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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曦晌午回來過,她要我轉告你,她回京去了,据安邦侯為她訂下了一門親事。”趙穎娟編造了一套詞,解釋寒曦之所以回來又匆匆离去的原因。
  張錯以不信任的表情看著她。
  趙穎娟忍不住候拿把劍戳戳他的胸口,看他怎樣才會表現出喜怒哀樂,起碼有點瓜反應。她頓了頓,繼續流利的往下說:“她礙于她爹的關系,你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与其長痛不如短痛,橫豎你也給不起她要的富貴榮華。說得也沒錯,一個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嬌嬌女,怎么可能受得了天天粗茶淡飯,平乏無味的生活。”
  她的話果然精准無誤地刺中張錯的痛處。
  但見他濃眉一蹙,黑眸陰郁得嚇人。
  “她真的這么?”
  “不信?那你就去問她呀,”趙穎娟虛假笑道:“她現在倚在一個叫西門……西門什么的別館,你到衙門問問,也許打听得到?”
  “西門雪?”他可真是不放棄,究追至此。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我只擔心你要找到了她,會听到更傷人的話。沒想到她是如此鐵石心腸,見异思遷的女子……”
  “夠了!”他以決絕的眼神喝止她再往下說。
  “你吼我?我又沒錯。大哥!”趙穎娟嬌柔地偎向趙穎仁的臂彎。
  “回房里去。”趙穎仁神色极冷,面上慘白得嚇人。“大哥!”他一向對她呵護有加,今儿個莫非吃錯藥了?
  “我說回房去。”趙穎仁文質彬彬,看似軟弱,執拗起來卻也威風十足。“回房就回房。”她一頓腳,眼睛不自覺地瞄向張錯。
  木頭人!不慍不火,睥睨紅塵的儋是他的一百零一號表情。
  這种男人有何吸引人之處,為什么她偏偏無力自拔?而且愈陷愈深?
  “很對不起,惹您見笑了。”趙穎仁冷汗涔涔,滿臉愧疚。
  “不,我想趙兄听我等十三兄弟真實身份,如果趙兄不愿收容——”
  “張兄何出此言?”趙穎仁的嗓門突然大了起來,“你我雖非同胞手足,但肝膽相照,惺惺相惜。今日你既有難,我怎能坐視不管?”
  “這事非同小可。”
  “會比家毀人亡還嚴重?”趙穎仁自嘲地笑了笑,“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是我變賣所有田產后,所得的一万兩,你先收下。”
  “万万不可。”承此大恩,要等到到何年何月才能還得清?
  張錯一行人雖然清寒落魄,圖個三餐溫飽則尚不成問題,他相信其余眾兄弟也不希望欠趙穎仁這么大的恩情。
  “張兄若執意推拒,就是瞧我不起。”趙穎仁不客气地,抓著銀標就往張錯怀里塞。“這錢也不是自給你的,我有一個條件。”
  眾皆一怔,料想他的條件勢必与趙穎娟有關。
  “帶我們一道走,趙家上下二十余口,愿意隨你天涯海角,尋覓一處得以安身立命的水秀山明之地。”趙穎仁心中十分了然,惹上了朝廷緝捕的逃犯,絕計難以自動脫身,但基于江湖義气,他又無法昧著良心出賣他們。前思后想,只有同上一艘般,逃往异鄉,方能保住家小們的性命。
  所幸,張錯是個鐵錚錚的漢子,惜情重義,武功卓絕,跟著他應該是不會錯。
  當然,除此之外他猶系挂著一個人——寒曦。明知寒曦心有所屬,他仍是難以忘卻她巧笑倩兮的模樣。她答應的一個月期限,即將到了,縱使答案已昭然若揭,他還是希望等到最后,由她口中獲得證實。
  再者,就是他的妹妹穎娟!上蒼為什么老愛作弄他們兄妹倆?
