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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窗外的更夫敲著手中的梆子,洪亮的聲音在一片漆黑的夜里顯得廣闊而低沉,划過靜寂得几乎令人有些喘不過气的沉重黑夜。
  夜复一夜,這尋常的報更聲和以往并沒有什么不同,可是在今夜這個連月亮都沒有蹤影的日子里,听在她的耳中卻是格外心惊,教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
  她輕輕的推了窗扉一下,露出一個足以讓她一窺窗外的小縫,心焦的探向連著中庭回廊的小徑,期盼著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紅儿不是說好二更天就會來的嗎?由方才報更的梆子聲听來,并不是她過于心焦,而是紅儿真的遲了,她不會是出了什么問題吧!
  到底是什么事讓她耽擱了?于以湘的心中不覺一震。一想到最坏的情況,她腳下一軟,差點站不住。
  如果杜少勤知道她發現了他們的計划,如果他知道她已經明白他們的所作所為,如果他知道她選定這個新月的日子要連夜逃离家門、逃离他們的魔掌,以他們手段之狠毒,不會就要了她一條小命吧!
  他們一定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也不眨的痛下毒手。
  為什么當初她不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告訴爹爹?如果她曾把自己每一次見到杜麗娘和杜少勤總會生出的怪异感覺告訴爹爹的話,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第一次,當爹爹把杜麗娘和她的弟弟杜少勤介紹給她認識的時候,她直覺得認為,這只長她一輪的麗娘美艷得似乎太過火,和一向老實的爹爹似乎不太相襯,還有那個杜少勤,家中的女婢個個贊他玉樹臨風、貌賽潘安,可她卻老實覺得他常往自己身上打量的眼光,每每令她有轉身逃奔的沖動。
  不過,在娘過世后,爹爹一心一意的照顧著她和打理生意,全然不采納眾多媒人上門要爹爹續弦的提議,讓她這個做女儿的也于心不忍。沒有儿子可繼承家從,對爹爹來說總是一個遺憾。
  試想,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哪一個男人不希望有個儿子能延續香火?更何況她爹爹辛苦大半輩子才為于家打下了大片家產。她常常恨不得自己身為男儿身,好能替爹爹提起些許的擔子。
  但這畢竟是不可能的,在這個以男子為天的世界,哪有女子出頭的一方之地?爹爹雖不致要她做個“有德無才”的女子,卻也只要她在知書達禮之余,嚴遵三從四德之行,日后能覓一好歸宿即可。
  于此,就算她真有心想幫忙,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當爹爹告知續弦意愿的時候,身為女儿的她縱然覺得有所不妥,在看到爹爹欣喜的神情時,也全吞下了腹。
  她怎么舍得對著年近半百、辛苦一生的爹爹,在好不容易重拾歡笑的時候,說出任何掃興的話呢?
  可是她的一片孝心卻成了爹爹的索命符,她沉默不語讓爹爹放心的將杜麗娘迎娶過門,也引進了杜麗娘和杜少勤這兩只人面獸心的大惡狼!
  杜麗娘剛進門的時候,憑著她善于拉攏人心的交際手腕,不消多時,全家上上下下全對這年輕貌美的新夫人佩服得緊,直說于老爹有眼光,娶了這么一個既賢涉又美貌的媳婦。漸漸地,于以湘也放下了初時的警戒,一再的告訴自己,長得太過美艷并非杜麗娘的錯,只要她是真心對待爹爹,她必也能敬她若母。至于那杜少勤總是令她倍感威脅的目光,也讓她解釋成是自己多心了。
  她會這么受不了他的眼神,或許是因為她從小便很少和年輕男子相處的關系吧!
  但這樣平靜的日子似乎消失得太快,家中漸漸有奇怪的謠言傳出,似乎杜麗娘和杜少勤之間有些曖昧,而且謠言似乎有愈來愈劇的趨勢。
  乍听之時,她把這駭人聞的事視為無稽,畢竟杜少勤和杜麗娘可是姐弟,這等傷風敗俗之事怎么可能發生,不知造謠之人是何居心,竟然連這等事都說出口!
