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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趙南蓀,你太不夠意思!你太沒有良心!你罔顧朋友道義……”
  “好啦、好啦!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不饒過我?”南蓀低聲下气地求饒著。
  “哎呀!小心點……痛啊!你……你太可惡了,就算你不叫醒我,也得先把我臉上的鬼東西拿下來嘛!哎喲……”這一會儿,格非咬緊牙根,与南蓀使盡力气想把那一片變干、變硬的面膜給剝下來。
  “再忍一下,快好了。”南蓀拿著小榔頭,小心地敲打著。
  “哦!天哪!只要一想到昨晚,我就心疼的錐心刺骨啊!彼德森耶!我超級渴望的夢中情人,竟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哦不!是我的面膜前,不過,他來干嘛?難道他听見我真情的呼喚?”格非陶醉地猜臆著。
  “他是來還錢的。”南蓀順口提醒她。
  “就這樣?為了那掉在地上都懶得彎腰去撿的兩塊錢?你騙誰啊!”
  “不信你去問老周!”南蓀其實有點心虛,一想到昨晚的那個吻,她就心慌起來。
  “真的?你們昨晚真的什么都沒有做?”
  “你說呢?”南蓀沒好气地反問,但隨即低下頭,掩飾臉上的緋紅。
  “我想也是,和你這無趣的女人,能做什么?不看電影,不愛做夢,不看愛情小說……說不定你連高潮是什么都沒經歷過呢!”郎格非向來作風大膽。
  南蓀不答腔,因為,對于這种男女情事,她向來是傳統保守觀念的捍衛者。
  “不會吧!你跟楊頂漢這么久了,不會連床都還沒上過吧?”格非不過隨便說說,卻發現南蓀的臉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的。
  “這有什么好惊訝的?我們又還沒結婚。”南蓀自然地反駁。
  “可是,沒結婚也會有那种沖動啊!難道你從來沒有?”“什么沖動?”這下子換南蓀一頭霧水了。
  “就是那种欲火焚身、無法克制……天雷勾動地火、干柴碰到烈火……”格非邊說,還一邊賣力地表演。
  “你瘋啦!就叫你電影別看太多。”南蓀看了只覺得好笑。
  “你不要告訴我,你從來都沒有這种感受。”格非凜著她那張剝得七零八落的花臉,用像是看外星人的眼光盯著她看。
  “為什么我應該要有那种感受?”她腦中突然閃過彼德森吻她時的心動。
  “天哪!是你有問題,還是楊頂漢有毛病?”
  “我們都很正常!只不過平淡了一點,真正有大問題的人是你。”南蓀隨即剝下格非滿臉上最后一道面膜,示意她轉過身,望著鏡子。
  “啊——”郎格非立刻被鏡子里的人嚇得大惊失色,那是一張既浮腫又滿臉全豆花的臉孔。
  “這就是你花一万塊買來的面膜?”南蓀還故意糗她。
  “哇——我下午的約會怎么辦?”格非急得哇哇大叫。
  “我看只能取消了。也好,反正下午我叫清理化糞池的工人來,你要是沒事,就幫我盯著他,非得把我的戒指找出來才成。”
  “化糞池?”格非一臉錯愕,她沒想到她竟然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
  南蓀忙完格非的事,隨即梳洗換裝,草草吃了一點早餐后,就去上班。
  這一整天下來,她常常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不自覺地就恍惚了起來,想著想著,就撫上自己的唇瓣,即使經過了一晚,彼德森那溫柔的气味,卻仍一直殘留在她的唇上,她跟楊頂漢交往這么久,從未經歷過如此澎湃洶涌的擁吻,是她一時昏了頭?還是彼德森真有什么特异功能?能把所有女人都迷得神魂顛倒,連練就金剛不坏之身的她,也不敵他的魅力引誘。
  “格非,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位男人跟你說,你是他夢中出現的真愛,那代表什么意思呢?”在中午吃飯的時刻,南蓀開口問。
  “哈……那代表,他一定是位調情高手,連這么文藝的話都說得出口。”
  “就這樣?”
