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06節


  為什么?方流墨為什么會在這里出現?
  林嵐芷站在高高的台上,就這么瞪著他,兩只小手在身側握成拳,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何員外一千三百兩!”嬤嬤尖銳高亢的喊聲突然在她耳畔響起,諷刺的再度提醒她此刻難堪的處境。
  方流墨抱著胸,悠閒地站在人群外圍,不急著擠入前方。借著頎長的身材,儒雅出色的外表,在狂熱叫囂的人群,顯得格外醒目。
  他俊秀清亮的表情顯得莫測高深,抬起頭對上了她的眼,沒任何表示,只是像純粹看戲的陌生人一樣,甩開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齊大爺一千四百兩!”眼尖的看到手勢后,嬤嬤叫出了最新价碼。
  “唉呀,何員外……一千五百兩!”
  林嵐芷又羞又忿,渾身几乎要抖了起來。他為什么要來?觀賞她像動物一樣的拍賣嗎?
  “齊大爺一千六百兩,還有沒有更高的?”嬤嬤高揚到有些刺耳的聲音傳遍大廳,整個場子騷動起來。
  這個价碼破了吟香樓開業以來最高的贖身价。
  去年那個荷花姑娘的身价曾叫到一千五百兩,登時一夕成名。如今這個場子,竟然有人叫到了一千六百兩,若蘭儿姑娘決定留在吟香樓里,保證紅過荷花姑娘,而且當定了花魁。
  “看情形好像沒人要和齊大爺繼續競价,這可糟了。听說齊大爺有虐待女人的嗜好,要不要贖身,你可要衡量清楚啊。”嬤嬤有些擔心地低頭,向林嵐芷偷偷的咬耳朵。
  林嵐芷看著魁梧壯碩、滿臉邪气的齊大爺,趾高气揚地睥睨全場,登時從心頭涼到腳底,急亂的心跳几乎震痛胸口。
  她該怎么做?留?還是走?林嵐芷心亂如麻,無法思考。
  “齊大爺一千六百兩第一次——”
  她不愿意留下,更不愿意讓任何人贖身。下意識的,她的求救目光慌亂地落到方流墨身上。
  像是救命的浮木,熟悉的臉孔讓她不顧一切的投靠向他。即使他們之間的過節不小,此時早已顯得微不足道。在豺狼環伺的恐懼之下,她盲目的向他求援。
  方流墨接上她的視線,仿佛毫不在意的,瞬間便從她臉上移開。
  救我!她的眼眸蓄滿水光。
  他狀似悠閒的環顧四周,像是欣賞男人們為她瘋狂的气氛。
  “齊大爺一千六百兩第二次——”
  求你救我!她眼里的火光漸漸熄弱。
  看著方流墨依然無動作無表情的反應,林嵐芷的目光從哀求轉成了絕望。
  這一次,他仍舊一如兩個月以來,選擇冷眼旁觀嗎?
  她漸漸冷了心,緩緩地閉上眼,等待死刑判決。
  他真的不救她!
  他對她真的那么冷血,就像以前,當她愛戀莫殷磊的心意被刺傷的時候,方流墨總會不忘走過來,再狠狠地補上一腳。
  盡管她痛得流淚,他的臉上卻永遠只看到譏諷的笑容,毫無怜惜。
  為什么……?他從來就不曾想過怜惜她一下?
  想起那日,他曾經對荷花姑娘展露溫存有禮的俊顏,心里再度涌起又酸又澀的難過。
  可是,為什么悲傷?為什么在此刻想到這些細微的記憶?心力交瘁的她已經無力再去探掘。
  “齊大爺一千六百兩第……”
  “兩千兩!”一聲不大不小的音量,從容而輕易地蓋過了喧嘩的人聲,以及嬤嬤競价拍板的喊聲。
  頓時全場一片嘩然,所有人全轉過頭看著這個叫出天价的男子。
  林嵐芷倏然睜開眼,不敢置信。
  誰?是他嗎?真是他開了口?
