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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白煙彌漫,一個裝滿熱水的大木桶不斷冒出白熱霧气,适布整間小室。
  哇,水燙了點,坐在里頭泡澡一定舒服极了。吃過飯后,言星捺不住全身的酸痛,趁著爹在趙伯倫家聊天,拿了衣物便往澡間沖。
  忙了一整天,洗個熱水澡是最高級的享受,她一定要泡個高興、洗得愉快。
  一一脫下身上厚重的衣服后,她欲解下內衫的手停了停,腦海里不期然映出陌生男人的修長身軀,那時她也是幫他這么寬衣解帶的……
  “大姊,水熱嗎?”言雨在門外問道。
  她在想什么?言星猛然回過神,回答她,“嗯,很熱。”
  別想了,忘了他,一定要完全忘怀。
  像是堅定剛才的決定,她快速褪下身上的衣物,取了少量熱水清洗身体后,再跨入木桶內浸泡,讓熱度蒸發掉腦海中男人的一切,包含他的五官、臉孔、未著衣物的上半身,与強健的“東西”……
  方言星,不是叫你別想了,為什么你的腦袋滿是他的身影?
  甩甩頭,言星探探吸口气,雙手環胸,嘴巴喃喃背著醫書上的文字。
  每當心煩意亂之際,她總是背著醫書來穩定心神,重拾冷靜。
  這一招每次都有效,例如她在生月儿的气時、病人耍性子不吃藥、別村的媒婆熱心的要幫她找對象等等。
  “春藥,促發男女交合……”背到春藥時,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還好還好,舌頭沒事,呼口气,言星跳過那段,繼續背誦著。
  然而當她背完了三本醫書,整個腦子卻轉而出現那男人的裸身,耳里并似乎听到他的呻吟聲,引得她不禁臉紅。
  不要听,她不要听,言星捂住耳朵,閉气沉入水中,偏偏那男影緊追不舍,在水的阻隔下仍然清晰依舊,鑽進她的頭,續入她的心……
  天啊,她到底怎么了?以前她看到別的男人的裸体,不管是少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也不曾像現在這樣頻頻回憶呀!
  她是不是著魔了?是不是思春想嫁人了?
  不,不可能,她立誓要照顧爹一輩子的,不會改變主意;事實上,現在她仍這么認為著,所以她要鎮定點,找到為什么對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他很帥?是很帥。
  她到過這附近的村庄過,從沒見過這么具有男子气概的男人,五官深刻,身材高大,不會太矮、太瘦或太胖、太壯,就算趙大嬸說壯碩的男人可以保護女人,但她就是對肌肉過度發達的人沒好感,反倒如他那型的人入得了她的眼。
  他人好嗎?滿好的。
  當他藥性發作時,曾經要自己遠离他,后來雖然對她有點不規矩,但已經足以彌補他的冒犯。而且她听爹說過,男人的性欲一旦被挑起是不會停的,而他竟然能夠一度克制著巨大的欲火,實在太厲害了,因此地想他一定是好人,對女子十分的尊重。
  嗯,還有……言星一條一條的找出他的优點,大概有十多條。
  好了,現在想想他的缺點吧!
  第一點……有了,他的力气好大哦!抓得她的手好痛,瞧,如今她的兩只手腕仍紅腫著,若不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恐怕早被家人發覺了。
  這點他一定要改掉,不然做他妻子的女人就太可怜了。
  第二點嘛……他很專制。當他對她不規矩的時候,她曾經閃避,而他卻蠻橫的說:“我要。”哼,這分明是大男人的口气,她不喜歡這樣,她喜歡他囈語無助的時候,看起來好可愛,讓人想要疼他。
  第三點,他的欲望太強了,這一點,她絕對討厭到底。身為一名醫者,她自然明白男性的欲望從何而來,也需要适當的紆解,身体才會健康。可是他也太夸張了,好像多年沒有碰過女人似的,一發泄起來就銳不可擋,再這樣下去,對他的身体并不好,而且忍耐沖動會引起情緒不穩,間接傷害到他人就更不好了。
  第四點……找不到。
  算了,如果他能把這三大缺點确實改進,就是很完美的人了。
  “大姊,你洗好了嗎?”言月敲著門,想要推開木門。
  月儿在叫她,“快好了,我馬上出來。”言星起身欲擦干身子。
  “大姊,讓我進去嘛!”
