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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蜡燭?OK!”
  “牛排?OK!”
  “鮮花?OK!”
  儲末央再一次環視周遭的環境;柔美、优雅的“月光曲”正如天鵝絨般,密密綿綿地包裹著豪華、气派的歐式庭園別墅,上弦月穿透玻璃天窗,將它暈黃、丰盈的光華投射在七彩燭火中,映照出大片浪漫、旖旎的風光。
  這是一個特別的夜,是儲未央第五年的結婚紀念日。
  漫步走過客廳,纖塵不染的地板上舖著新購的尼泊爾織造薄毯,靠壁擺放枝葉盎然的盆栽,不著痕跡地迎進舒爽宜人的夏夜自然美景。
  她花了—個月的時間才准備好這一切,整洁的屋子、可口的食物、美妙的音樂……用盡心机將今晚變成一個羅曼蒂克的夜。
  全是听母親的話,為了吸引那個自十八歲將她娶到手,就沒把視線投注在她身上過的男人——蔣森嚴。
  基本上,她對這個男人的面孔已快不复記億了,結婚五年,他們相處的日子十根指頭扳得出來。
  信不信有人結婚五年還是處女?她就是。說來好笑,十八歲嫁他至今,她對他唯一的了解只有——錢。
  蔣森嚴,一個神秘透頂、又极端富有的怪胎。不能怪她這么形容他,實際上,他能指望一個連他年齡、出生年月日、父母、工作……什么都不了解的老婆,如何看待他?
  也許他們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場鬧劇。當年老爹的小武館快維持不下去,大哥又常年臥病在床,市儈且無能的母親遂將主意打到兩名年幼的女儿身上。
  起先母親准備將她和妹妹未敏賣進私娼寮,賺取一家子的生活費,妹妹有什么想法她是不清楚啦!不過她早打定主意,誰敢買她,就動手拆了那家妓院,好叫大伙儿見識見識一輩子郁郁不得志的老爹,他的武術是多么了不得,讓那些光會看門面,不懂得欣賞內涵的睜眼瞎子后悔終身。
  只可惜她的理想還沒來得及實現,蔣森嚴就莫名其炒地飄出來了,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從何而來?有啥目的?
  但看在一千万的聘金分上,母親還是滿口應允地將她嫁了。嫁給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小時的男人。
  反正在母親的想法里,留給一個男人是賣、賣給無數的男人也是賣;她只要有錢收,什么都不在乎。
  而未央為了父親和大哥的醫藥費,及一家子的生活費,她更沒有選擇的余地;不過說真的,堅強、好胜、不服輸的個性,也是造成她不反抗,勇于面對挑戰的原因。有著一身的好功夫和一雙巧手,她自信不會吃虧,也沒人欺負得了她。
  就這樣,糊里糊涂地十八歲便踏上了紅毯的另一端。恍惚還記得高中畢業典禮完,跟著他走時,同學、老師都恭喜她嫁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偉岸丈夫,可以想見蔣森嚴長得并不難看,對她而言已經是幸運了,不是嗎?
  只是他為什么要娶她?
  這一點,五年來,她始終百思不得其解。是因為對她一見鐘情?別傻了,雖然自己長了一張清純可愛的天使面孔,但离讓男人眼睛一亮、神暈目眩還是有段距离的,他不可能愛她!
  那么是有錢人的怪僻嘍?像未敏那樣,她嫁掉的第二年,老媽就用同樣的手法將妹妹給“賣”了——美其名為“嫁”給庄子里赫赫有名的花花大少了,當然聘金自是收了不少。
  那個花心大蘿卜之所以娶未敏,是因為他老兄早玩爛了,知道自己花,又怕將來娶個老婆同他一樣花,讓他戴綠帽子,榮膺“烏龜公會”的會長寶座,便興起了娶個清純、溫和、沒個性的小家碧玉的想法。最起碼可以保證老婆是原封貨、放在家里又不用擔心她會爬牆,一舉兩得,多聰明的想法。
  可蔣森嚴不像啊!結婚五年,他從未碰過她耶!更多的日子里,他甚至連人影都不見了。就給她棟豪華別墅、每個月十万塊的零用金,不干涉她的生活,也不要求她做任何事……他老兄到底是娶她來干什么的?當花瓶嗎?甩甩頭,她覺得好笑。
  虧老媽還不時千叮嚀、万囑咐,晚她—年出嫁的未敏都已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而她卻還無聲無息的,得盡快想個辦法捉緊老公,最好就是立刻生個孩子,以鞏固她少奶奶的地位。當然還有得由蔣森嚴負責支出,維持老家日常開銷,每年一百万的生活補助費,可絕不能落空。
  對這一點,未央倒是無話可說,蔣森嚴想得周到。但生孩子,拜托,就她個女人怎么生?生蟑螂、蚊子嗎?
