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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當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她頰上時,她緩緩的睜開了眼,触目所及的,是窗外搖曳的綠葉和藍天白云。
  晨風徐緩,帶著些許冰涼,鳥儿在枝葉上婉轉輕啼,紅色的鳳凰花沾著露水,一朵兩朵地被風吹下枝頭。
  劉少君側躺在床上深吸了口气,溫暖的床被和枕頭,讓她有點舍不得起床。
  望著窗外的夏日清晨,她思緒縹緲起來。
  昨晚,她又作了一個夢,夢中的她還是個少女,在學校中認識了兩名少年;一位是聰明絕頂但有些孤僻的計算机天才,一位是好打抱不平、頭好壯壯的体育健將。
  在夢中他們一同歡笑、一同制造麻煩、一同解決奇怪的問題。
  那是個感覺很好的夢,她很遺憾她真正的學生時期沒過得如此多彩多姿,遺憾沒有早點認識張鴻羽。
  已經不是那樣夢幻般的年紀,所以她更加欽羡他曾有過的燦爛年少。
  在昨晚那短短几個鐘頭,她分享了他曾有過的歡樂時光,看著他眼眉嘴角的笑紋,可以想見他是多么開朗愛笑,成熟的面容在微笑時,仍依稀可從中看到那位調皮愛玩的少年。漸漸地,她有了想觀察、了解他的欲望。
  縮在溫暖的枕被之中,劉少君想著,也許下一本書可以寫寫像他一樣的男主角。
  她不自覺地露出微笑,迎著晨光,下了這個決定。
  剛好這次的稿子已經到了尾聲,這几天完了稿,就可以開始新的故事。本來下一本她打算寫古代的,但那可以往后延,如今這里有個樣品在眼前,不好好觀察利用就太可惜了。
  雖然說最近市面上流行冷酷無情的男主角,但像他這樣溫柔開朗的男人當主角,說不定能收奇效呢。
  反正她本來就寫不出來太冷的角色。
  人可是恒溫動物呢!
  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劉少君見時候不早,坐起來按摩雙腳。
  對了,今天得去醫院复健,她差點忘了,看樣子小娟經過昨天下午受傷的事,大概也忘了。沒關系,她早就不想再麻煩好友,只不過是去個醫院,她自己搭計程車去就行了。
  看看時鐘才早上八點,离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劉少君不慌不忙地洗臉刷牙,將皮包鑰匙帶好,打電話叫了出租車后便准備出門。
         ※        ※         ※
  “哈啾!”下了出租車,冷風一吹,劉少君忍不住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不會吧?”她該不會是被他傳染感冒了吧?她吸吸鼻子,坐在輪椅上掏出面紙。冷不防又打了個噴嚏。
  “小姐,保重啊。”扶她下車的司机先生好心地以台語對她說。“要不要我推你進去?”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進去行了。”她微笑地向他道謝,才坐著輪椅轉進复健中心。
  司机先生見她安全無事的進了門后,他搖搖頭回車上,一邊惋惜地說:“可惜啊,人長這么美,腳卻不能動。”
  停在出租車后面那輛車的駕駛人聞言,雙眉不由得又攏聚起來。
  張鴻羽朝复健中心的大門看了一眼,隨即將車子開進停車場停好。
  今天是星期一,原本他是要去藍星做演示文稿爭取維修合約的,但剛才在路上卻不經意看到她坐在出租車上。他見時間還早,因為擔心她,所以便跟了過來,沒想到她竟來复健中心。
  難道說她的腿還有希望嗎?