  言月用軟軟的語調請求,她覺得今晚的天气好冷噢,腳都快凍住了。
  小妹的哀求令言星無法拒絕,隨手圍著白巾打開木門,進入澡間的言月立即高興的脫衣,准備跳進木桶中。
  “等一下,要先把身体洗干淨才可以泡澡哦!”言星拉住小妹,取水幫她清洗。
  哇,好痒哦。她的輕輕抹擦使怕痒的言月咯咯笑了起來,靠在她的身上扭動,扭著扭著,言星身上的白巾緩緩自胸前松開來,露出白皙紅暈的女体。
  哇!言月好奇的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大姊的身上有好多被蚊子咬的痕跡耶!胸口前還有兩個手掌印,那一定是大姊為了打蚊子而不小心打到自己的。
  言月伸手摸摸大姊身上的紅印,并吹出气。“不痛,小妹吹吹。”
  只要她被蚊子咬了,或是跌倒受傷,大姊、二姊都會幫她吹吹傷口,讓傷口快一點好起來,所以她也要幫助大姊遠离痛痛。
  “月儿,不可以喲!大姊不喜歡。”即使是小妹,言星也不愛讓她碰触自己。
  言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大姊,我在幫你吹掉痛痛耶!”
  痛痛?言星疑惑的低下頭,天、天啊!這是什么?
  她是不是泡澡泡太久了,以至于兩眼昏花,產生錯覺?為什么她的身上有好多紅點,膚上有著咬痕,胸部上還有兩個手掌印?
  下意識的,她拿起白巾遮著不敢再看。
  剛剛她怎么沒看到身上眾多的紅印呢?真是粗心!
  “大姊,我也有,你看。”言月轉身,露出她撞上桌椅的淤血。
  傻月儿,你那是撞傷而來的,而我的是……是吸吮形成的,言星終是不能自己的臉紅了。
  “月儿,你不要把大姊身上有紅點的事告訴別人喔!連爹、二姊都不能提,知道嗎?”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她將無臉見人。
  “月儿,知道不知道,”她執意要得到言月的回答。
  “嗯,大姊,我要泡泡。”言月想著要進木桶玩水,眼睛直直望著冒煙的木桶。
  明了小妹眼里的渴望,言星暫時放下不安的心,沖掉她身上的污垢后抱她入木桶。
  見她快樂的拍水、潑水,言星穿上衣物准備离開,打算待會儿讓言雨進來幫她穿衣。
  离去前,她再次叮嚀言月千万不能把剛才看到的事說出去。
  她肯定不會說出去的。“嗯、嗯。”言月似懂非懂的大力點頭。
  關上澡間的門后,言星在灶間找到正在洗碗的言雨,要她等會儿去洗澡時順便幫小妹穿衣,接著言星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點燈,任黑暗吞沒自己。
  只有在一片漆黑中,她的焦躁才無人瞧見,能夠自由放任不安的情緒,保護自己,也隱藏那敞開在內心的少女羞怯。
  沒錯,羞怯,活了十八歲的她第一次產生此种感覺。
  為什么會有這种不同以往的特殊感受呢?她相當的迷惘。
  大概是那男人的气勢异于常人,使她難以忘怀,這才產生了遐想,甚至因他無理智的撫摸因而留下的唇印、掌印,有了少女的悸動。
  而這种悸動證明了她仍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遇到事情可能無法靜下心思考,這無疑是可怕的,因為若在替人看病時碰上重大事件,過于慌亂而失去了判斷力,不但損傷爹爹的良好名聲,更對不住病患与家屬。
  方言星,你應該將那男人完全自腦海中擦去,不留一絲痕跡……
  這次一定要做到,要做到。
   
         ☆        ☆        ☆
   
  “黃大夫直說無妨。”古堯已有心理准備。
  自南山回庄后,雖然功力未減,身体也不再火熱難受,但体內卻不時勃發沖動,尤其見到女子時更形嚴重,雖然他可以控制,但是他一向不讓自己處于被動的狀況,因此請黃大夫到庄診視。
  古庄主怎么會被下了這味春藥呢?
