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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小金听見碗被打破的聲音,進來看見藥已經潑洒了一地,忙說:“我再去熬一碗。”
  納蘭明月心生愧疚的咬著下唇,但馬上又怪趙瑟初,“都是你!我不過想幫忙,你干么把碗抓那么緊!”
  趙瑟初其實可以忍下這口气,但納蘭明月每說一句話,就刺激得成謹腦筋抽痛,只好硬拉著她到門外,難得對她板起臉教訓。
  “你知不知道你每說一個字,就像一記鐵錘,捶著成謹的腦袋。假如你真的有那么愛他,可不可以先避一避,要不然就站一邊,別吭聲!”
  趙瑟初气沖沖的轉身進屋,不管納蘭明月。
  她來到床邊,成謹几乎又已陷入昏迷的狀態。
  怎么會這樣呢?他明明就已經好多了,怎么又會痛成這樣?難道有其他病變?
  小金進來整理滿地的碎片和湯漬。
  “趙姑娘,藥又在爐上熬了,大概還要再等半炷香的時間。貝勒爺還好吧?”
  趙瑟初用沾了溫水的布輕拭成謹的額頭,再用柔軟的狐毛裹在他的頭部。
  他是真的又昏過去了。
  她擔心的想,怎么一兩個月都沒昏過,現在又复發?
  “小金,這些天可有大夫來复診?”
  “嗯……前天好象是柏大夫來過。”
  “他有說什么嗎?”
  小金搖頭,“大概……就跟以前一樣。”
  “喔。”
  “趙姑娘,沒事的話我去廚房看藥熬得怎么樣了。”
  “好吧,你去吧。對了,明天一早記得再去請大夫來一趟。”
  “喳!”
   
         ☆        ☆        ☆
   
  “她以為她是誰呀!”納蘭明月气得踢得地上的雪花亂飛。
  “明月格格,小心別踢到石頭。”戚隊長已經奉了二夫人的命令,對這位任性的格格不能不好好的照顧。
  “戚隊長,你剛剛也看到了那個女人,居然用那种口气把我赶出來,簡直太過分了!”
  戚隊長聳肩,“這也不能怪她,她是真心的想照顧成謹貝勒。”
  “難道我就會害他嗎?”
  “格格你對貝勒爺的用心大家都了解,只是你還不了解他的病情而已。”
  納蘭明月望著屋子里趙瑟初守在成謹床前的那副模樣,她還不時的起身擰起濕布為他擦汗。
  此時,小金端了一碗新熬好的藥過來。“戚隊長,我又熬了一碗藥。”
  “讓我端進去。”納蘭明月又來搶。
  “小心別又打翻了!”戚隊長脫口而出。
  納蘭明月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著藥進去。
  戚隊長回頭對小金說:“你先去休息,等小姐們走后,再來伺候貝勒爺。”
  “喳!”
  納蘭明月把藥端進屋里,趙瑟初望了她一眼,然后只小聲的說:“先放桌上涼一涼。”
  納蘭明月只好輕輕的把碗放下。站了一會儿,她忍不住問:“他究竟是怎么了?”
  趙瑟初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已經好久沒這樣了,也許應該連夜請大夫來一趟。”
  “那就去請呀!”
  “先讓他把這碗藥喝了,再看看情況吧。”
  趙瑟初把碗拿起來吹一吹,再試一試溫度。
  納蘭明月見成謹睡得死沉,不由得問:“他人事不知,怎么喝?”
  “用嘴巴。”趙瑟初簡洁的答。
  “廢話!”納蘭明月沒好气的說:“誰吃喝不用嘴巴的?”
  趙瑟初笑了笑,把成謹的上半身墊高,然后含了一口藥,渡進他的嘴里。
  “什么!”納蘭明月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可以用這种方法!”
