對不回去。”
  “那也別湊什么熱鬧,說什么都要抓千面夜盜上官府領賞,我們倆沒那個本事,很危險的。”
  “危險就危險,我才不在乎。”
  鵲儿睜大雙眼。
  “你怎么說這种話?小姐,什么不在乎?攸關生死的事耶!”
  楚夢月一听開始扁嘴,接著淚珠就一顆一顆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臉頰。
  “你不知道,鵲儿,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啊!”
  鵲儿連嘴都張開了。
  “小姐!你怎么了?說這种話?還掉眼淚——”鵲儿有些手足無措。“你有什么委屈就說出來,別這個樣子嘛!”
  楚夢月吸了吸鼻子。
  “我就像個棄婦一樣,有時候想想,還不如死了算了。”
  “棄婦?你在胡說什么啊?小姐。”
  “他說會回來的,都過了這么久了,連個影子都沒看見,你說我不是棄婦是什么?他擺明了不要我,我還有什么臉活下去?”楚夢月說著又開始啜泣。
  “小姐!”鵲儿不太明白她所說的,只能輕拍她的背安撫她。
  “你回去吧,回銀月山庄去!我雖灰心絕望,也不應該拉著你一塊儿冒險,你盡管走,別管我。”
  “這怎么行?鵲儿絕不會扔下小姐,自己回庄里去的。”一向倔傲的小姐居然哭得如此傷心,這是鵲儿進庄里做丫鬟以來從未見過的,這時候的楚夢月看起來好脆弱,誰見了都會心疼的,究竟是誰傷她這么深呢?
  楚夢月躺在床上低泣著,鵲儿只得繼續負起安慰之責,心里卻依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這么危險的擒賊計划,她們主仆倆又半點武功底子也沒有,真碰上了那劫財劫色的匪類豈不只有死路一條?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難道她真不想活了?
  幸虧她趁机把信送出去了,鵲儿接著想。如今她們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那封信,希望庄主收到了信之后能及時赶到,否則——
  鵲儿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她仿佛看見一群人圍著倆座新墳,不時還傳來嘰嘰喳喳的閒言閒語:“這不就是楚家那主仆倆嗎?也不曉得是腦子坏了,還是怎么的?居然想擒住千面夜盜領賞金,真是——唉!可怜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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