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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宁蓱放下拎在手中的小型旅行皮箱,眉開眼笑地從口袋里拿出鑰匙,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打開自己位于大樓頂樓的公寓大門。
  來來回回美國這么多次,她從來沒一次在下了飛机之后,還可以心情這么輕松,毫無任何倦意。這次為了躲避胡榛蓂,她從南投回到台北之后,立刻搭机躲到美國紐約去。
  早在上個月,她從前在紐約就讀的烹飪學校就一再地邀請她回校擔任今年畢業展的評審委員,但基于她工作繁忙,又加上她父親和胡榛蓂的事,她只得回复紐約方面說她還得再考慮看看。但上個星期,她在回台北的途中,便連考慮都不用,直接撥電話給紐約方面的負責人,告訴他們她愿意回紐約擔任母校畢業展的評審。
  其實,她要去美國除了這個原因外,她還想去見見她的恩人裴亞歷和他的小女儿裴姬儿。
  當年她到紐約留學時,雖然有干爺爺和干奶奶的經濟援助,但在紐約的一切花費都超出了她原先的預算。她不能再向他們要錢,所以除了上課之外,她還到餐廳兼差賺取生活費。
  直到有一天,學校的主任問她有沒有興趣教華裔小女孩做菜,她立刻點頭答應。
  直到被錄取之后,她才知道原來雇主就是紐約十大名富商之一的華裔裴家。
  在初次會面時,她看到裴家的豪華裝演感到卻步,卻和裴姬儿一見如故,甜美可人的裴姬儿讓她對這种巨擘豪門有了新的認識。裴姬儿的父親裴亞歷從學校主任那得知她的經濟窘況后,他親切和善地介紹她到學校里所有學生夢寐以求、想進都進不去的紐約最大的五星級飯店擔任學徒。她現在懂的東西,很多都是在那個時候學來的。
  只可惜她這次到紐約時,沒見到裴姬儿,因為裴姬儿已于今年春假后來台灣著名的私立高中圣德倫學園就讀。
  真是巧了,她負責承包餐飲服務的正是圣德倫學園,只不過都經過這么多年了,姬儿不知道還認不認得出她來。
  何宁蓱低頭拎著旅行皮箱走進屋,決定下星期到圣德倫學園視察餐廳時要去找裴姬儿。她隨手將旅行皮箱丟在一旁,閉著眼憑著腦海里的記憶,慢步踱向浴室,打算先泡個舒服的泡泡浴,因消除這一星期來的辛勞。但她才踏出兩步,就硬生生地撞到了一佪堅硬的東西。奇怪,她走了這么多年,這里她明明沒放東西啊!不愿地睜開眼,一陣高亢的尖叫聲從她口中傳出。
  “你……你在我家做什么?”胡榛蓂冷冰冰地做低頭,看著被他嚇得嬌臉慘白的何宁蓱,“你終于知道回來了嗎?怎么,A老鼠洞待厭了?”躲了一個星期,總算知道回來了!
  “榛蓂,你在說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回過神后,何宁蓱連忙打哈哈。
  “不懂?”他冷哼一聲,“我問你,你這一個星期死到哪去了?”敢跟他玩失蹤游戲看他怎么修理她!
  何宁蓱下意識地要說她哪都沒去,但一見到他恐怖的雙眼直盯著她剛丟在一旁的行李上,再不誠實一點,她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
  “呃……我……我去紐約了。”她抖著聲音,支支吾吾地說。
  胡榛蓂朝她迎面炮轟,“紐約?!你給我去紐約?”好!很好!何宁蓱,你完了!
  听見他越吼越大聲,何宁蓱嚇得皺起小臉,不敢再說什么,生怕自己會不小心讓他怒火更高漲。
  胡榛蓂气紅了眼,滿含怒意地質問:“你記得答應過我什么嗎?”這個背信的女人!
  “我……”完了!她早該知道不可能這么輕易地擺脫他,擺明了她就是過于天真,一心認為他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絕對不會有空理她。
  胡榛蓂雙手掐住她白皙的細頸,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再這么支支吾吾地打哈哈,我不揍昏你,我的名字就讓你倒過來寫!”
  何宁蓱又惊又懼,被他掐得差點不能呼吸。“我……咳……呃……”
  見她都快沒气了,他仍舊狠毒地說:“你再不說清楚,我真的掐死你!”
