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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街上下著雨,雨水模糊了車窗外的景物,楚蒂啟動雨刷撥開車窗上的雨水。她眼角瞄著他像個好奇寶寶的望著街上的景物,整張臉几乎貼在玫璃上,像是在看海底奇觀似的,只不過海水換成雨水,成群的魚換成擁擠的人潮罷了。
  車窗玻璃很快被他呼出的气變成白茫茫的一片,他看著那片白霧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神情因為瞧不見外頭而沮喪。
  楚蒂知道他怯怯的望了她一眼,立刻又轉頭看向那片白霧,他臉上透著渴望卻又不敢打扰她,只是不斷地重复這動作。
  當他第四次轉頭時,剛好遇到紅燈,楚蒂煞住車子,然后拿了張面紙探身過去,替他擦掉玻璃上的霧气,“看,這個擦掉就看得到了。”
  他睜大了眼看著她三兩下就擦掉那片霧气,臉上浮現崇拜之色。
  楚蒂又抽了一張面紙塞到他手上,指著玻璃道:“再有霧气,擦掉就好了,知道嗎?”
  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點頭如搗蒜,下一秒整張臉又貼上了窗戶。
  見他像孩子般的動作,楚蒂忍不住微笑,如果他一直保持這樣,她相信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到哪去的。
  綠燈亮了,雨仍在下著。楚蒂開著車子載他回到位于半山腰的家,那是一棟兩層樓的別墅。
  將車開進車庫,楚蒂牽著他進門時,不忘檢查保安系統,這地方是她在几年前買下的,因為工作的關系所以很少回來,羅芸怕有人闖進來,替她做了不少安全措施;
  其中一項便是這的警報系統和藍星的主電腦連線,若有人闖入,羅芸立刻就會知道。在電子自動防衛系統方面,羅芸是比她好上許多,所以楚蒂并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注意到他走沒几步便開始喘气,楚蒂扶他坐到沙發上。
  “肚子餓不餓?”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汗水,楚蒂發現自己有點心疼。
  “餓。”他看著她,點頭回答。
  “我去煮東西給你吃,你乖乖的坐在這,別亂跑,知道嗎?”
  “嗯。”他又點點頭。
  楚蒂笑著摸摸他的頭,便轉身走進廚房煮飯。
  她很快的炒了個火腿蛋炒飯,端來客廳就見他已在沙發上睡著了。當他閉上眼沉睡時,楚蒂總是很難想象眼前的男人和先前那孩子气的人是同一個。
  她早就把他那頭染發劑洗掉了,頂著一頭白發的他竟還能看起來無比的性感,上天造人真是不公平,不是嗎?
  若非他現在是這樣的狀況,她想他身后肯定會跟著一群女人,但那面絕不會有她,或許她會多看這帥哥兩眼,但絕不可能想要認識他。但命運是很奇怪的東西,此刻她竟然想知道原來的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楚蒂想叫醒他,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醒來后的日子是一片混亂,在醫院与工作之間奔波,竟讓她忘了他名字這件事,因為醫生、護士都認為他是她先生,所以總叫他楚先生,而她和其它人說話時也跟著叫他楚先生,直到現在她才發現應該另外找個名字來稱呼他。她伸手輕輕將他推醒,“吃飯了。”
  他睡眼惺忪的咕噥一聲,翻個身又繼續睡。
  楚蒂拍拍他的臉,“起來了,先吃完再睡。”
  他睜開眼試著清醒過來,楚蒂將盤子交到他手上,他這几天情況好了很多,已經能自行吃飯了,只是運動量不足所以体力還很弱。
  他拿起湯匙開始吃起飯,雙眼卻几乎快閉上了。
  “來,喝口水。”楚蒂倒了杯水給他配炒飯。
  她見他喝了水,果真稍稍清醒了,便蹲在他身前問:“你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問了個十足愚蠢的問題,他怎么還會記得,要是他記得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他停下吃飯的動作,面露笑容興奮地回答了一個讓她嚇一跳的答案。“我記得。”
  “什么?!”怎么可能!楚蒂瞪大雙眼,激動得差點打翻桌上的水杯。
  “我記得啊!叫楚先生!”
  楚蒂惊愕地望著嘴角還帶著飯粒的男人沾沾自喜的樣子,她過兩秒才反應過來,跟著坐在地上大笑出聲,無法遏止。
  我的老天,這家伙真是有夠寶。他竟然以為他的名字就叫楚先生!但說實在的,這也不能怪他,因為自從他清醒后,醫院每個人都叫他楚先生,可是楚蒂還是無法停止笑意。她只要一想到他在和人互相介紹時,伸出手和對方說:“你好,我是楚先生。”的情景,她就忍俊不住;或許他還要附加解釋,我是姓楚名先生。
  他見她笑得開心,也跟著笑開怀。
  楚蒂笑看著他,無力的搖搖頭,“你不叫楚先生,知道嗎?”