  “不!更重要的,這是男人騙女人上床的幌子,我以前就曾遇過一個男人,他不也說我是他夢中出現的仙子,還說我跟他是前世就注定的,結果呢?不就是想拐我上床而已——男人啊!什么花招沒有?”格非以專家的口吻說。
  南蓀一听,心情頓時有點失落,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那他為什么找上我?我又不是什么大美人。”
  “怎么?有人跟你這么說嗎?”格非十分好奇。
  “沒有啦!再說,這么差的伎倆,哪有人會上當呢?”南蓀笑得很心虛。
  不料,格非卻停下吃面的動作,倏地抬起頭,拉下臉,用著一副“就是我”的慘痛表情,瞪著她。
   
         ☆        ☆        ☆
   
  近來的台北,開始下起蒙蒙細雨。
  這种天气,上南蓀這家心理咨詢診所的病人反而更多了。
  想來,人還真是脆弱,隨便下場雨,就能把人逼瘋。
  “趙醫生,這真的只是我的幻覺?”林蒂蒂一臉憂愁地問。
  “當然!不是每個男人對你笑,就表示他一定想跟你約會。”南蓀為了增加專業形象,戴上一副黑框的复古眼鏡。“可是,他每天都一定會跟我笑個好几遍,我覺得,他跟我特別有緣。”
  “蒂蒂,不是叫你沒事少看電視嗎?你告訴我,有哪部片金凱瑞是哭的?”
  原來林蒂蒂近來不約會了,因為,她迷上摩登大圣里的金凱瑞。
  “蒂蒂,我只是個心理醫生,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我就必須建議你去挂精神科了。”南蓀歎了一口气,很無奈地搖著頭說。
  “不!我沒事,最多我以后听你的,別胡思亂想,多做運動。”
  “還有,別把所有男的路人,全當作是金凱瑞或布萊德彼特。你不妨試著把他們當成樹,可以欣賞,但不要產生假想。”南蓀給她中肯的建議。
  “樹?沒問題,樹!”林蒂蒂給了南蓀一個很有自信的笑容后便离開了。
  不過,她才剛夸出門,彼德森正巧來到大門口,手里捧了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對她頷首一笑后,直接進入屋里。
  林蒂蒂愣在當場好久,好不容易回了神,這才邊走邊對自己說:“樹!他們全都是樹!林蒂蒂,你要爭气點,他是樹——可是,他是一棵長得像彼德森·顏尼歐的樹啊!天哪!我真的得去挂精神科了。”
  而診所里,南蓀正低著頭整理今天的病歷資料,她喝完杯里的最后一滴咖啡,專心地看著眼前的文件,一會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會儿若有所思地蹙眉沉思,完全沒有察覺到彼德森已經走到她面前。
  他安靜地凝視著她,今天的她,刻意把那一頭長發盤了起來,穿上一件類似醫生的白袍,把屬于她的單純天真都給包了起來,展現屬于成熟女人的知性味道。
  “你接受沒有預約的病人嗎?”他低沉地出聲問道。
  南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好大一跳。她倏地抬頭,卻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不需要看心理醫生的。”她搖頭笑著。
  彼德森把手中的白玫瑰遞給她,溫柔地笑問:“可以告訴我,我為什么會選擇白玫瑰來送你呢?”
  “嗯!你想做心理分析?OK。”南蓀有點意外,不過,本著專業的精神,她還是正色地對他做出分析。“這表示你對你心目中的女孩的要求。你希望她是一位單純又美麗的女子,你希望她有一顆赤子之心,永遠都能以最真實的面貌對待你,而你對愛情的要求是很高的,你不只追求感覺上的完美,也渴望心靈上的一致。”
  “那你呢?”他深情地望著她。
  “我什么?”她有點裝蒜。
  “你喜歡什么花?”