  張錯正踟躕未決,郭万里倏然匆匆奔至,一面大叫:
  “大哥,不好了!”險些栽進一旁的蓮花池。
  “怎么回事?”張錯急問。
  “子錫他——跟我走。”郭万里上气不接下气拉著張錯,飛足蹬上屋瓦,朝練武場直奔。
  大伙見狀,亦前呼后擁一起跟過去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亂子。
  兩人到了前院,已看見鐘子錫渾身挂彩,委實在“踏雪”亭內暫歇息。
  “子錫?”張錯將人交給郭万里,縱身一躍攀出牆壁,查看四面人的動靜。
  靈敏的耳目,立刻發覺一層一層的官兵,正在急速包圍。對方不輕舉妄動,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大哥!”
  “大哥!”
  十名從安邦侯府逃离的兄弟,全栖往各個大樹上,靜觀其變。
  “是棄守?還是殺出重圍?”他們已做好生死存亡的准備。
  張錯垂眉思忖其中的利害關系。
  兩名官兵向前拍打武館大門。
  “請開門,讓我們進去。”
  又一批官兵無聲掩至,殺气騰騰。
  “棄守已經來不及了。”無論什么方法,都壓不住四面埋伏的殺机。
  張錯不再逃避,更不想退讓,放手一搏才有生存的希望。他馬上退回屋內,將所有老弱婦孺全數移往后院。是我們十三兄弟的戰場,是他和西門雪算清舊賬,一較高下的擂台,閒人回避。
  “讓我進去。”是趙穎娟。她來做什么?
  “館主有令——”
  “只說一句話就走也不行嗎?”她也是主子之一,守門的弟子沒敢全力攔住她。
  “你找我?”張錯冷漠以對。
  “我只是想問你,你不覺得奇怪嗎?劉寒曦一走,官兵就來,用腳底板想也知道,是她出賣了你們,對這种女人,你還不死心?”
  “都什么節骨眼了,你還說這些?”趙穎仁用力將她推回屋內。歉意盈然地向張錯道:“別听她的,我相信寒曦姑娘不是那种人。”
  張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也進去吧,一會儿殺起來,只怕護不了你。”
  “沒錯,你是護不了任何人,因為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西門雪昂藏自大門而入,雙目炯炯地盯著張錯。“我以為張將軍武功蓋世,抱負遠大,當會選個名聞名遐邇的大幫派重振旗鼓,沒想到,竟窩在這不毛之地苟延殘喘。可惜,可惜!
  張錯沒興趣滿足他的嘲訊,也懶得反唇相譏。
  “張某只是暫住于此,并不想牽連無辜。”
  “這种破專訪會比侯爺府安穩舒适?”西門雪自認穩操胜券,笑得得意揚揚。“只要我一聲令下,立刻可以將歸人武館夷為平地。”
  “你不妨試試。”想通過他這一關,可也不是輕易便能達到。
  “不急。”西門雪舉手示意。官差馬上捧上來一包用紅綢布包复的物件。財寶
  配刀
  官帽
  官服……以及一匹行里寶駒。這一卷長約六尺,寬約一尺,黃色織錦所制,上繡朵云与龍紋的,竟是當今圣旨。
  張錯心中微動,摸不著頭緒。
  “宣。”西門雪朗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帝以誠信治天下……禮賢下士,求才若渴。令張錯重返京城,官升至二品衛大將軍,隸屬西門雪麾下,同心協力,效忠朝廷。軟此。武德無年四月。”
  侍從雙手捧著將軍專屬的甲胄,恭謹立于張錯面前。
  這是多少武人夢寐以求之极位!
  張錯并沒接過。猶不動如山。
  “違抗圣命,是大逆不道。”
  “假傳圣旨,同樣難逃一死。”他明明意和劉建都共謀造反,為何又投向天子座前,這道圣旨來路大有可疑。
  “張大哥眼睛看清楚,上頭的章印玉璽,是他人可隨便更改的嗎?”他處心積慮為的只是自己,以及如何擊垮張錯,成為他的人上人,他才不在乎輔佐的量誰?
  哪儿有利可圖,便往哪儿去,才是哇!無上的求生之道。安邦侯兵力不足,野心雖勃勃,內心卻忐忑不前,這种人根本難成大事,不值得效忠。
  良禽擇木而栖。他是最懂得見風轉舵的人,哪像張錯,死腦筋!
