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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詢問完林慶華后,沉靖瀾打電話找來榮哥和小毛,在以前的弟兄里,和他最常聯絡的就是這兩個人了。他把事情始未詳細地說給他們听,并告知他們他的解救人質計划。
  “陶家還沒有接到勒索電話,這對我們而言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不過根据林慶華的說法,他找來的兩個家伙只不過是欺壓善良的小混混,想來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弄點錢花花,應該不至于去傷害人質,所以我希望在惊動警方之前,能藉由你們的幫助將陶然安全救回。”
  “大黑?狗子?”榮哥皺著眉。“這兩個人我听過,經常四處收取保護費,那兩個家伙真有膽子干出擄人勒贖這种事嗎?”
  “還不就是為了錢?”小毛道。
  “想要不勞而獲也得有點本事啊!”榮哥說。
  “也許他們覺得自己那點本事已經很夠了。”
  榮哥一听嗤之以鼻。
  “真是笑話!”
  小毛也哈哈笑了兩聲,仿佛即將展開的救人行動已是胜券在握。
  “怎么樣?沈哥,既然要救人,需不需要我和榮哥再多找几個弟兄幫忙?”他問。
  “我看不用了,對方也不過只有兩個人。”沉靖瀾回答。
  “那么就我們三個人行動嗎?”榮哥問。
  “四個,這家伙也要一塊儿去。”
  沉靖瀾指指林慶華。
  “帶他去會不會礙手礙腳的?”小毛怀疑地問,還將林慶華打量了一番。“瞧他嚇得臉都白了,愁眉苦臉的,一點斗志也沒有,手腳還有點抖,真的沒問題嗎?”
  “人是他找來的,帶著地也許有點用處。”
  “沈哥這么說就這么做了。”
  “謝謝你們幫忙,那我們這就上山找人,希望在天黑以前能有收獲。”
  榮哥將一袋東西交給沉靖瀾。
  “要和那种家伙碰頭的話,防身的器具是不能少的。”
  沉靖瀾點頭接了過來。
  “出發前我要說一句話,那就是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希望盡可能在不發生暴力沖突的情況下救出陶然。”
  “知道了,沈哥。”榮哥和小毛异口同聲道。
  “還有,帶走陶然的人對山上并不熟,我想他們不會冒險太深入山區,待會如發現路邊有可疑的車子,記得別停下來繼續往前開,然后再找時机悄悄繞回去。”
  細節大約都交代清楚了,沉靖瀾拉起林慶華,領著榮哥和小毛走向校門。
  被扯著往前走的林慶華臉色慘白,雙腳抖得几乎不听使喚,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沉靖瀾是什么樣的人物,深沉內斂又莫測高深,即使要使坏也絕對高過他不知道几個層次,他怎么會傻得以為自己真能“教訓”他?
   
         ☆        ☆        ☆
   
  沉靖瀾等四人走出白樺的大門,看見前頭也有一票人朝他們走過來,領頭的居然就是古湘凝,后頭跟著秦翼風兄妹和一個沒見過的女孩。
  “我在寢室待不住。”古湘凝走到沉靖瀾面前說。
  “我們則是從家里赶來的。”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秦翼風跟著道,他和妹妹秦悠悠顯然已經听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兩人的神情都很焦慮。
  “我可是硬被拉來的。”
  “弄影!”古湘凝責難地看了發言的女孩一眼,轉頭替沉靖們介紹。“這是我們同寢室的學妹蘇弄影,她和我們一樣,非常擔心陶然的安危。”
  蘇弄影打了個呵欠。
  “現在該怎么辦?沈兄,不報警真的可以嗎?”秦翼風問。
  “我和這几個朋友打算先試著找出他們目前的所在位置。”
  “朋友?”
  秦翼風瞪著林慶華,大有把他撕成碎片的意思。
  “我們現在就要行動,你們几位就各自回寢室靜候消息吧!”