  “我……”她紅了眼睛,委屈得快哭了。她的惡夢又回來了!察覺到頸上的力道有漸漸加強的趨勢,她哽咽地說道:“我……說,你不……要掐死……我……”
  胡榛蓂這才松開她。
  何宁蓱抖著唇,哭聲哭調地說:“我答應過你要充當你的未婚妻一個月以前兩個星期陪你回南投度假,后兩個星期偶爾陪你出席酒會亮相。”
  “那你見鬼的去紐約做什么?”該死的女人!竟敢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我……我以話為……”她可怜兮兮地囁嚅著。
  “你該死地又以為什么了?”他怒气騰騰地吼著。
  “我看到電視新聞還有報紙都說你的公司……呃……有危机,我想……我以為你接下來約兩星期沒有時閒去……”她為什么要這么命苦?依他的個性,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胡榛蓂危險地瞇起眼,輕聲道:“你以為我擺不平炸彈事件,所以就自以為是跑掉了?”
  “我沒有!真的!”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何宁蓱根本不敢有別的回答。“榛蓂,你要相信我,我是因為……因為……對了,我去紐約是因為我以前的母校邀請我擔任此次畢業展的評審委員,我沒有騙你,他們早在上個月前就邀請我了。”
  為了保有她這條小命,何宁蓱此時也顧不得說謊的后果是什么了。只要胡榛蓂不要掐死她,要她說謊几百次也愿意。
  “是這樣的嗎?”他的語气輕柔卻又滿是威脅。她以為隨便給他一個理由,他就會相信嗎?
  何宁蓱硬在自己在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嬌聲道:“真的是這樣。榛蓂,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唉,她什么日子不挑,偏偏選今天回來,當場讓他逮到,她無話可辯!
  胡榛蓂聞言,淡淡一笑,隨即又用力擰了她的嫩頰一把,暴吼道:“還敢說沒騙我!我問你,在南投時你承諾我什么,你還記不記得?”不等地回話,他气沖沖地又徑自說:“你說不會再撇下我偷跑的!”
  她無辜地說:“你那時的意思明明是指在南投的兩個星期內,我都不能再撇下你。”后來的三天是他先走了,所以不能算是她撇下他。
  “誰跟你說這個約定只在南投有效?”這女人欠揍是不是?竟敢連他跟她說的話都可以听錯!
  他陰沉沉地將以前說過的話又重复一遍,“我說,以后不准再撇下我,再敢一聲不響地丟下我,跑得不見人影的話,咱們就走著瞧!”
  “我……我……”他陰狠的目光嚇得何宁蓱魂不附体,也不敢再說什么。
  “說不出來了?”他冷哼道。
  “我……對了!你怎么會在我家?”才想著要轉移話題,何宁蓱恍然一惊,疑懼地想到他如何進人她家里。她下意識地看了下四周,忍不住又惊叫出聲,“你對我的房子做了什么?”
  原先挂在牆上的油畫讓人扯下一半,沙發還算干淨,但茶儿土、地板上到處可見雜志報紙。
  “你不是看到了。”對她怒目相向的質問,胡榛蓂只是聳聳眉,無所謂地說。
  突然,何宁蓱眼熟地瞧見一只她拿來釀酒的陶瓮,她立刻沖向前,要將被丟棄在沙發旁的陶瓮拖出來。霎時她欲哭無淚,陶瓮上頭的封泥已經讓人給敲開了,這凶手當然是現在正蹺著二郎腿,一副舒服自在地坐在沙發上的人。
  地無力地跪坐在地,抱著陶瓮,眼淚險些掉了下來。“你竟然把它喝完了!”她依照古法釀的酒竟然讓他……讓他……
  這瓮酒光是初釀時的中間過程就耗了她快半年的時間,等到所有的材料全放人陶瓮后,至少要五年方可以開瓮。這瓮酒她算算日子已經四年多了,只差半年就能完成,而這個臭男人竟然將她的心血全喝光了!
  “這酒還算不錯,就是不夠勁!”他批評挑剔地說。這女人也算不錯了,連釀酒這种事都行!
  “你白痴啊!”她气得連死都忘了怕,只想把心里的郁悶一次發泄出來。“那是釀給七十歲的老人家喝,當然不烈。”這是她為干爺爺七十歲大壽時准備的賀禮,五年前就開始籌畫准備了。她抱著涓滴不剩的陶瓮,气憤地指控他,“陶瓮上不是寫了要到明年才能拆封嗎?你不認識字啊!”