  黃大夫暗覺奇怪,不過他据實稟告,“古庄主,您吸入過多的春藥,三個時辰內本應与女子交合不斷才能使藥性盡除,不然功力將折損一半。可是根据老夫的診斷,您先是在寒水中浸泡,再与女子交歡,所以在兩個時辰內便解其藥性。而這春藥雖已解除,卻有副作用,使您在一個月內見到女子便沖動不止。”
  “黃大夫,冒昧請問您如何判斷我曾与女子交歡?”這一點,他一定要問清楚。他是當事人,都弄不清自己侵犯的人是男是女,黃大夫又是如何分辨的?
  “這……您‘那儿’有著紅腫的痕跡,還有少許黏液,便證明了曾經与女子有過肌膚之親。”
  在他中了春藥期間,果真与女子有了肌膚之親。古堯苦笑了。
  “那副作用有藥方可解嗎?”他相信黃大夫應有解決的法子,若不能解,相信以自己的控制力也可以度過這一個月。
  “有,老夫回藥堂抓藥,差人送來。”他向古堯告辭再行离開。
  “有勞黃大夫了。”
  送走黃大夫后,吉堯打算運功習气,但是腦海里不斷浮出春藥藥效發作時的情景,偏偏記憶模糊得很,連那人的臉型都想不起來,唯一的線索只有殘留在自己身上的藥香味了……
   
         ☆        ☆        ☆
   
  以往古家庄的客院杳無人聲,因為鮮少有人愿意在古家庄作客,和其談生意的人多半當日告辭,或另找客棧栖身。
  因為古家庄的庄主為人太冷了,他不言不笑的時候十分嚇人,冷得讓人從腳底開始發凍,所以為避免成為冰柱,來此談生意的人還是宁愿花點小錢去住客棧。
  不過現在古家庄的“冷度”似乎更冷了,寒得令卜垠逮到机會就到漩院“解凍”——
  “尉王爺、尉王妃,請至膳廳用午膳。”為了逃离庄主散出的霜气,他不顧自己是總管的身份,自愿充當通報小廝。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是個打掃漩院的仆人,可以整天待在這里,不必看到庄主黑了快三天的臉。
  如果能夠,自己更想找出那個不知死活惹庄主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然后要剝了他的皮、放出他的血,以替這三日被庄主眼光“凍傷”的兄弟們討回一個公道。
  “卜垠,你這個總管不務正業哦!”
  不放過任何開玩笑机會的尉于淞,小心翼翼的將愛妻自椅子上扶起,再跟著卜垠來到膳廳,嘴里不忘取笑他搶了仆人的工作,不符合總管的身份。
  五年前因古堯的關系,尉于淞認識了年輕气盛的卜垠,有机會便“玩”他,整得他叫苦連天,卻一個屁也不敢放,后來他只要一听到尉王爺要來古家庄,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動出任務,跑得遠遠的;若無任務,第二個方法就是躲起來,能藏則藏,非要等到自己离開了才敢出現。
  而這次他到了古家庄門口,卜垠居然會主動出迎,表現得熱切异常,這讓他夠惊訝了,現在更親自請自己用膳……這其中必有因。
  果然,他和音儿尚未坐下,就見卜垠苦著臉無奈的搖頭歎气。
  “卜總管,你有心事?”武婕音本性心地善良,現在怀了孕,母性更是大發,看卜垠歎气連連,自然關怀的問道。
  尉王妃是好人!卜垠感動极了。哪像尉王爺在他大力搖頭、吐大气的表演下,仍然無動于衷。
  “尉王妃,謝謝您的關心,但是這件事您是幫不上忙的,只有尉王爺才有辦法……”
  卜垠本想照尉王爺湊熱鬧的個性,應該會出點聲的,但是這次他冷眼盯著自己,唔,那眼神跟庄主一模一樣,卜垠不禁有些膽怯,話愈說愈小聲。
  “于淞,你幫幫他好不好?”武捷音拉拉丈夫的衣服,知道夫君很善良。
  這卜垠滿聰明的嘛,知道先說動音儿,哼,他尉于淞在音儿面前是很“听話”,但在外人前可必須保有王爺的顏面。
  他遲遲不說話的酷樣,令卜垠頻頻流出冷汗。
  最后在武婕音的軟聲音調下,尉于淞才不再故作冷漠。
  “我有條件。”尉于淞在妻子耳際旁細語著,偷偷親了她的小耳垂。
  什么條件?武婕音微睜大眼,壓下适才被他挑逗而起的心悸。
  這個好机會,他怎能放過。“我想要……”他的嘴几乎貼住妻子的耳朵。
  “不行。”她嘟嘴搖頭,不肯答應。開玩笑,她武婕音好歹曾經是家鄉有名的女霸主,怎么可以這么容易就被人威脅,牽著鼻子走!