  跨坐在落地窗台的身子被飄蕩的微風吹拂著半身涼,深吸一口濕潤、芬芳的青草香,頭頂的月影已然斜照,老鐘敲打出十二下規律的聲響。
  終于,她的第五年結婚紀念日,同往年樣,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如她所料,蔣森嚴并沒有回來。
  說不清這五味雜陳的情緒是什么?有一點泄气吧?虧她准備了這么久,連全身美容護膚都做了,老公卻無緣一見。
  慢慢地鍍回飯廳,餐桌上的七彩蜡燭早已燃盡,殘存大片糊成一團的燭淚,更分不清它原本美麗的顏色為何了。
  好無聊!所以說不擅長的事最好不要做,她本身就不是浪漫的人,為什么要听母親的話費心安排這一切呢?
  与他毫無關聯的日子并不是那么難熬啊!事實上,嫁給他的五年里,因為生活与經濟的安定,她更潛心學習、修養了很多東西,沒有浪費一絲時光。
  可是蔣森嚴知道嗎?當年他娶的鄉下土包子,如今已是個企管博士,她的論文大獲好評之余,甚至被編印成冊,還狂銷了十几万本。
  事情越來越脫离常軌了,她想著,頭又開始痛了,疑問一件又一件沉積在心底,時間一久,叫她忍不住有了窒息的感覺,蔣森嚴,她想見他、問他一些事情、把所有的謎底解開。老天!在這重重疑云下,她快喘不過气來了。
  猛然!一陣似曾相識的煞車聲突冗地撞擊進她迷茫的心底。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這該是蔣森嚴車子的聲音。
  三步并做兩步沖出飯廳,卻在轉彎時踢到隔間的屏風,楠木雕的屏風硬生生折了一只腳。
  “SHIT!”未央低咒一聲,她這該死的天生神力和練過武的強健体魄,又破坏了一件上好家具。
  顧不得觀看可怜的傷者是否有修复的可能性,客廳已傳來門把扭動的聲音,她三兩下將屏風抬進洗手間里,落上鎖,湮滅掉證据。眼前只有蔣森嚴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東西,等她有空時再說吧!
  拉拉身上穿了一夜,已然發皺的亞麻制洋裝,不該穿的,這麻煩的東西,還是襯衫、牛仔褲最适合她。只是此刻,她沒時間換了,匆匆跑進客廳,和正開門進來的大門神撞了個面對面。
  “大嫂!”男子低沉、訝异的嗓音在宁靜的清晨里更顯得突冗。
  叫她大嫂,這個人應該不是她老公。未央將視線定在他身后,倚著門廊的白衣男子身上。
  阿修羅!這是未央對白衣男子的第一印象。一個英俊又冷酷,活生生來自地獄的男人。
  “蔣森嚴!”她用的是肯定句的語气。不會錯,是這個男人,雖然對他記憶不深,但他那張可以喝止小孩夜啼的酷臉配上”森嚴”這個名字,簡直合到天翻地覆了。
  “左輔,去做你的事。”蔣森嚴的聲音沒有比他的酷臉暖上多少,出口成冰的語調叫末央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可是‘龍’,她……”被蔣森嚴一記寒似冰刀的眼神凍結了未出口的話語,左輔几乎是抱頭鼠竄地离開客廳。“我立刻去辦。”
  “你應該睡覺。”這一次,蔣森嚴將目標對准未央,如常,他看到一張煞白的俏臉。
  末央猛吞几口唾沫,暗駕自己沒用,打小學了十多年的武功到底是用來干啥的?才一句話就叫人嚇軟了腳,笨到可以去死了!
  “我……我在……等……等你……”心理建設半點用都沒有,說出來的話,依然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你不需要等我。”昂藏的猛獅并未將瑟縮的小女子看進眼里,他甚至連一點專注的目光都未留下,在發覺手下已經辦好事,就逕自轉身,毫不留戀地走了。
  不到三分鐘!這就是讓她等了一夜的男人。站在門口,跟她講了兩句話,連句“再見”都沒有,他又走了,歸期不定,或者該說是遙遙無期吧!