  張鴻羽下車進了大門,問明了柜台小姐,然后循著她所指示的方向,來到劉少君所在的复健室。
  還沒進門,他就看見她從輪椅上站起來,扶著特殊的不繡鋼條,奮力地走到另一端,同時還有位复健師在旁協助。她微顫的雙腿,汗如雨下的吃力表情,以及因為用力而咬緊的牙關,一一落入他眼底。
  一步、兩步、三步,每走一步都像是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气,但她仍堅持地走下去,喘著气、咬牙扶著鋼條來回練習。
  他在門外站了五分鐘,心情從一開始的惊訝和振奮,迅速地轉為愧疚和万分的心疼,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他几乎想走進去教她不要再練了,停下來休息一下。但他只是將插在褲袋的手緊握成拳,表情嚴肅地看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因無力而狼狽地坐倒在地上,然后再靠著自己的力量爬起來。
  她不屈不撓的精神贏得了他的尊敬,他不會在此時走進去干涉她,更何況,他相信自尊心甚強的劉少君絕不會希望有人見到她此刻的模樣。再說她現在正專心,他也不好打扰她,所以他只是安靜地离開了那里。
  回到前頭柜台,他花了點時間向中心人員問清了她每次來复健的時間和過程,以及今天复健結束的時間,然后先行去藍星企業爭取合約。一上午的時間很快的過去了,在藍星談完了公事,他推掉以前在藍星上班時的頂頭上司所邀請的飯局,東西收一收就赶往复健中心。
  复健室中,已經万分疲累的劉少君正在做最后一回的練習,當她又因力气用盡、不穩地將要摔倒時,一雙大手接住了她,從身后將她攔腰抱起。
  “誰?”她不會蠢到以為這雙手是复健師林小姐的手,但當她瞧清抱她的人的臉孔時,仍是嚇了一大跳。“啊?你……”她圓睜著眼,詫异地望著張鴻羽。
  “你該在十分鐘前就停止了,過度練習并不會有多大的效果。”他將她放到一旁的長椅上。
  “對,劉小姐,适度的練習才不會造成肌肉的負荷。”站在一邊的复健師松了口气點頭同意,她一向很難勸動這位固執的劉小姐,幸好這次劉小姐的男友來了。
  她蹲下來幫這位勤勞的病人按摩雙腿,卻听見她冷著臉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雖然覺得劉小姐對男友的態度很奇怪,但那是人家的私事,她還是少管得好,專心按摩才是真的。
  “我正好經過。”張鴻羽輕描淡寫的帶過,卷起衣袖,拿了條毛巾讓她擦汗。
  劉少君接過的同時,腿上傳來一陣劇痛,她悶哼一聲,忍不住用力抓緊他的手臂。額際冒出點點冷汗。
  “忍著點,一會儿就好了。”林小姐微笑地開口安撫,手勁并未減輕。
  張鴻羽第一次發現劉少君的手勁也不小,她因為疼痛而用力,指甲都深陷他的手臂之中。他忍住痛,用另一手抓起毛巾幫她擦汗,嘴里不忘說話將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別的地方。
  “我有個朋友在花蓮經營了一座溫泉山庄,邀我這星期過去住几天。我想問你要不要去東部走走?”
  “不要。”她二話不說地回絕掉,臉上因痛楚而顯得慘白。這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气定神閒地說服她,“你整天關在家里工作,偶爾也該四處看看,輕松一下。”
  林小姐聞言,手上未停的附和道:“泡溫泉不錯啊,對你的腿傷有好處的。”
  多事!劉少君皺眉,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這几天要工作,赶著交稿。”
  “我們可以等你完稿后再去。”
  “我不想去。”她微慍地瞪他。
  “劉小姐,其實你去泡泡溫泉可以松弛肌肉筋骨,對复健有很大的幫助,不少溫泉還滿有療效的,你可以去試試看喔。”林小姐做最后一回的按摩,笑笑地慫恿她。
  “再說吧。”疼痛慚輕,她舒緩了眉頭,這才發現自己几乎抓破了他的手臂,她指甲印出的紅色半月痕陷入他臂腕皮肉中。
  劉少君微詫地望著已半蹲下來,拿著毛巾幫她拭汗的張鴻羽,只見他神色和緩,似乎不以為意。
  她松開了手,复又撫上那深刻刺眼的紅印,眼中透露些許慌張地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沒注意。”
  “沒關系。”他微微一笑,將她汗濕的一綹黑發撂到耳后,注意到她有著細致白滑的耳廓,她的耳垂就像粉珍珠一樣地漂亮。他有些許的失神,奇怪自己為何從來沒注意過以往女伴的耳朵,獨獨注意起她的來?