  “都喜歡,我從來都沒去想過這問題。”
  “或許,現在是該你仔細想想的時候了。”他深邃的眼光令她不由得心慌。
  “嘿!我是心理醫生,我不需要病人來剖析我的個性。”她索性站起身,拿了杯子,想借著倒咖啡來掩飾她心中的忐忑。
  “你害怕了嗎?”他站在她身后,輕聲問。
  “我為什么害怕?”她一個回頭,彼此之間的距离只有几寸,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古龍水香味。
  她驀地心跳加快,拿著杯子的手竟微微的顫抖。
  他看見了,緩緩地伸出手拿下她手中的杯子,把它擱到桌子上,接著,在視線交纏中,輕撫著她的臉,溫柔地將她盤在腦上的發放了下來。
  南蓀的心悸一波接著一波,二十八歲的她,從來沒有過這种欲死還生的心動。在跟楊頂漢談戀愛的這些年來,他們也有過不少的親密行為,但卻与此時此刻的感覺截然不同。“這才像你!你的美是很可貴的,不需要把它藏起來。就像朵高貴的白玫瑰,在陽光的照耀下,才活得出自己的丰姿來。”他几近喃喃自語。
  “我、我不是白玫瑰,你也別把那套泡女孩的方法用到我身上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盡自己所有的心力,想從他深郁的深情中逃脫開來。
  她疾步走到窗前,打開窗口,試圖讓外面冰冷的空气冷靜她的頭腦。
  “你認為這只是我調情的一种手法?”他不生气,只是有點黯然地問。
  “沒錯!愛慕你的女人那么多,我不認為像我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子,能引起你的注意。更何況,你會注意我,也不過是因為那個夢。”她夸張地笑著。
  “那是一個跟了我二十几年的夢。”他正色地說。
  “可是,夢畢竟是夢!好,我問你,你愛我嗎?你敢說你接近我不是因為那個夢,而是因為你真的愛我?”她索性拿出專業素養,大聲質問他。
  “沒錯!我承認我還沒有愛上你,但是,我喜歡你,我對你有一种很特別的感覺,而這跟夢沒有關系!”他急于說明。
  “哦?是嗎?你對多少女人說過同樣的話?有過同樣的感覺呢?”
  “我是曾交過女朋友,也談過戀愛,但,我一直很清楚我要找的是一份特別的感覺。”他嚴肅的回答。
  “我想,我的特別就是我已經訂了婚,而且就快結婚了,你想借此證明你的魅力是不是?”
  “我的魅力是不需要證明的!”他被她的話刺傷了,口气明顯的冷了下來。
  “當然!只要你愿意,全世界有多少女人肯爬上你的床,不過,絕不會是我。我只要一個平凡的生活,可你這位國際巨星卻偏偏讓我不得安宁。”她攤了攤手,故作無情地對他說。
  彼德森看著她,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儿,這才歎一口气,沉重地說:“抱歉!打扰你了,我保證以后不會再來打扰你了。”
  他說罷,一臉悵然地轉身离開。
  “南蓀、南蓀,你看我的臉是不是更嚴重?”正巧格非沖了進來,卻在看見彼德森時,愣得兩眼發直。
  “砰!”地一聲,他走了,卻也讓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南蓀……那是彼……德……森嗎?”格非吶吶地問。
  南蓀不說話,只是不經心地點點頭。
  “天哪!”格非扭曲著臉,跺腳又捶胸,因為,她這一回可是滿臉豆花,再度与她的偶像擦身而過。
  突然她眼睛一亮,發現彼德森送來的那束玫瑰花。
  “不要告訴我,這花是彼德森送你的。”格非用一种惊恐的眼光瞅著她。
  “是又怎樣?他這种花花公子送花給女人是很平常的事。”南蓀情緒化地說,拿起那一束花打算扔進垃圾桶。
  “不要啊!”格非沖過來,及時攔截住。
  “你要?那送給你好了。”不知怎地,南蓀心中暗自生起了無名火。
  “要是送我的就好了!難道你不知道彼德森從不送花給女孩子的嗎?尤其是白玫瑰,他說,那是准備送給他的夢中情人的。”格非歇斯底里地說。
  南蓀的心卻開始波濤洶涌。他的夢、他的白玫瑰、還有他真誠的告白……難道都是真的?他是認真的?而她卻殘忍地把他攆出門。
  “南蓀,戒指找到了,還你。”格非將戒指遞上前。
  南蓀無意識的將它重新套進手指里。
  是啊!認不認真?殘不殘忍又如何?反正,她快結婚了,她不能隨便讓一個來台短暫停留的國際巨星毀了她所有的生活。
  畢竟,他离她的世界太遠了,而楊頂漢才是她可以依靠的一切。
   
         ☆        ☆        ☆
   
  在一個幽暗密閉的空間里,煙霧一片,其中還夾雜著濃郁的酒精味。
  天已經亮了,人潮逐漸散去,這家放肆了一晚的PUB,也接近打烊時刻。
  不過,在這家店里的一角,還有兩位客人才剛叫了兩杯酒喝,似乎還沒有要离開的跡象,他們仿佛跟老板很熟,還不時地用流利的英文交談著。
  “你們慢慢聊,反正這會儿人都散了,不會被人認出來的。”老板笑著招呼一聲,隨即忙他的事去了。
  “還好杰克張開了這間酒吧,否則,我不悶死才怪。”彼德森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長長吁了一口气,一臉黯然。“等女主角定案,片子就會正式開拍,到時候,你就沒時間嫌悶了。”約翰陪他喝酒,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約翰,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想息影,你會怎樣?”突然,彼德森轉過頭,神情嚴肅的問他。
  “我會說,你瘋了!近几年你的行情才剛大漲,誰換了你,一定會好好的大撈一票,怎么你跟錢有仇啊!”約翰挪揄地說。
  “其實,這些年我賺的錢也夠多了,而我付出的代价卻是自由。”
  “每個職業都有它的難處嘛!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約翰不經意將眼光瞄向酒吧的另一角落,盯著一位醉漢,指著說:“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很自由?就算喝死也沒有人會上前干涉,但是,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不富有,而且一事無成,這种人比比皆是,但是,國際巨星卻沒几個啊!”