  “方……方公子……兩千兩?”嬤嬤張大眼,遲疑地向方流墨确認。
  “兩千兩!”方流墨噙著淡薄的笑意,接住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再一次斯文的開口,還特地向嬤嬤比出兩只手指頭。
  “他媽的,你竟然跟本大爺搶女人。”齊大爺冒火地瞪著銅鈴大眼,仿佛要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
  “此言差矣。大家公平競爭,你可以繼續喊价嘛。而且,姑娘愿不愿贖身,還得看她最后的意愿,你急什么?”方流墨沒將他的威脅語气放在眼里,怡然自得的將手里的折扇扇呀扇。
  “你……”齊大爺沖動的握起拳頭,旁人惊嚇得退了開來,台上瞧得清清楚楚的林嵐芷也忍不住緊張得冒出冷汗。
  門外一群黑衣打手見狀,迅速涌進四、五個人,包圍住一臉想打架的齊大爺。
  “齊爺,今天是敝樓的重要日子,請齊爺高抬貴手,莫要動怒。”冷酷的聲音從黑衣打手的包圍外緣傳進來,大家轉頭一看,發現龍二爺不知何竟也出現在場子里。
  掌管吟香樓的龍二爺,行事作風又狠又冷,連凶神惡煞都要懼怕三分,誰也不敢得罪。齊大爺識時務的縮回拳頭,哼的一聲吞回不滿。
  “名位,沒事儿了,請繼續。”龍二爺見狀況已經壓下,又像來時一樣,悄聲無息的退下。
  “呃……呃……剛剛喊到哪儿啦?啊……對啦對啦,方公子喊价兩千兩,有沒有人要再出价?”嬤嬤首先回神,立刻盡職地扯開喉嚨,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競价活動。
  大家果然又熱切的再度投入最新狀況,紛紛打听叫价兩千兩的那個男子是什么來頭,甚至有人當場下賭注,猜測高台上的正角儿蘭儿姑娘到底會選擇留下來風光挂牌,還是這個男子會抱回一個价值兩千兩的大美人。
  林嵐芷不敢相信,他真的開口出价兩千兩?他……是要幫她,還是要羞辱她?
  “蘭儿姑娘,這個方公子不錯,對姑娘挺体貼的,考慮考慮啊,失了這机會就沒了。”嬤嬤再度對林嵐芷咬耳朵,為方流墨說好話。
  机會……嬤嬤也要她把握机會……
  林嵐芷又想起不久前無硯在內室和她說的話。
  把握机會脫身吧。
  “方公子兩千兩第一次——”嬤嬤興奮地開始計數。
  “方公子兩千兩第二次——”所有人靜了下來,屏息以待。
  “方公子兩千兩第三次——”大家的眼光全落在林嵐芷身上,全神貫注的等待她的回應。
  林嵐芷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看了看嬤嬤,又看看讀不出表情的方流墨,最后掃過每個人的臉。
  方流墨救了她。但是,他為何會突然為她解圍?他的心思,實在難以用常理預測。
  但是,拒絕了他,只怕她就此失了脫离青樓的机會,真要万劫不复。
  在眾人期待中,她慢慢點下了頭。
  頓時之間,掌聲四起,方流墨被眾人團團包圍,恭賀聲不絕于耳。方流墨含著笑,不停的抱拳向四方道謝。
  “各位嘉賓,今天是咱們吟香樓蘭儿姑娘的好日子,依照慣例,今晚敝樓將席開百桌,感謝各位捧場。”台下歡聲雷動,嬤嬤笑得快合不攏嘴,牽著林嵐芷退回內室。
  “太好了,今天實在太順利了。你呀,真有福气,讓方公子贖了身,恭喜你啊。”嬤嬤一直笑呵呵的。
  “第一次你告訴我齊大爺人品不好,我沒想到你竟會為方公子說好話。”林嵐芷沒有太多喜悅,只是淡淡的說道。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告訴你是免得你跟錯了人,誰善誰惡,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嬤嬤自豪地白她一眼。