  發現他的手指停在自己左耳垂上,她只覺得左耳忽然敏感了起來,又痒又熱,她不自在的動了一下,避開他的手指。
  她一動便讓張鴻羽拾回自己的注意力,他收回手對她道:“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你想吃些什么?我們繞過去買。”
  “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下午休假。”他一扯嘴角,笑著說。劉少君聞言,想起來他自已是那家公司的半個老板。
  “好啦!”复健師林小姐站起身來,面露笑容的說:“劉小姐,回去的時候不要練習過度,去泡個溫泉真的挺不錯的,多多放松身心,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你進步得不錯,慢慢來、別心急,再過不久就可以不用坐輪椅了。”
  “謝謝,那我先走了。”
  “不客气,路上小心。”林小姐扠腰呼出一口气,笑著回頭收抬東西。
  張鴻羽扶著劉少君站起來,幫她坐回輪椅上。他本來想幫她推,但她顯然比較喜歡靠自己,所以他又收回了手,走在一旁。
  來到停車場,她才讓他抱著到車上,而他收好輪椅也上了車。
  “你來這做复健多久了?”他邊開車邊問她。
  “几個月吧,快一年了。”
  “你都一個人來?”
  “哈啾。”她捂著口鼻忍不住小聲地打了個噴嚏,然后才回道:“沒有,之前小娟會陪我來。”
  他握著方向盤瞄她一眼,“風很大,把車窗關起來,小心著涼。”話還沒說完,她又很淑女地打了個噴嚏。
  “不要,我會暈車。”她吸吸鼻子搖搖頭。
  “要不要將椅背倒下去?先躺一下,等到家了我再叫你。”
  “嗯。”她實在有點不舒服,便點頭答應,把椅背往后倒順勢躺下。
  前頭剛好亮著紅燈,張鴻羽將車停下來,把收在后座的外套拿過來蓋到她身上,她一愣,還是接受了。“你還沒說想吃什么?我順道去買。”見她臉色有點蒼白,他擔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似乎有些發燙。
  “我不想吃。”她閉上眼,顯得十分疲累。
  燈號變綠,見她不舒服,他未再開口問話,只是開著車前行。
  劉少君閉著眼,聞著他外套上清爽的味道,發現那不是古龍水,感覺倒是很像森林里的大樹清香。她還滿喜歡這味道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頭暈似乎因此好了點。
  在遇到下一個紅燈時,他轉頭看她,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他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好小好小。
  睡中的她又咳了兩聲,讓張鴻羽更加決定要帶她去看醫生,怕是感冒了,而且很可能她是被他傳染的。
  沒想到他才剛好,就換她感冒了,怎么想他嫌疑都很大。一想到前兩天那种不舒服得換她承受,他就蹙起了眉頭。
  還是得帶她去看看醫生才行,要不然,她要是晚上高燒不退就糟了。
         ※        ※         ※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疲倦,竟然連他抱著她進診所后都還沉睡不醒,直到他替她挂了號,要進去給醫生看病時才醒過來。
  “這里……是哪里?”她在他怀中有些遲鈍地眨眨眼,一臉困惑。
  “我父親的老友王叔叔開的診所。”他將她放到病人專用的椅子上。
  “診所?”她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來診所當然是來看病。來,乖,把嘴巴張開。啊--”一名帶著老花眼鏡,頭發灰白的老醫生對張鴻羽抱個女人進來見怪不怪,他拿著木制壓舌片,像哄孩子似地要她張嘴。“啊?”她詫异地一回頭就見到那老醫生。
  “張大點,對,就是這樣。”王醫生將木制壓舌片伸到她嘴里,拿著小燈對著里頭看了看。
  “惡--”一陣惡心涌上喉頭,她只覺得快吐出來了。
  幸好王醫生在最后一秒將壓舌片拿了出來,“嗯,還好,喉嚨沒有發炎。會打噴嚏嗎?”
  劉少君撫著胸口壓下惡心的感覺,還來不及回答,就听見張鴻羽開口替她說了。
  “會。”他拍撫著她的背,輕輕順了順。
  她不舒服地咳了兩聲,又听那王醫生問道:“會不會咳嗽?”
  張鴻羽莞爾一笑,“會。”
  “有沒有流鼻水或鼻涕?”王醫生忙著在病歷表上寫東西。
  “有一點。”張鴻羽又搶著回答。
  “喉嚨里有沒有痰?”
  “還好。”他又說。
  劉少君緊蹙著眉頭,已經不滿到极點了。
  “我說賢侄啊。”王醫生的老花眼鏡落在鼻梁上,他停下筆,轉轉眼珠子往上瞧著老友的儿子,慢條斯理地道:“是你感冒還是她感冒啊?”
