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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元樵回到喜宴上,看見賓客們競相圍著他娘逢迎拍馬屁,說的仍是言不及義的場面話,心里覺得不爽快极了,干脆轉身獨自往書房走。
  臨近荷花池畔,驀然一個人影倏忽而過。
  霍元樵正要呼喝,那人卻已經越過圍牆直奔街道而去。
  “莫非是趁机打劫的偷儿?”霍元樵這會儿反正不想回去陪秦翠如度春宵,又著實沒心情吃喝打趣,更不愿枯坐書房等天亮,索性跟上去瞧個仔細,看看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膽大包天的敢到禁軍統領府上盜取財物。
  霍元樵穿堂過戶,追了一盞茶的工夫,終于在一處僻靜的竹林外發現那偷儿的蹤影。
  他原欲直接登門興師問罪,但好奇心起,卻改由竹窗向內窺探。
  只見里邊兩位老人家,圍著方桌上亮晃晃的珠寶首飾不住地發出惊歎。
  斜側則站著一名年輕女子得意洋洋地銜著笑靨。
  借著明滅不定的燭光,他駭然惊覺那女子皓洁的臉龐噙著兩抹深陷的梨窩,璀璨的眸子閃著靈澈的光亮。
  啊!這樣的女子,他以前為何不曾見過?
         ※        ※         ※
  “姑娘,你這些都是從哪儿弄來的?”練老伯活了一大把歲數,從沒有見過這么多名貴的珠寶,一時間興奮得行將停止心跳。
  “撿來的。”楚綾絹對偷、扒、搶、劫、竊、盜這几個字特別忌諱,因此只要是“出草”得來的物品,她一律當作是“撿”來的。
  “你們不知道,那禁軍統領府邸處處皆寶物,遍地是黃金。我本來只打算去吃喝一頓也就算了,沒想到霍元樵好大方,硬要我帶點東西回來當紀念品,我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最后勉勉強強才拿了這些回來,不曉得夠不夠你們花用一陣子?”
  “何止一陣子,”老婆婆拈起一只金鐲子相了又相,“這些足夠我們用一輩子也用不完。”
  “是嗎?”楚綾絹很假仙地咧齒一笑,“夠用就好。你們把東西先收起來,這里有好多吃的,慢慢享受,我再出去請霍大人幫忙找個丫鬟回來服侍你們。”
  “你……你真的見過霍統領?”練老伯只听別人提過,那霍元樵气度雍容,武功高強,自己卻苦無机會瞻仰他的英姿。
  “見過,不僅見過,還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楚綾絹一不做工不休,干脆吹牛吹到底。“否則你想他干嘛給我這么多的寶物,還親自送我到大門口?”
  “當真如此?”練老伯對她崇拜得無以复加,“女俠果然天資聰穎,慧黠無雙。”
  “哎!別老是女俠長女俠短的,我叫楚綾絹,以后你們管我叫阿絹就可以啦。”
  “是是,阿絹女俠。”
  “又來了。”楚綾絹沒時間再跟他們磨菇下去,她必須赶快回去將秦翠如弄出霍府,再騙她來練家當丫鬟,為她老哥贖罪才行。“我跟霍大人有約,先走了。”
  “記得代我們向霍大人問好啊。”
  “沒問題。”
         ※        ※         ※
  楚綾絹前腳才躍進新房,霍元樵后腳接踵躍上屋檐,眼睜睜的看著她既偷了他的錢財,又抓走他的新娘子,竟一點也不在意。
  “錯了!錯了!”秦翠如嚷道:“這條路不是通往相國府的,右邊那一條才是。”
  “誰告訴你咱們要到相國府的?”楚綾絹不理她,兀自擒著她往前走。
  “咱們不去相國府去哪儿?”秦翠如自小受盡寵溺,她父親對她尤其百依百順。她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先回去向她父兄告狀,請他們好好給霍元樵一頓排頭吃,要他得加倍疼惜自己,然后再重新回到霍府,當她的少奶奶,畢竟霍元樵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最佳夫婿人選,就這樣把他“休掉”,未免太過可惜。
  “你這條命是我‘撿’來的,我愛帶你上哪儿你就得跟我上哪儿。”
  “撿”多難听,她又不是小貓小狗,适合用如此粗俗的形容詞嗎?
