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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盈不要你!任軒心底的聲音又響起了。
  “胡說!”她絕對享受每一個他給的摟抱和親吻,她分明也要他。
  那是你每次都強摟人家、強吻人家,但他心里是不要你的。
  “胡說!”任軒兩眼發紅,對著心底討人厭的聲音狂吼。
  胡不胡說你自己心理有數。水盈不要你,記得嗎?打從三年前就不要了。
  那又如何呢?三年前他也不要她。任軒心想。
  唉!你心里明知三年前是她先不要你,你才不要她的,而且你忘了那段苦苦壓抑、才不至于沖動的跑去找她的窩囊日子了嗎?更別提若不是因為至美國分公司從頭學起,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你哪能輕易將她忘掉……閉嘴!滾回陰暗的角落去!他在心中喊道。
  呵呵……偏不!你明明就很在乎她,她不要你又有什么關系,去她身邊,把不要變成要不就好了。
  不、可、能!他不會再去找她的,他發過毒誓了。
  你不擔心她的安全?不怕她又過著啃面包度正餐的日子?
  哈!擔心什么?怕什么?沒有他的日子她還不是這樣過來了。任軒酸澀地想著。
  好吧!那我想你一定也不怕她會被搶走嘍!都三天了,說不定她已經……別再說了!任軒的心倏地揪緊。
  媽的!任軒,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向來要什么就有什么,曾几何時變得這么孬种。
  心中的聲音更大聲了。
  可是她拿冷水潑他,拿冷水潑他耶!
  誰要你叫她幫你打手槍。心里的聲音又在譏諷著。
  那她也用不著拿冷水潑他吧!她可以說不啊!
  你會讓她拒絕嗎?任軒心里的聲音冷笑著。我看你比較可能霸王硬上“手”
  吧!瞧你抓她的手抓得緊的……“啪!”
  一大份厚厚的卷宗被狠狠地扔到大辦公桌上。
  “經……經理。”新上任的副理不自覺地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經理自從翻他整理好的企划書后便開始咬牙切齒、橫眉豎目,這下更將整份企划書往桌用力上一扔,他……冷汗流個不停啊!
  “小趙,我問你。”任軒臉上像蒙上一層寒霜。
  “是!”趙副理站得直挺挺的,心里局促不安地等著接招。
  “我問你,美麗的女人是不是都很沒大腦?”任軒恨恨地從齒縫迸出話來。
  水盈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卻沒什么大腦,她要是有大腦的話,就不會想要离開他。
  “啊?”趙副理嘴巴微張,當場愣住了。
  “我問你是不是?”任軒突地站起,兩眼發直地瞪向他。
  “是!”見著頂頭上司射過來的兩道寒光,趙副理中气十足的大聲答著。
  “那么,那种女人是不是理都不用理她。”像找到全世界唯一會支持他的盟友似的,任軒雙瞳里燃起莫名興奮的火焰。
  “是。”這回趙副理迅速反應。
  “很好,你听到了嗎?”任軒几近瘋狂的說著,是對心里那個老愛唱反調的聲音說的。
  “听到了!”受他慷慨激昂的情緒影響,趙副理也答得熱烈高亢。
  其實趙副理并沒听清任軒在說什么,只是順著他的話回答。
  一陣沉默,冷气机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里運轉著,冷卻兩人激動的情緒,几個猛烈的深深喘息后,任軒像泄了气般地倒回大沙發椅上,望向趙副理的眼神顯得有點呆滯。
  “小趙,你站在那里還有什么事嗎?”像突然清醒過來似的,任軒挑起一道眉毛看向趙副理。
  “呃……”又是奇怪的問題,不過趙副理适應得很快。“經理,我的企划案。”他指了指靜靜躺在桌上的卷宗。
  “喔!和永康策略聯盟的企划案,我看過后會讓秘書請你過來一起討論。”
  任軒答道。
  “啊……”趙副理努力讓自己不要一副呆頭的樣子,“可是經理您叫我先在這儿等您,您說這個案子很重要,有几個大方向要看我有沒有先抓住。”
  任軒心一沉。
  沒錯,他想起來了,他的确是要先翻閱企划內容的大方向,也的确要趙副理留下來等他一下,但是他翻了第一頁,看到“水”字,其實它寫的是“絲瓜水”,永康是專門出產自然保養系列產品的公司,他只看到“水”字而已,就想起那個沒心沒肝的女人。
  不過他很快就回神了,凝神專注想繼續用最快的速度挑出重點,卻在翻到第二頁的時候看到“盈”字。
  其實上面要談的是“盈余”,但任軒就是無法控制的又想起水盈的沒心沒肝,這下子,更讓他想得腦袋恍恍惚惚。
  該死可惡的笨女人!她竟讓他因私忘公,她憑什么?