  不行,她不會答應的。
  “好嘛、好嘛!”尉于淞雙手環著嬌妻的細腰,一副小狗撒嬌的賴皮樣。
  討厭,真搞不懂他的性致為什么這么大!武婕音在他的堅持下只好點頭。
  “太好了……”他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吻,接著轉頭問卜垠,“好了,有什么大事你快說吧,別耽誤王妃用餐。”他邊說邊用筷子夾青菜放在妻子的碗中,喂她吃飯。
  “事情是這樣的,七天前府內被兩個竊賊偷走了一串寶石,原本我們對竊賊的行蹤一清二楚,可是庄主卻要屬下張貼告示,表明男子尋獲可得黃金千兩,女子獲得可登上庄主少夫人之寶座……”卜垠終于等到發言的机會,馬上把積了七天的話全部一一吐出來。
  “嗯,你們貼告示的事我在路上知道了,是滿轟動的。”尉于淞瞧了他一眼,再繼續幫妻子服務剝掉蝦子外殼。
  其實這件事,他到古家庄的第一天就想找吉堯問個清楚,偏偏在那時得知妻子有孕,和古堯的有意拖延,他始終沒有机會好好跟古堯談談。
  “關于寶石的事情我了解了,那你們庄主這三天又怎么了?”
  看似游戲人間的尉于淞并不簡單,早已看出古堯的不對勁。說起來他和吉堯是同种人,只是他慣以笑臉看世事,而古堯習用冷臉以對,事實上兩人的精明不相上下,皆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
  “這……不太清楚。”卜垠也對庄主古怪的行為感到十分奇怪。
  那天自交叉路口集合回庄后,庄主就常常冰著一張臉,本來之前他還會問自己官府追捕竊賊与尋找寶石的情形,現在卻閉口不提,仿佛忘了有這一回事。
  有次見庄主著實古怪得過分,他急得沖口而出,“万一有女子送回真正的寶石怎么辦?”
  “你娶她吧!”當時庄主這么回答他。
  什么?這怎么可以!卜垠差點嚇破膽,兩腿就要跪下。他卜垠只是一介武夫,承蒙庄主看得起才有個總管做做,哪能夠搶了庄主未來的妻子,這事万万不可!
  于是,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尉王爺身上。
  “尉王爺,您和庄主是多年的好友,能不能請您……”
  “做替死鬼,問古堯是不是沒吃藥,整個人不太正常?”尉于淞替卜垠把話說完。
  “不、不是的。”他想要解釋。
  “你不用說,我全明白。”尉于淞沒了捉弄卜垠的興致,要他安靜點。
  連卜垠都束手無策,那么他真的應該和古堯談一談了。
  他正要問卜垠古堯在哪儿,一只小手卻倏地捉緊自己的手臂。
  是音儿,她的臉怪怪的,紅唇咬得死緊。
  “怎么了?音儿,你別嚇我!”妻子的不舒服,令他一顆心全吊了起來,馬上要卜垠叫大夫。“大夫,快找大夫!”