  “我是看見了,但那又怎樣?”胡榛蓂無所謂地說。
  何宁蓱气得正要朝他破口大罵時,突然心一惊,腦海里快速地閃過几幕以前她慘受他虐待的景象。
  酒沒了再釀就好了,命沒了可就什么都沒了。思及至此,她連忙停住到嘴的話。
  他斜睨她一眼,見她一臉悲憤又不敢說出口的慘樣,當下心中万分得意。
  何宁蓱看了下牆上歪了一半的時鐘,轉回臉,嬌柔地看著胡榛蓂,道:“榛蓂,很晚了,我的行李都還沒收拾,明天一早也還有通告耶。”識相的就快滾!你這個惡魔大變態!
  胡榛蓂冷哼一聲,對她的逐客今視若無睹。“我的禮物呢?”
  “什么禮物?”何宁蓱放開陶瓮,緩緩站起身。
  胡榛蓂的臉色當場黑了,陰鷙地瞪著她,“你從紐約回來,竟然沒有幫我帶禮物?”
  何宁蓱聞言登時愣住,禮物?他跟她要禮物?她為什么要買禮物給他?
  見她完全愣住,胡榛蓂怒气沖天的將她的行李扯了過來,問都不問她一聲,徑自打開翻看。
  “你在干嘛啦?”見他粗魯的將行李箱里的東西一件件翻丟出來,何宁蓱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我的禮物擺哪了?”他惡聲惡气地問,“快拿來!”
  “我……我沒買。”她老實地說。
  “你沒買?你竟然沒買我的禮物!那你該死地跑去美國干什么吃了?”胡榛蓂越吼越大聲。
  何宁蓱莫名其妙地睨了他一眼,她剛不是都說了去當評審了嘛!干嘛還問她去美國做什么?變態男人!
  胡榛蓂冷著俊臉,不發一辭地從行李旁站了起來。
  “你要回去了?”走囉!走囉!惡魔要回去了!何宁蓱見到他站起來,高興不已。
  下一秒,她卻訝异地開口問道:“咦!你要去哪?”見他頭也不回地邁步走進她的臥房,她連忙跟了上去。
  胡榛蓂不理會她的叫喚,徑自脫下身上的睡袍,躺到她床上去。隨著他的脫衣動作,何宁蓱這才恍然大悟,從她進門到現在,他身上一直穿著睡袍。
  “你在干嘛?”她傻愣地看著他大剌剌地躺在她的床上睡覺。下一秒,她指著他駭然道:“難道你一直住在我家?”突然又想到她沒給過他鑰匙,他是怎么進來的?
  “你哪來的鑰匙?”
  胡榛蓂的雙手舒服地枕著后腦勺,閉上眼睛,佣懶地回道:“叫鎖匠開不就得了。
  只要跟他說我老婆把我鎖在門外,還換了個新鎖不讓我進門,他不就幫我開門了。他還好心地順道也幫我配一副新鑰匙。”他長得英俊挺拔、人摸人樣,有誰會怀疑他。
  惡魔!這种缺德的事地做得出來!何宁蓱義憤填膺地站在床沿死瞪著他,恨不得將他瞪穿也好。
  過了一會儿,胡榛蓂倏地張開眼,抱怨道:“你家的鐘點女佣是怎么一回事?這么多天了,也不來打掃房子。我還等著她把我的髒衣服拿去干洗哩。”
  “衣服?干洗?”何宁蓱聞言,下意識地沖到与臥室相連的衣物間,打開自己的衣櫥,心痛地見到自己的衣裳全散落在地,原先挂著她衣服的架子上現在全挂上胡榛蓂的各式各樣西裝、外出服和休閒服。她動作快速地又打開隔鄰的衣柜,果然空空如也。她气得發抖地沖回臥室,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朝他吼道:“你為什么不把衣服放在空的衣櫥里,便擺在我的衣櫥里?”
  胡榛蓂揚揚眉,同道:“我比較喜歡那個。”得意地看著她气得顫抖的身子。哼!
  他的報复還沒完哩!
  他一定是故意的,她到底是走了什么惡運?竟然會認識這個惡魔大變態!心里雖气得半死,但仍是認命地走回衣物間,將散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收好,再挂進相鄰的空衣櫥里。
  “你那么勤勞干什么?”胡榛蓂下床走到衣物間,他帥气地靠著衣物間的門,奇怪地問:“怎么不叫你的鐘點女佣來收?”