  “那我叫什么?”
  是啊,叫什么?她拿掉他嘴角的飯粒,瞧見她在几個月前就發現的眼角細紋,那時她曾猜測他年紀到底有多大,三十几?或許四十?本以為他清醒后便能知道,誰曉得現在不只得猜測他的年齡,還得煩惱他的名字。
  “你想叫什么名字?”她干脆問他。
  “楚先生。”他說著再吃一口飯,眉宇間有著固執。
  “不行。”笑意又染上唇角,楚蒂搖著頭否定。“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總不能說因為那是我丈夫才有的稱呼吧?楚蒂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想到,那也得她丈夫入贅才會跟著她姓;看來醫院的人自以為她冠了夫姓,所以才會叫他楚先生的。“這樣吧,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我喜歡蒂蒂。”他認真的看著她想也沒想就回答。
  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楚蒂愣了一下,胸口竟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拜托,別拿那低沉溫柔的語气對她說這种會讓人誤會的話。
  “我不算,還有沒有別的?”她避開他的雙眼,心想他被槍打中前肯定是個很會甜言蜜語的家伙,或許她低估了這男人,他若總是這樣對女人說話,等著爬上他床的女人也許不是一群,而是一大群。
  他側著頭看她,然后指著牆上,“我喜歡那個。”
  “哪個?”她站起身回頭看他指的東西。
  “這個。”他端著盤子站起來走到牆邊,手指著牆上的一幅畫,笑著說。
  楚蒂怪异的望著他,“你确定?”
  “嗯。”他點點頭,又塞了一口飯。
  楚蒂看看那幅畫,再瞧瞧他,不認為那畫上的東西能拿來當人的名字。“你要不要換一個?”“不要。”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呃,好吧。”楚蒂望著那幅畫,她記得那只動物有個名字的。嗯,如果她沒記錯,羅芸送她這幅畫時曾告訴她,它叫杰克。
  楚蒂轉頭看他,“你以后就叫杰克。”
  “好。”他心滿意足的吃完最后一口飯,將盤子遞給她。
  楚蒂洗好碗盤,帶他到二樓的客房就寢。等他睡著后,她這才下樓整理他的行李,事實上他也沒什么行李,只不過是几件換洗的衣服罷了。
  當她經過那幅畫時,不由得停下腳步觀看。那幅畫色彩對比強烈,几乎是完全的黑白,背景是黑夜,一輪明月高挂夜空,一只白狼正蹲坐在高樓上,目光炯炯的望著她,或者應該說是正在看畫的人,還是畫這幅畫的人?她不知道,只覺得它的目光很詭异。
  楚蒂仔細仔量著那只狼,想起羅芸說過,這只白狼是只寵物,說實在的,她很難想象。這只美麗的動物顯然并不覺得它屬于任何人,它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可能認為它才是主人,而養它的人才是寵物。
  她瞥了右下角的簽名一眼,上面只簽了一個“誠”,字跡十分潦草,讓人几乎無法辨認,后面寫的日期則是兩年前的十二月一日。
  真巧!楚蒂揚高一邊眉毛,那是她和羅芸的生日。
  她以前從未仔細注意過這幅畫,只是覺得很好看,便將它挂在客廳,直到樓上那男人注意到它前,她從來沒想過要知道這畫是誰畫的。
  “不知道他為什么喜歡你?”等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楚蒂才發現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她無力的翻個白眼,老天,她竟然在和一幅畫的動物說話,要被人看見,鐵定當她是神經病。
         ※        ※         ※
  “喀”的一聲,楚蒂在瞬間清醒,一手拿出枕頭下的槍,隨即翻身下床潛至門旁。她放慢呼吸,听見自己的心跳,也清楚听見那想闖進她房的笨小偷沉重的呼吸聲。
  那人再次試著轉開門把,這次門開了,她拿著槍托就想把他打昏,卻听見他出聲喚道:“蒂蒂。”
  該死,是杰克!她落下的手及時改變方向,重重地敲到門框,發出一聲巨響。
  “我的天,你跑來這做什么?”她伸手打開燈,只見杰克抱著枕頭一臉委屈的看著她,淚水在眼眶打轉。
  “別哭出來!三更半夜你不睡覺,跑到我房做什么?”楚蒂生气的瞥見被她打凹的門框,她手勁一向不小,如果他沒出聲,凹下去的就是他的腦袋了,這笨蛋!