  “是,馬上去。”卜垠看出事情的嚴重性,立即派人務必盡快把黃大夫請來。
  此命令一下,跟在卜垠身邊的張風上前稟告,“總管,黃大夫昨天動身上京城了。”
  黃大夫不在,那找誰呢?卜垠想了想,要張風找其他大夫到府。
  “于淞,我好多了,你不用找大夫。”武婕音覺得腹部不再痛了。
  撫上妻子的小腹,尉于淞不放心的搖搖頭。“不,找個大夫看看比較保險。”
  他把妻子整個人抱進怀里,快步走回漩院,并要卜垠到离許城五里的牛埔村找個方大夫,請他即刻前來古家庄看診。
  到古家庄的那一天,自他見識到黃大夫的“不慍不火”,他就想過几日叫卜垠到牛埔村找方南博或是方言星幫妻子看看,只是礙于黃大夫与古堯的交情才忍著沒說,現在黃大夫不在,當然要赶快找方家父女了。
  牛埔村……方大夫……
  出了城門,往牛埔村飛奔而去的卜垠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的預感。
   
         ☆        ☆        ☆
   
  就在卜垠策馬通過牛埔村口時,方南博正拿著藥箱准備到牛圃村出診。
  照例,言雨和言月在門口送他,而言星則趁著天气尚稱晴朗,在自家后院的藥圃种植自南山采集的种子。若是這些种子發芽成功移植,那么她就不必常往南山跑了,可以在家制造藥丸,并有多余的時間陪伴家人。
  “爹,您一個人要小心啊!”言雨幫爹爹把藥箱放在老馬背上。
  現在正是正午時刻,爹單獨出診應該沒問題,大約過兩個時辰他就會回來了。
  “我知道。月儿,你要乖乖的,听二姊的話哦!”方南博摸摸言月的頭發。
  現在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大了,也很懂事,不用他擔心,反倒是小女儿月儿還是一個八歲小女娃,需要多多留意,免得她原本活潑的個性會轉趨放肆。
  吸著大拇指的言月孩子气的點頭,表示把爹爹交代的話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亂跑、亂闖。
  “爹,再見,咦?卜大哥耶!”她看著二姊扶著爹上馬,不經意見前方來了一匹好大好大的馬儿,馬上的人是在家連吃兩餐白食,還惹二姊哭的卜大哥。
  誰?方南博順著言月的目光,靜靜看著卜垠在家門口停住下馬。
  “對不住,請問方大夫在嗎?”卜垠曾一一拜訪牛埔村各戶人家,他記得此村只有一戶人家姓方,所以他直直朝著方家而來,至于上次他見到那位背著裝藥草的竹簍、穿粗布衣的男子八成就是尉王爺口中的方大夫了。
  唉,他的坏預感成真了,那個凶姑娘正瞪著他看。
  “這位壯士,您找方大夫有事嗎?”方南博不知他是找哪一位方大夫,自要問個一清二楚。
  這位老伯是誰?卜垠很想不理他,想自個儿闖進方家找人,可是在那姑娘的惡眼下他沒那膽子,只好捺著性子回答,“我是許城古家庄的總管卜垠,想請方大夫盡快到府看診,請您告訴方大夫好嗎?這是急事!”
  方南博一听,要言雨把藥箱自馬上拿下,自己抱著對卜垠說:“我是方大夫,我和你前去看診吧!”
  噢,原來上次他見到的年輕男子是方大夫,眼前這個老者也是方大夫,那尉王爺要請的人到底是哪一位?卜垠的兩眼睜得好大,沒察覺自己在方南博的催促下上了馬,急馳如風的往許城前去。
  “踏踏踏……”隨著馬蹄聲的漸快,漸緩,他們兩人來到了古家庄。
  “方大夫,請往這里走。”
  卜垠嘴里雖說著“請”字,可是動作可不优雅,他一下馬便施展輕功拉著方南博奔向漩院。
  “卜垠,大夫來了沒?”尉于淞等得不耐煩了,差一點就要把內積的火气朝門發泄。
  “來了、來了。”卜垠听到尉于淞的吼聲,“咻!”的一聲把方南博帶到他面前。
  剛站穩腳,方南博看到熟悉的尉公子,与一名陌生而气勢冷得嚇人的男人。
  “方大夫!請往這邊走。”在方家寄住一晚的尉于淞認出方南博,反射性的脫口問他的大女儿怎么沒來。
  不是這個方大夫,那就是另一個方大夫了,卜垠以為自己找錯人了。
  “病人要緊,我先看看!”剛才路上卜垠已經向方南博大略描述武婕音情形,依照多年的經驗与上次言星開藥的藥方,他認為尉夫人應該沒什么事,不過她怀孕后体質變弱,還是要小心點才安全。