  憑她的沒心沒肝。任軒心底的聲音又來糾纏。
  去!任軒用力甩去那惱人的聲音。
  趙副理正眨著怀疑的眼神望向任軒。
  哼!任軒在心里呻了聲。菜鳥一個,就膽敢質疑他的權威,學學大哥嚇唬人的樣子吧!
  任軒猛地直盯著趙副理瞧,瞧到他有點心虛的試圖別開臉,而后,任軒搖搖頭、長歎了口气。
  “經理,怎么了。”任軒那口气歎得趙副理的心惶惶不安。
  “小趙,我問你,你從業務當上副理有多久了?”任軒板著臉正色問道。
  “兩個禮拜。”趙副理答得認真。
  “唉!”任軒瞅著他,再歎一口長气。
  “經理,怎么了嗎?”見上司如此,趙副理頓時連胃都有點不舒服了。
  “我說,小趙,你以前不是我帶的,我也不好說什么,但現在你到底也是個主管,管理底下十几個業務人員了,都沒有改變是不行的。”任軒的表情顯得憂心忡忡的。
  “經理,我還有很多事要學習,有什么地方不好,還要您多多教導呢!”趙副理急急地說著。
  “那好,我就明著講,也不跟你客套了。”
  “請說、請說。”趙副理只差沒哈腰鞠躬了。
  任軒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我說,小趙,身為一個主管,要面對處理的情況不再是小小的范圍,除了本身業務能力要強,溝通和應變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是!”趙副理點頭,像認真听著老師授課的小學生。
  “你的業務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你會被拔擢上來的主要原因,公司覺得你夠优秀,愿意給你机會讓你更進一步挑戰自己的能力,你若仍是停留在原地,很快的就會被取代。”
  “是!”趙副理贊同地點頭。威菱集團淘汰不适任員工的速度的确很快,這是它能在同業中保持領先地位的原因之一。
  “你認為你的應變能力如何?”任軒陡地朝趙副理丟出個問題。
  “呃……還可以。”其實趙副理想說“他覺得還不錯”,但在任軒銳利的眼神下似乎不該這么說。
  任軒搖了搖頭,搖得趙副理皺緊了眉頭。“光看你回答這個問題的反應就知道你的應變反應還需要再加強,更別說我剛剛臨時想考驗你而出的狀況了。”
  “臨時想考驗我而出的狀況?經理是指剛剛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嗯,我問了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做了什么?”
  “我回答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趙副理的臉似乎微失了血色。
  “嗯。”任軒語气略帶同情。“回去多思考、思考情況應變的問題,這個机會教育,就算是我送你的升遷禮物吧!”
  “謝謝經理,您的這份禮物真是太珍貴了,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的。”原來經理叫住他是為了點醒他。趙副理雙眼閃著异常湛亮的光芒,心底對這位年少有成的上司頓時涌起滿滿的佩服。
  “你若懂我的心意那就太好了,去忙你的吧!”任軒神情和善的說著。
  趙副理轉身欲离開經理辦公室,臨出門前,任軒叫住他,“這份企划書,我看過后會讓秘書請你過來一起討論。”
  “是,經理。”趙副理答道。他覺得此刻渾身散發著原本沒有的自信和對經理的敬意,真的認為自己學到了寶貴的一課。
  蠢呆!