  沉靖瀾頜著其他三人就要朝停車處走去。
  “等等!”古湘凝開口喊住他。“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警方出動也就算了,既然你們決定靠自己的力量救回陶然,我們當然也要一塊去,你們說是不是?悠悠、弄影。”
  秦悠悠猛點頭,蘇弄影沒有勇气搖頭,倒是又打了個阿欠。
  “就讓我們一塊儿去吧!沈兄。”秦翼風說了。“所謂人多好辦事,我們都擔心陶然,在這儿枯等也不好受。”
  人多手雜,對營救行動不見得有助益,但他們的焦慮心情他很能体會,這令沉靖瀾很難去拒絕這樣的要求,最后他只能點頭。
  “那就八個人分乘兩輛車,我們先找人,确定他們的位置后再視情況決定要行動還是要報警,總之一切以人質的安至為优先考量。”
  大家都點頭表示了解,沉靖瀾于是開始分配座位。
  “學長、悠悠和林慶華搭我的車,其他人則搭榮哥的車,兩輛車最好能保持一些距离,以車上無線電聯絡。”
  沉靖瀾話一說完大伙儿就迅速分別行動,對秦翼風和古湘凝等人而言,陶然的安危固然教他們心急,但這次行動也帶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如果不是此刻陶然生死未卜,這次出擊勢必會被視為一個絕無僅有的探險活動。
  車子駛入山路爬坡而上,坐在古湘凝身旁的蘇弄影難得地開口了:
  “那個發號施令的就是陶然學姊的男朋友?”她問。
  “嗯。”古湘凝點頭。
  “他看起來似乎不怎么著急,女朋友被綁架了,這种事依常理應該交給警方去處理才對,他為什么不報警?”
  古湘凝轉頭看她,片刻后扯扯嘴角道:
  “你知道嗎?弄影,我曾經以為他和我一樣,都是冷靜型的人。”
  “是冷靜還是冷酷呢?”
  蘇弄影有些不以為然。
  “直到今天我才發覺我錯了。”古湘凝接著說:“他其實是屬于超級冷靜的那一种人,而且愈碰上大事他就會愈冷靜。”
  “光有冷靜能救回陶然學姊嗎?”
  “當然,我也質疑過他為什么不報警?但最后我選擇跟隨他,因為陶然對警方而言只是人質、肉票,對他而言卻是心愛的女人。”古湘凝對蘇弄影笑了笑。“你放心,我見過他揍人時的樣子,那狠勁絕對是一流的。”
   
         ☆        ☆        ☆
   
  上山途中的确看見了一、兩輛車停在路邊,但經過林慶華确認后都已排除。兩輛車一前一后,保持約莫一百公尺的距离繼續沿著山路而上,慢慢地便脫离了看夜景的熱門區域,接下來有好長一段路都沒有發現任何人車,透過無線電的聯系,可以感覺到兩輛車里都彌漫著低迷的气氛。
  “會不會他們根本就不在山上?”
  太陽已經下山,山區逐漸籠罩在黑暗中,眼見尋獲陶然的机會愈來愈渺茫,坐在前車的林慶華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是你說看見他們開車上山的。”
  坐在駕駛座的沉靖瀾瞄了他一眼。
  “我是看見了,但也許他們又掉頭了呢?”林慶華嚅嚅道。
  “如果真是如此,要找到他們可就難了。”后座的秦翼風憂心道。
  他才說完—無線電對講机就傳來小毛的聲音。
  “沈哥,小心點,前面的大轉彎處有輛深色的轎車,是我們后座的小姐拿望遠鏡瞧見的。”
  望遠鏡?古湘凝?
  “放慢速度,找隱蔽且不至于影響通行的地方停車。”沉靖瀾立即回覆,并轉頭問林慶華:“他們的車子是什么顏色?”
  “深藍色的吧!是一輛國產的二手車。”林慶華回答。
  “沈哥,沈哥!”對講机里又傳來小毛的聲音。“還有、還有,小姐說在距离車子不遠的地方看見微弱的燈光,也許有什么建筑物在那里。”
  這番話令大伙儿精神一振,沉靖瀾更是在車子靠邊停好后率先下了車,借了古湘凝的迷你望遠鏡朝遠處看去。果然,在隱密的樹旁隱約可以看見車子的形狀,而距离車子大約五十公尺處真的有微弱的燈光。
  “學姊一定在那里,對不對?”秦悠悠焦慮地問,雙手不自覺在胸前合十。
  沉靖瀾放下望遠鏡對圍成一圈的其他人說:
  “我和榮哥先去确定一下,其他的人就在這里等,千万不能走開,知道了嗎?”
