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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仇雁申一走入大廳,在座的四個人同時站了起來。
  除了戚武雄,尚有負責商務的易云、船運的狄任之、和鏢局的成桐。他身邊盡是些精彩出色的人物,替他統籌龐大的家業。
  這些人身上一致散發著沉肅的气息,与銳利几可傷人的眼眸。他們盡管態度從容,神情和悅,但依然透著危險的气息。
  仇雁申只朝他們略略地點個頭。在這群英雄豪杰之中,他依然最耀眼,輕易主導一切。
  “稟少爺。”狄任之首先發言。“尉杰帶領三百士兵,喬裝成地痞流氓,搗毀咱們十几艘大船。”
  “他是卑鄙小人,不敢和咱們正面交鋒,專用下三濫手法挑咱們的場子。”易云气憤填膺,一掌擊向桌面,將茶碗震得半天高。
  “少爺,姑息适足以養奸,咱們——”
  仇雁申抬頭望去,以一記厲芒制止了成桐的建議。
  他一身濕冷,想是剛從外頭回來,那灰澀的面孔,仿佛山雨欲來般,教人膽顫心惊。
  “我會處理。”他悶聲地跨出大門。
  無須追問,大伙儿已猜到他可能去的地方。
  別人運籌于帷幄,他則謀划于廚房。
  戚武雄等人追隨其后,滿怀戒慎但欣喜地環列在廚房外,誰也不敢進去打扰。
  片刻,里面傳出鍋鏟的碰撞聲,眾皆放下心中懸宕的巨石,眉開眼笑。這代表他家少主已經擬出對策,得以擊潰尉杰的尋釁和破坏;另外則表示,他們馬上有餐美味佳肴得以大快朵頤了。
  果然,不出半個時辰,一道道教人垂涎的菜肴,遣人自廚房端出。
  戚武雄叫人備一碗筷,只等仇雁申出來,大伙儿邊吃邊商討大事。然,等了許久,菜式已滿滿擺了兩大桌,卻仍不見他的人影。
  什么事情要他在廚房待那么久?成桐和其他三人面面相覷,只覺頭皮發麻,卻理不出個頭緒。
  “是為了姓穆那個丫頭。”戚武雄平靜的語調中,夾雜著深深的憂慮。
  “稀奇。少主總算動了凡心,可喜可賀。”狄任之倒是拍手叫好。
  算算年歲,仇雁申也老大不小了,娶妻生子乃天經地義的事,不曉得戚武雄干么愁眉苦臉。
  “問題出在那位穆姑娘身上。”向來少言的易云直指問題核心,道破了仇雁申和眾人的焦慮。
  穆飛煙身兼多重身份,既是殺手,又是權臣之女,更是尉杰的未婚妻。仇雁申理當拒她于千里之外,卻不料泥足暗陷,對她傾心狂戀。
  足以令這四位首腦人物憂心的,正是仇雁申一反常態的舉止。以往他對一干女子連正眼也不看,即使逢場作戲,一夜春情都不屑為之;而今日他居然三番兩次因那女子縈怀失据,大大違反了他冷若寒冰的處世原則。
  “有方法可以解決嗎?”樂觀的狄任之仍是一派天真。女人嘛,不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嘍,縱然是皇親國戚、千金小姐,也得遵守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呀!
  “有。”戚武雄以堅毅的語气道。“殺了她。”
  “這么嚴重?”眾人皆是一愕。
  殊不知,仇雁申惹上穆飛煙,即等于向尉杰無遠弗屆的權勢下戰書。過往地委屈求全藏身宜春苑充當一名沒沒無聞的庖丁,尉杰都不肯放過他了,如今心上人被辱,難道他會不卯足全力,掃蕩“寄傲”旗下的所有產業,乃至仇雁申的性命?
  仇家雖為官宦世家,歷代祖先皆有功于朝廷,家世尊貴而顯赫。可,那是在他家少主赴巴國五族,緝捕北冥教主之前,現在盡管仍是十里洋場舉足輕重的巨賈,但因朝廷蓄意打壓,處處作梗,逼得他們不得不化明為暗,權勢地位自然如江河日下,大不如前。
  誰敢否認這回尉杰掀他們的場子不是公報私仇,挾怨而來?