  “要不然用什么方法?拿根管子插進去,還是用灌的?以前嬤嬤都用灌的,光看都替他覺得難過。”說著趙瑟初又渡了一口給他。
  納蘭明月看得臉紅心跳,當然也很羡慕。
  “等一下,剩下的該換我了。”她頓了一下后又加一句,“總不能都讓你一個人忙。”
  趙瑟初怕她又來搶翻,只好拱手相讓,退居一旁。
  在這种時候,何必計較太多,大家都只不過想表達自己對他的愛意。
  趙瑟初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想漱去口中的藥味,忽然發覺這個藥味不太一樣。過去她也曾以口喂昏迷中的成謹吃藥,但味道似乎不太一樣。
  “戚隊長,小金呢?”
  “我讓他先去休息一下。趙姑娘是不是有事要吩咐?”
  “沒什么,只是想問一下,是不是最近大夫換過藥方了?”“怎么說?”
  “因為我覺得那藥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會嗎?不都是一樣的苦。”
  趙瑟初笑了一笑,“戚隊長大概身体好,少吃藥。其實每一种藥都有特殊的气味,就像百花一樣,各有各的香气。”
  “原來如此。”
  “瑟初姊姊,快點來,成謹好象要醒了。”納蘭明月興奮又不知所措的嚷叫。
  “噓!小聲點。”趙瑟初轉身進去。
  成謹呻吟了兩聲,眼睛慢慢的張開。
  “瑟初……”
  “我在這里。”
  他放心的吐了口气,眼睛慢慢的眨呀眨的。
  “我怎么覺得全身乏力。”
  “你剛剛又犯疼了,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多了。”
  “嗯。”成謹又閉起眼睛睡著了。
  趙瑟初總覺得成謹這次發病的狀況有點奇怪,擔心得很想留下來看守。記起那時自己發燒,成謹終夜不寐的在她身旁的情景。
  “趙姑娘,你跟明月格格先回房休息吧,小金待會儿就會回來了。”
  趙瑟初看了納蘭明月一眼,心知假如自己不走的話,恐怕她也會留下。与其兩人在此糾纏不清,打扰成謹休息,不如回房去。
  “好吧,明月格格,晚安。”
  “你也晚安,瑟初姊姊。”
  納蘭明月果然跟在趙瑟初后面离開,不過她就住在成謹隔壁,趙瑟初獨自踩過剛下的新雪,沿著小徑回到中院,路上還遇到小金,他大概剛吃飽,嘴邊的油漬尚未擦干淨呢。她忍不住把他叫下來,讓他擦淨了嘴,再去服侍成謹。
  回到房間,她的心里還被那碗藥的味道盤踞。于是干脆到廚房去,找到那個裝滿了藥包的籃子,抓出一包拆開來看,想看看里頭是不是換了什么藥。
  雖然她對藥材的知識不是很丰富,但照顧成謹這些個月,多少也認得了一些。再說他的藥方所用的藥材并不多,只有四樣而已。
  她一一檢查過,看起來似乎沒有差別。
  “趙姑娘,這么晚了還不睡?”馬佳氏關心的問:“听說貝勒爺剛剛又犯疼了?”
  “嗯,我想明天一早最好再去請柏大夫來一趟。”
  “好的,我會差人去請。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只是剛剛在喂成謹吃藥時,覺得藥的味道不太一樣。因為這几天我都沒怎么注意,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藥方。”
  “沒听小金提起過啊。”
  趙瑟初笑說:“再不然就是奶茶干扰了我的味覺。”
  馬佳氏也笑起來,“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慢慢的就會習慣的。”
  趙瑟初不予置評的點點頭,然后將那包藥重新包好。
  “不過,我覺得這一樣藥材的顏色好象黑了點,好象煮過的又拿來煮一樣。”
  趙瑟初复又將紙包打開,經過馬佳氏這么一說,她也有相同的感覺。
  “這一味菜應該是地黃,看起來确實比以前黑很多。”
  她又好奇的把每一包都打開看,十几包中只有一包的顏色是淡的。
  “這是怎么回事?”
