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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尚?怔怔的看著躺在木板上的雪白身影,今天下午他在處理公事時突然被家丁叫回龍家大宅,說是雪衣嵐出了意外,失足跌落綾湖,被發現時已經溺葬多時,回天乏術。
  他麻木的站在她身邊,身旁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哀歎聲。
  他的視線掃向她的身軀,想起几年前他在龍韜門外听見他抱怨雪衣嵐身子骨太過單薄的話……的确,在女人中她算是很高的,但她原本就纖瘦的身体在近几年更加孱弱,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冬季將臨的此時,他在几天前決意將她送往比較溫暖的地方休養,并于今天早上告知她,沒想到……
  再看向她露在袖外的纖纖素手,想起自那次在門外無意听見她的表白后,他總會不自覺的注意到她的存在,注意到她在背地里默默為他做了多少事。有一次他在經過一個亭子時看見她正在刺繡,一個不小心教細針扎了手,鮮紅的血滴挂在她的指頭,在喜好穿著白衣的她身上形成一种鮮明的對比,他當時的感覺是什么?心疼嗎?
  他的視線最后停駐她的臉蛋上,她的表情憂凄而哀傷,細眉間有著輕微的皺眉,原本就雪白的臉色此時看來完全沒了生气,她頰上還留有些水滴,像是未干的淚痕;她的唇是緊抿著的,仿佛她在生前的最后一刻仍堅持著某個意念,當他知曉她的心意時,他的苦惱明顯大過歡欣,他無法給她期盼的感情,所以更加与她保持距离、更加疏遠她,只是有時候驀然回道他會發現,她在他心里的影子似乎越來越深刻,也越來越難以抹滅。
  他清楚的記得她眼睛的顏色,与她望著他時眼里透出的情愫,而現在她再也張不開眼,他也再看不見她的眼睛了。
  忽然她的臉在他眼前變得朦朧起來。
  “是你害死她的。”一個冰霰似的聲音從身后刮向他,是龍韜。
  他轉回頭,看見他的儿子站在不遠處指控著他,長大之后的龍韜對他更加叛逆,而在他明了情況后,他無力去改變些什么。
  如他意料中的,龍韜拒絕接受任何人的同情跟安慰,他沒有在人前流下一滴眼淚,有的僅是對他的憎惡及自我控制情緒的驕傲。
  他再轉回頭,伸出手撫平雪衣嵐眉間的皺褶,然后面無表情的轉身离開,走回他的寢居。
  關上房門那一刻,忽然發現房間里的擺設突然間朦朧了起來。
  如果有人看見,就會發現他的神情是多么的寂寞,寂寞……不同于葉綾去世時的傷痛,是那种像霧般輕渺飄忽,卻絕對揮之不去的感受。
  傷痛是顆壓在胸口的石頭,如果使力,它是可以搬動的,但霧卻是怎么使力都還在那里。
  然后他想起來了,那個他不确定的感覺——愛戀。
  龍玄驥醒了過來,睜眼望向天花板上的紋路,傍晚的陽光慵懶的從窗外走進來,哂得整片地板与牆面溫暖,但在陽光顧及不到的天花板,什么紋路看來都是模糊的。
  然后他想起來了,那件很重要的事。
  前世,他才剛開始解讀那些情緒——愛戀,就必須承受另一种更龐大的痛楚——悔恨。
  今生呢?