  “我認為該殺的人是尉杰。”江湖中人最講究義理,也最痛恨背德忘恩之人。若非戚武雄一再勸阻,成桐早就殺進皇宮大內,將尉杰碎尸万段了。
  “我贊成。”易云跟著附和。“擒賊擒王方能一勞永逸。”
  “胡涂!殺了他不等于向漢皇宣戰。”戚武雄老謀深算,絕不容許他們大膽冒進。
  “有何不可?朝廷老早視咱們為眼中釘,殺雞儆猴以杜絕后患。”
  “是啊,一味忍讓,反叫尉杰看扁咱們,是該反擊求存的時候。”狄任之笑嘻嘻地又道:“少主若有意娶穆飛煙為妻,咱們就應鼎力促成。唉!寄傲山庄多久沒辦喜事了,光想就教人一興奮。”
  “你們簡直……”戚武雄辯不過他們,也覺得他們說的話自有几分道理,雖仍憂心忡忡,亦不再加以反對。
  “穆飛煙人呢?”成桐惊問。
  記得東廂庭院起火那天,仇雁申說過要縱火之人付出高昂的代价。后來經過仔細勘察,元凶正是穆飛煙,難不成……他沖冠一怒,了結了她?
  “在‘寄怀樓’。”戚武雄為确保仇雁申的安全,曾派出六員輕功卓絕的心腹,亦步亦趨地跟蹤他身后。穆飛煙一离開密樹林,便被他們給軟硬兼施地接往另一爿別館安置。
  “既然人都接來了,還不赶緊張羅喜事?”狄任之摩拳擦掌,巴不得現在就有喜酒喝。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少主沒示意之前,誰都不許給我找麻煩。”戚武雄到底是元老級人物,一句話便將其他三人震得死死的。
   
         ★        ★        ★
   
  穆飛煙在樓外一處花團錦簇的園子躑躅,去留的問題困住她悵悵落落的心緒。
  离開,上哪儿去呢?回到京城家中,如何向父母高堂交代?尉杰還會要她嗎?
  苦心孤詣換來的卻是羅愁綺恨。憑誰訴?
  在此世間,如此星夜里,只有她,心如明鏡,情似輕煙,前塵舊夢柔柔牽扯。
  為什么不走?這個問題她自問了無數次,始終找不出答案。事實上答案就在她心底,只是不敢也不愿面對罷了。
  思及此,穆飛煙凄惋地苦笑,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星辰蒼茫,如濤的思緒,令她困囿愁城。
  “你為什么又回來?”
  乍聞一聲冷冷的嬌斥,穆飛煙下意識地星眸回望聲音來源處。是昨日那位蒙面女子,她佇立在十尺外的一棵大樹下,手執武器,輕蔑地瞪著她。
  “不可以嗎?”穆飛煙不喜歡她趾高气揚的語气,掉頭便想离去。
  “慢著!”蒙面女子將利刀橫在她面前,目中火光四射。“先回答我的問題再走不遲。”
  這聲音恁地熟悉,她莫非是舊識?
  穆飛煙瞟著她的劍,移向她僅露三分之一的面龐,細細打量,究竟在什么地方見過此人?
  “憑什么我要回答你的問題?”她已被尉杰削去職權,即使這蒙面女子是朝廷派來的密使,她也沒必要听任她的支使。
  “憑這個。”她抖動了一下亮晃晃的利劍。“我問你,你真的移情別戀,准備要嫁給仇雁申了嗎?”
  莫須有的事,叫她怎么回答?
  “我私人的感情歸宿,不勞你過問。”穆飛煙旋了几個身,蒙面女子的長劍均緊追不舍。
  “水性楊花的女人,你真是無恥!”
  如此詆毀雖是無的放矢,卻意外地擊中穆飛煙的傷心處。只見她身子一僵,怔在當場,手足無措地。
  “讓我說中了?”蒙面女子逸出一抹包藏禍心的笑聲。“可惜皇上對你信任有加,尉將軍祝你如掌上至寶,沒想到你竟然狠心讓他肝腸寸斷。知道嗎?你在這儿逍遙快樂的同時,他正苦不堪言的藉酒澆愁,自暴自棄得不成人樣。”
  “不可能。”尉杰一向剛強自若,從來不需要儿女私情的累贅。女子描述的情景,簡直匪夷所思。
  “怎么不可能?你該了解他是個面冷心熱的男子,就算是錚錚鐵漢,也有柔情軟弱的一面。何況,他那么愛你!”