  “對不起,大嫂,我們先走了。”左輔在經過未央身旁時,歉然說道。
  末央僵硬地點了一下頭,灼然的目光瞬間不离花園里那條冷然、無情的昂藏身影,至此,她百分之百可以确定,蔣森嚴是個頭腦有問題的大變態。
  也許他根本就是只撞到腦袋的白痴豬。白痴豬本來就夠笨了,他還撞到頭,腦震蕩,秀逗了。不然,哪有人花上大把銀兩,娶個老婆回家供著,不聞、不問、不碰、不摸。他根本就是個神經病。
  車子引擎聲再次響起的同時,她用力甩上大門,砰!如雷轟響,精制的檜木大門眨眼叫她撞成一堆木屑,老爹的功夫果然夠勁。
  他奶奶的!她朝地上的爛木頭吐口唾沫,野性難馴的硬气個性,全教那個混帳王八蛋給挑起來了。
  他以為他是誰?沒他,她會死嗎?別開玩笑了,火戰車一路橫沖直撞刮進餐廳,埋頭狠吃那桌兩人份的牛排大餐,吃完一道菜,就摔一個盤子,末了連銀制燭台都摔爛了,餐桌上再無長物,她滿足地吁了口長气。
  什么時代了?誰規定女人非得依靠男人才能過活?她有能力、有本事,又年輕,就算他不在乎她,憑著她一雙手,仍可以過很好的生活。那只變態豬,叫他去死吧!
  從明天開始,她決定去找工作,享受青春、充實生命,再也不要死守在這棟黃金“監獄”里了。
  “蔣、森、嚴!我要跟你离婚。”未央在心里咆哮,“龍’,大嫂她……”左輔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拍著仍舊感覺暈眩的腦袋,耳朵里似乎還殘存著那聲砸門的轟然大響。老天!那小女人的脾气可真夠嗆的。“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蔣森嚴沒說話,只是抿緊兩片刀削斧刻般的薄唇,腰杆子挺得筆直,專注的視線始終盯住手中的文件,周身散發出天高地傲的气勢,仿佛世間只他一人似的孤絕難与。
  不在乎主子的冷漠,左輔兀自往下說:“老爺子傳來命令,再過三天您就滿三十歲了,如果還找不到鑰匙,便得盡快孕育出下一代的傳人,以傳承‘青龍’一門的香火,‘龍’。”
  “我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了?左輔!”冷冷的開口、冰冰的語調,蔣森嚴似乎是天生的冷血動物,別人血管里流的是熱血,也許他的里面是冰塊。
  “對不起!,”左輔縮縮頸脖,啞著嗓子道歉。打小服侍這位主子,他們也算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死党,雖然明白“龍”只是外表冷漠一點,心地并不怀,實際上,他比誰都心軟,也善良,但每每相處的時候,還是會被他形于外的殘酷無情嚇出一身冷汗。
  可是礙于職責——“青龍”傳人,二十五歲結婚,三十歲生子的規定。有些事,他又不得不說。
  “老爺子對您五年來沒碰過大嫂一次的事,似乎頗有微詞,‘龍’,我是擔心……呃!您要不要排個時間,跟大嫂好好相處一下,或者……先想辦法生個孩子,老爺子才不會……啊!我在說什么?總之……”
  “左輔,這件事,我心里有數。”談然地截斷左輔的勸言,蔣森嚴仍舊不肯將專注的心思移离手中的文件半分。
  左捕長喟一口气,他的主子是固執出了名的,“龍”決定的事絕不更改,老爺子怎么會妄想要改變他呢?
  “龍”是翱翔天際,讓人看得到、摸不著的神獸啊!世界上沒有人捕捉得到“龍”,沒有!