   
         ☆        ☆        ☆
   
  突然床緣震動了下,一張臉立即出現在他正上方俯看向他,“你醒了。”
  龍玄驥怔怔的看著上方的燦亮笑顏,陽光溫煦的自她身后散射開來,仿佛在瞬間也會將他包覆進去,她像最夢幻奇异的恩賜——在他想起了那樣悲戚過去的此時。
  夏葵半撐在床上,笑著低下頭將額頭抵住他的,“嗯,很好,燒退了。”
  她欲抬起身子時,突然被龍玄驥拉回他怀里緊緊的擁住。
  夏葵在他胸前趴了好一會儿,終于納悶的問出聲,“你又醉了嗎?”然后她察覺頂在她頭發上的下巴搖了搖。
  又過了一會儿,他仍然沒放開她的意思,她只好再出聲問道:“那我可以起來了嗎?”与他緊貼的感覺讓她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他結實的手臂又緊了下才依她所言放開,夏葵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度探向他的額頭,确定他沒在發燒。
  龍玄驥坐起身,深邃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的鎖住她,“我昨晚有對你做出什么事嗎?”他問,臉上沒什么特殊的表情,語气也和平常差不多,但她就是覺得他有一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她搔搔頭,“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談,你該起床吃藥了。”強押他回來睡覺時他就問過這個問題,她也确知他完全記不得昨晚的事,之后因為家庭醫生到來,她并未給他回答。
  站起欲拿過床邊小几上的藥包与水,他又拉住她,表情多了一絲脆弱,“現在談不行嗎?”
  她笑了,為他像小孩似的懇求語气,“我現在得去作飯,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到草地上去和狗狗們玩,儿子也在那里。”她將水杯及藥遞給他。
  他接過,“那今天晚上吃過晚飯后談?”
  “好,”她仍笑著,但多了絲算計,看著他服藥的動作,承諾道:“今晚。”
   
         ☆        ☆        ☆
   
  自己主動會比等待對方主動來得簡單,而且不必苦苦糾纏在猜疑中——當然,這是需要勇气的。
  “你确定?平常的穿著就好了?”夏葵對著話筒問道,對方不知說了些什么,她又道:“還有,我已經特別向你說明經過了,你得保證今天晚上你和你的狐狸老公會乖乖待在你們的窩里,不會——”對方又說話,之后夏葵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是在跟我條件交換嗎?”
  “咚咚。”敲門聲響起。
  “有人來了……好啦,好啦,你這只超級大狐狸,剛做生意回來就不放過我,明天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直沖桔子色咖啡館,去向你報告最新劇情,這樣總可以了吧?……但你得保證今晚不會一時心血來潮夜襲——誰知道,你那种個性,我還是先和你約法三章來得保險……保證?……很好,記住你的保證,不然小心我把你的裸照公諸于世……哈哈,別以為我不敢,又不是只有你有我的把柄……”
  “咚咚咚。”敲門聲又響起。
  “好了,好了,我真的得挂了……嗯,OK,拜。”
  挂上電話,夏葵赶緊去開門,一拉開門,不待門外的人說話,她立即將龍玄驥拉進她房內,然后怡然自得拿起脖了上的毛巾擦起猶濕未干的頭發,“你來找我談話?”
  “嗯……”龍玄驥模糊的應著,极力克制自己不看向夏葵顯然才剛洗完澡,滿身清爽動人的模樣,“我覺得我們——”
  “對了,”她突然拉拉他的衣服笑道:“剩下的那兩個食客回去了吧?”她指的是龍青驥及龍赤驥。
  “嗯……”他赶緊避開她,走到三大步之外,“剛回去。”
  其實現在离晚餐過后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因為那兩個愛看戲又愛瞎攪和的夫妻偏偏在今天“做完生意回來”,一回來就直沖松居察看她和龍玄驥的情況,加上龍青驥、龍赤驥兩人,就像怪獸哥吉拉般在松居引起一場混戰。
  夏葵自然是那個被逼供的中心人物,每個人對于她和龍玄驥昨晚發生的事皆抱持著莫大的好奇心,因為有她脖子上的吻痕為證据。但她卻也是那個最云淡風輕的人,“他醉了,我撫他去睡覺,就這樣而已。”一句話閒閒的四兩撥千斤,皮皮的任眾人怎么威脅利誘皆不開口說明過程,連問到吻痕的由來,她也是笑笑一句:“你猜呢?”輕輕松松打發一切。
  而除了那群哥吉拉,龍玄驥和龍韜這對悶騷型的父子雖然表面上鎮定得像座山,但心里卻是浪潮拍岸、波濤洶涌。
  好不容易打發董薰和解軒回去,龍青驥和龍赤驥卻還不死心的直纏著龍玄驥不放,所以才會拖了那么久,夠夏葵趁机脫逃回房間洗三次澡都還有剩。
  龍玄驥看著夏葵走到床上盤腿坐下,暗吸口气后重拾話題道:“我們一定要在這里談嗎?”他環顧一眼夏葵的房間,“我們何不到書房去談?”房里的大床与暖黃色照明顯得气氛親昵,尤其現在夏葵身上只穿著棉質T恤与短褲,他不确定在這樣的環境下他能夠保持清晰的思考多久。
  “我們一定要去書房談嗎?我們何不在這里談就好?”夏葵皮皮的反問,去書房談就沒戲唱了。
  龍玄驥暗歎口气,找到离她最遠的一張椅子坐下,開口道:“我昨天真的沒對你怎么樣嗎?”