  唉!她早該知道空穴來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非為,會有這樣的謠言傳出就一定有它的原因;她早該看出杜少勤和杜麗娘這一對姐弟似乎太過親密,有許多動作讓他們看起來不像一對姐弟,反而像是一對戀人,莫怪整個于府上上下下這樣的傳言不斷。
  直到三年多前,年近半百、但身体一直很硬朗的爹爹,突然一點征兆都沒有的离開了人世,留下一臉錯愕的她除了悲痛和處理爹爹的后事外,什么也不能想,更不可能有心思去怀疑爹爹的死是否來得太過突然。
  不知不覺,爹爹已离開她三年了。日前她才換下穿了三年的喪服,杜麗娘就急著替她找親家。她堅持的原因是:她身為后母,自然得為繼女著想,否則將來她有何顏面見在地下的夫君?
  話是這樣說,可是,她卻不覺得這是杜麗娘真正的理由。因為自從她換下喪服后,杜少勤看她的眼光愈來愈肆無忌憚了,而且輕薄得每每讓于以湘全身難過。但最可怕的是……每一天杜麗娘發現了杜少勤的眼光時,那神情簡直像是瘋狂的妒婦一般,教她怎么也止不住打冷顫。
  于是她開始有了怀疑,也更處處留心杜少勤和杜麗娘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表面上她和以往沒什么分別,暗地里卻開始調查他們。這時候才發現,于家偌大的產業,在這三年來几乎已悉數被他倆侵占,而最可怕的是,上次她和紅儿不小心听來的話——
  杜少勤和杜麗娘根本就不是什么姐弟,他們是早有預謀要來強奪她于家的家產,而爹爹會在娶了杜麗娘后沒多久即謝世,真正的原因一點也不單純!
  知道了這一點后,于以湘說什么再也不能當作什么事也沒有。試問教她如何裝作沒事的和他們共處一室?而且他們為了財產,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過她,加上杜少勤日漸掩不住的渴望眼光,她知道唯今之計只有先逃离這儿再說。
  于是她和紅儿選定這個新月而昏暗不明的晚上要偷偷离開,可是她左等右等卻一直不見紅儿的身影,直教她坐立難安。一旦杜少勤發現的行蹤,像他這种喪心病狂的人,到時……
  不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一定得在城門初開之時出城,否則,她連逃离長安城的机會都沒有。
  望著窗外依舊靜寂的小徑,于以湘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現在的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紅儿真的沒來,就算是孑然一身,她也得逃离這個已成為蛇狼之地的家。
   
         ☆        ☆        ☆
   
  “沒想到計划這么順利,現在于家的產業几乎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杜少勤一口飲罷夜光杯中的葡萄酒,順勢將手中价值不菲的杯子往牆上一丟,一點也不心疼,反正現在他已掌控了京城首富于家的財產,這樣的杯子就算是再多摔一百個,他的眼睛連眨都不會眨一下。
  “有周大哥您老人家打著冷竹島琥泉號子的招牌,先壟斷整個京城的飲食業,再拿下全國的飲食各項買賣,人說:民以食為天,到時候,這大唐的首富是非我們莫屬了。”杜麗娘得意的放聲大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次計划的成功讓她順利的接手莫大的財富,相對的也讓她膽大了起來,她想要享盡天下的榮華富貴。
  “這冷竹島的裴冷簫可不是簡單的人物,他不到而立之年就創造了聞名天下的冷竹島,自是非池中物,而他的身邊又有文武兼備的裴冷筑和裴冷笙,就連當今皇上也不免另眼相看,要吃下冷竹島取而代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個被稱作周大哥的中年男子微皺著眉,小心的告誡著。
  “周大哥您太多慮了,這三年來,我們用偷天換日這招將不少廉价的次級品再高价出售,賺取中間的差价,光是如此就已賺夠我們吃上好几輩子的銀子了,這冷竹島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料想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這移花接木的妙計。”杜少勤有些不以為然。
  或許是這些年的計划就如他們所想的,連點差錯也沒有,他并不覺得這冷竹島之人真有外界傳說的那般可怕,大多是經訛傳訛罷了!