  “你是在告訴我,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嗎?”彼德森苦笑問。
  “沒錯!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麗莎來台灣了,她是來拍廣告片,當然,順便來找她的舊情人。”她的舊情人就是彼德森,他們曾經在一起兩年,而這段感情是彼德森所有緋聞里唯一公開承認的一次。
  “麗莎?這么巧?我們倒是好久不見了。”那段感情還滿甜美的,只不過,感情就是這樣,一旦感覺沒了,再勉強在一起,只會加深彼此的傷害罷了,他們雖然分手了,卻變成好朋友,偶有往來。
  “我有個想法,不如這段期間你多跟麗莎走在一起,反正你們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或許這一回還可以來個舊情复燃,讓梅麗絲与史考特死心。”
  彼德森沒有答腔,他只是又喝了一杯威士忌,想起南蓀對他講的話。或許,他的夢真的只是他潛意識的一种投影罷了,否則,她怎么會拒絕他?
  “嗝嗝!”那位醉漢不知何時顛著腳步走到吧台。
  “你注意點,我先去上廁所。”約翰撂下這句話,便急急地离開了。
  “喂!小玉嗎?我是孟波啦!你為什么不出聲?你為什么不跟我說話?我不過是一個月沒洗澡而已,你也不必這么生气嘛!嗝!喂!你講話啊!嗚……”他跟話筒喂了半晌,最后,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著話筒哭了起來。
  “喂!你還好吧?”彼德森本不想理他,但他就站在他的身旁,還把淚噴到他的身上。
  “嗚……她不愛我了!她把我甩了,她不跟我講話啦!”“老兄,你根本沒撥電話。”彼德森沒好气地提醒他。“啊!真的?是我沒撥電話?”孟波恍然地笑了,接著,他往自己口袋翻去,找了半天才抬起頭,臉上挂著兩條鼻涕,“嘿!老兄,你有沒有銅板?借我打一下電話。”
  彼德森掏出銅板遞給他,又想到了他夢境里的情景,原來真的沒什么大不了嘛!
  “小玉,你就原諒我嘛!你听我解釋,我雖然沒有洗澡,但是,我有去游泳啊!而且,還淋了几場雨。更何況現在政府不是要大家節約用水嗎?我只是在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喂!你別气了嘛!什么?不原諒我?除非天下紅雨?這……這太難了,換一個行不行?什么?誰?彼德森?你要他的親筆簽名照?這還不容易!只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彼德森是誰?跟那個痞子森有啥關系?”
  雖然不會講中文,但一听見自己的名字,彼德森不由得豎起耳朵听。
  挂上電話,孟波哭喪著臉,對著一旁的彼德森發起牢騷。“真是可悲啊!想好好談場戀愛,老天卻不從人愿,怎樣?我的英文還不爛吧?”
  彼德森笑了笑,再斟了一杯酒遞給他,對著他說:“來!失戀万歲!”
  “你也失戀啦?”孟波干了杯,索性坐了下來,跟他抬起杠了。“是不是跟那個叫彼德森有關?”