  夏葵將毛巾丟到一邊,隨手順了順頭發,算是梳整齊了,笑得坦然,“你希望對我怎么樣嗎?”
  “不是!”他太過急切的語气像是心虛,“我只是必須問清楚……你也該解釋一下為何今天早我醒來時身上會是……”
  他有些困窘,正支吾著該用什么詞語問出口時,夏葵說了:“衣服是我幫你脫的,你的服裝穿在身上睡覺會不舒服。”
  那也沒有必要連內褲都脫吧?“那……那個呢?”他比比自己的脖子再指指夏葵的。
  “那就得看情況了。”夏葵說了一句摸不著頭緒的話,然后問道:“關于离婚的事你決定得如何?是要讓儿子跟我還是怎樣?”
  龍玄驥聞言蹙眉,他仍未想起昨晚和夏葵之間發生什么事,但比起那更重要的——他已經想起前世那份悔恨的感覺,他不愿再重蹈前世的覆轍,讓夏葵就此离他而去。他并不后悔今天下午醒來時對她的突兀擁抱,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淀与思考之后,他發現他想留她下來是太過自私的行為,他們現在的情況并不同于前世,他不能再罔顧她的意愿与幸福。
  直到現在,他仍然無法确定他能給予夏葵什么,對緋露的愛仍然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他不能确定他可以分割他的心,他只是因為不愿她离去所以想將她留下,但她呢?她難道就必須因為他的自私而失去追求幸福的机會嗎?
  而他其實也不确定夏葵對他的感覺,他不知道夏葵所說的,愛上他的話是否只是一時的情緒或是言詞上听者与說者之間的偏差,因為她對他的態度与緋露對他的態度有著明顯的不同,緋露總會甜美溫柔的對他說話、關心他的一切,但夏葵對待他的態度雖然不乏關心,但那种關心有點像老師對學生,所以他無法從夏葵對他的態度中确定她的感情。
  所以,如果他和她曾發生過關系,那他就有理由留下她,然而,他知道這樣的想法仍舊是自私的。
  “想好了嗎?”夏葵用手托腮、手肘撐在膝上看著他,她滿喜歡看他思考時的樣子,但再這樣看下去,今晚就甭想辦正事了。
  龍玄驥的臉色轉為嚴肅,“你先回答我,我們是否有發生關系?”
  “這不是有沒有的問題,而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她看龍玄驥不甚明了的表情一眼,微歎道:“還不明白嗎?因為如果你和我發生了關系,我相信你是絕不會离婚的,所以假如你希望曾經和我發生過關系,那就表示你其實不想和我离婚。你希望和我發生過關系嗎?”