  “張某無心仕途,你請回吧。”屈居在一個品行
  才德皆劣之人麾下,不如歸隱山林,荷鋤田野間,更自在瀟洒些。
  “不行。若我辱命,亦是死罪。除非收失蹤好殘局,否則……你張錯仍是一個陰影;永遠是我的心魔。”
  “何必呢?拋卻汲汲營利的私心,我仍敬你是一條漢子。何況……”
  “不!現下只有胜負,沒有正邪。你要不成為我的下屬,就得是我的手下敗將。”他要贏張錯,“贏”這件事,是他戮力追求的終极目標。
  無論名,利,女人,他都不愿輸。
  是命運的安排吧,再怎么解釋也不管用。
  張錯和西門雪兩人心中都再清楚不過。
  遇到好對手,是行載難逢的。西門雪寬大的雙肩,顯示不可摧折的意志。
  路是人走出來的,如果這條路狹窄得僅容一人,即不得不下殺手。
  “拔出你的劍,跟我決一死戰。”驀地,腦中閃過寒曦決裂一般的冷容,令他胸口一窒,痛苦得好恨!
  張錯哪點比他好?為什么她選的是他,而不是他?
  左清風將寶劍拋給張錯,它在他手中發出一聲鏗響。許久,他不再使劍,只因不想殺人。
  利刃自劍鞘脫身,發出如艷陽精魄的星芒,龍形花紋的劍身,干練如同他的手。
  他慨歎:“大象為了踩死一只螞蟻,而將全身重量集中于一條腿上,往往得跌得鼻青臉腫,甚至粉身碎骨。”
  “廢話不必多說,出招吧。”西門雪不理,勇往直前,“我們都是武者,何必花樣言詞。”
  包圍著武館的官兵,無聲讓出一條路來。
  “也好。你我決一胜負,做個了斷,此后不必再夾纏不清。”
  滿天綴滿鮮艷的彩霞,太陽如一輪火炬,猶吐著紅赤的烈焰。
  震天的呼嘯,加上兵器交加了出的巨響,將每個人的心弦全繃得死緊。
  風漸漸大了,匆匆地吹拂。林中像有几只野狼啤叫,听真切些,原來是松濤擺動。
  高手過招,每一劍俱是狠絕。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如是誰點燃燈亮燭光,將練武場照得恍如白晝,卻也暗影幢幢。
  隨后,大伙見到一個人影,燭火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臉,僅余的夕陽如血,他亦一身是血。寬大袍袖,迎著寒風,武館沐大余暉中,气氛吊詭駭人。
  “大哥?”鐘子錫沖向前,攬住他的臂膀。
  他一步一步地,很沉重。
  “西門雪他……”怎么兩個人一道殺進林內,只有一個人回來?
  “我在這!”西門雪歪歪斜斜拄著劍,踉蹌步回廣場。
  他衣衫破碎,劍痕斑斑,每一處都沒傷及要害,卻每一處都血流如注。
  是張錯有意放過?還是……
  “張錯,你給我站住。”他根本連站都站不穩了,“你以為這樣就贏了我嗎?哼!記得它吧!”
  是寒曦的小墜子!
  張錯腳步生生止住,凌厲回眸。
  “別怪我橫刀奪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西門雪故意笑得非常淫穢,好像不這樣,不能彰顯他和寒曦确實過往甚密。
  “她人呢?”他陰騭的表情,有股不容忽視的狠戾。
  “在我那儿。鐘子錫沒告訴你,我們近日即將拜堂成親?”每句謊話,他都說得跟真的一樣。“哈哈哈!沒想到你會輸得這么慘吧?被心愛的女人出賣,的确不太好受,就算你武功再高強又如何?你奈何得了我嗎?哈哈哈!”