  這回沒有任何异議,大家全都點了頭,即使是蘇弄影也一樣。
  “那么榮哥,我們走吧!這里就暫時交給小毛照料了。”
  “記得探了消息就回來,沈哥,可不能丟下我們自個儿去冒險啊!”小毛說。
  “放心,就算沈哥想沖過去,我也會攔著他的。”
  榮哥拍拍胸脯道,一旁的沉靖瀾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然后,帶著手電筒和古湘擬的迷你望遠鏡,沉靖瀾和榮哥小心翼翼地朝隱藏在暗處的車子靠近,在确認過車子里并沒有人之后,兩個人互看了一眼,以更為謹慎的態度走入被雜草掩沒的小徑,朝著那抹明滅不定的燈光前進。
   
         ☆        ☆        ☆
   
  “這女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廢棄的工寮里,綽號狗子的男人不耐煩地問。“一下車就昏沉沉的,連走路的力气都沒有,最后竟然還砰的一聲癱在地上,搞什么嘛?”
  “她在發燒。”另一個叫大黑的這么說。“真是見鬼了!肉要居然在這時候生病,而且看起來還病得不輕,大半時間都在昏睡,偶爾睜開眼睛又喃喃自語不曉得在說些什么,真是——”
  “不會是假裝的吧?”
  狗子朝陶然睡的破床看了一眼。
  大黑搖頭。
  “我摸過她的額頭,燙得很。”
  “不要緊嗎?臉紅通通的,呼吸也很急促的樣子。”
  “拜托!”大黑嚷著。“我們綁人是要贖款耶!難不成還得開車下山去請個醫生上來替她看病?”
  “但她一上山就是這副樣子,連她家里的電話都問不出來,還談什么贖款?”
  狗子煩躁地撥撥頭發。
  “真他媽的倒楣!”
  “或者我們干脆放棄她再另外找對象。”
  “你說什么傻話?”大黑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逮住她的,你以為抓個人質這么容易?”
  “那你說該怎么辦?在這里傻傻地等她醒來嗎?”狗子皺眉問。
  “總之今晚先觀察看看,找塊布弄濕了攔在她額頭上,能退燒也說不定。”
  “如果沒用呢?”狗子頗為擔心。“万一錢沒拿到她就挂了,那豈不是——”
  “去你的!感冒而已死得了人嗎?”大黑雖這么說,神情看起來卻也不是那么無動于衷。
  “不然還有個方法,大黑,依照約定把她交給林慶華,拿了兩万塊我們就走人。”
  “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大黑怒聲嚷。“兩万塊能干什么?不是說好狠狠撈一筆的嗎?你該不會是想臨陣脫逃吧?真是這樣我可不會饒你。”
  “我知道啦!”狗子又摸摸陶然的額頭,發覺她的熱度有增無減,于是脫下自己的上衣,示意大黑倒一些他們買來的礦泉水在衣服上,然后將濕衣服數在陶然的額頭上。“這些水不夠冰,能退燒嗎?”
  “也只能試試了,到了明天還不行的話再下山去買些退燒藥。”大黑說著忿忿地踢了破舊的椅子一腳。“真他媽的倒楣,例楣透了!”
   
         ☆        ☆        ☆
   
  确認了要找的人就在這廢棄的工寮里,沉靖瀾稍稍松了口气,但听見他們的談話后,看見陶然失去意識地躺在那里,他有破門而入的強烈沖動。
  “忍一忍,沈哥。”榮哥拉住他低聲道:“先回小毛那儿去,大家商量商量該怎么行動。”
  “不,陶然病了,不能再拖下去,我也不想分心顧慮他們的安危,對方只有兩個人,我們兩個搞定他們吧!”沉靖欄也低聲回答。
  “小毛會揍我的。”
  雖然這么說,榮哥還是點了點頭,畢竟他們早知道這兩個人不是什么大角色,而他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干一架了,手可痒得很。
  “那么等會你就發出聲音將他們引出工寮,然后——”沉靖瀾話還沒說完就听見身后傳來一聲惊呼,听起來像是秦悠悠。“該死!不是要他們待在那儿別亂闖嗎?”