  “話不是這么說,畢竟小心駛得万年船,或許他們一時沒察覺,但是久了,難免會起疑心,或許該是我們加快腳步的時候了。”
  不同于杜麗娘和杜少勤,這周姓男子做起事來相當謹慎,這也是他能在冷竹島產業下的琥號號子擔任重要職位的原因,若非如此,恐怕要滲入組織嚴謹的冷竹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大哥說得是,畢竟要不是能和大哥您合作,提出這般的良策,我們也不會如此順利的將于家的產業拿到手。”杜少勤陪笑的說。
  雖然在得意的時候被人潑一桶冷水,杜少勤著實老大不高興,但礙于眼前的這個男人將會為他帶來難以計數的財富份上,他也暫時忍一忍,等到天下的首富易名至他杜少勤的時候,也就是他把這個煩人的男人甩掉的了。
  “你知道小心就好。”姓周的男人冷冷的說。
  “我覺得這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于以湘那個死丫頭,當初說好的是為了不讓人家太過起疑,便暫時放過她,現在三年守喪之期已過,你們到底什么時候才要解決她?”杜麗娘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這杜麗娘本有几分姿色,但和死老頭的閨女一比,全然失了顏色,讓杜少勤的眼睛不時像沾上了蜜糖的螞蟻,一古腦儿的全黏在那死丫頭的身上,教她又气又恨,將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于以湘是你們的問題,我不予過問,不過,若為求財而殺人似乎有些不厚道,而且……算了,我不插手此事,你們愛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別影響了我們的計划即可。”那姓周男子似乎良心未泯,未有意替于以湘求情,但最后仍決定不干預。“我先走了,有事我會再和你們聯絡。”說完,冷冷看了他倆一眼后,就躍身從窗子离去。
  杜少勤一待黑衣男子一走,便回身面對他身旁一臉不悅的杜麗娘,打哈哈、扮笑臉的說:“沒錯,湘湘也不過是個小女子,對我們的計划能有什么影響,你又何必赶盡殺絕?”
  杜少勤一想起那一身細皮嫩肉的于以湘,猥褻的渴望之色不自覺的溢于臉上,看得杜麗娘妒火上竄,心中對于以湘恨得牙痒痒的,更不除不行。
  “你什么時候轉了性了?想你不知道已毀了多少涉世未深的少女,會差這么一個于以湘嗎?你不過是想嘗嘗鮮;這世上女人這么多,你要什么沒有,這個女人是個禍害,早一點解決對我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坏處,唯一的害處大概是你褲襠里的那個東西罷了。”杜麗娘冷冷的說,杜少勤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怎會不知道。
  “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那于以湘再怎么美也不過是個木頭美人,哪比得上你的嬌俏風情,光看這些年大江南北拜在你石榴裙下的富家子弟就可知,哪一個不是對你服服貼貼,心甘情愿為你獻上大筆家產,甚至做個風流鬼。”杜少勤陪笑的說。
  十個女人有九個九只吃軟不吃硬,這杜少勤在脂粉陣中打混也不是一兩年的事,對這他豈會不知曉。
  杜麗娘雖然心中仍是不悅,但是杜少勤這一席捧人的話倒也捧得她心中頗為受用,當下軟了几分,“算你還有點良心。我也不是不讓你沾那死丫頭,只是覺得那死丫頭一日不除,我們就一日難以心安,不如這樣吧!你就玩玩,等你玩膩了,看是要殺了她或是把她賣到妓院,早一點解決那死丫頭,我們也可以早一點放下這懸在心中的大石頭,如何?”
  杜麗娘料到也自信以于以湘那未經人事的木頭樣,斷是不可能引起杜少勤太久的興趣,等新鮮過了,到時他連看也不會再看她一眼。
  男人嘛!就是賤,得不到的時候心中痒得像要他的命,一旦到手了,也就沒什么吸引力,与其不讓杜少勤動那死丫頭一分,倒不如等他玩夠了,那時就算她要怎么處理那丫頭,這杜少勤絕對連句話也沒有。
  “我就知道你是最懂得男人的心、最善解人意。”杜少勤千等万等的就是這句話,這些年礙于杜麗娘的態度使他對于以湘只能看而不能吃,早教他直痒到骨子里去了,現在終于有了机會,怎么不教他惊喜万分呢?