  “話不能那樣講,如果我不肯跟你走,憑你有辦法把我‘撿’起來嗎?”說著,竟然大剌剌地當街蹲下,并且擺出一副有本事來撿我的表情。
  “以為賴在地上我就拿你沒轍嗎?”楚綾絹冷笑三聲藉以襯托出秦翠如的幼稚無知。
  有沒搞錯,她是靠什么打拚出一片江山的?雖然老天爺狠狠開了她一個大玩笑,把她丟到這個經濟頗蕭條,社會挺不富裕的年代來。但神偷依然是神偷,俠盜仍舊是俠盜,區區一名發育不良的相國千金算什么?即使是一頭大母牛,她照樣“拎”起來,扛著到處走。
  “兩手舉高。”
  “干嘛?”她不說還好,一說秦翠如反而將雙手環抱胸前,怎么也不肯舉起來。
  “看過人家宰雞沒有?不是抓著翅膀,便是拎著雙腳。你是要直著讓我撿呢?還是想試試倒栽蔥的滋味?”
  那么不人道。“我……我都不要,我要坐轎。”
  “作夢吧。”楚綾絹一矮身,倏然握住她的手臂,輕輕松松地扛上肩。
  “你,放我下來,我的手快斷掉了啦。”秦翠如作夢也料想不到,居然有人敢以這么粗野無禮的方式對待她。
  “你不是要我撿?我現在不就正在撿你嗎?”
  “我……”天啊,痛死了,秦翠如怒火中燒,卻又不得不軟語求饒。“好,我跟你走便是,你,你先把我放下來。”
  “噢!”楚綾絹緊急煞腳,迅速松手,害秦翠如整個人“咚”地一聲,摔得鼻青臉腫。
  “要死了你!”她跌坐在地上,哭喪著臉,“我這金枝玉葉,哪禁得起你這樣折騰?”
  “少廢話,起來!”哼!這樣禁不住,那些被你們一家子害得慘兮兮的人又怎么說?特別是那個叫做岳飛的民族英雄,他———嘿!他被害死了沒有?
  楚綾絹從小就不太用功,明朝的時事都搞不清楚,遑論是宋朝的歷史。
  不過她當下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如果岳飛還沒死,她拚著老命也要去助他一臂之力,然后……然后再伺机勾引他,反正姚承翰已經沒指望了,總得再找個人填補空虛的心靈嘛。
  “起來就起來。”秦翠如邊抹淚,邊拍灰塵,“你何不對我好一點,讓我開開心心的,我就叫我爹給你今生今世都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爹那些都是骯髒錢,我才不要。”言下之意,好象是說她偷來的贓款還比較干淨。
  “那你要什么?除了金銀財寶我可沒更好的東西給你。”她該不會要霍元樵吧?秦翠如緊張地望著楚綾絹那張教人嫉妒得想捉狂的俏臉。
  “嗯……有一樣更好的東西,”她賊不溜丟地端著大眼睛在秦翠如身上轉過來轉過去。“像我對你如此的大恩大德,實在很難報答哦?不如……你以身相許吧。”
  “什……”秦翠如一惊.,下巴直接脫臼整整二炷香的時間。“你沒毛病吧?我是如假包換的女裙釵,怎么以身相許?除非你……”赫?!她……一直以為只有男人才時興斷袖,原來女人斷袖的也不少?“不!說什么我都不能答應你。”
  “既然不愿似身相許,那你就做牛做馬來報答我好了。”楚綾絹提出的都是高難度的要求。
  “我乃嬌貴之軀,豈可———”
  “那我就再把你扛回霍家,讓你當霍元樵的出气包,終日以淚洗面,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哼!他敢,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儿,只要我爹一聲令下,霍元樵就得馬上人頭落地。”秦翠如囂張慣了,縱使被楚綾絹整得團團轉,也不改其惡霸的本色。
  “你爹那么凶啊?好,我現在就先去把他給做了,回頭再來收拾你。”
  “不行。”秦翠如是見識過楚綾絹的狠勁的,霍元樵的府邸她都可以來去自如,只怕相國府也照樣攔不住她。万一她當真卯起來非殺了她爹,那也……“我爹跟你無冤無仇,你不能殺他。”
  “你爹跟誰沒仇?普天之下誰不恨他?告訴你,如果我真的一刀斃了他,那我就將永垂千古,留芳万世了。”
  “不行,我爹是一國重臣。”
  “跟我討价還价?煩死了,先把你做了再說。”楚綾絹從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刀,架在她脖子上。
  “二選一,要做牛做馬服侍我,還是去做孤魂野鬼服侍黑山老妖?”