  穆飛煙僵直地悵然跌坐。她是不是听錯了?那日他离去時的澆薄寡恩,真是故意偽裝的堅強?
  他依然愛她?該高興抑或傷心?是情到濃時情轉薄?還是……
  情天是女媧補的,恨海是精衛填的。一生愛一個人是絕對的真理。那么,她該愛的人是誰?
  “回去看看他吧,他好可怜,茶不思飯不想,形銷骨立的,叫人看了都心酸。”蒙面女子舌粲蓮花,說得她心旌動搖。
  良久,她笑面輕淺,含著熒熒淚珠。
  “告訴我你是誰,為何這么了解他?”她和尉杰相識數年,定親兩年,似乎仍不及對方所知道的十分之一。
  莫非是尉杰不為人知的紅粉知己?
  “我叫程小樓,是他的部屬,原為西宮承干殿的守衛,幸蒙尉將軍擢拔——”
  “胡扯!你一名女流,如何守衛承干宮?”說謊也不打草稿。
  穆飛煙冷眼掃向她——适逢皓月破云而出,燦亮天光下,她几乎就要認出對方了。
  “我乃頂替入宮,女扮男裝……不信,你自可去向尉將軍查證。”程小樓悄然抹去眼角的淚水,嗓音變得有些哽咽。“回去吧,他真的需要你,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愛你了。那個仇雁申是朝廷捉拿的要犯,他能給你什么?或許你還不知道他的人品有多低下;一個好人會無緣無故跑到煙花之地當廚子?哼!他蹂躪糟蹋過的女子,沒有上百個也有數十個。他真的很坏,你千万不要上他的當!”
  蒙面女子鼓起如簧之舌,极力游說要讓穆飛煙死心离去,就在這時,穆飛煙陡然猜出了她的真實身份!難怪她會這么不希望任何女子留在仇雁申身旁。
  一切全是為了爭風吃醋。
  穆飛煙心里暗暗竊笑,表面上則不動聲色。
  “程姑娘好厲害的查訪功夫,短短一、兩個月,連仇雁申的底細都摸得清清楚楚。我只是很納悶,既然你有這么多机會接近他,何不乘隙殺了他?”
  “因為……”程小樓支吾了一陣,才道:“我武功沒他強,怎么殺他?就像你,你還不是前功盡棄。”
  陣陣痛楚直刺穆飛煙的心窩,她是不能還是不肯?仇雁申不會對她用情的,這么簡單的事還看不出來嗎?她在等什么?渴望什么?笨呵!
  程小樓并不明白穆飛煙內心的轉折掙扎,仍然一個勁的說道:“乘仇雁申尚未發現你之前赶快离開,我已經幫你備好馬車,車夫會直接送你到尉大人那儿。”程小樓一刻也不想讓穆飛煙耽擱,干脆動手拉她。
  “不,我不要回尉杰那儿。我走便是,至于上哪儿去,則是我的自由。”她格開程小樓,直往前邁出。
  “不行,除了尉將軍那儿,你什么地方都不准去。”程小樓很堅持,不惜拿劍相向。
  穆飛煙倏然斂容。“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再要囉嗦,我就賴在這儿,看你能奈我何?”
  “敬酒不吃吃罰酒。”程小樓毫不客气地舉劍刺了過去——
  “啊!”穆飛煙一時遲滯身形,險些挂了彩。“為何非要將我送交尉杰?”
  “因為你只有回到尉將軍身旁,才能确保仇雁申找不到你。”
  原來如此。
  對方的目的不在撮合她和尉杰,而在分离她和仇雁申。如此昭然若揭的机心,她怎會看不出來。
  “你多慮了,离開此地我自會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將自己藏起來,無論誰都不見。這樣你放心了吧?”她已經夠委屈了,難道還不行?