  她气呼呼地朝他吼道:“我沒請過鐘點女佣!”誰跟他這個白痴一樣,什么事都不自己做!
  “沒請佣人?”他挑高俊眉,不甚相信地說:“你騙誰啊!沒請佣人,那誰幫你打掃?這房子少說也有五、六十坪,難不成你自個儿一個人掃!”吹牛不打草稿!想裝賢慧啊!三八女人!
  何宁蓱重哼一聲,忿忿不平地繼續把散落在地的衣物收拾好,不打算和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窮蘑菇,白浪費唇舌。
  “喂!女人。”胡榛蓂見她气嘟嘟地,遲遲不肯回話,不由得開始怀疑她話中的真實性。
  “真的是你自己打掃的?我說的是自己一個人。”
  “對啦!”何宁蓱憤然站起身,雙手叉腰。“你不爽,是不是?”她气憤得開始口出穢言。
  “那倒沒有。”他聳聳肩,不把她的怒意看在眼里。
  她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敢上前揍他。耍狠她又要不贏他;比無恥她更不是他的對手:若說要出缺德,那她只有靠邊站的份。
  “讓開!”她推開他,不想再和他囉唆。
  胡榛蓂微微讓開身,避開她推過來的手,健臂一伸,像抓小雞似的拎住她的衣領。
  “你要去哪?”
  “洗澡!”洗去這一身穢气。何宁蓱連掙扎都懶得做了,干脆就讓他這么拎著。
  “你先別忙。”胡榛蓂拎高她的身子,讓她直視他的黑眸,“先去把衣服冼好、廚房收拾好再說。”
  何宁蓱雙手垂在身惻,疲倦地搖頭道:“我的衣服明天再洗就好了。”
  “誰說你的衣服來著?”他輕哼一聲。“我放在洗衣籃的髒衣服你沒洗干淨的話,不准上床睡覺。”
  看著他堅定的雙眼,何宁蓱知道自己只有認命的份。“我知道。”
  “很好。”胡榛蓂滿意她笑了,搖搖她的身子,他又說:“別忘了還有廚房。”
  “什么廚房?”何宁蓱被他搖得有些頭昏,只能愣愣地問。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何宁蓱這下已經气到沒气了,只能气虛地問:“你又對我的廚房做了什么?”
  “你自個儿不會去看!”胡榛蓂突然松開拎住她的手,不顧她死活地讓她跌落在地。
  何宁蓱像個棄儿般,垂頭喪气、可怜兮兮地跌坐在地板上。
  “你最好收拾好廚房再去洗澡。”在步出衣物閒時,他警告地丟下話,“你敢全身汗臭地上床,我一腳踢你下去。”突然想起什么,他補充道:“對了,我把客房拿來權充我的臨時書房。你原先那間書房的采光我不喜歡。”說完,他不理會仍舊無力跌坐在地的何宁蓱,徑自回房睡覺。
         ※        ※         ※
  陰暗的巷弄褢,三個畏首畏尾、全身狼狽不堪的男子聚在一塊,眼底全都閃著惡狠的光芒。
  “該死!這次又失敗了!”其中一位中年男子气憤地吐了口痰,抖著手從口袋拿出一支煙塞到嘴里,又從胸前的口袋拿出打火机,試著想點燃香煙,卻許久都點不燃。
  “我來!”站在他身邊的男子被他抖個不停的手弄得心煩意亂,气急敗坏地搶下他手中的打火机,沒兩下便幫他把煙點著。
  “你們看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才好?”另一位看似委靡不振的矮小男子,搓揉著雙手,緊張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他們連續失手四次了,胡榛蓂的人好象已經盯上他們了。“昨天上午,有條子找上我家了。”剛才抽煙的男子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當場讓詭譎的气氛更不安上了几分。
  “那你說了什么?”幫他點煙的男子追問。
  他急忙搖頭,“我當然什么都沒說。”
  “那條子說了什么?”剛才幫他點煙的男子不安地又追問道。
  “他們也沒說什么。”他用力地吸了口煙,試著壓下不安的情緒。“他們只說是例行公事,上頭要他們把去年以前离職的員工做個調查,我剛好是頭一個。”
  “媽的!”剛才問話的男子忍不住出聲咒罵。“胡榛蓂那王八蛋的運气也未免太好了,條子第一個就調查到你身上。”
  “是啊!那王八蛋的運气實在旺得嚇人!”