  “我……”秦翠如猛咽口水,仍止不住膽戰心惊,“你別逼我,我會叫的。”
  “好,先割你的喉嚨,讓你叫不出聲。”說著,刀尖順勢朝她脖子移近半寸。
  “啊,不要,不要!”秦翠如覺得喉間一陣刺痛,嚇得冷汗直流。“我愿意做牛做馬———喂!好歹我總是個人,可不可以做點別的?”
  “那做丫鬟好了。”楚綾絹順勢道。“我義父義母年紀老邁,正缺個可以使喚的下人。瞧你長得還算五官端正,手腳齊全,就勉強用用吧。”
  “勉強?”秦翠如衰到家了,新娘子做不成,竟糊里胡涂遭人挾持,一下子從富家千金淪為奴婢。都怪自己一時大意,如今后悔也來不及了。“我是堂堂———”
  “住嘴!”楚綾絹點住她的啞穴,“安靜些,免得扰人清夢。快走吧!”
  此時,月已西斜。
  東方漸露魚肚白,西冷橋畔炊煙裊裊,遠處天際,被染成一种彷佛酒醉似的緋紅。
  練氏夫婦單手作頤,坐在方桌前打盹,順便等候楚綾絹歸來。
  “快,進來叩見我義父、義母。”楚綾絹托著一路猛打瞌睡的秦翠如踏入屋內。
  練氏夫婦突被惊醒,詫异地望著她倆。
  “這位姑娘是……”
  “是霍大人賞給咱們的丫鬟。”楚綾絹道:“以后你們有任何差事盡管叫她做,比如洗衣、燒飯、拖地、…想叫她干嘛就干嘛甭客气。”
  “喂!我……”秦翠如几時做過這些粗活?“那些我都不會做。”
  “不會就學啊,我義母———”
  “義母?”方才楚綾絹在外邊叫喊的時候練嬤嬤沒听仔細,這會儿听她尊稱自己為義母,登時受寵若惊。
  “對啊,我這條小命是您和練伯伯給救活的,如果兩位不嫌棄,何妨認我當干女儿,讓我略盡孝心。”
  “我倆高興都來不及了,說什么嫌棄不嫌棄。”練嬤嬤按著口中念念有詞,“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謝謝你顯靈,替我們送來了這么一個好女儿,謝謝老天爺,謝謝列祖列宗……”
  “瞧!”楚綾絹揚著臉對秦翠如道:“我多么懂得知恩圖報,你要不要學學,也喊我一聲干娘?”
  “你”秦翠如齜牙咧嘴,恨不能一口把楚綾絹啃得粉碎。
  “哎呀!我們一高興倒忘了。”練老伯不知記起了什么?“昨夜你出門不久,霍大人差人送來了口信,邀你今早到西湖東側鎮瀾橋畔的煙柳閣用早膳。”
  “他邀我?”楚綾絹心中不自覺地怦怦亂跳。
  我与他素不相識,他怎么邀我?莫非我昨晚的行蹤已被他發現?
  斜眼睨向秦翠如,只見她把一張嘴巴蹺得三寸高,滿臉哀怨地也正瞪向自己。
  既邀之則去之。楚綾絹素來天不怕地不怕,何況是去見一名傳說中好看得一塌糊涂的美男子?
  “他有沒有說什么時辰在哪儿碰面?”
  “卯時,你現在赶去還來得及。”
  “好,那她就交給你們了。”楚綾娟自怀中摸出一罐瓷瓶,倒出三垃黑漆漆的藥丸,接著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塞進秦翠如口中。
  “你,你給我吃的是什么東西?”咕嚕一聲,全數吞到肚子里去了。
  “蝕骨斷腸丸。”楚綾絹笑嘻嘻的將另一瓶罐子遞給練老伯,“這瓶是暫時性解藥,等她發作的時候就給她吃一顆。”
  秦翠如聞言,猶如五雷轟頂。“多久會發作一次?發作的時候會怎樣?”
  “時間很難預料。但是根据吃過的人表示,四肢工作得越勤快越不容易發作;反之,如果整天無所事事,偷懶摸魚快則一個半時辰,慢則二、三個時辰便猛烈發作。屆時全身抽搐,腹痛如絞,四肢百骸彷如針刺。”她頓了頓,回眸朝著練老伯,“這罐子里只有兩顆解藥,您千万別一下子讓她吃光光,否則万一我回來遲了,她將會一命嗚呼。”
  秦翠如慌亂地抓著她,“不,我不要死。”
  “容易,那你就勤快些,記著,只要不停的工作它就不會發作。”
  “你不會騙我吧?”