  “怎么說?”彼德森倒好奇了。
  “你不知道嗎?最近好多女孩子都迷上那號人物,開口閉口都是什么彼德森,哼!他是什么東西?我孟波哪里比不上他?老兄,你看!”孟波醉意醺醺地跳下椅子,做出許多“健美先生”的姿態,秀給彼德森看。
  “嗯!很好,不比彼德森差。”彼德森掩著笑安慰地說。
  “就是嘛!是小玉沒眼光,她也沒什么好襆的,要不是我嫌那個趙南蓀不夠騷,她才有机會讓我追耶!”
  “趙南蓀?你認識她?”彼德森兩眼亮了起來。
  “當然!她就住在我家樓下。說實在的,她人長得還滿漂亮的,就是保守得要命,又沒什么情趣,我引誘過她好多次,但她根本搞不懂我在干嘛!不過,既然我跟小玉吹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回頭去追她吧!”
  “她不是要結婚了嗎?”彼德森直覺地問。
  “那又怎樣?她交的那個男朋友也是草包一個,只要我孟波一出馬,有哪個女人能不拜倒在我的芭樂褲管下——咦!你也認識南蓀?哦!你也是她的病人?嘿!老兄,原來你也有病啊!”他噙著笑,詭譎的對著彼德森上下打量。
  而彼德森不置可否,心思卻飄到很遠的地方——有南蓀的地方。
  孟波一打量,突然提高聲調嚷著,“嘿!老兄,我覺得你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哦,是嗎?”彼德森也不做正面回答。
  “還是我喝多了?嗝,算了,我該回去睡覺了。”他揮揮手,搖晃著身子打算离開。
  “喂!等一等,這你拿去,或許你女朋友會因此而原諒你。”彼德森急忙抽出一條手帕,在上面簽下他的大名。他當然不是真心想幫他,只是擔心這小子會去騷扰他的南蓀罷了。
  他的南蓀?!他突然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訝。
  “彼德森?嘿!老兄,你真聰明,這一招我怎么沒想到?不如你再幫我多簽一些,像布萊德彼特、方基墨、李察基爾……”
   
         ☆        ☆        ☆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几分……”格非在穿衣鏡前左顧右盼的哼著歌。
  “格非,你穿好了沒?”南蓀扯著嗓子,從廚房那儿探出頭來看。
  “再一會儿啦!我覺得這件衣服太素了,不夠醒目,還得再換另一套看看。月亮代表我的心……”格非哼著哼著,隨即脫下藍色洋裝,再從衣櫥里挑了一件鮮紅色的大禮服,再加上一條黑色薄紗披肩。
  “郎、格、非,你再不出來,我就要翻臉了。”
  “好啦!你看,這樣子好看嗎?”格非喜滋滋的出現,當場把南蓀嚇了一跳。
  “拜托!只不過要你去巷口幫我買一瓶米酒耶!”南蓀當場翻了個白眼。
  “誰知道會不會再遇見我的彼德森?我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格非理所當然地哼一聲,便拿起米酒空瓶,扭著腰肢出門。
  楊頂漢剛好進來,与她擦身而過。
  “她干嘛!在家穿成這樣?”楊頂漢皺著頭問。
  “哦!她很注重形象。”南蓀隨便回一句,便又忙著煮她的麻油雞湯。
  關于彼德森几次的來訪,不知怎地,她一次都沒讓楊頂漢知道。為什么?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那像是她心底的秘密,不容与他人分享。
  “南蓀,下個月我可能要出差到美國一趟。”
  “你那种工作,要去美國出什么差啊?”南蓀隨口問。
  “這你別問!你們女人家不懂啦!”楊頂漢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模樣。
  “去几天?”
  “可能一個禮拜吧!或許更長。”
  “那你衣服要多帶一點,那里的冬天可冷了,說不定還會下雪。”几年的相處,讓他們的對話像結婚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知道了,我順便幫你帶一些婚紗目錄回來,我有朋友說,可以幫你訂作一套,再寄到台灣。”
  “不用了!我覺得台灣的水准也不差,在這里訂就好了。”南蓀關了火,將那一鍋香噴噴的麻油雞湯端到餐桌上。
  “可是,我要我的新娘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楊頂漢露出曖昧的笑,從她身后一把抱住她,低頭狂吻著她的耳根。“不要啦!格非會看到的。”南蓀勉強的露出笑,些微地掙扎著。
  “她不會看到的!她的眼里,全是那個什么彼德森的。”楊頂漢這一提,南蓀的心突然震了一下。
  她不該想他!她猛地捧住楊頂漢的臉,湊上自己的唇瓣,試著用熱情的行為來證明自己愛著眼前的男人。
  楊頂漢對于她突來的熱情感到惊訝,相交五年,他從未看過她這樣,他暗忖,她一定是听說他要去美國,心里很不舍吧!