  “少假惺惺的,你要玩就快一點玩,我總覺得那丫頭好似知道了什么?”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杜麗娘似乎對于以湘的態度起了疑心,總覺得那個丫頭的態度有些不同。
  “會嗎?你不會是看錯了吧!”杜少勤以為杜麗娘又要反悔,連忙加以否認。
  “反正那丫頭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能心安,早點解決她才是上策。”
  “我……”杜少勤的話尚未出口,阿雄就急急的進入了大廳。
  “杜少爺!”
  “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杜少勤對著派去監視于以湘的阿雄微皺起眉頭的問著。
  “小姐和紅儿好像不知在計划什么,而且紅儿今天的舉動不太對勁。”阿雄把他心中的疑惑一五一十的說出口。
  “難道……”杜麗娘心中不祥的預感漸漸爬升,好像什么事將脫出他們的掌控。
  “該死的。”杜少勤和杜麗娘异口同聲的喊出聲。
  說什么也不能讓于以湘這只煮熟的鴨子飛了。
   
         ☆        ☆        ☆
   
  于以湘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紅儿的出現,無奈現在的于家已是是非之地,她再多留一分就會多一分危險,說什么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知道杜少勤一直有派人守在她身邊,美其名為保護,實則是在監視她,她想逃走的事遲早會傳入杜少勤的耳中,到時她的處境絕對不會好到哪里去,她一定得在今晚离開,否則她可能再也沒有机會逃离這個地方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趁現在還能走的時候赶快走吧!
  心意才定,門外就響起了細碎而急促的敲門聲,著實把于以湘嚇了好大一跳:心神方定,才听出那是她和紅儿約定好的暗號,她連忙的將門拉開一道縫,快速將紅儿拉了進房,再以非常快的速度關上門。
  “小姐,對不起,我來晚了。”提著包袱的小紅連忙開口。
  “沒事就好,東西都帶了嗎?”
  “嗯!”小紅點點頭,赶快從包袱中出几套男裝。“我找遍了南市,适合小姐身材的就只有十二、三歲的男童裝,小姐,你就將就點吧!”
  “這樣就很好了,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小心一點?這件事千万不能讓人知道,否則不知道杜少勤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于以湘挂心的還是他,他已成為她這輩子最大的噩夢。
  “我一直都很小心,可是,阿雄好像對我起了疑心,這兩天他跟得我好緊。”小紅心有余的說。
  “那他有沒有看到你買這些東西。”
  “我不知道,不過,我今天就是為了閃避他,所以才會回來得有點儿晚。”小紅解釋的說。
  “這下可糟了!”小紅這一說,于以湘非但沒有放下心,反倒皺起了眉頭。
  “有什么不對嗎?”
  “我得赶快走,否則杜少勤等一下一定會過來。”于以湘邊說邊赶緊換上小紅帶來的衣物,那著急的動作讓小紅看得也跟著心焦了起來。
  “小姐,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你今天不同以往的表現一定會引起阿雄的疑心,我想再過不久,杜少勤一定會帶人過來的。”于以湘雖是被嬌寵的富家女,但可也不笨,當下就明白自己有危險。
  “那可怎么辦才好?”小紅自是听得心惊,她也知道杜少勤的手段之狠毒。“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自作聰明,事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不是你的錯,說來說去,要怪也只能怪杜少勤這個喪心病狂的人,你肯這樣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于以湘和小紅一向情同姐妹,對小紅她從不擺主人的架子,也就是如此,小紅才愿意冒著生命危險來幫她。
  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夸張,以杜少勤的心性,要讓他知道了這件事,小紅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小姐,你別這么說,要不是當年你出錢幫我厚葬了我爹,我爹才得以入土為安,這份恩情,小紅說什么也不敢忘。”
  “可是你要怎么辦?現在你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杜少勤是絕不會放過你的。”于以湘擔心著自己的安危,可是,小紅現在的處境比她好了不到哪里。
  “小姐,你就別擔心我了,我已經決定到山西投靠我的姑婆,這是我的地址,等你安頓好了,就給小紅捎個訊,好讓小紅安心。”小紅將寫著地址字條塞進于以湘的布包之中。
  “小紅,我該怎么謝謝你?”于以湘噙著淚感動的說。
  “別說這么多了,再拖下去,杜少爺就要帶人過來了,到時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小紅連忙將布包塞到于以湘的手中,殷殷的叮嚀:“盤纏和衣服我都幫你打理好了,在后牆之外,我也請了轎夫大哥送你出城,小姐請快走吧!”