  “騙你有錢賺嗎?”
  “你喜歡錢?沒問題,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只要你把永久性解藥給我。”秦翠如纏抱著她,說什么也不讓她走。
  “可以。”楚綾絹表現得很阿沙力。“等會儿我跟霍元樵吃完了早餐,再到藥房買五十九种藥材,接著上山去采齊千年靈芝、天山雪蓮、以及稀世珍品何首烏,然后粹煉一千零九十五天就成了。”
  一千零九十五天不就是三年?
  秦翠如登時兩眼翻白,昏倒在地。
  “阿絹,這怎么辦?”
  楚綾絹神秘地抿嘴一點,“讓她睡一會儿也好,醒來再好好整治她。”
  “但……她是哪個人家的女孩?”練老伯宅心仁厚,總覺楚綾絹對她似乎太殘酷了一點。心想,等她轉醒之后,就將她送回去,反正她們老夫老妻過慣了貧困的生活,也不在乎有沒有人伺候。
  “秦相國。”楚綾絹道:“她就是秦沖之的妹妹秦翠如。”
  “也就是霍大人的新婚妻子?”事情“大條了”,霍元樵邀她吃早餐,絕不是普通的聚會聊天,搞不好是向她興師問罪。“阿絹,依我看,這煙柳閣你就甭去了。”
  楚綾絹老神在在的笑著說:“霍大人好意相邀,焉有不去之理?安啦!”練老伯猶想勸諫几句,楚綾絹卻如一陣輕煙翩然飄向屋外,須臾即了無蹤影。
         ※        ※         ※
  蘇堤,是西湖上自南到北的一條長堤,剛由一個叫蘇東坡的才子修建好的。
  恰是暮春時節,中間六條橋:映波、鎮瀾、望山、壓堤、跨虹,尤其古朴美奐,提岸百花爭妍,芬芳襲人,令人流連再三。
  楚綾絹伴著晨光拾級步上煙柳閣。
  隱隱約約听見有人口今誦唐詩:“來是空言去絕縱,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蜡照半寵金翡翠,麝熏微度綠芙蓉,……更遠重山一万重。”
  念誦的人,只見其面向湖心,殘燭映照他的側面,看得并不清切。
  驀地,和風掠過,天際落下花瓣片片,宛如雪絮亂飛。
  他負手佇立,緩緩以衣袖拂去,回首凝目,正与剛上樓來的楚綾絹望個正著。
  “你來了?!”語意中不帶絲毫感情。
  “閣下便是禁軍統領霍大人?”楚綾絹睇視著他陰霾黯沉,卻依然風雅倜儻的神采,不禁局促不安地握緊雙手。
  霍元樵詭异地牽起嘴角,“你不是告訴練老先生,咱們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又何來多此一問?”
  楚綾絹心中一凜,咬著下唇,尷尬得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民女不知道霍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當真不知?”霍元樵平時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今儿個不曉得為什么特別興起想逗弄這個精靈古怪且膽大妄為的女飛賊。“敢情是我的隨從弄錯了,他告訴我你由我的臥房取走大批金銀財寶,并且宣稱是我送你的,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沒……沒有,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的隨從弄錯了。”乖乖隆地咚!以她“出草”數十次從未失過手的功力,怎么會讓人家跟蹤那么久,竟渾然未覺?
  嗯,一定要查出他的隨從是哪條道上,哪一號人物,再想辦法封住他的嘴巴,以免她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你是指他弄錯了你我的關系?”
  “不是,是他弄錯了,嗯,那些金銀財寶其實不是我拿的。”死鴨子嘴硬,什么節骨眼了還掰?
  “噢,是那個弄錯了。”霍元樵恍然大悟;“所以咱們的關系果然非比尋常?”
  “也……也不盡然啦。”楚綾絹整顆心提到喉間,准備隨時蹦出來。“民女乃荒野村姑,怎敢与霍大人關系匪淺?”
  “沒關系?如此說來那些金銀珠寶是你竊取的嘍?”
  “不,不是,那些珠寶———”
  “自己長了翅膀飛到練老先生家里去的?”霍元樵覷向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呃……”楚綾絹顫著嗓音,身子不住地朝后退卻。“長翅膀自然是不可能,不過……”有了,眼前不是有一個絕佳的替死鬼嗎?“實不相瞞,那些珠寶乃是霍夫人送給民女的義父義母。”
  “是她?”霍元樵幡然省悟,“她的命可真硬,吃了三顆蝕骨斷腸丸,居然還能平安無事。”
  連這個他也知道?
