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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早上曉鎮一走進她的座位就發現桌上擱著一個小盆栽,小小的仙人掌相當迷你可愛,她向來就喜歡草更甚于花。她愛不釋手的捧著小盆栽,不知它從何而來。
  就在她著迷于觀賞盆栽之時,內線電話倏然響起,她按下通話鍵,奕北的聲音隨即傳了進來,“曉鎮,進來。”
  從他的聲音里听得出他今天心情不錯,因為通常他心情好的時候只叫她的名字,心情不好的時候則連名帶性的叫。
  “是的。”曉鎮擱下盆栽站起來,拿起筆和行事歷,轉身輕叩總經理室的門。
  這是她擔任秘書職務的最后一天,明天是周休二日的開始,結束假期后,姊姊就要正式上班了,她的任務圓滿達成,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她卻有些不舍,畢竟人是感情的動物,來這里一個多月,大家都對她很好,尤其是欣欣,把她當自己妹妹一樣,她真有些合不得走。
  “看到盆栽了嗎?”看到她進來,奕北從公文中抬眼,刻意用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語气說:“你收下,算是我向你道歉的心意。”
  早上他開車到公司的路上,經過一座美麗的花圃,外頭排排而放的小仙人掌盆栽讓他想起了曉鎮,世人總把花和女人畫上等號,有的女人嬌艷得像玫瑰,有得清幽的像百合,但他卻直覺仙人掌很像曉鎮予人的感覺,她沒有太多鮮艷的衣服,總是簡簡單單的,但白衣胜雪,比那些五顏六色更引人注意,性格剛毅堅強的她就像仙人掌。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居然下車選了個盆栽買下,到公司要進總經理室之前,還真名其妙的順手將它放在曉鎮桌上。
  五分鐘前他才擱下盆栽進入自己的辦公室,想想又有點后悔,覺得這舉止大唐突,畢竟送一個下屬禮物實在不是他的作為。
  但是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從監視器中他看到曉鎮進入辦公室,拿著盆栽露出惊喜的笑容,他知道她很喜歡,就要自己大方一點送給她,不再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子漢。
  曉鎮微微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連送人東西都用那么強硬的語气,不愧是屠奕北的作風。
  奕北看著她,公式化的吩咐,“今天是你工作的最后一天,星期一你姊姊就回來了,把工作交接好,要有條不紊,讓她一目了然這一個多月以來公司的營運情況,清楚嗎?”
  “是的。”她老早知道敬業的他會有此吩咐,在他心中,工作大概就等于他的生命吧。
  “晚上有空嗎?”指示完公事,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總經理有什么吩咐?”如果要她今天加班,那么她會很樂意配合,順道為這次的代理職務寫下圓滿的句點。
  奕北翻出几份卷宗一起扣在桌上,刻意讓自己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他眼睛盯著卷宗,嘴里淡淡的說:“你幫了我那么久,晚上我請你吃飯,道謝兼道歉,你有空吧?”
  曉鎮微笑了。“好的,那是我的榮幸。”
  “晚上八點,我去接你。”說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說:“就穿上回在香港買的那件禮服吧,有沒有問題?”
  她后角輕輕的彎起一抹笑靨。“沒有問題。”
  退出奕北的辦公室,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整天她的步伐都格外輕快,心情也特別輕松,整個人像要展翅高飛似的,盈滿興奮的情緒,這絕不是因為她即將卸下秘書重任的關系。
  她不得不承認,是因為晚上的飯局,奕北的邀約。
  為什么他的邀約會讓她如此在意?喜悅莫名其妙的在她全身奔竄著,這情緒是她所無法理解,少女情怀總是詩,指的就是她這种反應嗎?而她對奕北,難道具有所謂的情怀存在?
  他不是她的上司嗎?他約她的理由再正式不過,為了向她道謝,也為了向她道歉,她不該想歪,這并不是一般男女的約會,而是上司對下屬的感謝宴,自己該這么想才對。
  但,當夜幕悄悄低垂,曉鎮回到家梳洗完畢,在小小的梳妝鏡前穿上那件美麗的長禮服之際,她雙須不由得嫣紅了。
  看著鏡中流露出不尋常喜悅的自己,她想起姊姊的叮嚀——我們与屠家完全不配,你不會妄想麻雀變鳳凰吧?