  “反正我們也不懂,等明天柏大夫來了,再請教他好了。”“也好。”
  趙瑟初回到房中,愈想愈不安,主要是她又想到有人曾預謀殺害成謹這件事。
  那天在祥云寺和長春說開了,因此已經將他剔除于嫌疑犯名單。
  至于她所認為的周少爺,當然也不可能跑到這里來。
  而整個楓林小筑除了納蘭明月是新客,其他人都是伺候成謹很久的人,有誰值得怀疑。
  再不然就是有人潛入,將藥包調換。這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楓林小筑的戒備全集中在后院,其他地方少有人日夜看守。
  趙瑟初決定,無論那藥有沒有問題,她都要戚隊長加派人手巡邏,而放藥的地方也不能如此隨便,至少要用鑰匙把柜子鎖緊。
   
         ☆        ☆        ☆
   
  天才亮,趙瑟初急急忙忙就去看成謹。
  納蘭明月也起得很早,已經在陪他吃早膳了。
  “瑟初,你也起來了,正好一起吃早飯。”
  成謹看見她時的笑容,讓納蘭明月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由于昨晚的關系,不由自主竟覺得自己在气勢上矮了一截。
  “瑟初姊姊,你想吃粥還是喝奶子,我幫你添。”
  “這怎么敢當呢,明月格格,我自己來就好。”
  “有啥好不敢當的,你是姊姊,我是妹妹,應該的嘛!”
  納蘭明月倒了一大碗羊奶給她,明擺著又是在挑釁。趙瑟初實在拿她沒辦法,也實在不想再委屈自己喝那碗羊奶。
  “明月格格,謝謝你,不過我一向只吃米飯。”趙瑟初為自己添了碗粥,然后就不理她了。“成謹,今早覺得怎樣?”
  “好多了。”
  趙瑟初仍覺得他有些虛弱,眼睛無神。
  “對了,小金去請大夫了嗎?”
  “天才剛要亮就出發了。”
  納蘭明月見他們一問一答,全當她沒在場一樣,不免覺得气惱。見別的小太監又端藥進來,于是勤快的接了過來。
  “貝勒爺,藥好了,我先幫你吹吹涼。”
  當她要端給成謹時,趙瑟初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等一下!”
  “你要干么!”納蘭明月提防的眼神,好象她要搶這碗。
  趙瑟初話一出口,反而才開始想,總不能因她有些疑惑,就說這藥不能喝。以前都是她在處理這事也就算了,現在多了納蘭明月,搞不好會指責她妖言惑眾。
  但是万一那帖藥真的有問題,那可是攸關成謹的健康。
  就在她舉棋不定時,成謹為了防止她們起爭執,于是接過磁碗,一仰而盡。
  “好了,我喝完了。”成謹宣布。
  喝下去就喝下去了,趙瑟初也只能靜觀其變,等柏大夫來再說。至少那藥不是立即致人于死的毒藥。
  “我們出去走走吧。”成謹提議,在他來說,瑟初能在身邊陪他,几乎比什么藥都還能振奮他的精神。
  “好呀,再去堆雪人。”趙瑟初笑說。
  “堆什么雪人?又不是小孩子!”納蘭明月嗤之以鼻。
  趙瑟初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詞,來到庭院,依舊堆她的雪人。
  當成謹也是那般興致高昂的幫忙鏟雪堆雪時,納蘭明月才知道光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嘔气也實在很沒趣,于是又加入他們。
  最近几天,成謹一直在想,也試著做分析。雖然他一直提醒自己,也許早在二夫人嫁進顯親王府當側福晉時,兩家就開始有了默契,要湊合他与明月。可是他這几天一直沒辦法對她產生像對瑟初一樣的感覺。
  明月對他來說,比較像妹妹。
  當他們延著長廊堆了一列像衛兵似的雪人后,日正當中,馬佳氏端了好些點心給他們止饑。
  “貝勒爺,小姐們,該休息吃點東西了。”
  趙瑟初張望了一下問:“奇怪,小金怎么還沒回來,都中午了。”
  馬佳氏也說:“讓他去請大夫,早該回來了吧。”
  納蘭明月忽然想到說:“喔,我請他順便去府里幫我拿點東西,也許耽擱了會儿吧。”