  她的挑逗讓他瞬間欲火高漲,他粗魯地回應著她,并將身子緊緊地貼住她,他將那鍋雞湯端到一旁,再將她整個人扶坐在餐桌上,并開始解開她胸前的鈕扣,低下頭,狂吻她柔軟的丰胸。
  “頂漢,我愛你!我是愛你的!”南蓀還不忘出聲對自己說。
  “我也愛你!有些事我早就等不及了。”他奮力地扯出自己的襯衫,解開褲子的拉鏈,一切蓄勢待發。
  南蓀突然惶恐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不知道情況怎么會演變成這樣?她看著欲火焚身的楊頂漢,頓時懊惱得想逃。
  然而楊頂漢卻沒給她叫停的机會,他一把就將她推倒在餐桌上,伸手進她的裙里拉下她的小蕾絲褲,再把裙子往上推,一個上前,便用力扳開她的雙腿,褪下自己的褲子,准備正式進攻了——
  “砰!”地一聲!好死不死,格非回來了。
  楊頂漢頓時愣了一下,而南蓀卻感激救兵駕到了。
  不過,格非卻十分識相,她只在經過時瞄了他們一眼,順口說:“請繼續,我還要去嗯嗯,不打扰了。”然后就直接走進去了。
  楊頂漢正在興頭上,看到格非進去后,一臉亢奮對南蓀說:“來吧!我們別管她。”
  “不!”南蓀差一點失聲尖叫。
  幸好!電話鈴響了,是楊頂漢的行動電話,肯定是急事,南蓀立刻伸出手,抓起它,喂了一聲。
  “哦!他在,你等一會儿。”她暗自竊笑,立刻把電話遞給楊頂漢。
  “是誰?真不是時候。”看得出來他非常的懊惱。
  “不知道,一個女的。”南蓀趁這空檔跳下餐桌,并把身上的衣服穿好。
  “臨時有急事,我走了,明天再給你電話。”他神秘地跟電話里的人說了一會儿,穿好自己的衣裳,給了南蓀一個吻,便匆匆地离去。
  “他走啦?這么快?”格非听到關門聲,走出來一臉惊訝的問。
  “他這人就是這樣,什么事都不能等。”南蓀聳聳肩,笑得有點僵。
  “就是嘛!難怪你都沒有高潮,原來他是送牛奶的,送到門口東西一放就走啦!”格非忿忿不平地說。
  “什么牛奶?我是可惜,這鍋麻油雞湯他一口都沒喝到。”
  “拜托!他需要的是威而鋼,不是麻油雞湯!”
   
         ☆        ☆        ☆
   
  接下的一個禮拜,南蓀雖然還是忙,但心里卻悶得慌,想到結婚,想到楊頂漢,想到彼德森,她總覺得心口悶悶的,坐立難安。
  索性趁著這一天都沒有預約的病號,她獨自一人開著車,上陽明山繞一繞。
  車子一開上仰德大道,她這才想到打從楊頂漢升經理后,就沒再載她上來過,他總是一天到晚拿著行動電話,喋喋不休的講著,一提到要跟他上山,他便有上百個推托的理由,他常說:“別把大好時光浪費在玩樂上。”甚至有一次他陪她去看電影,一看完,便在口中叨念著,他又少賺了几百万,時間就是金錢等等之類的話,從那次后,她再也不找他看電影了。
  南蓀一面開車,一面想著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她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像是一部枯燥無味的電影,可是她買了票,好像不把它看完就對不起它似的。但,她愛他嗎?如果真的愛他,那為何兩人在親熱時,她會那么的恐慌?而且沒有任何的亢奮与激昂的情緒?是她天生性冷感嗎?還是……她不愛他?
  突然,一顆球從一條小巷里滾了出來,南蓀立即踩煞車,車子吱地一聲往前打滑,這時一位小女孩就這么沖了出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她身后沖出彼德森抱起她就跑。
  “啊——”南蓀惊嚇地喊了一聲,車子及時停了下來。
  彼德森將小女孩放下,并撿起球遞給她,然后不經意地瞄了車子一下,一看見南蓀,他愣了一下,隨即走上前,透過車窗問她,“你還好嗎?”