  楚綾絹或許會一時懵懂,被他唬住,但不可能永遠傻兮兮的任他戲弄。
  哼!什么用早膳,根本是變相的審訓人犯。
  “好了,你也別裝得那么辛苦。沒錯,那批財寶是我拿的,你的妻子也是我抓走的,想怎么懲罰我,悉听尊便。”
  她几句話才講完,樓下慌慌張張跟上來一名身穿官服的差從,同霍元樵稟報,“大人,不好了,夫人她……她毒發身亡了。”
  夫人?
  楚綾絹惊駭得每根毛細孔都張開來,連小嘴都呈O字形。“怎么會?我給她吃的是‘烈火丹’,這東西屬性雖然燥熱些,但只要她不飲烈酒触發它,則根本不會有事。”
  “小的該死。”那官差猛磕十七、八個響頭,聲聲求饒,“小的不明就里,差人到練家作客。必當預備酒食,所以,所以命酒坊小二抬了數醰大曲過去。”
  慘斃了,什么酒不好拿,拿大曲?
  是天要亡我嗎?把我貶到宋朝這亂世還不夠?怎么我走到哪都擺脫不了牢獄之災?
  “夫人既已遭遇不測,還不快速前去料理后事?”她是你老婆,你怎么不去?
  “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慢著,”元樵從旁攔住她的去路,“我尚未判你劫財害命之罪呢,你想逃哪儿去?”
  “您誤會了,我不是要逃。”楚綾絹東竄西竄,無論如何卻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只是……”糟了!他的武功比自己“略胜”好几倍,今天要想活离此地,只怕比登天還難。
  “死刑”,這個名詞千不該万不該選這個當口閃進楚綾絹的腦海,把她嚇得手足無措。
  “麻煩你別抓得這么緊成不成?”
  “不成。”霍元樵霸道地將她拉近身側,雙眸倏地迸出懾人的寒光。“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何必呢?”楚綾絹白晢的臉龐,經他一嚇更是全無血色。“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使殺了我,令夫人也還是活不過來的嘛。”
  “但起碼對秦相國有個交代。”霍元樵繃著臉,焦灼地逼迫近她,“眾人皆知,他視秦翠如如掌上明珠,一旦讓他獲悉死訊,你說,我該怎么去跟他解釋?而且這個消息傳揚開來,我霍元樵的臉又要往哪里擺?”
  好复雜!楚綾絹腦袋瓜子都給他弄迷糊了。
  為什么秦沖之搶了人家的媳婦,逼死人家的儿子就沒事?她只不過喂秦翠如吃三顆烈火丹,居然就捅出這么大樓子,天理何在?
  “你別著急,”她軟語安慰他,順便試試他手勁放松點沒有,以便伺机逃走。豈料,這個臭男人,像貓捉老鼠一樣,緊箝著她不放。“這件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還有我義父、義母、跟你的隨從統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呀。”
  “一口气堵住五個人的嘴巴?”霍元樵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教我個方法,怎么堵?況且,三日之后,我依例需帶秦翠如回相國府歸宁,屆時我該帶誰去?又將如何瞞過她的父母,兄長?”
  “這個容易。”楚綾絹出乎意料地長吁一口气,“我除了輕功,跟……那個那個之外,還有一項特殊專長———”
  哪個那個?霍元樵沉著气不問,希望她盡快往下說。然而,用膝蓋想他知道,她指的“那個”,八九不离十跟偷有關。
  “我會易容術。無論男女老少都難不倒我。”這項特殊技能是她在峨嵋山跟狂顛真人學的。當初她就是因為經常假扮別人,下山鬼混,最后才被以“行為不檢”逐出師門的。“咱們只需去找一名女子,將她妝扮成令夫人,要她陪你一起回相國府,不就成了。”
  “再找一名女子,亦即必須再堵一張嘴?或甚至連她的父母家人也都要一起堵?”
  “這……”楚綾絹又苦惱了,似乎怎么做都很麻煩耶!
  霍元樵冷然一笑,“遠水救不了近火,咱們何不就地取材,既省時也省事。”
  “什么意思?”她的腦筋突然自動打結。
  “意思很簡單。”霍元樵用力一扯,楚綾絹重心不穩,整個人跌進他怀里,“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就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机會。”
  “我?!”楚綾絹惊呼一聲,由背脊直冷到腳底。
  “答應就好。”霍元樵不容分說,將她攔腰一抱,數個蹤躍起伏,已然掩身于西湖樓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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