  “我以為你希望我留下來挂牌。”林嵐芷神色平和的微微一笑。
  “唉呀,我嬤嬤在吟香樓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我看多了,你呀,根本就是來錯地方了,早走早好。”嬤嬤瞧了瞧她后,搖搖頭。她看人神准的本事是大家公認的,她說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女孩儿家淪落進來,已經夠可怜的,如果有好的出路,我巴不得所有的姑娘全都赶快走,別再回來了。”嬤嬤微歎一口气,笑容有些怜惜、有些唏噓。
  “嬤嬤……”突然間,她懂了嬤嬤的心意。方才在台上,嬤嬤從頭到尾,就像是挑女婿嫁女儿一般,謹慎又細心的提供她最好的去留抉擇。
  “今晚好好的侍候方公子,別讓人家后悔花了兩千兩的銀子把你買下來。”
  “他買我下來,不知道有什么居心。”林嵐芷笑意褪去,變得惶惑不安。
  “什么居心?當然是救你脫离苦海呀,笨丫頭。等會儿要好好的把你打扮打扮,兩千兩的身价哩!可不能隨隨便便的打發。”嬤嬤無心机的大笑,隨后便留下她一人在房里,出去張羅。
  林嵐芷坐在椅子上發呆,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如此的戲劇化。怎么也想不到,方流墨竟會現身,以兩千兩的代价將她從吟香樓里買了下來。
  他為什么會買下她?她的心思千回百轉、惴惴不安的猜測。
   
         ☆        ☆        ☆
   
  將林嵐芷從吟香樓接回方家大宅后,方流墨便一直躲在書房中,懊悔不已的悶頭踱步。
  在吟香樓里,他和林嵐芷兩人被打扮得像一對新人,四周的人不斷道賀敬酒,弄得他們兩人尷尬到极點,一直到他象征性的將她牽回內室,從頭到尾,兩人之間從未對望交談過。
  嬤嬤還在一旁不識相的打趣,說他們兩個害羞過頭了。
  真是天知道!他是著了什么魔?竟會出手買下她?
  “唉呀。攬了一個麻煩哪。”這可怎么辦?方流墨在青樓里買了一個女子的消息肯定會被傳回北方去,若是再加上那女子就是林嵐芷,難保莫殷磊莫老大不會從岩葉山庄親自拿刀下來砍他。
  不!他會先砍了自己比出兩千兩的那只手。
  “唉!唉!唉!”搔搔頭,忍不住連續三歎。听說歎气會短命,這樣算來,他肯定活不久了。
  “算了、算了,到時被追究,就說是買個丫環來侍候好了。可是,誰信買個丫環要兩千兩的?”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得很。
  怎么辦哩?他坐到大椅上,擺出慣常的姿勢,慵懶無力地癱開修長的四肢。
  “爺。”一聲輕喚從門口傳來。
  方流墨一抬頭,看到如蓮笑意盈盈的站在門邊。
  “進來吧。”他百般無趣的重新把頭又垂回椅把上。
  “爺,龍二爺要我通知你,嵐芷姑娘已經安置在寢房里了。”如蓮移步到他身旁,唇畔挂著笑。
  “嗯。”方流墨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
  “春宵一刻值千金呀,爺。”她不知死活的開口捋虎須。
  “如蓮,不要讓我叫龍破云抓你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如蓮一听,慢慢凝住笑意,眼眉蒙上一層极淡的愁緒。“要是他真肯回頭看看我,那就好了。”她的嗓音几乎低不可聞。
  方流墨敏感的瞅了她一眼,隨即暗歎一聲,無可奈何的雙手抱胸。
  唉!他怎么忘了身旁還有兩個為情打轉的呆瓜?
  “問世間,情為何物……”不知不覺,方流墨吟出聲。
  “爺也是為情所困嗎?”如蓮一副毫無心机的問道。
  方流墨一時之間讓她的話愣住了。他?為情所困?