  經過約半個小時的安靜車程后,眼前是只蟄伏于黑暗的龐然巨獸,那獨一無二的傲然气勢就跟“龍”一樣。
  “雷霆保全公司”的總部就是蔣森嚴住的地方,一處与他的名相同,森羅嚴密的住所。
  高達四十層,全部以黑色大理石為主要建材,間雜深色玻璃帷幕构成的后現代科技大樓,絕對的隱密、安全与冷硬。當然它同時也与陽光、溫緩、歡笑絕了緣。
  蔣森嚴踏著堅定的腳步踏進他的堡壘,寬敞、渺無人煙的長廊里回蕩那僵硬、沉重的腳步聲,無風無息的密閉空間、唯一剩下的只有黑暗与孤獨。
  只是“寂寞”這一味,蔣森嚴向來不与人共嘗,獨自地品酌、消魂与黯然。坐在頂樓套房的沙發里,左輔的話在他心中發酵,一張清秀、慘白的小臉蛋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那個在他身分證配偶欄上占著一方地位的——儲末央,十八歲就成為他妻子的小女孩終于也長大了,今年,她大概……二十三了吧?
  他不是很确定,有什么關系,反正是父親定下的婚姻,要的只是一脈清白的血緣來傳承“青龍”高貴的香火。至于愛不愛、情不情,那些凡間俗子的東西,根本与他無關。
  他早就沒有感覺了,無情又冷血。世間的一切,甚至連他自己都令人厭惡得想吐,如果可以,他真想隔斷所有,毀滅也在所不惜。
  既是如此,又何須傳承?再造出一個“龍”來承擔他所受過的全部痛苦;背負著那早已作古、變成傳說的無聊罪惡;尋找海市蜃樓般,也許壓根儿不存在的鑰匙……
  倘若那就是蔣氏一門的命運,拜托!請讓它結束吧,到他為止。不會再有女人似他母親一般死在蔣家男人的手里、不會再有渾身罪惡的小孩為世間增強血腥;讓所有悲傷与痛苦、眼淚与凄涼全在他手上做一個徹底的完結吧!
  一記陰狠的冷笑驀然浮現在他削薄的唇邊,在他的力量尚不足以与父親對抗前,驟然与其抗衡就是螳臂擋車的愚蠢行為,聰明如他自然不會做出這等自取滅亡的蠢事。
  但……他還是有辦法陽奉陰違的,也許明天他就去結扎,斷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他還是會照父親的要求与儲末央發生關系,但父親想要第七代的“龍”,哈哈哈……叫他等到下地獄去吧!
  “儲未央,這是我唯一可以補償你的了。”在他冷如寒冰的心底,埋藏在陰暗角落探處,有一小塊柔軟的地方如是說著。
  瞬間!別墅里那張煞白的小臉与母親發瘋前的憔悴樣貌重疊在一起。是否拖著他一起自殺的瘋狂母親,也曾經和儲未央相同,有著花樣年華,卻絕望地消磨在“青龍”無情的詛咒中,任理智喪盡,被悲哀蝕透了心神,最后只能選擇懦弱的自裁,以逃避這一切。
  卷起襯衫的衣袖,露出光裸的右臂,腕上一道刺目猙獰的傷疤是他那瘋狂的母親唯一留給他的遺物,輕輕地撫著它,一遍又—遍,這輩子,一道傷已經足夠了!儲未央,但愿他有能力放她高飛,永遠永遠地离開青龍……
  砰砰砰砰,吵雜的撞擊聲划破花園宁靜的午后時光。未央頭上圈著一條毛巾,身穿簡單的汗衫、熱褲,頂著烈陽,正沒命地揮汗工作著。
  “該死的混帳王八蛋!”第一百次罵出心中的不滿,怨的是自己,沒事干么拿家具出气,瞧!這下可好了,待修的東西一堆,別人家有老公可以使喚,她家……算了!別提姓蔣的那只豬,沒他,她照樣可以維持好一個美滿的家庭。
  “姊……”低柔、怯懦的聲音在未央身后響起。未敏是中午時分到的,她也是煩惱的根源。
  “有什么事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因為口中咬著釘子,未央語音不清地說道,忙碌的右手未曾停止揮動鐵錘。
  “我……”未語先泣,標准未敏式的說話方法。
  嬌柔的女子惹人怜,但弱到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未央長歎一口气,不是她沒有姊妹愛,只是……唉!這實在是一件很麻煩、很麻煩的事。
  “未敏!”明知勸了也沒用,她還是放下工作,語重心長地開口道:“你不能這么懦弱,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該學著堅強點儿,好不好?”