  “我不要一個人睡。”杰克怯懦的向后一縮,將眼淚眨回去。
  “你必須一個人睡!”她對著他咆哮,“立刻給我回你房去睡覺!”她已經缺眠好几天了,現在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一覺,這家伙竟然跑來吵她,且害她差點又在他頭上弄出另一個傷口。
  杰克一扁嘴,低下頭,垂頭喪气的轉身出去。
  楚蒂見他那副模樣,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她沒權利對他那么凶的,這男人會這樣都是她害的。
  她雙手抱胸咬著下唇,該死,她一定會后悔的,但明知道如此,她還是放緩了語气喚道:“杰克。”他立刻停下來,雙肩一聳一聳的轉過身來。
  老天,這家伙又哭了。罪惡感又加上了愧疚,她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到三十几歲還那么愛哭的,而這又是她的另一項罪過,她相信無論從前的他是怎樣的人,一定會因為這點而怪罪她的。
  “真是的,你別哭了。”她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走到床邊,拿面紙給他擦眼淚。“別哭了,你是個成年人了,別老是掉眼淚,會被人笑的。”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睡啊。”杰克吸吸鼻子,一想到一個人睡就覺得万分難過,眼淚又掉了下來。
  楚蒂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樣,好半晌才歎口气道:“算了,你可以睡這,不過只有今晚!明天晚上你一定得回自己房睡,知道嗎?”
  聞言,他立刻破涕為笑,抱著枕頭爬上床鑽進被窩。
  楚蒂突覺有些不安,站在床前重申,“只有今晚而已,知不知道?”
  杰克擦去眼淚望著她點點頭。
  楚蒂見狀才跟著上了床,沉入夢鄉時,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男人抱起來真是舒服。
         ※        ※         ※
  一個星期過去,當楚蒂第七次在他怀中醒來,她不知道該詛咒他還是自己。
  每天晚上,他都來上這一套,結果每天晚上他都和她一起睡。
  算了,反正他又不會對她怎樣。楚蒂望著他脖子上的脈動發呆,她知道他的一只腳橫跨過她的臀部,兩條手臂將她圈在怀中,像小男孩抱著心愛的熊寶寶似的,每天醒來的情形都差不多。
  奇怪的是,她并不會對他占有的姿勢感到反感,反而覺得讓他抱著很舒服,她抱著他的感覺也很舒服,也許這就是為什么男人和女人想結婚的原因,因為抱在一起睡真的很好睡,她有好几年沒睡得這么熟了。
  她眼角瞟了床頭鬧鐘一眼,已經七點了,該叫他起床了,她還得幫他复健。這几天他体力好了很多,看他逐漸恢复健康,讓她良心上的譴責減輕許多,尤其是在見到他蒼白的膚色漸漸染上溫暖色澤的時候,那感覺真的很好。
  楚蒂坐起身俯首看著他,也許他的情況會越來越好,說不定他能學會一些東西,讓他能在這社會上生存下去,也說不定她還能幫他找回失去的記憶。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拍拍他的臉頰把他叫醒,開始一天的課程。
  每天早上她都會帶杰克到山上走一走,漸進的幫他恢复体力。散步回來后,她便教他識字,這項工作出乎她意料并不困難,很快他就能自己念書,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吸收知識。
  醫生說他應該只是傷了腦中記憶体的一部分,關于語言、邏輯思考推理方面似乎完全沒問題,只是大部分的學習都得重新來過一次,卻比完全無知好多了,為此她再次感謝上天。
  中午她做飯時,杰克會跟在身邊幫忙,下午她則陪著他看電視,雖然面演得不全是正确的事物,但不可諱言的,電視的确是讓他重新接触學習這個世界最快的管道。他們會一起看電視看到晚上,然后她會教他電腦,一天就這樣過去。