  先前的矮小男子突然輕顫了起來,擔心不已地開口:“昨天下午,條子也找上我了。”
  不管是照姓名筆畫、离職順序,怎么算都不應該先找上他呀。
  “那你……有沒有說什么?”其它兩人嚇出一身冷汗,顫聲問道。
  “沒有!”矮小男子用力搖頭。“條子說我是他們找上的第二個人。”
  點煙的男子低聲罵道:“他媽的!”難道那個姓胡的混帳真的運气旺到這种程度?
  矮小男子看向他,憂心忡忡地問:“會不會待會儿條子就找上你?”
  “呸!”他重呸一聲,白了矮小男子一眼。“你少烏鴉嘴了!”可是他心里卻突然發毛了起來。
  他們三人這半個月來緊繃的神經在這時繃得更緊了。
  第一次,他們決定寄炸彈給胡榛蓂,想炸死他,但是炸彈卻在還沒來得及送達他手中之前,就自行爆炸了。
  第二次,他們跟蹤他到陽明山附近,決定趁他不備剪斷車子的煞車線,讓他在下坡時煞車不靈,撞上山壁。怎知三人才把鉗子拿出來而已,三更半夜竟然遇上警察到那附近臨檢。
  第三次,他們花了一万多塊買通几個不良少年,讓他們在大街上開車撞死胡榛蓂。
  車子筆直朝他開了過去,竟在最后一瞬間,便生生撞上四個在一旁的吃蚵仔面線的便衣警察,當場被逮。好在他們是透過第三人買通那几個不良少年,所以沒被指認出來。
  最近的一次,他們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南投綁架胡榛蓂的租母,誰知道連胡家閒鶴山庄的牆都還沒來得及翻進去,就差點沒被六只超大的挪威那狗咬個半死。
  到現在三個人都還全身是傷,走路帶跛。
  “不行!”一開始幫人點煙的男子突然大叫一聲,嚇得其它兩人差點沒尿褲子。
  另外兩人嚇得抱在一塊,顫抖地問:“什……么不……行……”
  “我們不能再這么下去了,不然條子早晚會找上我們。”
  “可是條子已經找上我和……”矮小男子聞言,忍不住出聲糾正。
  點煙的男子怒瞪著他,直到他乖乖閉上嘴,才收回視線。“我們這次一定要狠下心才行。”
  他們哪次沒有狠下心?另外兩人在心里暗忖著,卻不敢說出口。
  “你們兩個手邊還有多少錢?”
  兩人聞言掏了掏口袋,才要回答,點煙男子已經气得破口大罵。
  “你們兩個大白痴!”他當初是瘋了不成?怎么會找這兩個笨蛋合作!“我是問你們兩個的戶頭里還有多少錢?”
  “不多了。”另兩人异口同聲地回道。光是找人做炸彈就花了他們不少錢。
  “那到底還有多少?”兩人乖乖地各說出一個數字。
  “好!那再加上我的,應該足夠了。”
  “你要怎么做?”
  點煙的男子眼中閃著凶惡的光芒,殘虐地笑了。
  “這回,我們……”
         ※        ※         ※
  一大早,何宁蓱憔悴著一張俏臉,整個人又倦又累,不想說話。
  從昨晚到現在,她總共睡不到四個小時,洗衣服、又打掃被胡榛蓂弄得一團亂的廚房,忙到大半夜,這會儿她真的快累趴了。
  而胡榛蓂專注地看著今早剛送到的財經報紙,壓根儿不理會在一旁泫然欲泣的俏佳人。“咖啡。”他連頭都懶得抬,直接朝她命令道。
  何宁蓱有气無力地抬頭望向他,“意大利咖啡?”
  他在報紙后頭點點頭,也不在意她是否瞧見。
  她努力振作起精神,倒了一杯剛煮好的研磨式咖啡到咖啡杯中,然后只加牛奶不加糖。“你的咖啡。”她將咖啡放到桌上,轉身才要繼續去張羅他大爺的早餐,就被他從身后捉住,一把跌坐到他腿上。她尖叫一聲,了怕跌倒在地,她連忙勾住他的頸項。
  他丟開報紙,改摟著她的細腰,調侃她笑道:“干嘛一早就哭喪著臉?”