  “我、我……”南蓀一臉蒼白,連說話都結巴了。
  彼德森什么都沒說,便示意趙南蓀坐到駕駛座的另一側,而他則直接坐上駕駛座,一路往竹子湖的方向開去。
  “你嚇了一大跳吧?”他一手控制方向盤,一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說:“手都冷了?這种意外你第一次碰到吧?”
  “差一點撞上國際巨星的經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吧?”她笑得有點尷尬,小手卻不肯縮回來,貪戀著他手掌粗糙卻溫暖的触感。
  “你一直都是站在那樣的角度看我嗎?”他眼睛望著前方問。
  “那不是你的世界嗎?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一個國際巨星坐在同一輛車里。”她刻意在他与她之間畫出明顯的界線。
  “你不用想,我就在你眼前,而且,我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暫時忘掉我的身份,暫時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
  “現在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的魅力會讓所有的女人都為你瘋狂,你不像明星耶!你像唐璜,超級大情圣。”
  “是嗎?我經紀人也老這么數落我,唉!看來,我得改一改,收斂些才好。不過,那是對別人,我對你絕對是無心的。”他轉過臉,溫柔地對她笑著。
  “哦!又來了。”誰知他的魔眼威力更大,她被這么一電,整顆心都快跳出胸膛。
  由于不是假日,又正逢寒流掃過,因此,此刻的陽明山是車少人稀。彼德森開到了一處步道前停車,徑自拉著她下車,沿著美麗的森林步道往上爬。
  “你怎么會知道這儿?你不是第一次來台灣嗎?”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找得到。”他話中有話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歡一個人躲在深山背劇本,芬多精會讓我的頭腦特別清楚,而大自然會讓我整顆心平靜下來,更貼近真實的自己。”
  “可是,演戲不就是要忘了自己,完全融入另一個角色嗎?”
  “很矛盾是吧?所以,我需要更清醒的心,來區隔這樣的差异。”他的体力很好,爬了好大一段階梯,都沒見他大聲喘气。
  “當演員也真不容易呵!會有角色混淆的問題,呼!”她可是很喘呢!
  “其實,這不只是我們才有的問題,這世上有許多人不也拼命地去扮演別人期待中或自己理想中的自己,而忽略了那個最真實的自己。”他倏地停下來,深深地望著她,話中頗含意有所指的深意。
  “可是,戴面具不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种方式嗎?”她迎上他的眼反駁。
  “沒錯!可是,有時候也別忘了拿下來,面對朋友,也面對自己。”
  南蓀心慌了,隨即提口气,徑自往上跑,不料,卻踏了個空,整個人往前扑。
  “小心!有沒有怎樣?”彼德森連忙追上來,仔細察看。“沒事!只是擦破點皮,小事一樁。”她笑著拉起褲管。
  但彼德森一臉嚴肅地蹲下身子,檢查那破皮的傷口,他掏出手帕,細輕的擦拭傷口,好似她是人間獨一無二的寶貝一般。
  南蓀傻了,全身動也不動地盯著他看。
  看著他溫柔地用手帕把她的傷口包扎好,一臉心疼的輕輕吻了那條手帕一下,一時間滿滿的感動倏地漲滿她的胸怀,讓她說不出話來。
  “來吧!”他扶起她,緊緊地牽著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頂端。
  一眼望去,整個大台北都在腳下,南蓀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這么一來,我們的世界就一樣了。”他依附在她的耳畔輕聲說。
  “只是這一剎那,下山之后呢?”她強作平靜地回應他。
  “來!把手伸平,閉上眼睛,深呼吸。”他把自己貼近她的背后,与她同時伸出雙臂,輕柔地与她的手指交握,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這樣站著,听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感覺拂過臉上的涼風,還有彼此的气息与体溫,整個人完全融入這片靜謐的世外桃源中。
  “有感覺了嗎?是种天人合一的感覺。”他輕聲說。
  她笑了,閉著眼,卻笑得燦爛無邪。
  “記住這樣的感覺!不論何時何地,記住它,我就在你身邊。”
  他們站在一個很高、很冷的山頂,但誰都不感到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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