  這樣的生活并不忙碌,也沒有什么壓力,至少和她工作時的壓力不能比。
  楚蒂發現自己很喜歡和他在一起,因為他很自然、很純真,說話誠實,完全不做作。他也很愛笑,每次見他天真無邪的對著她笑,她的心跳就會沒來由的加快。不管他從前是怎樣的人,她喜歡現在的杰克。
  還有杰克對動物很有一套,有一天早上她發現他人不在客廳看書,當她找遍整棟屋子都不見他人影時,卻在大門口看見他和兩只杜賓狗玩在一起。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不會相信鄰居家的那兩只凶惡獵犬,會這樣和人玩耍。
  當狗主人循聲來到門口要帶狗回去時,竟然還拉不動那兩只杜賓狗,而她也拉不動杰克,他們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把人狗分開。她确信那兩只狗差點咬了自己的主人,但她只能裝作沒看到,尷尬的向人家道歉,然后把准備嚎啕大哭的杰克使勁拖回屋。
  門才關上,他便哭出聲來,哭得臉紅脖子粗。楚蒂見他如此傷心,實在不忍心再責備他,只得好言安慰,還炒了他最喜歡吃的菜無錫排骨和玉米濃湯,這才讓他安靜下來。
  直到那天,她才發現自己見不得他掉淚,不是因為很難看,而是她會心疼。
  至于為什么會這樣,她實在不想知道。
         ※        ※         ※
  “那個不行,把它放回去。”“為什么?”“會蛀牙。”
  “可是我每天都有刷牙,你看!”杰克“啊”的一聲把嘴巴張得老大。
  楚蒂見狀差點笑出來。“把嘴巴閉起來,我知道你有刷牙,可是糖果吃太多,不但會蛀牙還會胖,我可不想讓你除了肌肉還長一堆贅肉。”
  “什么是贅肉?”杰克听話的把糖果放回超級市場的架子上。
  楚蒂拿起一個鮪魚罐頭檢查制造日期和保存期限,邊看邊說:“贅肉就是松松垮垮沒用的肥肉,會讓你走起路來气喘如牛、爬起樓梯像要斷气,要是嚴重點說不定跑沒几步路就會心髒病發。”
  “噢,是不是像她一樣?”他很大聲的說,并指著前方一位吨位十足的太太,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們。楚蒂在心呻吟一聲,迅速把他的手拉下來,希望老天保佑那位太太沒听到。
  不過看來她禱告得太慢了,那位胖女人僵硬的轉過身,一臉鐵青的瞪著他們。
  如果前面還有其它人,楚蒂至少還可以假裝不是在說她,偏偏前面就只有那位像母豬的胖女人。
  “蒂蒂,我想尿尿。”杰克突然拉扯她的手臂,雙腳不安的動來動去。
  胖女人見狀,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不屑的哼道:“哼!原來是個白痴。”
  楚蒂全身一僵,憤怒的走上前去,“你說什么?”
  “白痴就是白痴,怎么,我說錯了嗎?”胖女人抬起肥肥的雙下巴,用那雙被肥肉擠成眯眯眼的眼睛瞪著楚蒂。
  下一秒,就見楚蒂一揮手打掉她臉上的表情,她冷冷的說:“他不是白痴!”
  “你……你這潑婦!”胖女人震惊的捂著迅速浮起五道紅指印的臉,扯開嗓門大吼道:“你這不要臉的女人,找不到男人才找個白痴當”楚蒂再次甩了她一巴掌,打掉她其余的話。她冷著臉警告道:“你再叫一句白痴試試看,我不介意打掉你臉上其它的肥肉。”
  “我……我要告你!還有那個白……”胖女人看見楚蒂第三度舉起的手,立刻閉上嘴巴。
  “蒂蒂,我要尿尿。”杰克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只知道他快尿出來了,而且他不喜歡蒂蒂生气。
  “等一下。”楚蒂握住他的手安撫他,然后再對著胖女人說道:“你想告盡管去告,不過我怀疑這有人會替你當證人!”說完,便轉身帶著杰克去結帳。
  結完帳后,她帶他去洗手間,一直到坐上車,她的臉都繃著。杰克見狀,安靜的坐在一旁不敢發出聲音,只敢偷偷瞧她。
  楚蒂緊緊的握著方向盤,用力到連指關節都泛白。當車子開上山,杰克突然開口問:“蒂蒂,什么是白痴?”