  何宁蓱淡漠著一張臉,懶得理會他,推開他的手想站起來。
  胡榛蓂又搭上她的纖腰,笑著戲謔道:“下床气?”
  何宁蓱冷哼一聲,看著他笑容滿面的臉,心中的嫌惡感更深了。
  搖搖她的身子,胡榛蓂對她的怒目視而不理。昨晚是他這一個星期來最好眠的一次,讓他今天一早心情特別好。他調笑地說:“別這樣嘛!咱們很久沒一塊共度晨昏了,你不想念這种感覺嗎?”嗯,他就是想念這种抱著她的感覺。
  何宁蓱冷著一張臉,痛恨他的好心情。這無恥的家伙,將他的快樂建筑在她的痛苦之上,還好意思說出這种話。
  “好啦!別气嘟嘟的嘛。”他好气地笑著,輕輕捏捏她鼓得老高的臉頰,你昨晚收拾到几點?”
  何宁蓱气悶地哼道:“三點啦。”哼!他現在關心已經來不及了。
  胡榛蓂嘉獎地拍拍她的臉,贊道:“不錯嘛!我花了四天弄亂的房子,你只用了三個小時就整理好。”
  “你還敢說!”她气呼呼地揪著他的襯衫衣領,怒道:“我到底哪里欠你了?什么你用過的餐具全丟在水槽里沒洗?你沒手嗎?”
  “我從沒洗過碗,不會洗。”
  “你白痴不成?洗碗還要學的啊!”狡辯的豬!大少爺就不能洗碗了嗎?“還有我儲藏室里的食物呢?”她做的泡菜、水果釀、腌肉、火腿、培根,還有其它一大堆的腌漬食物全不見了。
  “吃光了。”
  “吃光了?”她气得猛喘气,尖叫道:“你是豬投胎的不成?里頭的食物夠喂飽一支軍隊了,你一個人四天就把它們全吃完?”
  “我餓嘛。”
  “那我做的冰淇淋和水果慕斯呢?”
  “吃掉了。”他聳聳肩。
  “你…”何宁蓱气得說不出話來。
  豬!這只該死的貪吃豬!“你知不知那些水果釀是我為了做朋友的結婚蛋糕要用的?”
  “不知道。”胡榛蓂直接說道。就算知道他也照吃不誤,那些用酒釀過的水果蜜餞加在冰淇淋上真的很好吃,就可惜他前几天吃得太快,沒兩天就吃完了。
  “全被你吃光了,你現在要我怎么辦?拿什么去做蛋糕送人?我早八百年前就答應人家的事,你現在要讓他結婚拿不出蛋糕來嗎?”她气得想大聲尖叫。
  胡榛蓂垂下眼看著自己被揪成一團的衣領,輕笑道:“你把我的衣服揪亂了。”
  她輕哼一聲,“那又怎樣?”比起他的惡行,她的行為根本不算什么。
  胡榛蓂聳聳肩,搖頭道:“是沒怎么樣。”拉下她的手,然后當著她的面,連扣子都懶得解,直接把襯衫脫掉。他不穿皺衣服出門。
  盯著他赤裸的胸口,她罵道:“你變態啊!”光天化日之下,在閨女面前袒胸露背,不要臉!
  “你不喜歡嗎?”他暗示地瞄了瞄她貼放在他胸口的手,調侃道:“那你昨晚睡覺的時候,干嘛緊抱著我不放?”
  “哼!你以為我喜歡啊!”她鄙夷地瞅著他瞧,說道:“要不是你把我的狗熊娃娃拿來當抹布用,我才不要抱你哩。”她睡覺一定要抱著東西!不管是枕頭或是布熊娃娃,什么都可以。她一向缺一之安全感,晚上睡覺不抱著東西,整夜會睡不著。
  胡榛蓂嘖嘖有聲地看著她,一臉不敢相信地說:“這么大的人了,晚上睡覺還抱著娃娃!”
  “怎樣?”她揚高下巴,挑釁地問。
  胡榛蓂狐疑地將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嘿!你該不會欲求不滿吧?”
  何宁蓱漲紅了臉,大聲吼道:“胡榛蓂!”
  他佯裝一臉小生怕怕,戲謔地糗她,“我晚上睡覺是不是該鎖上門?”