  “我知道。”未敏輕點螓首,年輕卻已飽經風霜的小臉龐上是一片的青与白,淚水添不了顏色,只是更加重了它的負擔。“可是振邦,他……”
  馮振邦是末敏的老公,一個標准的敗家子、花心大蘿卜,生來只會吃喝拉撒睡,專職欺騙小女生,副業是泡酒家,當凱子。
  “未敏,振邦就是那种個性,你嫁他之前早知道了,他喜歡玩女人,不愛工作,吃喝嫖賭樣樣都來。但你依然答應嫁給他,那時你就該有心理准備,并應該想好對策了,現在再來哭,根本于事無補嘛!”
  “可是媽媽說……那個男人只要結了婚,就會安定下來的,我……”抽泣的通紅的小鼻子里,噴出沉如海深的委屈。
  “事實呢?”這個問題兩姊妹早爭論過不下百遍了,而結果永遠是那樣。未央興趣缺缺地再度執起鐵錘,只分了一半的心神听未敏抱怨。
  “振邦還是不停地玩女人,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找上門、或者打電話來騷扰,我……”說著說著,未敏又哭了,核桃大的雙眼里滿布著血絲。“姊,我該怎么辦?我不要振邦每天都出去花天酒地,公公留下來的地產都被他賣得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我……”
  “未敏,所以我叫你要堅強啊!”未央不得不丟下工作,雙手扶著妹妹的肩膀,神色嚴謹道。“媽媽就是因為不夠強,才會將咱們兩姊妹給賣了,當然我不是怨她,一個女人,尤其是沒有學歷、工作經驗的女人,要在這個社會上,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以圖謀一家子的生計,确實不容易。”一
  看到未敏搖頭,未央才長吁口气謅道:“別說振邦花心了,你姊失何嘗當這里是家過?結婚五年,我見蔣森嚴的面指可數,但那又如何?沒有他,我照樣過得好,我已經開始找工作了。未敏,你不能老想著要改變振邦、依靠他;其實苦的人是自己啊!這世上沒有誰少了誰是活不了的,為你的孩子,無論如何,你都得加油。”
  “原本你老公叫蔣森嚴,哇!他可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耶!”一個高亢、輕揚的聲音突兀地插進兩姊妹悲涼的婚姻境遇里。
  “朱朱!”末央痛苦地一拍額頭,索性將鐵錘、釘子全丟了。這女人的到來,代表著她今天的工作時間到此為止了。“你又有什么事啊?”
  老天實在太寵愛她了,凌晨才被蔣森嚴气得半死,中午末敏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跑來找她哭訴老公的背叛;好不容易挨到黃昏,眼看著未敏該回家吃晚飯了,她就可以得回些許宁靜的時光,好生享受一番;不料朱巧巧竟選在此時到訪,嗚嗚嗚……她今天怎會如此倒霉?
  “朱朱姊!”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未敏害羞的個性仍舊不改,一抹薄紅浮現粉頰,低垂著螓首始終沒敢正眼看待親人以外的人。
  “嗨!未敏,好久不見,你那個花心老公死了沒?”朱巧巧的利口向來不饒人,尤其對她討厭的家伙,不每天照三餐咒上一頓,外加點心一次,她的名字愿意給人倒過來寫——有夠滑頭的,她的名字,正著寫、倒著寫,有差別嗎?
  “朱朱,閉嘴!”未央瞪她一眼,沒見到未敏已經夠難過了嗎?“末敏,別理她,你先回去,等姊姊找到工作,若有合适你的,再通知你好不好?”
  “可是婆婆不會同意我外出工作的。”末敏囁嚅道。“婆婆說,那會折損馮家門風。”
  “等到你老公將家產敗光,所有人都要喝西北風的時候,老人婆就知道,是門風重要?還是肚皮重要了?”朱巧巧閒閒地潑著冷水。
  眼看著未敏又要掉淚了,未央狠狠瞪了好友一眼。“朱朱,拜托你進屋去好不好?”
  “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能說了。”朱巧巧訕訕地輕撇嘴角,轉身踱進屋里。
  “未敏,別怪朱朱嘴巴不好,人家說的是實話。現在家里經濟出問題了,振邦是不是可以依靠的男人?你心里清楚,要不要繼續默默地忍受下去?你回去自己想想清楚再說。”
  “姊——”未敏低著頭,泣不成聲。“對不起!”