  曉鎮本能的在心里搖了搖頭,不,她認為奕北不是這种人,他絕沒有賣弄他顯赫家世之意,也絕沒有追求她的意思,否則他就不會只送她一個不起眼的小盆栽,而會送她比較貴重的禮物才對……
  樓下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她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八點整,老天,他還真難時!看來他并沒有約女人的經驗,否則他會走上來叩門,而非在樓下按喇叭叫她下去。
  曉鎮拿起小提包匆匆下樓,狹窄的樓梯讓穿著曳地長裙和高跟涼鞋的她几度差點跌倒,她疾步走到他的座車前,相信自己的臉頰一定紅通通了。
  奕北大手一橫,推開右邊的車門。“上車。”
  曉鎮一坐上車,車身隨即往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滑動。
  不久,當車身停穩在目的地后,奕北帶頭領著她往一棟高聳的建筑物走去,并坐上玻璃電梯直達頂樓餐廳,因應許多人喜歡享受浪漫星光的要求,這類餐廳正如雨后春筍般急速增加中。
  一出電梯門,兩邊立即有傳者鞠躬如儀,奕北挽著曉鎮的手進餐廳。
  “四少爺。”一名西裝筆挺的餐店經理迎上來,笑容滿面地招呼著,“您吩咐的佳肴都已准備好了,請您入坐。”
  曉鎮被奕北帶到一處僻靜的雅座,四周賓客的感覺都是优雅的,他們在著考究,低聲交談,顯現一股上流社會的雅致气氛。
  “這是屠氏投資的餐廳之一。”奕北吸了口餐前酒。
  “我不知道居氏也涉足餐飲界。”她明白了,這也說明餐廳經對他格外熟絡的原因。
  奕北自信的微笑,“要在企業界站程腳步,就不能把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曉鎮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么,對于商場上的事她不懂,也沒有足夠的知識与他聊這面的話題。
  “暑假過去,你就升大二了吧?”奕北并不在意她沒有回答,這自轉了個話題,而這個話題也證他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她才十九歲,多么年輕,鎮日庸庸碌碌于公司的事,他高學生時代仿佛已經很久遠了。
  “嗯。”她微笑的表示,“在屠氏見習之后,我還是喜歡校園生活,比較單純,沒那么緊張。”
  “當學生當然比當個看人臉色的上班族好多了。”這點他倒是不置可否,拿他那些沒用的手下來說吧,他們也一定很想重回學生生活,省得整天在公司里被他痛罵。
  曉鎮笑問他,“你是大家的老板,也會有這种感慨?”
  奕北自我嘲解地道:“我惟一的感慨是沒有自由,留學歸來就直接進人屠氏,從不知道玩樂為何,我知道自己太少年老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竟在她面前吐露心聲,就像他不知道在香港時,為何會帶她去澳門看他賽車一樣,或許她身上有某种讓他安心的特質,他极少見到像她這么沉寂的女孩。
  “你不該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曉鎮溫言勸說,“你有三名兄長,屠氏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把責任一肩挑起,對別人也是种莫大的壓力。”
  一陣不悅染上眉尖,他哼了哼,“我對屠氏鞠躬盡瘁,對他們怎么可能會是壓力?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這又讓他想到他們几個丟下公司跑出去歐洲玩了一大圈的事,若不是他留守在公司做牛做馬,他們有可能那么逍遙嗎?什么壓力嘛,他可不認為他那几個兄長會有壓力。
  “我說的壓力是潛在的。”曉鎮的聲音輕柔,卻十分有力。“因為你的認真,逼得他們若不認真就像對你有愧,這樣的‘認真’是不是有點不健康呢?”
  奕北直覺否決她的話,“你不了解他們,他們需要鞭策,壓力對他們是好事,否則他們就會怠情。”
  將奕西排除在外的話,他太了解奕東和奕南,一個是明明有實力,卻懶洋洋提不起勁的企業首席領導人,一個則是回頭金不換的浪子,兩個都是那种稍不注意就不想扛責任的人,他不給他們一點壓力怎么行?
  曉鎮笑了。“喏,你瞧,這就是你的盲點,你總覺得別人需要你給的壓力,而忽略了壓力本身會讓人多不舒服,有人喜歡壓力,有入會是壓力之下的叛逃者。”
  他盯著她,眼光閃爍著不說,他很直接的問:“你在教訓我嗎?”