  何宁蓱盯著他的裸胸,又瞄了眼餐桌上還在冒煙的咖啡壺。這該死的男人,給他几分好顏色,他就當真開起染房來,若不給他一點教訓,他真的把她當病貓看。
  “想都別想!”胡榛蓂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何宁蓱傻了眼,楞楞地問:“什么?”他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何宁蓱大喝叫屈,“我哪有!”天啊!這人真的是怪物!她心褢想什么,他都猜得出來。
  他警告地睨著她,冷笑道:“你想拿咖啡潑我,不是嗎?”
  “沒有最好。”他冷哼一聲。“去幫我拿件襯衫來。”
  她撇開臉,哼道:“我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她又不久他什么,干嘛為他做牛做馬。昨晚因為太累了,又讓他嚇胡涂了,一時之間神志不清,竟然乖乖地听他的吩咐做事。現在要她听話,哼!門都沒有!在這里她最大,胡榛蓂算哪蔥?
  “不知道放哪里,不會去找!”笨女人!借口真多。低頭睨了她一眼,他嗤笑一聲,“女人,你曝光了!”
  “囉唆!”胡榛蓂一把將她從腿上推了下去,幸災樂渦地听她哀叫出聲。
  何宁蓱連忙拉攏裙子,狼狽不堪地爬起身,背對著他,嘴里念念有辭地嘟嚷著:
  “死王八蛋!胡榛蓂,你這混帳!大白……哎喲!”她气沖沖地旋轉過身,朝他劈頭罵道:“你干嘛踢我?”
  胡榛蓂端起咖啡輕啜一口,拿起先前擱置在卓上的財經報紙,不理會在一旁跳腳的何宁蓱:“胡榛蓂!”
  他放低報紙,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去拿衣服。”
  “我為什么要听你的!”她的下巴抬得老高可跩了。
  這怎么說都是她的地盤,不是他的南投老家。再說這里也沒有觀眾,她干嘛配合他。
  “好!”胡榛蓂慢條斯理地折好報紙,放置在餐桌上。
  何宁蓱得意地輕哼一聲,就知道這种惡男吃硬不吃軟,早八百年前就應該用這招對付他了。哼!真扼腕!害她白吃了那么多苦頭。
  胡榛蓂如大樹般矯健的体魄忽地出現在她眼前,整個人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你干……嘛?”何宁蓱咽了口口水,對突如其來的壓迫感感到緊張。
  “你說呢?”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我……哪會知道。”他想干嘛?大白天的,他別想亂來,她會叫的。
  胡榛蓂挑挑眉,直盯著她瞧,看得何宁蓱雞皮疙瘩掉滿地,差點失態地尖叫出聲。
  “你……別想……亂來……啊”一陣響徹云霄的尖叫聲倏然從何宁蓱口中傳出。
  胡榛蓂聳聳肩,繼續解著她胸前的衣扣:“你喜歡有觀眾嗎?我本身是不喜歡。
  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可以配合。我的配合度据說挺高的。”
  經他這么一提醒,何宁蓱才知道自己還兀自尖叫個不停,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但下一刻,她立即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她現在雙手都捂住嘴,那不就沒人阻止他?
  低頭一瞄,她差點又沒尖叫了出來,她的襯衫扣子全被他解開了。
  何宁蓱急忙拍開他的手,轉身跑到餐桌另一頭,雙手緊揪著被他解開的襯衫,又羞又憤地抖著唇說:“胡榛蓂,你這色膽包天的豬!”
  胡榛蓂聞言,微挑挑眉,輕聲問道:“你在罵我?”他邊說邊往她走了過去。
  何宁蓱輕叫一聲,連聲否認。爾后趁著地利之便,一溜煙地跑出廚房,口齒不清地嚷著:“我去拿衣服了。”
  胡榛蓂得意地看著她慌張的背影,冷哼一聲。憑她也想跟他斗?下輩子吧!
         ※        ※         ※
  “翡菁,你要去哪?”