  張鴻羽啞然,這才發現自己說過了頭,有些尷尬地閉上嘴。
  王醫生這才扶了扶眼鏡,拿出一根溫度計,甩了甩后幫她量体溫。
  劉少君卻因此對這老醫生有了好感,配合度相當高。“三十八度,有點燒。不過還好,我開些藥你拿回去吃。多喝水、多休息,還要記得吃些東西,有了体力,身体才會好。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燒,教你家人注意點。
  好了,去領藥吧。”王醫生把該注意的專一一交代清楚,才要她拿著藥單去領藥。
  她想站起來离開,卻發現他沒將她的輪椅帶進來,倒是張鴻羽順勢將她抱了起來。
  “對了,你們何時請王叔叔喝喜酒啊?”王醫生像是突然想起,開口問著。
  “快了。”張鴻羽趁她忙著抓穩他的脖子時,笑著回答。
  “什么?”她瞪大了眼,才要抗議,他就已經背著她往外走。
  “記得通知王叔叔,我包個大紅包給你們。”王醫生笑呵呵地站起身來,向他們揮揮手。
  “一定、一定。”張鴻羽抱著她以背將玻璃門向外推開,順便對王叔叔咧嘴一笑。
  “我才--”門一開一關,他們已經站在診所外,她剩下的話全被大街上的喇叭車聲淹沒了。
  回到了車上,劉少君生气地瞪著他,“你是什么意思?我何時說要和你結婚了?”
  “老人家愛听這些,我沒別的意思,那只是客套話。抱歉。”他將她安置好,表情溫和的解釋。當然他會順著王叔叔的話說,是帶了點私心,但這點沒必要讓她知道。
  他這樣一說,突然顯得她有點小題大作。
  劉少君雖仍有些怒气,但見到他一臉無辜,那些气沒多久就消了。過了一會儿,她往后靠向椅背,背過身去時低聲道:“算了。”
  “要不要吃些什么?”
  “不要。”
  “王叔叔說你該吃些東西。”
  “我不想吃。”
  他伸手將她的臉扳過來,“你還在生气?”
  “沒有。”她低垂眼瞼,不想看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意這個。”
  “女人家不在意婚姻大事,還能在意什么?”她嘲諷地說。想起她前未婚夫的母親說過的話。
  劉小姐,我儿子還有大好前程,不能把下半輩子都耗在照顧一個半身不遂的妻子身上。你遇到這种事的确值得同情,但請你站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立場想一想,你和我儿子只是訂婚而已,希望你不要為難我們。
  我知道女人家都很在意婚姻大事,也知道你已經通知了不少親朋好友這門婚事,這里有張五十万的支票,算是給你一點補償,我希望你能和我儿子解除婚約。
  她臉上表情閃過一陣瑟縮,突然覺得好冷。
  “我以為那是古人才有的想法。”
  他揚起的嘴角在注意到她不對勁的神色后隨即逝去,忍不住伸手触碰她的面頰,“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低語,莫名地覺得他的大手很溫暖。很快地,她拋開了那段陳年往事,把那老女人嚴厲的面孔打壓回塵封的記憶。
  “你還是先睡一下好了,到了我會叫你。”瞧她臉色還是有點白,他忍不住要她休息。
  等到再度上路時,他才發現她還沒說要吃什么,但見她已經合上了眼,他不想再叫醒她,于是決定去超市買些食品到她家,煮點較易入口的清粥小菜給她吃。
  從大學時期他就一個人住外面,廚藝雖不是頂尖,但也不難吃就是了,煮些清粥小菜應該還難不倒他吧?
         ※        ※         ※
  “喂!媽,姜湯要怎么煮?”
  張鴻羽站在廚房中,緊蹙著濃眉用肩膀和臉夾著行動電話,一手拿著老姜,一手拿著嫩姜,砧板上則放了一包紅糖。
  “姜湯?你問這個干什么?”
  “有個朋友感冒了,我來照顧她。”
  “朋友?”
  “對。媽,煮姜湯要用老姜還是嫩姜?”
  “用老姜。哪位朋友?英杰嗎?”
  “不是。水要放多少?”他將嫩姜和紅糖放到一旁,拿菜刀把老姜拍碎。
  “你姜放多少?”