  他希望,但他不能希望。
  “听你的意思,我們是真的沒發生過關系了?”他不答反問,話里的肯定比怀疑多,其實在心里他早就這么覺得,因為只要仔細觀察,就會明白夏葵的態度是純粹的閒适,以她未經人事的情況而言,她會表現得如此不在意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仍是清白的。但在心里的另一個角落,他卻不想這么快就讓怀疑得到證實,他想多存有一些希望。
  “是沒有。”夏葵干脆的承認,“但我卻得知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龍玄驥警戒起來,“我昨晚還做了什么事?或說了什么話?”
  夏葵笑笑,搔了搔頭,“說起來,我們其實才結婚兩個多月吧?”
  龍玄驥不明白她何以轉移話題,而且又說得沒頭沒尾,所以仍是緘默以對。
  夏葵站起身走向龍玄驥,說道:“你昨天說要离婚的事讓我覺得很難過,因為你其實并不想和我离婚,你只是覺得那樣做對我比較好,所以要和我离婚。”
  她走到他面前,他戒慎的站起,她突然輕輕抱住他靠到他胸前,并且阻止他的抗拒,說道:“別動,讓我這樣說話。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不管前世如何,不要就這樣放棄我們之間的未來,我不希望我們的緣分就這樣輕易的結束,我知道你還愛著你的亡妻。”
  她突然抬頭看他,義正詞嚴的繼續道:“但我又沒有要你忘掉她,也不會無聊的去比較我和她在你心中的份量,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如此計較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該再一直活在過去的悲傷回憶中,你應該得到幸福的,你應該有人來愛你的,即使你不愛我,但是我愛你呀,你就讓我陪著你會死啊?而且我又沒有要你現在就愛上我,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嘛。”
  “你愛我?”他喃喃說道,她的一整串話中,那句說愛他的話像電光石火的擊中他。
  “你何必急著要切斷這段緣分?什么?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太低,她沒听清楚。
  “你……”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撫向她的臉,眼神夾雜了多种互相矛盾的情緒。
  溫熱的撫触在她頰上逡巡,夏葵逮到机會,抬手拉下他的頭,不容拒絕的吻上他的唇,龍玄驥呻吟了聲,也跟著投入夏葵布下的情网中。
  夏葵在意亂情迷中仍沒忘記她今晚的計划,她邊吻邊拉著龍玄驥往后退向大床,等他察覺她的動作時,她一把推他倒向床,當然順勢就趴到他身上使出渾身解數,以生澀的接吻技巧繼續与他纏綿。
  “你——”龍玄驥抓住一絲理智推開她,气息燭重的問道:“你要做什么?”
  夏葵學他昨晚的樣子,邪邪一抹媚笑勾上唇角,“看不出來嗎?我在誘惑你。”說著雙手還不規矩的開始扯開他襯衫的鈕扣。
  他抓住她的手試圖阻止她,“你不可以這么做!”他這句話的語气比他想表現出的更加薄弱,他的欲望已被喚起,軟玉溫香在怀,他的眼里淨是她難得的嬌媚模樣,鼻息間全是她的味道。
  夏葵掙開他的手,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改將他的手反壓在他頭的兩側,誘哄的低下頭在他耳邊低語:“放輕松,我知道你也要我,不要拒絕我。”說著又吻住他的唇。
  一吻結束,兩人都臉色火紅、气喘不休。夏葵輕划了下他的挺鼻,狐魅一笑,輕巧的下了床,走到牆邊關了燈,再走回床邊時,龍玄驥已站起身,臉上有著未褪的激情与壓抑的欲望。
  他的眼睛沒离開過她的身影,理智在心里說著話——不行的,既然确知他們不曾發生過關系,他就該阻止這件事發生,即使她說了她愛他,他也該給她多一點時間考慮,否則她將來后悔……