  “小紅……”
  “小姐,別再說了,快走吧!好像有一群人過來了,一定是杜少勤那一伙人,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小紅知道事情緊急,再也沒有時間話別了,但說什么她也不能讓小姐落入杜少勤這個人渣的手中。
  她二話不說的將于以湘推出了房門,“小姐,不要回頭,請受小紅一拜,希望你一切平安。”
  “小紅……”于以湘還想說些什么,但是小紅已經當面把門關了起來,讓她縱有千百句話想說,也只能在心中說句感謝。
  小紅在房中听到于以湘离去的腳步聲,心中漸漸的放下一塊大石。她推窗看著由中廊漸漸而來的火花,她知道她一定得想辦法拖延時間,好讓小姐能夠順利逃离。
  小姐雖然是京城首富的獨生女,可是她從小樂喜好施,而且待人全無一絲驕气,能遇到小姐,真是她上輩子燒得好香,說什么她也不讓小姐這樣好的人落入杜少勤的手中。
  “小姐,你一定要逃得遠遠的。”她在心中暗暗祈禱。
   
         ☆        ☆        ☆
   
  一看到于以湘房中的燭火透著紗窗映出人影,讓急急忙忙帶著一票人前來攔截的杜少勤和杜麗娘當下松了一口气。
  “以湘妹妹,我可以跟你談一些事嗎?”杜少勤隔著房門軟聲說。
  “現在時辰已晚,孤男寡女的不合禮數,如果有事,就等明天再說吧!”房中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以湘妹妹,你還好嗎?為什么你的聲音好像有些不同?”杜少勤微皺起眉頭。
  “我今儿個有些頭疼,想是方才在園子貪涼吹了風,染了風寒。”
  小紅自小跟在于以湘的身邊,以湘上課時,她也隨侍在一旁,學起以湘講話用詞之文雅,不似一般尋常丫環,也瓦解了杜少勤的怀疑。
  “要不要我請大夫來看看你?”
  “不用了!”小紅連忙回答,話才一出口,就發現自己似乎說得太快了,于是連忙再接了下去。“嗯……我是說都這么晚了請大夫出門也不好,我睡一會,赶明儿若是不行,再請大夫看看便是。”
  “好吧!既然妹子如此堅持,那我也就不再打扰你休息了,如果明儿個還覺得身子微恙,一定要告訴我。”
  “好的。”小紅小聲的說。
  她在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來她已經成功的讓杜少勤相信她是小姐,這會儿小姐應該已出了城。這放松的一口气讓她几乎站不住腳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可是她發現自己安心的太早,她早該知道杜麗娘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當杜少勤本欲轉身离去,杜麗娘卻拉住了他,“我覺得事有蹊蹺。”
  “有什么不對嗎?”
  “你不覺得那丫頭傷風得太突然嗎?而且那丫頭平常對你的問題愛理不理,今儿個怎轉性的跟你說了這么多?”
  “可是方才那話你也听到的,那是只有大戶人家讀過書的女子才說出的話,一般的丫環絕不可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小紅不是一般丫環,她自小和于以湘情同姐妹,她有這份才情不是不可能的事。”杜麗娘提醒他說。
  “對呀!我怎么忘了這一點?”杜少勤一跺腳,气自己忘了這一點。
  “這次換我來試試,她剛剛說孤男寡女,這點對我來說就說不通了吧!如果這一次她再堅持不開門,就算用撞的也得撞進去。”杜麗娘這一次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對她來說,于以湘一直就是她欲除之而后快的女人,說什么她都不會讓她跑了。
  “當然不能讓她跑了。”杜少勤點點頭。玩不到于以湘事小,要是讓她跑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如果他們所做的事傳了出去,那他們的計划可就要功虧一簣了。
  杜麗娘敲了敲房門,“以湘,我可以進來看看你嗎?我有點儿事想跟你談談。”
  杜麗娘的聲音讓放下心中大石的小紅一下子跳了起來,整顆心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她遲疑了些許時間才出聲。
  “姨娘,我有點儿累,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儿再說嗎?”