  看著趙副理离去的背影,任軒在心里冷笑著。
  不過這种人還挺可愛的。任軒的冷笑變成發自內心的笑意,嘴角亦微微揚起,心情似乎變得好好。
  而后,他拿起企划書翻著,很快的又沒了想笑的心情。
  任軒發過毒誓,再也不去找水盈的。
  所以他現在只是路過、路過、路過……任軒喃喃自語著,像在念咒似的。
  在他將車熟練的轉進一條巷子,而后停車、熄火后,周身靜謐的空气漸漸加溫,燥熱得仿佛隨時擦得出火花。
  去他的!任軒一拳捶在方向盤上,怒气突地猛然爆發。他在這种應該抱著女人溫存或一個人看書、听音樂悠哉的時候,怎么可以大老遠的跑來她這邊。
  更別說他還特地算准了她會回來的時間,順便將車停在她家門前。
  他是二十七歲,而且身心俱熟的优秀男人,但現在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任軒突然急切得像要閃躲什么鬼魅似的,他伸手欲發動車子,卻听見車窗傳來的輕敲,吸引他下意識的轉頭……他原想發動車子迅速走人的手轉而打開車門,急切得想看清車窗外的她。
  “嗨!”水盈招呼道。
  月光下,她露齒淺笑。她的笑美得令任軒有片刻的失神,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受盡自我屈辱、喪盡男子气概,都還是要來找她了。
  在女人堆里,他向來無往不利;想要的女人,也總是手到擒來,除了她。
  她是鐵板,卻是他眼中最姣麗的鐵板,明知會痛死自己、怨死自己,卻無法不踢。
  “嗨!”任軒的聲音粗嗄不堪。
  “真巧,在這里遇見你,路過嗎?”她的口吻平淡,心卻怦然狂跳的直感謝老天。
  他給他們第三次机會了,這一次她可不能搞砸。水盈在心里直叮嚀自己。
  听見“路過”兩字,任軒瞬間滿肚子气,但在看進她溫柔的雙眸后,什么气都消了,只剩下渴望和她獨處的心情。
  “嗯,路過。”他順著她的話說。
  “你好像瘦了。”
  “你瘦更多。”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今天有鮮奶。”眼看就要陷入無言的尷尬里,水盈突兀地說著。
  聞言,任軒揚起一道濃眉。
  “也許你會想要喝杯鮮奶。”她漾起略帶三分見腆的笑。
  “嗯,鮮奶很好,我的确想喝。”任軒稍嫌僵硬的點點頭,沉默地跟著她上樓。
  小套房里,他席地而坐,她給他倒了杯鮮奶,坐到他身邊,看著他握緊杯身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將它喝完。
  “你有這么渴啊!”