  突然間,他失聲大笑。“如蓮妹子,你哪只眼看出我為情所困?況且我沒有為情所困的對象啊。”
  “我兩只眼看到爺儿你正在為嵐芷姑娘煩著呢。”她眨著清澈的眼眸望著他。
  “嵐芷?她?”方流墨從椅上跳了起來,一臉荒謬的表情。
  “是啊。因為你正煩著,所以遲遲不敢去看嵐芷姑娘。”如蓮一臉無辜的點點頭強調她的話。
  “我哪有?我是……我是不想打扰嵐芷,她剛從吟香樓回來,需要休息……”方流墨脹紅臉,雙手拼命大動作的揮舞。
  “爺,您怎么緊張得像只猴儿跳上跳下的?”如蓮淺淺蹙起眉,掩住好笑的表情。
  “我……我哪有緊張?……算了、算了,告訴我嵐芷在哪里,我去看看她就是。”方流墨懊惱的甩下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在您房里。”
  “什么?”方流墨又气急敗坏的跳起來。“我房里?這方宅那么大,客房那么多,哪里不好擺,把她擺到我房里去做什么?”他快吐血了。
  “是龍二爺交代的。他說嵐芷姑娘是爺花了兩千兩買回來的,不能夠將那么‘嬌貴’的姑娘隨隨便便丟到一旁供著,一定要送進爺的房里,由爺親自處理。”如蓮一臉嬌憨听話的表情。
  很好,親自處理嗎?龍破云那家伙的命就由他親手了結!
  方流墨的雙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無力的擺擺手。“算了,我去看看她。下回有事先問過我,別自作主張,你們搞清楚,我才是主子。”他忍不住抱怨。
  “是。”如蓮狀似悔悟的低下頭。
  方流墨瞟了她一眼,隨即認命的走出書房,沒瞧見如蓮在背后抬起頭,嬌俏的吐了吐舌。
  回房的一路上,方流墨咬牙切齒、喃喃自語。“真是的,兩千兩……我要賺多久才賺得回來呀?兩千兩……當時真是著了魔了……唉!……”
  一路嘀咕到了門口,他的腳步猶豫地停住。
  這……就這么進去嗎?這么尷尬的狀況,怎么面對她啊?搞不好她早已備好刀子,怒火沖天的躲在門邊隨時等著宰人。
  深吸一口气,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伸手推開房門后,立時縮手縮腳的向后躍一大步。
  咦?沒有動靜。方流墨疑惑的探了探腦袋,依照林嵐芷死硬派的個性,肯定受不了被他這個害她家破人亡的惡人買下的恥辱。他原本堅信會碰上暗器齊飛的火爆場面,怎知……房里一片闃靜。
  看向房內,只見林嵐芷仍舊一身由吟香樓嬤嬤打點的華麗裝扮,端坐在桌前,表情淡漠又平靜的瞧著他。
  胭脂朱紅、滿身珠翠,在燭火的映照下,將林嵐芷原本就亮麗嬌俏的芙頰,襯得更加明艷媚惑、撩人神魂。
  之前在吟香樓里,由于賓客眾多,無法分神欣賞,而現在細細觀看之后,竟然讓他移不開視線。
  “呃……你……還沒睡啊?”方流墨飛快的收回傻掉的神智,覺得自己像足了傻子,尷尬地摸摸鼻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么杵在門外一步之遙的地方。
  “我在等你。”方流墨古怪的動作從頭到尾全落在林嵐芷眼里,嘴上沒說,心里卻些微受了傷。他對她小心防備的神色,讓她的心捻出了莫名酸澀。
  隨即,她又安慰自己的轉念一想,他們兩個從小就不對盤,這會儿方流墨避她如蛇蝎,她又何必感到奇怪?