  胡榛蒼站在階梯上,看著打開大門正要出門的妻子木翡菁。
  木翡菁一听見丈夫的聲音,身子頓時僵住。“我……”她支吾其辭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你是不是要去台北找堂哥?”胡榛蒼淡淡地說,俊秀儒雅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我……”木翡菁猶疑著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看見報紙還有電視新聞鄱在談論著最近有人計畫要謀殺榛蓂,一直在找机會接近他。我不放心他的安危,想到台北看看他。”她對榛蓂的感情,早在她跟榛蒼結婚時就說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她也不怕他知道她要去看榛蓂的目的,全是因為擔心他。
  胡榛蒼輕搖頭,柔聲道:“翡菁,你不能去台北。”
  “什么?難道你不准我去?”木斐菁質問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但見他又輕輕搖頭,走下樓梯,“我沒有不准你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去而已。”
  “什么?”她忿忿不平地問道。
  “現在堂哥周遭危机四伏,你去的話會有危險。”胡榛蒼直接指出重點來。
  “你是說我會拖累榛蓂嗎?”她气紅了臉問他。
  “沒錯。”他依舊誠實地說。“你去的話,堂哥還要分神照顧你,你只會讓情況更加危險。”
  木翡菁嗤道:“有榛蓂在,沒什么問題解決不了的。
  再說,榛蓂現在正需要有人在他身邊支持他、鼓勵他,我怎么可以不去!”
  胡榛蒼搖搖頭,淡然道:“堂哥他身邊已經有何小姐,你忘了她是堂哥的未婚妻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翡菁卻還是這么執迷不悟啊!
  “她才不是榛蓂的未婚妻!她不配!”木翡菁聞言,失去冷靜地大吼。
  胡榛蒼見狀,上前將激動得快哭的妻子擁在怀里。他語重心長地歎道:“翡菁,到這個地步了,你還看不清楚事實嗎?堂哥他心里愛的是何小姐啊!”
  “不會的!榛蓂不會愛她的!榛蓂他誰都不愛,他從小就一直是這樣!他絕對不會愛上何宁蓱那女人!”木翡菁猛搖著頭,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翡菁!”他無奈地輕搖晃她的身子,決定要打醒她這么多年來的迷戀。
  “我問你,我們和堂哥從小一起長大,你几時見過堂哥這么親近人?堂哥他甚至才一兩歲時,就已經不喜歡依賴母親或其它長輩,只愛獨自一個人。和堂哥做堂兄弟這么多年來,我甚至很少見過堂哥和同一個女人在一起超過兩次,可是這回他帶了何小姐回來,還天天跟她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我們認識堂哥這么久了,你什么時候見過他跟女人調笑了?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何宁蓱辦到過,更別提堂哥現在還跟她住在一起,兩人還訂了婚。你難道不知道,在堂哥眼里,只有何宁蓱是特別的。”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我一個字也不相信!”木翡菁流著眼淚,心碎地捂住耳朵,不愿再听見他說的一字一句。
  “不行!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說完。”胡榛蒼狠下心地扳開她捂在耳上的雙手。
  “你已經沉淪在這個迷戀里太久了,我再不叫醒你,你只會越陷越深。”
  “不!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听!”木翡菁又哭又叫地,試著要掙脫開他箝制住她的手。
  “翡菁,你醒一醒!堂哥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愛上你,什么你還這么執迷不悟!你想想那兩個星期堂哥是怎么對待何宁蓱的,像堂哥那么重視個人隱私的人,還讓她進去他從不讓人接近的臥室和書房,甚至還讓她睡在那里!更別說堂哥還親自教何宁蓱騎馬,讓她騎除了他之外沒人可以駕馭的黑神駒!”
  “不!不要再說了!”木翡菁哭得梨花帶雨,掩住臉泣不成聲。
  她從小時候第一眼看見胡榛蓂時,就已經愛上他了,二十几年的愛戀,她怎么也放不下啊!
  胡榛蒼心痛地擁住她,見心愛的人為別的男人痛苦,他小里又何嘗好受?尤其這個人又是他向來尊敬的唯一堂哥。
  “放棄吧,翡菁。”他歎息地勸說。
  “我真的愛他啊!從小到大,我一直愛他呀!”木翡菁哭倒在他怀里,凄楚地說。
  “可是堂哥他愛的不是你,是何宁蓱。”胡榛蒼狠狠地戳破她做了二十几年的美夢。
  “不!”像是再也受不了這個刺激,木翡菁哭著推開胡榛蒼,掩住臉往自己房間跑去。
  胡榛蒼痛苦地看著她跑開,卻沒有跟上去,整個人失神又無力地坐在沙發上。
  半晌,他重重地歎了口長气,只希望今天這番話,翡菁真的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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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Pinepro's Gate
  掃圖:Snowball 辨校:Rainy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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