  趙瑟初和馬佳氏只能無言的交換了一眼無可奈何的眼神。
  吃完了點心后,又讓成謹喝下那碗藥,接著他說有些累了,大家便各自回房午休。
  趙瑟初不知怎地就是感到忐忑不安,去問門房,小金卻到現在還沒蹤影。沒有人敢隨便猜測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心里想,至少要先搞清楚這藥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便去廚房拿藥,打算親自到城里找大夫問。
  “趙姑娘,你要去哪里?”馬佳氏問。
  “我想到城里親自找大夫問,這藥到底有沒有問題。”
  “你先別急,我已經又差人去請柏大夫了。而且等會儿貝勒爺醒來知道你這么晚了還出去,心里會擔心的。”
  “可是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而小金又莫名其妙的失蹤。”
  “想得那么多,只會嚇坏自己,也許是府里太福晉又交代了什么雜事,以前也常常這樣。要是你真的認為這藥有問題,今晚就暫時別讓貝勒爺吃藥了,反正等柏大夫來診后,或許也要換藥方了。”
  想了想,趙瑟初只好同意她的說法。
   
         ☆        ☆        ☆
   
  柏大夫終于來了,當他在為成謹把脈時,表情很奇怪。
  “柏大夫,成謹貝勒怎么了?”
  “依照脈象來看,是和緩了許多,好象還有一點點沉滯的現象。貝勒爺,最近會頭痛得很厲害嗎?”
  成謹睡得有些精神恍惚,“并不像從前那般劇烈。”
  “那還有什么不一樣的嗎?”柏大夫反复運用望聞問切四要,但是一時之間只看得出來成謹似乎精神不佳。
  趙瑟初馬上說:“對了,柏大夫,我去拿藥方來給你看一下,其中有一味藥,我覺得奇怪。”
  她立即跑到廚房,結果那一籃的藥竟然全數都不見了,又問了許多下人,也沒有人注意到是何時不見的。
  第一個讓她覺得怀疑的人是馬佳氏,因為她最清楚自己對那藥方的疑慮,而她稍早又阻止過自己出去查問。
  天哪!要是她真在成謹的藥里動手腳的話……她實在不愿相信。
  “趙姑娘,柏大夫要回去了,你東西找到了嗎?”戚隊長見她一臉惶恐,擔心的問:“你還好吧?”
  “戚隊長,我……那些可疑的藥都不見了!”
  戚隊長往空空如也的籃子里一探,“怎么會呢?”
  “一定是被人偷走,為了消滅證据。”
  “你是說,真的有人想謀害成謹貝勒?”戚隊長駭然的說:“天哪!要是成謹貝勒有個万一,我難辭其咎。”
  “戚隊長,你先別自責,好在我們已經發現了,我想至少凶手不敢再明目張膽害他,我們以后小心就是了。”
  戚隊長想了想說:“依你看會不會就是小金,否則怎么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一定是發現你已經察覺,所以逃走了。”
  趙瑟初搖搖頭說:“就算小金果真有份,也必定還有另一個人。”
  “你是說?”
  “下午我本想拿一包藥,親自進城跑一趟,我想弄清楚這藥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但是嬤嬤勸服了我慢著跑這一趟,結果現在那一籃子的藥全都不見了。”
  戚隊長沉重的凝視她,“你的意思是?”
  “這事畢竟還有很多疑處,再說沒有那藥做證据,誰也不能說真有人要害成謹。戚隊長,就麻煩你慢點聲張,免得人心惶惶。”
  “我了解。”戚隊長由衷對她感到敬佩,“趙姑娘,你不但溫柔賢慧,而且還聰穎過人。成謹貝勒能得到像你這樣的女人,真是他的福气。”
  “謝謝。”
  “趙姑娘,戚隊長,你們在這里做什么?”馬佳氏皺眉問。趙瑟初轉過頭去,憂疑不定的看著馬佳氏,不知道該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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