  “這……還是不妥,仇雁申神通廣大,手底下眼線眾多,你躲不了他的。”劍光一閃,冰冷的劍身已架在穆飛煙肩上。“走,否則別怪刀劍無眼。”
  穆飛煙猶趑趄難決,達達的馬蹄溘然響自庭外,須臾仿佛已逼至園中。
  程小樓慌忙拾劍入鞘,轉身欲逃時,駭見仇雁申頎長的身量已出現在唯一入口月洞門。
  糟糕,她心念疾轉,立刻執劍塞入穆飛煙手中,并抓著她的手揮向自己——
  “唉唷!”伏地呻吟的程小樓順手摘去臉上的布巾,露出嬌顏姝麗的五官。
  “無雙?”穆飛煙震惊的不是她現出廬山真面目,而是她使的這招栽贓嫁禍的卑鄙手法。
  “申哥救我。”無雙說著,扑到仇雁申腳邊,抱著他的兩手猶不住哆嗦,一副惊嚇過度的模樣。“穆姑娘要殺我。”
  仇雁申彎身將她扶起,一行血注自他左腋下汩汩沁出,無聲暈化于袖擺內側,教人怵目惊心。
  “申哥,你怎么——”
  因著無雙的嚷嚷,穆飛煙也愕然抬頭,睇向他兀自淌血的傷口。
  仇雁申沒回答無雙的問題,倒關切地反問:“她為什么要殺你?”
  “她……”惊疑甫定,無雙立刻應景地淌下兩行熱淚。“穆姑娘夸口說她即將成為寄傲山庄的女主人,我不相信,駁了她几句,她惱怒的要我幫她濯足,我不依,她就拿刀子刺我。”說到后頭已泣不成聲。
  無雙對仇雁申曉曉耿忠,全庄里的人沒有不知道的,穆飛煙為難她,不啻是在挑戰仇雁申的威信。
  他虎目圓瞠,冷冷橫向穆飛煙。她則不畏不懼,与他四目對峙。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認失敗,身為一名殺手,她不夠狠、不夠絕、也不夠虛偽。汗顏!
  “給我一個解釋。”他強抑的怒火,已燃出濃濃的火藥味。
  穆飛煙淡然一笑,把長劍擲于地面。“要殺就殺,何必多言。”翩然轉身,踱至池邊,把手上的血污一一洗淨。
  “申哥,你別生气,只要穆姑娘不再無理取鬧,你就甭跟她計較了。無雙自己也不好,不該多話頂撞她。”
  瞧!她心地多么善良,連立在兩側的徒眾都現出欽敬的眼神。
  “你、你們統統下去。”他身子一下不支,差點重墜于地。
  “申哥,我先幫你敷藥,好大一道口子吶!”無雙憂急如焚的神態,絕非偽裝造作。
  穆飛煙遠遠地冷眼旁觀,刻意不當他一回事。
  “不必,先下去。”仇雁申下達命令,從不說第二遍,除了無雙,誰也不敢披其逆鱗。
  “可是我——”一張口,猛地迎上他凜炯的黑瞳,無雙嚇得面色慘白,立即倉皇退下。
  四野忽地岑寂靜謐,像在耐心等待一樁石破天惊的大事發生。
  低低的喘息在彼此的耳畔迥蕩,在眼下飛竄。他腋下的鮮血沿著握劍的指尖緩緩滴落……
  穆飛煙瞅著他,再凝向地上的一攤殷紅,心頭不由一緊——痛!
  時間宛如過了一生一世那么長,她終于克制不住,沖過去檢視他的傷口。天!僅差毫厘,他就一命嗚呼了。受了這么重的傷,不赶快找大夫診治,還跑這儿來做什么?