  但他真的能夠停止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嗎?他反問自己,如果他真的能夠停止,那他就該馬上轉身离開這里,离開她的笑容与气息,而不是產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強壓下血液里翻騰起伏的情緒,他沙啞道:“我們不能……”
  “噓……”夏葵站到他面前凝視著他,將右手舉到面前,“看,我在發抖……”
  借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見她修長的手指正明顯的顫動著,“一瞬間,他驀然明白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站在他面前,即使大膽如她,也無法在初經人事時完全放開來。
  她無言的輕喘著控制緊繃的呼吸,眼里的渴盼表露無遺。
  又感動又心疼的感覺緊緊包裹住龍玄驥,他何德何能讓她這樣對他?最后的防線被她無悔的付出,深深一個歎息,他輕捧起她的臉,在吻上她之前怜惜的低喃:“你真傻……”
  不,她才不傻,夏葵在躺到床上時暗自露出胜利的微笑,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        ☆        ☆
   
  當然啦,所需的勇气包括承受沖動后的結果。
  “他跑掉了。”夏葵趴在桌上,眼睛望向窗外的景色,意興闌珊的說道。
  “你已經說第四次了。”董薰將一杯奶茶端到夏葵面前給她,然后坐到她對面,現在時間不到早上十點,咖啡館還沒開始營業——事實上這間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若有一百個工作天就該偷笑了。
  夏葵白她一眼,“我這是在表現我的失望情緒。”
  由于前天睡不到三小時,昨天白天時又因太過亢奮也沒休息過,所以今天她一直睡到日正當中,但一醒來就發現床上只剩她一個人,她承認她覺得非常失望。
  “听到你說昨夜的計划宣告失敗時,我還以為終于可以看見你的眼淚了呢!”董薰無限惋惜的說道,她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不曾看過夏葵掉淚。
  “去!”夏葵再度白她一眼,“想看我哭等下輩子吧!”這是事實,這輩子她最討厭的事情莫過于哭泣,別人哭是沒關系,但她怎么都無法忍受自己掉眼淚。
  “來,說說,”董薰一臉興趣高昂的看著夏葵看,“昨晚你誘惑的過程是如何的?精不精彩?”
  夏葵三度白她一眼,“你不會試著誘惑你的狐狸老公看看,就可以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了。”她瞟一眼覺得話題正趨向儿童不宜,轉身离開賣場進到內室的解軒,似笑非笑的又看回董薰。
  董薰眯細眼,“呵,小葵,難道你是在怀疑我的床上功夫?”請不要怀疑,這句大膽曖昧的話正是出自董薰這位美人口中——她天生表里不一。
  “告訴你,你還是個新手,關于誘惑的方法還有待學習,不然這樣好了,我教你几招。”
  夏葵翻高白眼,她才不想听董薰的“教導”,那肯定比她的版本還香艷火辣上數十倍不止,“我要走了,還要去道場——”
  “別想逃!”董薰惡笑著抓住夏葵,真難想象這樣一個气質出眾的美女會有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簡直就是選物主開的玩笑嘛!
  董薰拉著夏葵開始傳授一些“絕招”,一番折騰下來,最后夏葵簡直是用逃命的姿勢跑出咖啡館的,留下一臉捉弄得逞的董薰兀自笑得人仰馬翻。
  突然望見椅上的物品,董薰立即轉頭喊道:“葵——”門外早已不見人影,“真是的,何時變得這么健忘了?看來她也是一腳陷進愛情里拔不出來了。”
  董薰搖搖頭笑了,起身收拾空杯,端到吧台后清洗。
  “薰!”解軒從另一個房間探出頭來,“小葵呢?”
  “剛走,怎么回事?”