  “尉夫人,你覺得如何?”走進房內,放下藥箱,他隔著衣服診測武婕音的脈搏。唔,正常,就是弱了點,可以開些心神補強的藥方子,讓她補補身子。
  “方大夫,麻煩您走這一趟,謝謝!”方南博來了,她有些不安的心轉趨平靜。
  武婕音很喜歡方南博,從他和善的態度与高明的醫術中,便可看出他是位仁心仁德的好大夫;當然女的方大夫她也喜歡。
  “是呀,方大夫,謝謝!”尉于淞向方南博握手道謝。
  “這是我的職責,你們就別說了。對了,尉夫人,你腹疼前可曾吃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問清楚對他下藥方有极大的益處,這也是他教導言星時常常叮嚀的一點。
  尉氏夫婦相視之后,由尉于淞一一道來,“我喂音儿用午膳,她吃了青菜、豆腐,還有清蒸蝦,最后喝點雞湯。”
  武婕音并補充,“方大夫,我的食量很小,只能吃一點點,而且偶爾吃了卻吐出來,難受得很。”
  “你怎么不告訴我呢?”他不知道音儿曾經吐過。若知道他老早就把方大夫請來,鎮日看守著她寸步不离,也好過她現在虛弱地躺在床上,令他好心疼。
  “我不想讓你擔心嘛!”就是明白他的擔憂,武捷音才沒有對他坦白。
  何況平日他已像只老母雞在旁跟著,若听聞她吐過,她肯定下不了床。
  “你哦!”尉于淞感動得忘情擁抱她,兩人耳鬢廝磨。
  看著他們夫婦伉儷情深,方南博不禁想像自己三個儿女儿披上紅巾,嫁作人婦的模樣。
  言星雖有點男子气息,但她的心思細密,勤勞顧家,一定是不可多得的賢妻、慈母;言雨的做菜手藝一流,個性恬靜,將來必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至于月儿,算命的曾說過她在十歲的時候有一生死劫難,躲過了將可大富大貴。
  大富大貴是每個人的夢想,但在方南博心中,小女儿的安危比富貴重要多了,他答應過已逝的妻子會好好照顧三個女儿,就一定要做到。
  “尉公子,您夫人身子弱了點,我開些藥方給她補身体就行了;還有,油膩的食物盡量少吃……”方南博交代尉于淞的同時,同他走出房間,讓孕婦能充分休息。
  等兩人來到漩院前廳,卜垠立刻迎上,“方大夫,尉王妃情況如何?”
  尉王妃?方南博起先不知他在說誰,接著腦筋一轉很快便想通了,表示她不礙事。
  這時,一直在旁不語的古堯開口了,“方大夫,在下有個請求,不知您能否答應?”
  “你是……”方南博端詳他的面容,這男人渾身上下冷气逼人,可以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
  “我是古堯,古家庄庄主,尉氏夫婦是我的客人。”古堯自我介紹著,心中有個不情之請。
  他希望方大夫能夠留在許城,留在古家庄,當尉王妃有個不适時可立刻看診,省去車馬來去的時間;再說黃大夫到京城去,將停留一段期間,方大夫留下來可暫代黃大夫。
  “什么事?”方南博停下腳步。
  “您知道尉王妃身体弱,需要時時注意著,所以我想請您暫時留在這儿,以防尉王妃又有狀況,同時想以您過人的醫術為許城的百姓們看診。”古堯說出心中的盤算,并將一向在許城義診的黃大夫上京城,急需另一大夫照顧病患的事向他說出。
  “這……”為民服務自然義不容辭,但家中尚有二女,他豈能留她們在家,無人照料。
  方南博考慮著。如果把女儿們托給老趙照顧,他就可以放心了。
  對了,老趙說過今天會到許城買些農具,不妨順便請他照顧女儿們,并帶話給她們說自己最近要留在古家庄,要她們小心照料身体。
  “許城百姓需要大夫,我當然義不容辭,只是家中孩子尚小,我不放心,所以能否請您派人到城中找一名叫趙伯倫的農夫,他是我的鄰居,可以暫時照顧我的三個孩子。”
  “沒問題!”古堯依方南博的要求去辦,并請他到客院休息,明天再到義診堂看病。
  “古堯,謝謝你。”尉于淞很感謝古堯,方才他原本也想請方大夫留下來,但古堯看出他的意圖先行一步開口留人。
  “應該的。”古堯淡淡的說,朝自己的書房走去,尉于淞也跟在其后,他知道現在是兩人談話的好時机。
  坐在精致的大椅上,古堯正視尉于淞,沉默良久……
  “你有事要問嗎?”他喝了一口茶,讓茉莉花香飄散在書房內。
  他明了自己這個師兄最愛湊熱鬧了,尤其是他的熱鬧絕不放過。
  師弟挺鎮定的嘛!