  顯然工寮里的人也听見了聲響,微弱的燈光忽然間就熄滅了。沉靖瀾轉過頭示意小毛一行人蹲下身子并噤聲,四周霎時一片寂靜,只听得見風呼呼吹過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儿,沉靖瀾看見工寮的門慢慢地打開,有個人探頭出來朝四處看了看,幸而今晚月色不明!他們又都躲進小徑旁有半個腰高的野草堆中,總算成功地躲過那兩道搜索的目光。
  然而這只是暫時的,那人并未因此就松懈下來,他打開門小心地走了出來,手里拿著根木棒,開始在草叢里東敲敲西弄弄的。
  不能再躲了,沉靖瀾心想,再這么躲下去遲早會被發現,倒不如攻他個出其不意,机會還大些。
  主意一打定,沉靖瀾轉頭對榮哥使了個眼色,兩人很有默契地默數到三,一塊儿從左后方躍起并扑向那人。
  狗子悶哼一聲被擔倒在地,榮哥扳住他的手,沉靖瀾則日正迎面給了他一記狠拳。挨了一拳的狗子抬起腳踢向他,沉靖瀾閃身躲開了,又一拳擊向他的腹部,在他下巴上也補了一拳,狗子終于失去知覺癱在榮哥身上。
  “這么快就搞走了,我還沒有開始發威呢!”
  榮哥笑著低聲說,后頭的秦翼風等人則站起來預備要歡呼,沉靖瀾忙揮揮手要他們蹲下。
  然而此刻再怎么安靜似乎也來不及了,方才的打斗明顯地已經惊動了工寮里的大黑,他拿出預藏的西瓜刀,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狗子!狗子!”
  大黑喚著同伙兄弟的名字,但是沒有听見任何回應,這使得他更加怀疑外頭出了事,在一陣遲疑和思索之后,大黑又退回工寮里并帶上門。
  沉靖瀾隨即跟著沖向工寮,他只知道絕不能讓這個叫大黑的綁匪靠近陶然,否則要救出陶然可以說是机會渺茫,即使不是窮凶惡极的罪犯,被逼急了也很難預料他會做出什么可怕凶殘的事。
  就因為沉靖瀾突然爆發的机動性,工寮的門還來不及鎖上就被他一腳踢開,后頭的榮哥和小毛也立刻跟進,反應稍慢的秦翼風、古湘凝等人雖然有些畏縮,但仍隨后跟了上來,當然,走在最后的就是這次綁架事件的始作俑者林慶華。
  工寮里比工寮外更加黑暗,沉靖瀾在入口處站了一會,看見大黑就站在床邊,拿著西瓜刀惡狠狠地朝他喊:
  “別過來,否則我就不客气了!”
  沉靖瀾舉起右手要后頭的人別再前進,自己則深吸了一口气,開始以冷靜的姿態嘗試說服大黑。
  “我們并不是警察,只是這位小姐的朋友,如果你愿意讓我們帶走她,這件事我們可以當作不曾發生過。”他說。
  “我花費那么多時間和精力,要我放棄絕不可能!”
  大黑放狠話,一听說他們并非警察而且只是些學生,他安心了,膽子也跟著大起來。
  “如同你所看見的,我們這位朋友病了,正發著高燒,再不送醫治療也許會有生命危險。你們雖然做錯了一件事,但還有挽回的余地,在尚未鑄成第二樁錯誤前回頭吧!”沉靖瀾耐著性子說,想起陶然正為病痛所苦,他感覺自己的自制力已瀕臨潰堤階段。
  “少跟我說這些大道理!”大黑不屑地哼了兩聲。“我抓人為的就是錢,其實要我放她也不難,替我籌一筆錢來我就立刻放人!”
  “你要多少?”沉靖瀾問。
  “原本是打算向她的家人要一千万的,現在就打個對折,去籌個五百万來吧!”門外的秦翼風等人發出惊呼聲,榮哥及小毛則气得低聲咒罵,只有沉靖瀾依舊維持原有的表情。
  “先讓我送她去醫院,然后我會籌五百万給你。”
  他一說完,卻招來大黑一陣狂笑。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傻子,先交錢再放人,否則免談!”
  “你才是開玩笑,到那時候說不定陶然學姊就活不成了。”早就沉不住气的秦悠悠在后頭哭箸喊。
  沉靖瀾雙拳緊握。
  “請讓我們先救人,拜托!”