  “兩枝。”
  “什么兩枝,我問你多重?”這個笨儿子。
  他瞪著已經被他拍碎,橫尸在砧板上的老姜,很努力地以眼睛測量,然后不怎么确定地回道:“大概一台斤吧。”
  “一台斤太多了,放一半就夠了,加五碗水。”
  “然后呢?”“先把水煮開,等水開了后把姜放進去,煮個五到十分鐘,要熄火前再放紅糖。懂了嗎?”
  “懂了。”很簡單嘛。他揚揚眉,不等老媽質問他其它問題,很快地便切掉電話,然后動作迅速地做起料理。
  不一會儿,他便將東西弄好了。
  張鴻羽滿意地看著他的杰作,一鍋姜湯、一鍋小米粥,兩個荷包蛋,以及一盤醬菜和一盤蚝油芥藍,他咧嘴一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厲害。
  他將所有的東西各弄了一點,然后端進劉少君的臥房。
  她一回來就在床上睡著了。
  進了房間,他坐在床邊將她喚醒。
  “少君。”
  她不舒服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張鴻羽伸手將她額頭上的散發向后撩開,低聲道:
  “我弄了些東西,你起來吃一點。”
  “你怎么還在?”她以為他早已走了。
  “你必須吃點東西。”他扶她從床上坐起來。
  劉少君頭昏腦脹,虛弱的沒力气反抗他,她有气無力地說:“我不想吃菜。”
  “不想吃菜,那吃粥就好。吃點東西再吃藥,你就會覺得好一點了。”
  是嗎?她很怀疑。
  忽視她那一臉的不甘愿,他端起小米粥,舀了一湯匙到她嘴邊,“你先吃一口看看。”
  這男人知不知道他正在喂她吃飯?!望著眼前那一湯匙,劉少君臉上出現奇怪的表情。“嘗嘗看,真的不喜歡就算了。”他又出聲說服她。
  看他滿臉熱切,她還真不好意思拒絕,而且人家都把東西送到她嘴邊了,不吃有點說不過去。
  劉少君遲疑了一下,才張嘴吃了一小口,嘗嘗味道還不坏,所以她把湯匙上剩下的也吃掉了。
  “再來一口。”他又舀了一湯匙。
  她沒說什么默默地又吃下去,而他也一湯匙又一湯匙的舀。
  劉少君望著他,心頭莫名溫暖起來,雖然一開始她還覺得怪异地好笑,但是看著他大大的手拿著小小的湯匙,忽然間,她覺得好想哭……
  “怎么了,不舒服嗎?”見她眼眶紅紅的,他擔心地問。
  劉少君搖搖頭,硬將淚水給眨回去。她安靜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不多時便將一碗小米粥解決掉了。
  “還要不要?廚房還有。”
  “我飽了。”她輕聲拒絕。
  “那好吧。這里有碗姜湯,你把它喝了,喝完我就不再吵你。”
  劉少君乖乖地接過姜湯,捧著碗慢慢喝完,然后將空碗遞回去給他。
  他拿張面紙給她擦嘴,又倒了杯溫開水讓她配著藥喝下。
  等她吃完藥,重新躺回床上,他才將東西收一枚,臨出房門時,耳尖地听見她小小聲的含糊道著謝。
  他端著碗盤在門邊停了一停,揚起微笑道:“不客气。”然后才跨出房門向廚房前進。
  淚水從眼眶滑落,她躺在床上,紅著鼻頭望向窗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讓人如此呵護了。
  他為什么要這樣寵她?這樣的溫柔,她無法承受啊!
  問題是她很害怕,問題是她不相信海誓山盟,問題是誰能保證舊事不會重演,問題是……誰能告訴她,她筆下所描繪的快樂結局是真的存在的?
  誰能告訴她呢?
  最讓她恐慌的就是,縱然有著那么多的問題和不确定,她竟然還是陷下去了。
  像是無法控制地從懸崖上墜落,卻不知道底下等著她的是什么,是溫暖的海水?還是堅硬的岩石?也或許她在半空中就心髒衰竭陣亡了。
  怎么辦,她這次大概完蛋了,真的真的完蛋了……
  她將臉埋到枕頭中,淚水依然無法遏止地淌下,卻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哭什么。
  也許是感動他的溫柔,也許是因為對將來感到莫名的恐慌和不安,也許是她在哀悼已經漸漸找不回來、走失掉的心。
  也許,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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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Pinepro's Gate
  辨識:Ithuriel 校排: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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