  尉于淞不急著開口,先把想知道的所有問題全部列出,准備對他“嚴刑逼供”。
  當初成立古家庄是尉于淞的主意,因為他不想靠祖宗庇蔭,而想靠自己的努力打出一片天地,但是碰巧朝中出了個內奸,在各地作亂,備受天子倚重的他只好打著天子御賜欽差的大名號,到各處斬貪官、殺惡人,而原先籌備的尉家庄則變成古家庄,由師弟代為完成。
  這五年來,有他這個欽差大人在外鏟除坏蛋,和師弟運用商場的勢力,建立平穩的商流市場,國內人民總算有個安定的日子可過。
  不過一年前他接獲師弟傳回的訊息,說是有人拉古家庄的后腿,明的是搶江南的地盤,暗的卻是派人暗殺師弟,幸好師弟武功不弱,總是化險為夷,并成功制造出古家庄庄主恃才傲物,明明貪生怕死卻喜歡講派頭,請了一大堆武林高手保護。
  那時,他本要赶回相助,但師弟拒絕了,表示一切沒問題,請他安心追求音儿,別讓未來的尉王妃跑了。
  既然師弟說沒問題,他就去追老婆了,最后東跑西跑,他總算把音儿娶到手,兩人恩恩愛愛、攜手共游,在各地弘揚天子的威名,做對不羡鴛鴦的欽差夫妻。
  日前,他倆碰巧來到許城附近,便打算到古家庄坐坐,結果在路上看到告示,并得到卜垠差人送來的緊急函,請他務必盡快到古家庄。
  要不是妻子有了身孕,無暇顧及其他,他老早就沖到師弟面前,要師弟把近日的行為一一解釋清楚,也不必等到現在。
  “我說師弟啊,你想成家了嗎?”尉于淞先把自己和卜垠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提出來。
  簡要听听師弟有什么說詞!
  五年了,自己一直幫師弟留意合适的女子,不斷幫他牽線,偏偏他無動于衷,還寫信說自己雞婆,喲,現在他反倒主動起來了,還藉著失竊的寶石大作文章。
  那失竊的寶石他看過,不是真寶石,全是用河邊的小白石串起成心型的石鏈,是師弟父母的訂情之物,留給師弟贈給妻子的禮物,雖不值錢卻是古家的傳家寶,賊人偷了去定以為是假貨,但古家庄又貼出告示欲找回失物,因此賊人應暫不會損坏石鏈。
  不過石鏈是古家的傳家寶這件事沒多少人知道,怎么會有人盜去呢?這其中定有原因。
  不下古堯精明的尉于淞迅速整理出頭緒,也隱約猜到他之所以貼告示一定有計等著敵人上門。
  “師兄,你也清到了。”古堯用的是肯定句。在外人面前,他們隱瞞彼此是師兄弟的關系,但私底下則以師兄、師弟相稱。
  沒錯,一年來古家庄遭受不明人士的明暗兩方打壓,他并沒有大肆反擊,直到掌握了可疑對象才放餌,准備收网捉大魚。
  “有把握嗎?”尉于淞不用問得太詳細。論策略,師弟的攻略比他閒散了五年的腦子強太多了,他只需在旁喝彩即可,嗯,搞不好有個洞房鬧也說不定。
  “有。”神采自古堯眼中綻放,滿是自信,在他的布線下,魚儿快要上网了。再說從他意外誤吸了春藥之后,体內的野性一點一滴釋放出來,令他對這場游戲更加熱中。
  這時,屬下在書房門外表示有兩女同在庄門口求見,表明她們有失竊寶石的下落。
  好戲上場了。尉于淞和古堯不說半字,相偕到大廳接見那兩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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