  “玄驥打電話過來問小葵是不是在這里,我告訴他是,他說他馬上會到這里來。”
  “沒關系,”董薰笑道:“小葵還會再來的。”
  解軒隨著她的眼光望去。
  “她把她的道服忘在這里了。”
   
         ☆        ☆        ☆
   
  夏葵在半路時發現她忘了拿走道服,沒辦法只好再折回桔子色咖啡館,將机車停好后她走在人行道上,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桔子色咖啡館走去。
  龍玄驥找到停車位把車停好后,下車將手里的錦盒緊緊握住,臉上有著高興的笑容,他昨晚并沒有睡多少,几乎一整夜都在凝望夏文罡的睡顏,心里盈滿感激与愛意。
  他因為深覺對不起緋露,所以一再的抗拒夏葵,抗拒對她的感覺,但昨夜他想通了。是的,他不再漠視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欺騙自己說夏葵根本無法走進他的世界,欺騙自己說他無法在心里同時容下兩個女人,直到昨夜看著向在他怀中的人儿,他才真正的悟到,她早就存在他內心了,從很早很早以前,也許從上輩子起就一直存在了。
  清早,見她猶在熟睡,他突然想到無論前世或今生,他從未送過好什么東西,望見她昨晚在他面前的纖指,他忽然很想買個戒指給她,也許她并不喜歡這類飾品,但他就是這么突然的想送她一個戒指,所以才會不待她醒來就出門選購戒指。誰知買回到松居時,發現她已出門,他聯絡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在桔子色咖啡館找到她,立即開心的驅車到這里來。
  他是怎么了?夏葵走在龍玄驥身后不遠處,本來想出聲叫他的,但她突然察覺到他与平常不一樣的神態,看起來好像是快樂?
  她在他身后越觀察越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但是什么事情會讓他這么開心?
  他正要過馬路,夏葵見他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突然眼角瞥見一輛車子疾速駛近,還是綠燈,而龍玄驥顯然沒注意到車子正朝他駛去。
  她沒有花時間遲疑,沖到龍玄驥身后猛地撞開他——在車子煞車不及的瞬間,她被撞飛向前。
  龍玄驥感覺好像有一股強大的沖力正朝他而來,他才要回頭,立即就被另一個力量撞開,然后是一聲惊悚的撞擊聲穿透他的耳膜。
  他在失去平衡跌到地上之前,望見夏葵倒在一片血泊中。
   
         ☆        ☆        ☆
   
  “你又對她做了什么?”被龍玄驥通知到醫院的龍韜一進到醫院,一眼就看見坐在手術室外的龍玄驥,直沖到他面前質問他。
  龍玄驥的臉上沒什么明顯的表情,但在他心里,悲痛与自責像冰与火交替凍結他、焚燒他,他几乎就快要在這樣的傷痛中被撕裂了。
  他的衣著有些凌亂,胸前則染了點點血漬——那是抱著夏葵到醫院時弄的,他雙手緊緊交握到失去血色的地步,听到龍韜的聲音,他只是微抬頭看他一眼,眼里連一縷光影都不存在,就又垂下眼瞼,沉浸在自我折磨的煉獄中。
  “你為什么還是這么愚蠢?”龍韜不放過他,雖不明白夏葵為何會發生意外,但他直覺認定是龍玄驥的錯,再一次面臨失恃的可能讓他頓失冷靜。
  “你為什么還要再害她一次?”他想狠狠的搖晃龍玄驥,將他的愚昧無知全都搖散,“前世就算了,她會選擇結束生命也好過一直被你漠視,但今生她是那么努力的延續著前世在愛著你,你卻還是讓她傷透了心,讓她無法再有活下去的意志,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心肝?你到底還是不是人?”
  “你這個混帳!”龍韜几乎是用吼的在罵著龍玄驥,“前世害死她一次不夠,今生還要她為你自以為是的愚蠢再死一次,你以為她還有多少個來生任你糟蹋?還有多少感情可以任你為所欲為?”
  龍韜的話漸漸穿透他傷痕累累的神智,他看向龍韜,一臉困惑不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夏葵前世不是意外跌落湖里喪生的嗎?你為何說她是我害死的?”
  “她才不是意外跌落湖里而喪生的!”龍韜真的吼了起來,“你以為她為何會到綾湖去?從那次被你命令不能再到綾湖去后,她就再也沒有到那里去過!”
  冰寒的不祥感覺襲上背脊,直沖腦門,龍玄驥看著龍韜毫不掩飾的憎惡神情,接下來的話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控訴。
  “她是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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