  “不可能!”大黑冷血地拒絕。
  他話才說完,沉靖瀾已沖上前,毫不猶豫地抓住大黑拿刀的手,兩個人發生激烈的利刃搶奪戰,而因為大黑拿著刀子毫無方向性地隨處揮舞,其他人即使再焦急也無法靠近,更別說是幫忙了。
  過了數分鐘,沉靖瀾和大黑仍糾纏在一起,刀子還在大黑手上,是以沉靖瀾一直處于防備地位,始終無法展開更進一步的攻擊。
  忽然,大黑張嘴狠狠地咬了沉靖瀾的手,然后抬起右腳使勁地將他踢開,沉靖瀾因此向后退了約兩步,這時候气忿的大黑高高舉起了刀子并朝他們嚷:
  “你們以為我不敢殺她嗎?啊?你們以為我不敢嗎?我就讓你們瞧瞧我敢不敢!”
  眼看著高舉的刀子正要砍向木床,門外盡是古湘擬和秦悠悠的尖叫聲,就在這一剎那,忽地听見有什么東西咻地飛向大黑,然后是喀的一聲,大黑就這么沒了聲音,身子緩緩地朝床舖倒下。
  然而陶然的危机仍尚未化解,正因為大黑倒下的方向不對,雖然失去了些力道,但他手上的刀仍朝著床板的方向砍下。沉靖瀾來不及阻止,而后頭的榮哥小毛等人更是一點机會也沒有,在黑暗中雖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們卻都听見刀子砍入木床的清晰聲響。
  “學姊!陶然學姊!”
  秦悠悠大喊,隨即在她哥哥胸前泣不成聲,古湘凝則碰地一聲跌坐在地,不敢也無法想像發生了什么事。
  沉靖瀾覺得自己在剎那間死去了,他的三魂六魄已在听見刀子插入床板時盡數散去。他呆呆地跪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發出凄厲絕望的呼喊聲。
  “不!不!”他爬了起來,步伐不穩地向前扑去,先是將大黑笨重的身子推開,然后伸出顫抖的手不斷在床上摸索著。“不要啊!陶然!不准你死,我絕對絕對不准你死,你听見了沒有?陶然!”
  榮哥走向前欲安慰沉靖瀾,腳下卻踢到一個東西,仔細一瞧原來是個照明器,看起來還很新,應該是兩個綁匪帶來的。他找到了開關并將它打開,工寮此時才脫离黑暗燃起昏暗的亮光。
  突來的光線使得沉靖瀾不由眨了眨眼,等他終于能看清周遭的一切,卻發覺這又髒又破的木床上根本沒有陶然的影子,那把西瓜刀則真的是插在床板上,而且沒入約有兩公分深。
  沉靖瀾一愣,不明白應該躺在這儿的陶然為什么會平空消失,她上哪儿去了?
  什么時候离開?又是如何离開的?她不是病了,而且還發著高燒嗎?
  “那小妞不在床上。”首先恢复過來的榮哥喊道。
  癱在地上的古湘凝間言立即爬了起來,推開擋在前面的小毛和林慶華,跌跌撞撞地沖入工寮中。
  “真的,陶然不在床上,刀子沒砍中她,沒砍中。”她在親眼所見之后茫然地喃喃自語著。
  “她不在床上,會到哪里去了?”
  沉靖瀾這話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別人,卻像道閃電擊中古湘凝的頭,把她給喚醒了。
  “陶然不在床上的話就一定是在地上,她總是這樣。”古湘凝脫口而出。
  沉靖瀾又是一愣,畢竟這兩句話听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他遲疑了半晌,才緩緩地低下身子……然后,釋然的淚水忍不住地盈眶而出。
  感謝老天!果然讓他在床下找到了不知道是熟睡,還是已呈昏迷狀態的陶然。
   
         ☆        ☆        ☆
   
  因為差點并發肺炎,陶然已經在醫院里待了三天,古湘凝在吃過晚飯后兩手空空到醫院里來,并且費了一番唇舌,將這几天可以說是以醫院為家的沉靖瀾給赶了回去。
  “你這回可是真把他給嚇坏了。”沉靖瀾离開后,古湘凝立即對半躺在床上的陶然說。
  “我好想回學校去,可是他怎么都不肯,說什么應該再觀察几天,我明明都已經沒事了。”
  歷經三天“獨裁极權式”的看護,陶然一開口就是抱怨。
  “我不是說了嗎?你嚇死他了。”
  “說來听听吧!那天的事。”
  陶然摸了摸鼻子。
  “咦?沉靖瀾沒說嗎?”