  可是,這种感覺還是令她有如針扎。他的一舉一動,開始不自覺地左右她的情緒和心思。
  “是嗎?抱歉,讓你等了許久。”方流墨不自然的咳了一聲,雙手背在身后,長腳跨出兩三步,從廊外走到室內桌旁,才發現桌上早有人体貼的備好一些飯菜和熱酒。
  “你后悔買下我嗎?”她的美眸盯住他。
  “你后悔讓我買下嗎?”他坐到她身旁,挑起一道濃眉,狡猾的微笑反問。
  林嵐芷垂下眼眸,勉強笑了一下。“沒什么后不后悔,如果不是你買了我,也會有其他人。”
  方流墨凝視她白皙的小臉,覺得她似乎不太一樣了。在記憶中,嬌寵跋扈的千金小姐模樣,已經逐漸模糊,慢慢在他眼底生根的,是面前這個表情沉靜堅韌的美麗女子。
  方流墨的心怦然顫了一下,內心暗叫不妙。這是……動情的征兆?
  如蓮剛才的一番話開始在他的心頭作怪。
  “吃一些東西吧。剛剛看你在吟香樓里,几乎什么都沒吃。”方流墨回避地轉過頭,雙手忙碌的張羅菜,借此轉移注意力。
  林嵐芷動也不動地坐著,面前丰盛的酒菜完全挑不起食欲。
  沉默了一會儿。“我沒有錢還你。”她低語。
  方流墨舉箸的手停在半空中,隨即無奈的放下。說實在的,這個詭异又別扭的場面,讓他也沒什么胃口。
  原本是驅逐者与逃亡者的對立角色,竟因他從吟香樓買了她,變成了現在這“种曖昧的局面。
  日后,他要如何執行少主交代給他的任務?黑臉要怎么扮下去?
  “我沒打算要你還。”他歎了一口气。
  “兩千兩不是個小數目,就這樣欠著,我會寢食不安。”她抬起頭。
  “我說了,不用還我。我不差那些銀子。”他有些不耐煩的重申。
  “不!我不能接受。”她固執的搖頭,滿眼堅決。
  “那好吧。看要怎么還,隨便你。”方流墨索性的兩手一攤,不想和她繞著無意義的話題繼續辯下去。
  他方才說過了,不用還就不用還。這么大筆銀兩,諒她也還不出來,既然這么死性子,愛傷這個腦筋就讓她傷去。
  “隨便我?”林嵐芷輕聲問道。
  “是啊,你想怎么還法?獻身嗎?”方流墨雙手抱在胸前,不經意的嘲弄脫口而出。
  林嵐芷吸了一口气。“那……那也沒什么不可以,只要能抵上兩千兩代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咬牙說道。“反正你已買下我,我的人隨你處置。”
  方流墨不知她說的是賭气話,還是自暴自棄的念頭,總之,讓他听起來不甚舒服。
  “是嗎?那你能忍受我這么靠近你嗎?”刻意的一傾身,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顎,唇畔帶著輕慢的邪笑啞聲問道。
  林嵐芷的呼吸瞬間紊亂,反射的輕微掙扎一下,隨即閉上眼,不言不語,有种認命的意味。
  “嘖,一臉慷慨赴義的模樣,挺傷我的心。”方流墨細細的研究她的表情后,忽然揚起一眉調侃道。
  聞言,林嵐芷張開水靈靈的美眸,望進他深潭似的黑眼珠里。
  “你……”荒謬的,她竟然將眼前方流墨的眼神,和無硯覆著面罩的雙眼重疊了起來。
  他們兩人的眼……怎么有种相似的感覺?她感到些許困惑。
  “我從來不會強迫姑娘,所以別用這种表情對我,好像把我當成摧花大色魔似的。”他的手勁放松,改以手背的指節輕触她溫潤光洁的下巴。
  “那日在你的万風藥堂前,荷花姑娘對你柔情似水的模樣,分明對你傾心不已。看得出來,根本不需要強迫,自然就會有姑娘主動對你投怀送抱。”林嵐芷的粉唇扯出一抹嘲弄的弧線。
  “呵呵,我是不是聞錯了?好像有一股酸味啊。”方流墨不以為忤,反而一臉的流气。
  “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林嵐芷忽然脹紅臉,扳過身子。她不明白自己怎會說出這些話,沒事提起那個荷花姑娘干么?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別說他會錯意,連她自己听起來都覺得有些刺耳。
  “我在一年前曾經救過她,算起來是她的恩人,那日發生意外,她自然万分緊張,直到現在還內疚不已。你不用想太多,我們之間清白得很。”方流墨先是正經的向她解釋,然后分了心,轉頭看看桌上的飯菜。
  林嵐芷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因此沒有作聲,以免越描越黑,卻若有所思的偏過頭看他。他的舉動像是刻意,又像是無心,瞧不出是在意她的眼光,還是純粹的順口提起。
  他的心思,真的難以捉摸。以前,她一直覺得方流墨講話刻薄、气質輕浮,沒什么內涵,可現在,她竟瞧不透他的想法。為什么會這樣?