  “看吧,我就料准了,她不是個好東西!”趙穎娟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挑當口進來扰局。
  “你胡說!”寒曦騎著快馬,沖過人陣,闖入廣聲,可,還停不下來……“張錯,幫我。”
  衣衫翩然,衫影飄飄。險象環生之際,張錯忽爾騰空竄起……抱她安臥在自己怀中。
  “你還救她?她出賣你,出賣我們大伙,根本是罪該万紫外線,你為什么還要救她?”趙穎娟火得猛跳腳。
  “我沒有,你相信我嗎?”只一眼,她美麗的眼看子就涌出管不住的清淚。
  “信。”張錯回答得毫不遲疑。
  寒曦聞言,喜得心花怒放。
  “你真好。”也不管時間,地點是不是适合,就堂而皇之獻給張錯一記扎扎實實的香吻。
  這一著,几乎將西門雪气得半死。他怒火中燒,大聲喚來數十名弓箭手,將場中諸人圍得密不透風。
  “多謝寒曦姑娘犧牲相助,屬下現在就殺了這名叛將。放箭!”
  “慢著。”寒曦跳下來,排眾而出,一手撐著腰,一手嬌叱指向眾人,“你們沒看見我是誰嗎?”
  “我等會多加小心,以不傷到小郡主為前提。不過……郡主也別忘了,你既已出宮門,即等同庶人。”
  “住口!”寒曦銳气盡失,沮喪地轉向西門雪說,“難道你連我也敢殺?”
  西門雪顫巍巍,渾身的怒气全聚集在倒豎圓瞠的兩眼上。“你是我未婚的妻子,更是此次里應外合擒拿來張錯的一等功臣,我怎么值得殺你。”
  “瞧,我說得沒錯吧,她果然是來臥底的奸細。”趙穎娟和西門雪一搭一唱,彷如雙簧。
  “妹夫!”趙穎仁厲聲喝斥,“真相未白,不得妄加揣測。”
  “她本來就是,不然為什么她前腳才走,官兵緊接著就追來?”
  這……
  大伙被她一蠱惑,亦不禁疑云四起。
  尤其是鐘子錫,更加惶惑不已。在北山林子里,他确實親眼看見他二人親昵地摟抱著,倘使寒曦當真答應了西門雪的親事,她就更有理由助他肅清敵手。
  枉他們還當她是“自己人”。哼!好個自己人,最知道如何出賣你的,往往都是自己人!
  “不,我不是,我离開是因為……”含淚的眼投向張錯,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全中計了,中了西門雪和趙穎娟的計。
  寒曦張口結舌,無從辯解。
  “因為什么?說呀!”趙穎娟笑得好陰。
  “因為……”天!她怎會如此胡涂。現在即使說破了嘴,又有誰愿意相信她。
  正孤立無助的當口,一只溫暖的大手搭向她的肩膀胛。張錯頷首一笑,“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足矣。”
  “可是……”謝謝你,謝謝你相信我。一泓清淚再度無聲淌下。
  “浴血一戰,只是早晚,橫豎閃躲不掉,什么時候來不都一樣。”張錯坦蕩無畏的胸怀,輕易化解一聲紛爭。
  “不一樣,多得一時半刻,咱們就可將館內的眾徒,婦孺們撤職离到安全的地方。但現在呢?他們卻只能無辜地跟著大伙送死。”趙穎娟執意編排寒曦的罪名,似乎不達目的,不肯罷手。
  “我不會讓這种事情發生的。”張錯面向西門雪,語重深長:“你要的是我?”
  “沒錯。只要你肯棄械投降,我保證放了其他叛党。”在他口中,所有人都是坏人,只他一個好人。
  張錯不動聲色,略略環顧左右敵我的勢力布陣。十三此三進,不心出招,輸遍及已見分曉。
  不說趙家上下二,三十口人,就算是一個人他也不愿連累。“好,我跟你走。”
  “不!”寒曦抓住他的胳臂,聲淚俱下。“你不可以,我不准你跟他走,他會殺了你的。”
  英雄落難,值此究途末路,尚能如何?