  “他說那种可怕的經歷不需要再去回憶了。”
  古湘凝聞言扯高了嘴角。
  “那家伙一定是不好意思了。”
  她說著就把事發當天的情況,從頭到尾詳細地描述了一遍,感覺到一种道人長短的快感。
  “你知道嗎?有戴眼鏡的都跌破了,蘇弄影耶!居然是弄影拿彈弓和一顆石頭把那大塊頭給打昏了,听說她小學的時候是全校的彈弓射擊比賽冠軍。”
  “弄影小學讀的是哪間學校?怎么會有這种奇怪的比賽?”陶然皺眉。
  “正所謂天下事無奇不有,誰料得到你的‘落床症’居然會救了你一命?真是摔得早不如摔得巧!”
  “听起來好像很刺激,可惜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簡直是刺激得足以誘發心髒病。”
  “大家冒這么大的危險救了我,你說我出院后來辦個感謝餐會可好?”
  “其實賣命的就是沉靖瀾和他兩個朋友,當然還有弄影,我們這几朵溫室里的小花就像是湊熱鬧的,什么忙也沒幫上。不過餐會還是可以辦啦!算是給我們壓惊嘛!”
  “你說榮哥和小毛?這兩個名字我記得,我之所以會碰上沉靖瀾就是因為他們兩個。”
  世事真是難以預料,她對他們一直沒有半點好感,而他們卻愿意救她,她是否應該重新調整自己評斷一切人事物的角度?
  “這件事雖然安全落幕—但我們可是被警察哥哥狠狠地訓示了一番,奇怪了,我們為民除害,警察局應該頒匾額給我們才對啊!”
  陶然一听哈哈大笑,條地又靜了下來,有好半晌都沒有開口。
  “怎么了?”古湘凝于是問。
  “他——他真的哭了?”
  遲疑了一會儿,陶然終于低聲問,她在腦中描繪沉靖瀾流淚的模樣,覺得心有點痛。
  古湘凝點頭。
  “在床下找到你時他哭了,不過只有我一個人看見。”
  “不要告訴別人哦!”陶然對她說。
  “告訴別人有什么樂趣?”古湘凝微笑。“看來他是真的愛慘你了,感動吧?”
  怎么能不感動?陶然想。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不肯把這次的事件告訴家人,所以住院的這几天都是他陪著她,悠悠和湘凝曾經想和他輪流照料她,但都被他給拒絕了。
  近來那雙藍色的眼睛經常深深地望著她,有時候還會突然將她緊緊地摟在怀里,緊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甚至有他在顫抖的錯覺,就像湘凝說的,她可真是把他嚇坏了。
  病房外響起敲門聲,然后沉靖瀾拿著一束花推開門走進來。
  “你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古湘凝皺著眉問。
  他沒有回答,逕自把花遞給陶然。
  “我剛剛問過醫生,他說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你就買了花?”
  陶然吸入玫瑰花的香味,露出了笑容。
  “我還去拿了你的眼鏡,沒有這個你很難過吧?”
  他將新配好的眼鏡連同盒子攔在旁邊的桌子上。
  見他們一副你儂我儂的模樣,古湘凝忍不住要開口攪局。
  “喂,你來之前我和陶然剛好聊到你在床下發現她時是什么表情耶!”
  沉靖瀾轉頭看著古湘凝,几秒后開口說:
  “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怎么你那天哭腫的眼睛到今天都還沒恢复?”
  “啊!我去把花插起來。”
  古湘凝搶過陶然手中的花束,連忙拿起花瓶走出病房,沉靖瀾和陶然見狀相視一笑。
  然后陶然學高雙手,微笑地望著地,沉靖瀾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坐上了床并且將她擁入怀中。
  “我愛你!”她仰起頭低聲說。
  沉靖瀾微笑,俯身給了她深情溫柔的一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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