  水盈再倒一杯,看他同樣拼命地將三郎似地將鮮奶直往嘴里灌,杯子很快地又空了,她正要倒第三杯……“夠了。”任軒舔了舔上唇,打了個飽隔,飛快地阻止她再倒鮮奶。
  “真的夠了嗎?”水盈眨著大眼。
  “真的夠了。”任軒起身將鮮奶還有空杯子一塊儿塞進冰箱里。
  他的舉動令水盈突地想到什么,遂沖口而出,“我不會用鮮奶潑你的。”
  任軒霎時全身僵住,臉上泛起心思被看穿的難堪紅潮,之后,仔細地瞅著她,在确定她沒有嘲諷他后,他才放下全身的戒備。
  “你拿冷水潑我。”他的哀怨語气和獨守空閨的怨婦有得比。
  他沒有再度气极拂袖而去。水盈緊繃的心弦也頓時松懈下來。
  “你要我幫你,任憑我處置,這是你自己說的,結果你卻那么生气。”水盈幽幽地說著,她也不是沒苦水的。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任軒微蹙眉頭。
  “任軒,我們分手了。”水盈歎道。仿佛這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我們隨時可以复合。”他繃著一張臉。
  “別開玩笑了。”水盈睨他一眼,“感情不是儿戲,說分就分,說合就合。”
  當初為什么提分手?為什么离開我?任軒在心里吶喊著。
  快問她為什么啊?心里的聲音催促著。
  “如果我再追求你一次呢?”任軒問道,但他還是沒能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
  任軒,你這懦夫!他在心里怒喊著。
  “你說過不會再追求我的。”水盈微蹙雙眉提醒他。因為這樣,她才放心讓他靠近她的。
  “難道我就不能改變心意嗎?”任軒深深望進她眼底。
  “難道我們就不能只是當朋友嗎?”她回望他。
  任軒抿唇不語。
  “我真的希望我們可以是朋友,這几天的冷戰,我心里好難受。”她語帶哽咽。
  “朋友?”任軒像在念一個艱澀難懂的生字,看向她的眼神因充滿困惑而迷惑。
  她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朋友,他們也從來沒有當過朋友,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愛人、他的伴侶、他未來的老婆,這些都是她。
  但是他不要她只是當他的朋友。
  “對,朋友。”水盈澄澈的雙眸堅定的看進他眼里。
  “可是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任軒像誤触陷阱,极力逃脫的小動物。
  “所以我們現在要試著當朋友。”她解釋著。
  任軒掙扎良久,盡管心底极端不愿,但卻不忍心教她盛滿期待光芒的雙瞳黯淡。
  “朋友。”他喃喃念著。
  “你愿意了。”水盈閃動的雙瞳陡地益形燦亮。
  她明顯的快樂鼓動著他的心跳,他靠近她,眼光落向她的唇,他好久、好久沒有吻她了。
  “任軒……”
  “嗯。”
  “朋友是不接吻的。”水盈及時擋住他就要印上來的唇。
  任軒頓住,心里滿滿的都是被騙了的受傷情緒。
  “一定也有接吻的朋友,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任軒拿開她的手,順勢將她擁進他怀里。
  他從認識她就在親她了,要他不親她,只有三個字──辦、不、到!
  “任軒……”水盈歎了口气。
  “哼!”任軒沒好气的應著,心里仍气憤著她竟不要他吻她。
  “朋友也不會抱在一起的。”水盈說得無奈,也不試圖离開他的胸膛了。被他的鐵臂圈住,他若存心不放,她是离不開他的。
  “我都已經答應你要當朋友了,你就不要再計較這么多了。”他親昵的在她鼻尖咬了一口。
  他根本沒懂。水盈想捶胸、想尖叫。
  但她沒有机會叫,因為他的唇已封住她的,舌也跑去糾纏她的了。
  “盈……”良久,他离開她的唇,讓她有机會喘息。
  “嗯?”水盈眨著迷蒙的雙眼。
  “朋友關系也無法阻止我追求你吧!”
  “啊?”她抬首望著他的雙瞳里淨是問號。
  “我一定要追求你。”任軒說得斬釘截鐵,似無轉寰余地。
  “為什么?”水盈呆呆地問。
  “因為我發過誓了。”
  這听起來像是個答案,可是她沒有因而變得比較懂啊!水盈茫然。
  任軒發過毒誓,絕不再去找水盈。
  現在,他真的違背誓言了,就算會接受懲罰,他也甘愿承受。
  任軒綻開真心愉悅的笑容,不再焦躁不安了。
  她茫然,他心里卻清楚得很。
  這輩子,她只能是他的,不能不要他。
  她要是不承認,他們就耗到她愿意承認的那一天,耗掉一輩子也無所謂。
  親……水盈的呢喃軟語回湯在心間,一聲聲、一聲聲,傳遞著她對他的傾慕和愛戀,那是多美麗動人的回憶,但若注定失去她,他宁愿永遠不再想起。
  但他這次不會失去她的,因為他不准!
  他發誓,他絕對要再听到她軟軟地喚他“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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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 文學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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