  她嚇了一跳,車子差點打滑,她干脆把車停到路旁,雙眼看著前方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她叫我白痴,你為什么生气?我是不是白痴?”他抱著購物袋困惑的問。
  “你不是白痴!不准這樣說你自己!”楚蒂反應激烈的駁斥,在瞧見杰克瑟縮一下時,才發現自己嚇到他了,她握緊拳頭在心底厭憎自己。
  楚蒂壓住那股沮喪的感覺,白著臉說:“我不是在對你生气,對不起。”話才說完,她就發現自己眼眶聚集了一堆淚水。
  該死!淚水溢出眼眶滑下臉頰,她立刻別開臉,看向窗外。
  她就是見不得別人侮辱杰克,他本來不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被人叫白痴、不會讓人嘲笑、不會讓人看不起、不會需要浪費時間吃力的鍛煉体力、不會連白痴是什么都不知道!現在他會這樣全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蒂蒂……”杰克從車窗反射的影像看到她流淚,不禁有些慌亂。他連忙放下購物袋,學著電視節目安慰人的方法,將她拉到怀中輕拍她的背,“對不起,我不問了,你不要哭。乖、乖,別哭、別哭。”
  楚蒂趴在他胸前,听了他的話,淚水更是止不住,只能反手緊緊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不是白痴,別讓人叫你白痴……你不是……”
  “你說我不是,我就不是。乖,蒂蒂,我愛你喔,所以別哭了。”在杰克心中,只要蒂蒂愛他,他就會不哭了,所以他也理所當然的認為,只要他愛蒂蒂,蒂蒂也會不哭了。
  誰知道楚蒂一听反而哭得更厲害,害他只能滿心慌張、手足無措的安慰她。
  夕陽西下,云彩被染成橙紅色,杰克擁著她,望著山下逐漸亮起的燈火,突然搖搖她道:“蒂蒂,別哭了,那些燈很漂亮喔,你看那藍色的燈是我們剛剛去的超市耶!”
  楚蒂睜著紅腫的雙眼,隨著他看向山下,果真看到那家超市的藍色招牌。
  “旁邊的麥當勞等一下就會亮羅。”他話才說完,麥當勞的黃色招牌果然亮了。
  楚蒂吸吸鼻子,好奇的問:“你怎么會知道?”
  “它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亮啊。下一個就是那邊一閃一閃的紅色招牌,跟著就是那個綠色的,它們兩個會互相搖頭喔,很像在說話呢。很好玩吧?”杰克笑咪咪的一一指給她看。
  楚蒂看著那兩個招牌,果真見到它們在晃動,看起來真的像在說話的樣子。
  她眨了眨眼,靠在他胸前听他認真的說那些招牌的种种,突然感到一切荒謬得可笑,她那么傷心,結果這家伙竟然在說招牌。
  她抬頭看他一眼,然后抱著他笑道:“你不是白痴,是傻瓜才對,我的傻瓜。”
  “好,我當你的傻瓜。”他溫柔的拍拍她,很高興她不哭了。
  楚蒂感動得更用力抱住他,正色道:“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也會保護你,保護你一輩子。”杰克跟著說道,過了一秒又問:“蒂蒂,什么是保護啊?”
  楚蒂听了再也忍不住破涕為笑。天啊,她被他打敗了!
         ※        ※         ※
  時光飛逝,半年又過去了。每一天,楚蒂都看得到他的進步;她看著他從吃力的舉步到能滿山亂跑,從几乎目不識丁到讀完她屋所有的書,從說話幼稚到能和人正常對話,從一個天真的男孩變成成熟的男人。這半年來她陪著他、看著他學習成長。
  和杰克在一起的日子充滿歡笑,他的体能已經完全恢复正常,回醫院复診時,醫生說他是個奇跡。至于他的智能,大部分的知識都找回來了,他看起來就像正常人一樣,但仍不失赤子之心,從他的眼中,她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關于風花雪月、關于日月星辰、關于天上人間、關于滾滾紅塵,他以單純的角度看世界,一朵花、一片葉、一陣風,甚至是一場西北雨,他都能欣然看待。
  杰克喜歡動物,喜歡大自然,他認為一切的事物都有其道理,就像冬眠是為了迎接隔年的春天。“你知道,就像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他如此說,眼有著睿智。為此,她感謝所有讓他能复原到這地步的一切。
  那天,她帶他到山頂,他眺望著遠方,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他像是另一個人,那樣的沉靜,好似心中有著許多秘密,令她心中陡升一股不安的感覺。但在下一刻,他轉頭笑著,對她說他喜歡高的地方,因為可以看得很遠。他的笑容消減了她的不安,可是那天晚上,她和他相擁而眠,突然領悟到她的不安是因為害怕他离開。
  第二天早上,她离開了。
  她需要想想,所以向老頭要了份差事,离開他好好想一想。
  杰克不了解,她從沒离開他那么久過,她有留字條,說會出去几天。他不是不能照顧自己,他可以,他甚至負擔了大部分的家事,但在那几天,他就像頭被困住的野獸,在屋子繞來繞去,卻不明了困扰他的煩躁是什么。
  直到他看見楚蒂,他迅速奔向她,將她緊緊擁在怀里。“我愛你。”他說,然后深深地吻住她,以無比的熱情點燃她的情欲。
  那天晚上,楚蒂确定了另一件事,這男人沒忘記如何做愛,他絕不是白痴,至少在這方面不是。
  夜半時分,她枕著他的臂膀,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知道自己……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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