  張錯倒顯得豁達雍容,只見無畏無懼,慨然一笑,“生死由命。事情一量發生了,便得想辦法解決。但,無論情況有多糟蹋,終究會過去的。”他相信不管何种遭到,都是上蒼善意的安排。
  他既已善盡人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右手微揚,將兵刃拋于地上,“撤走你的弓箭手,馬上退出武館。”
  西門雪冷笑,彎身撿起地上長劍。
  “你們,下去。”他忽地目光凶狠,冷然逼上梁山近。“為防万一,我必須縛住你的雙手。”
  張錯是個可敬又可怕的對手,西門雪不在乎別人怎么評論他,一心只想擒住張錯,以雪前恥。
  他一圈又一圈,每一下都纏得死緊,纏得張錯雙腕泛白,纏得他自己咬牙切齒。
  “你夠了沒?”寒曦擔心他再用力,張錯的和腕就要滲出血絲來了。
  “假惺惺。”趙穎娟凶巴巴的瞪著她。
  弓箭手已听令退出武館廣場,官差們也按指示逐次返回知府衙門。
  練武場原本喧鬧异常,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大哥!”郭万里深覺群龍無首的惶恐。“我們……”
  “走,帶著弟兄們,或易容,或隱姓埋名,總之,不到那一天,絕不可重出江湖。”
  那一天?
  哪一天?
  郭万里不懂,但鐘子錫懂。那一天張錯不是被釋放,便是遭宰首,是攸關生死的一刻。
  “大哥,我們等你。”事已至此,再多說什么都沒有用了。鐘子錫心口一沒,另有盤算。
  眾人依依難舍地,率同趙家所有仆婦,家丁,涌向側門,監近北山的小徑。
  “你們……真的要撇下他?”寒曦方寸亂如飛絮。情況急轉直下,遠非她所能掌控。怎么會這樣呢?
  “今夜子時一刻。”鐘子錫垂著頭,口中低喃。
  郭万里和左清風极有默契地,同時點點頭。
  他們不會撒手不管的,誰敢加害他們兄弟,誰就得准備付出慘痛的代价。
  西門雪從小沒學過“義气”這玩意儿是啥東西,他以為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樣,利字擺中間,道義放兩旁。
  眼見鐘子錫等到人已走遠了,現場只剩他三人。張錯束手就逮,寒曦根本不足為意。
  避免夜長夢多,橫生枝節,此時不殺張錯,更待何時?
  “走吧!”西門雪不敢正面對他下手,蓄意將他押著走在前面。然后,偷偷抽出丟棄的長劍……,
  哼!用你的劍殺你,再恰當不過了。
  “不!”寒曦陡見碧光一閃,駭得嘶聲大叫,身子跟著火速沖上。
  鐘子錫等人倏然回首,僅瞥見一縷芳蹤,狂奔向前……
  電光石光之際,張錯迅速轉身——
  可,來不及,一切都太遲了……
  西門雪僵著臉,不相信瞬間發生的這一幕是真的。他,他手中的劍鮮血如紛涌疾流……
  寒曦為了保護張錯,環臂抱住他的腰,以身擋劍,生生吃下一記——
  她不假思索,順理成章地,承受了它!
  僅僅咫尺,她一句話亦來有及交代。一劍由背后直穿襟口!
  一陣暈眩,大地万物打著轉,呈現空前混亂。血,自她心門翻涌飛濺。
  她荏弱地委進張錯怀中,如同落葉飛舞般,飄移不定,宛似她的一生。夕陽拂映她的臉,凄婉而美艷。
  有好多話想……可……艱辛地張開嘴,口中卻干澀地發不出聲音……
  她癱軟無力地,好不甘心哪!
  “寒曦!!”張錯凄厲地大吼一聲。
  然,她已如繁花散落,無聲無息。
  “啊——”張錯放下寒曦,暴怒如雷,登時扯斷捆于腕際的麻繩,一把奪回利刃,見人就殺。
  首當其沖的,當然是西門雪。
  “我乃朝廷命——”
  他甚至一句話沒完就斷气了。來時陣容龐大,浩浩蕩蕩,死時零丁獨然,沒有一個為他惋惜。“小姐,小姐!”郭万里奔回來,眼見寒曦气息奄奄,行將香消玉殞,一股怒火直竄四肢進骸。
  “你……”啪啪啪!一陣掌摑,打得趙穎娟眼冒金星,疼痛不堪。“現在你還敢說她是奸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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