  “你身子不适?那更不得了了,你爹將你托付給我,要是你發生了什么事,教我如何去面對你正九泉之下的爹爹呢?”這話說得挺感人,卻沒半點真心,令在房中的小紅听得直冒冷汗。
  “不了,我沒事了。”
  “不行!我一定要進來,你再不開門,我就要請人來撞門了。”杜麗娘一看軟的不行,于是下了最后的通牒。
  在等不到于以湘的回复后,杜麗娘對杜少勤使了個眼角,示意其他人撞門。
  小紅知道再也瞞不住了,唯今之計,只有多拖些時間好讓小姐能夠逃得夠遠,于是她赶忙將桌椅和一些能擋門的東西全都堆在門前。
  但,畢竟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力量有限,而門外撞門的個個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不一會儿那門已變了形,整個的向里倒去。
  杜少勤和杜麗娘一進屋就連忙搜尋于以湘的身影,入目的卻是臉色泛白仍強作鎮定的小紅。
  “小姐呢?”杜少勤一把拉起小紅的手大吼。
  小紅只是別過頭,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那死丫頭到哪里去了?”杜麗娘心急之下,也顧不得她“賢慧”姨娘的形象,出口相當的不客气。
  “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吧!你想害小姐,我說什么也不會讓小姐落到你們這种人的手中。”
  “你這死丫頭,敢這么跟我說話,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杜麗娘一巴掌揮了過去,當場小紅白紅的臉上多了五條清晰的指印。
  “你就算打死我,我一句話也不會說,像你們這种人,一定會遭受天譴,不得好死。”小紅說著,還呸的吐了一口痰在杜少勤臉上。
  杜少勤本來抬起一只手也想狠狠的給她一個耳刮子,但他猙獰的臉卻在瞬間換上了笑容,可是他的笑容比起他的怒气更教小紅膽戰,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
  “這么一張小臉,看看都腫了,麗娘,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他揚起的手异常輕柔的撫著小紅的臉,隨即又用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般大力捏住她的下頷,令她不得不注視他那充滿邪气的雙眼。
  “你想做什么?!”說小紅不害怕是騙人的,可是為了小姐,她絕不能流露出一點懼意。
  “你若再不說出你家小姐的下落,我就讓手下的人一個個的玩你,再把你送到妓院去讓千人騎、万人壓,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杜少勤冷冷的說。
  他那冷厲的眼神讓小紅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他真的會這樣做。
  “怎么樣?還是乖乖的說出那個死丫頭的下落吧!只要你說出來,我就保你平安無事,另外還給你一大筆錢,不然的話……就看你怎么決定了。”杜麗娘軟硬兼施的說。
  “你真的會保證我的安全?”小紅小心地問。
  “沒問題!”杜麗娘一口答應。
  現在只想知道于以湘的下落,要她答應什么都可以。
  “而且還有一大筆錢?”小紅再次求證。
  “當然,只要你說出來,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杜少勤微微提了提嘴角。
  小紅看看杜少勤,又看看杜麗娘,好半晌她才點點頭,“你先放了我,我就告訴你們小姐去了哪儿。”
  看小紅答應得這么爽快,杜少勤反而猶豫了起來,他看了看杜麗娘。
  “你就放了她,反正我們這儿這么多人,還怕她跑了不成?”
  “對呀!你們有這么多人,還怕我一個小女子嗎?”小紅跟著附和。
  杜少勤想想也對,便放開了小紅,但仍不忘狠狠的警告几句:“你別玩什么花樣,不然我絕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我能玩什么花樣呢?不就是命一條罷了!”小紅冷冷的說完,便往牆柱上用力一撞,霎時,鮮紅的血飛濺了整個房間。
  杜少勤和杜麗娘沒想到小紅還有這么一著,想制止也來不及了。
  “你……”
  “你們別想了。小姐……已經走到很遠的地方,你們抓不到的。”說完,她慢慢的閉上眼睛,臉上浮出一朵謎樣的笑容。
  上天一定會保佑像小姐這么好的人一切順利。如果有來生,她真的希望能服侍在小姐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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