  “傻瓜,自家姊妹說什么對不起。”輕揉妹妹烏黑漂亮的及腰長發,雙十年華的青春少女,何以叫無情紅塵磨損了顏色?未央心里好舍不得,她可愛的小妹,真是叫馮家人給糟蹋了,那該死的馮振邦,老天保佑他別有犯在她手上的一天,否則絕對叫他好看。
  “姊,再見。”搭上司机前來接人的豪華轎車,未敏猛揮手,直到距离截斷了兩人的身影為止。
  未央臉上強裝出來的笑容終于垮下,同樣年輕的她,背負的東西并沒有比未敏少,只是身為長女,她沒有退縮、哭汲的余地,再苦、再痛都得挺起胸膛扛起來。
  “嘖!別一張要死不活的倒霉臉好不好?一點都不像我的好學妹,財神都被你的衰樣給赶跑了。”朱巧巧不曉得什么時候出了屋子,正站在末央身后,靠著她的肩膀道。
  “學‘姊’,這個稱呼早三年前就顛倒了,你忘了嗎?”未央斜睨這位九O年代的奇女子一眼。
  不是朱巧巧笨得畢不了業。事實上,朱朱聰明极了,她之所以無法畢業,全是因為她太愛錢了,百分之百奪財奴一個。
  她人生唯一的目的是存錢、活著是為了要賺錢、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則是擁有可以填滿整座太平洋的錢。
  錢、錢、錢,她腦子里想的、念的、要的全是錢。她有一份正職、兩份兼差,簡直是拼了命地在賺錢。不能說她收入微薄,一個月近六万塊的薪水算是丰厚的了。只是那個變態女人有种奇怪的禁忌——主職賺的錢是用來存的、只有兼差賺的才可以花。
  而天曉得,這個變態女人,正職存下來的錢早突破七位數了,正勇敢地朝第八位數邁進,但那卻是一筆碰都碰不得的天价,簡直有病。
  “別這樣說嘛,學妹,你是知道的,學姊我就這么一點小小的樂趣,又無傷大雅。”朱朱聳聳肩,她樂在如此的生活中,优游自得,才不管別人怎么看、怎么想呢!“我來找你本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但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所以現在這件事比較重要。”
  末央翻完一個白眼、再翻一個白眼,天啊!台灣的教育到底是怎么教的?二十八歲的女人了,居然還有這种顛倒不明的邏輯觀,那些當過她老師的人都該去切腹了。
  “說重點!”
  “我要到你老公的公司去上班,你幫我走一下后門。”“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朱朱沒學過,當“利”字當頭的時候,道義早就被凍在冰箱里,等著下油鍋了。
  “我一百年難得見蔣森嚴一次,請問一下,我該如何幫你走后門?而且我不清楚蔣森嚴在哪里工作?他有什么事業?他……”末央頓了一下,問道:“對了,你怎么知道蔣森嚴的底細?連我都不甚了解的事?你是從何得知的?”
  “拜托!蔣森嚴很有名耶!‘雷霆保全公司’的負責人,誰不認識?”朱朱一副你少見多怪的樣子,更啟未央的疑竇。
  “我知道‘雷霆保全公司’的負責人叫蔣森嚴,但你如何确定這個蔣森嚴就是我老公,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并不在少數,而且我听說‘雷霆’的龍頭年紀不輕了,少說也有四、五十歲,我老公看起來頂多二、三十歲,他不可能是‘雷霆’的負責人吧!”話是這樣說,其實未央也曾怀疑過,她的丈夫蔣森嚴就是世界第—保全公司的龍頭“蔣森嚴”,只因兩人同是神秘透頂的人物。
  但“雷霆保全公司”負責人“蔣森嚴”這個名號,在世界各國、工商行號里流傳最少十年了,雖然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可以她老公的年紀來算,根本不可能,才釋疑了的問題,又被朱朱挑起,未央不禁有些因惑。
  “不會吧!蔣森嚴這么老了!”朱朱惊訝地張大了嘴巴。“我不信,等我查出來,明天再給你消息。”同她來時一樣,急惊風轉眼間就飛走了。
  末央膛目結舌望著那道遠颺的身影消失,她到底是來干什么的?耍人啊?急遽升起的怒气在胸口糾結。從凌晨遇到蔣森嚴后,這個世界就開始不對勁,全都發神經了,哪怕下一秒鐘,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綁架了,也不必覺得惊奇,因為大家都瘋了,全是一群瘋子……
  正這么想著,一陣暈眩感突然襲來,好因、好累、好想睡……朦朧中,視線里出現一罐噴藥和……一只手臂,還有……老天!這奇怪的景象……她不會真的被綁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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