  “我餓了,你也一起來吃一點吧。如蓮的手藝很棒的。”方流墨沒注意她的探索目光,不經意的說,一面執起酒壺倒了兩杯水酒。
  “如蓮姑娘?她不是吟香樓的人嗎?還有龍二爺,為什么他們對你這么熟悉,像极了在自家后院出入一般?”林嵐芷敏感的察覺到异狀,想起龍破云和如蓮兩人,根本不用仆人招呼帶路,便直接將她給送來這間寢房。
  “啊……”方流墨一時傻眼,答不上話。她不會這么聰明絕頂、看透所有破綻了吧?
  “難道……你們常干這擋子事?”林嵐芷眯起眼,表情慢慢的嫌惡了起來。
  “什么?”他完全搭不上她的思考方向,一臉茫然。
  這檔子事?哪檔子?
  “你是不是常上吟香樓買女人,然后每次都是由龍二爺和如蓮姑娘將你買來的女人送過來?你……簡直欲求不滿!敗家子!”她忽然覺得方流墨好……好下流!一股難言的煩躁情緒從心房蔓延開來。
  “啊……哈……哈哈哈哈!”頓悟了她的話,方流墨夸張的仰天大笑起來,笑得眼淚几乎迸出來。
  “你……笑什么?”她難堪地怒喝一聲。不知道他為何大笑,但是,隱約的感覺自己方才也許說錯了什么話,才讓他這么笑不可抑。
  “你……想像力太……哈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哈哈哈——”方流墨已經笑到開始拭眼角的淚水。
  她實在……太有趣了,想法單純又直接,几乎令人絕倒。
  “不要笑了。”火燒的艷紅從頭頂開始往下,染遍整張嬌容,連耳根、頸項都沒逃過。
  “哈哈哈哈——”方流墨抱著肚子,根本停不下來。
  “你……我說不要笑了……可惡!”林嵐芷惱羞成怒,气得伸出雙手奮力將他一推——
  砰!
  林嵐芷不可思議的張著小口,兩只闖禍的小手定在半空中,愣愣地看著毫無防備的方流墨從椅上應聲倒下去。
  方流墨倏地止住笑,一臉不敢置信的半躺在地上,瞪著同樣一臉呆掉的林嵐芷。“你……竟然推我?”
  “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會跌下去,我只是一時气憤……”林嵐芷從椅上跳起來,又歉疚又慌亂的馬上蹲在方流墨旁邊扶起他。
  方流墨搖搖頭。沒想到,平時讓人難以近身的他,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暗算。
  “對不起……你……有受傷嗎?”她的小臉泛著緊張的灰白。
  “皮肉傷是沒有,只是受了一些內傷。”學武人的自尊受損了,他臉色有此難看的自嘲。
  “內傷?怎么辦、怎么辦?要請大夫嗎?”她大惊失色,不知道自己出手怎會那么重?她發誓她只是推了他一下而已啊。
  方流墨瞅著她緊張的神色,突然間玩心大起。
  “你能不能幫我……”他痛苦的呻吟一聲。
  “你要我怎么做?”她有些泫然欲泣的自責,他會受傷都是她害的。
  “唔……你……靠過來……”方流墨佯裝虛弱,向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前進一點。
  “什么?”林嵐芷不疑有他,立即傾身靠向他。
  “你可以這么做。”說完,他伸手掌住她的后腦勺,朝自己的唇壓下……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