  “介意讓我替你包扎嗎?”她已撕下裙角,迫不及待地為他裹上。隨即又勿匆起身。“你先坐會儿,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仇雁申攫住她的手,力道之大,直痛到她的五髒六腑。
  “我去摘些草藥,你,放手。”這個人是天生神力還是怎么的?輕輕一擰,她的手臂竟像要癱掉似的。
  “不用,我還挺得住。”他雖減緩了力道,但仍緊抓著她不放。
  “你傷得太重,再不敷藥止血,恐怕——”
  “你在乎我的生死?”他全神貫注地逼視她,冷然而俊美的臉孔傷痕累累,瘀紫處處。
  穆飛煙幽幽一歎。“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我的面前。換做任何人,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她欲蓋彌彰的倉皇离去。怕被他那一雙可以穿透靈魂的眼睛看清了她心底的秘密。
  仇雁申張著悵惆的眼,心事重重地望著她婀娜的背影。
  斜側回廊下,挨挨蹭蹭走出苡婕和四、五個嬤嬤,恭謹怯懼地跪在跟前。
  “什么事?”他攢緊濃眉,愀然不悅。
  “我們……想求少爺网開一面,不要懲處穆姑娘,她是個好人。奴婢服侍她這段時日,從沒听她說句重話,更逞論提劍傷人,我想……無雙姊一定是誤會她了。”苡婕吞吞吐吐表達完下情,猶不安地回頭看看嬤嬤們。
  “是啊,穆姑娘為人善良寬厚,怎么可能會做出那种事情。”魏嬤嬤平常冷心冷面的,今儿竟破例出面為穆飛煙求情。稀奇!
  “她是很厲害,前后才多少時日,就把你們統統收服了。”仇雁申也覺事有蹊蹺,但無雙被刺卻是事實,而且,穆飛煙也沒替自己申辯,其中到底怎么回事呢?
  “不是的啦,少爺您別誤會,我們眼里當然只有您一個主子,只不過……如果穆姑娘能……成為咱們的少奶奶的話——”有一個那么和藹可親的女主人,是她們當奴婢的福气,要是換了個凶巴巴的潑婦,大伙儿不就全遭殃了。
  “放肆!”仇雁申怒喝的聲調卻意外的相當平和。“誰讓你們多管閒事了,下去。”
  “是,是……”苡婕一行人見勸解無效,只得訥訥地退了下去。
  她家少主真的看不出來嗎?穆飛煙美麗、婉約,比起無雙的陽奉陰違,狐假虎威要好上一千倍哩。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穆飛煙匆匆自園外赶回,手里拎著一大把不知名的藥草,在池中洗淨后,立即放入口中嚼爛。
  “對不起,沒有搗藥罐子,只好將就著……請勿見怪。”她赧然的樣子,現出小女儿躁紅的云彩,令已然婷婷的姿容,分外嫵媚動人。
  仇雁申一下子望得痴了。
  穆飛煙博曉醫術,加上手腳伶俐,很快地便止住他傷口的血,連方才一陣重過一陣的疼楚也不复存在了。
  “敷上這劑生肌活血的藥材,我再開個方子,只要每日三餐按時服用,這傷口很快便會愈合。”
  “多謝。”仇雁申自剛剛便直勾勾地盯著她,“你怎么……我以為你只懂得殺人。”
  穆飛煙靦腆益深。“救了你還來諷刺我,早知道該袖手旁觀的。”頓了下又道:“我叔父是名御醫,從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學了點藥學醫理。”
  仇雁申了悟地挑了下眉。“過來,扶我回房。”
  豈料,她居然搖頭拒絕。“一命換一命,我既然救了你,你就該放我走。”
  “你有的是机會可以走。”他不容分說,硬扯過她的身子當“拐杖”,將大半的重量負載在她身上。
  穆飛煙被他壓得折彎了腰。“我是指,以后……你再也不可以……藉此隨意把我拘禁起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唉!你好重。”
  仇雁申抵死不放地緊貼著她。“你傷了無雙,想一走了之?”
  你相信是我刺她的?這句話穆飛煙終究沒問出口。他們是主仆,是自己人,她算什么?
  “所以我救你,還不夠嗎?”他的傷可比無雙的要嚴重難治得多。減減加加她還虧呢!
  “不夠。”他一顫動,臉上的傷痕亦滲出些許血絲。
  “是……他傷了你?”她一直不敢問,就是擔心万一正如所料,她會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我傷了他。”仇雁申傲岸地回眸斜睨,緊盯著她小臉上由紅轉白的神色。
  穆飛煙訝然微怔,雖然她极力掩飾那份惊恐,可仍逃不過仇雁申的厲眼。
  一股無名烈火迅疾竄向他迸流的血脈,原已舒緩的傷口,再次疼徹骨骸。
  “扶我回房!”他大吼。
  穆飛煙嬌弱的背讓他箍得行將碎裂。仇雁申全無怜香惜玉的心情,迫切地只想將她嵌進壯闊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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