  她溫柔的微笑著,懇切的說:“不,我只是在提醒你,別忘了讓自己放松一下,我覺得你的生活過得并不快樂。”
  奕北困惑的蹙起眉頭以掩飾心底的惊奇,他不想承認她說得對,但也不能專橫地說她完全不對,起碼她點出了一個重點——他不快樂。
  确實,這是他一直自問的問題,他的生活很安定、很忙碌、很充實,也很有滿足感,他享受著自己的成就与屠氏成長的榮耀,可是他卻無法騙自己這樣的生活令他感到快樂,他心中總像有個洞沒有填滿似的空虛,因為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無所寄托。
  “你副修心理學嗎?”他蹙著眉問她,她真的看穿了他。
  “不是。”曉鎮一愣,才答道:“我副修意大利文。”
  輕咳一聲,奕北嚴肅的表示,“那么,修好你的意大利文就行了,你不該那么了解人類的心理。”
  听出他別扭話中的恭維之意,她不由得笑了,此時餐點适時送來,也給了奕北一個台階下,她想,作風強硬的他,大概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他的生活有所缺失。
  今天的茶是奕北特別吩咐餐店烹調的法式佳肴,精致的餐點讓兩人吃得很盡興。
  餐畢,許多情侶滑下舞地共舞,奕北也輕擁著晚鎮跳舞,經過那日在方爵士府邪的調教,今天她的舞技已沒那么生澀。
  “你大概不知道,司徒騰吳是我大學同學。”
  兩人在輕柔曼妙的音樂聲中婆婆共舞時,奕北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不等她回應,他繼續說道:“當年在劍橋讀書時,我的無心讓他在泰晤士河的船賽中落水,他一直怀恨在心,因為他愛慕的一名牛津大學的女孩也在河岸上觀賽,所以他將此視為奇恥大辱。后來他搶走我的女朋友作為對我的報复,沒多久,我又再度贏回我女朋友的心,令他气得跳腳,他又想盡辦法搶走我的女朋友,從此我們就成為彼此的眼中打,一直明爭暗斗到畢業。”
  曉鎮惊訝的挑起眉毛,她一直以為奕北是個對感情絕緣的人,沒想到他曾經有女朋友,這讓她太惊訝了,她實在無法想像總是以工作第一的他,談情說愛時是什么樣子。
  “最后呢?那位你們共同的女朋友?”她好奇的問。
  奕北撇撇唇,“她看穿我們幼稚的游戲,我們誰也沒得到她,她嫁給一位美國教授,目前在紐約定居。”
  曉鎮輕點頭。“所以失去那紙金歐集團的合約時,你才會那么生气。”
  這也說明他當日失去理智的原由,兩個互不相讓的人,從學生時代一直爭到現在,真怪不曾失敗的他會瘋了似的將那日的失利歸咎到她頭上……
  哦,她懂了,這也是奕北拐著彎,對她再次做的道歉宣言,看來他真的很在乎那天冤枉她的事。
  她不會忘記這個夜晚,過了今晚,這件禮服恐怕就真的要收進盒子里,她知道自己不會再有第三次机會穿它。
  奕北瞪著扛在桌面的業務曾報,看來業務部的蕭經理近來很欠揍,居然做出如此敷衍了事的報表來,而將它送進來的秘書更是該罵,難道她不知道他從不多看垃圾一眼嗎?
  “紀曉——鄉,進來。”
  他懊惱的在語尾急速轉音,且很不悅的發現自己又忘了曉鎮已經結束代理職務的事實,現在他的秘書是紀曉鄉,不是紀曉鎮,他得牢記這一點。
  紀曉鄉恭謹的走進來,在他面前,她從不敢輕忽怠慢,就怕會在這位嚴厲的主管面前做得不好。
  “總經理有什么吩咐?”她戰戰兢兢地問。
  奕北抬頭掃了她一眼,沉著聲音道:“這份報表做得亂七八糟,我要你過濾卷宗,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曉鄉誠惶誠恐的拿起報表端詳,立即,她松了口气,得救似的說:“報告總經理,這份報表不是我送進來的。”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難道是蕭經理自己送進來?他還懂不懂什么叫規矩?”
  “我立即去問清楚。”她拿著報表連忙退下。
  曉鄉是個行動果決派,有身為秘書的一貫犀利,她和晚鎮的性情截然不同,她敏銳世故、善于察言觀色、對工作兢兢業業;曉鎮則溫和、沉靜、得理饒人,話雖不多,但總能發人省思,令身的人都會不由得放松情緒……
  思及此,奕北的眉毛又皺起來。
  不,不能想她,這几天他已經想她想得太多了,尤其是面對紀曉鄉的臉時,他簡直無法不聯想起她。
  她現在在做什么?暑假結束了,她開始上學了嗎?結束這里的工作,她還打工嗎?
  奕北驀然聚起原本就蹙起的眉心,他是怎么啦?哪根筋不對勁,曉鎮在做什么關他什么事?現在他最重要的是工作,除此之外,最好少想那些無聊的風花雪月。
  盡管他一再告誡自己不准想起曉鎮,但看到公司的女職員紛紛穿起設計時髦大方的套裝制服時,他又忍不住的想起曉鎮。
  這個建議是她提的,現在建議實現了,他好像應該讓她知道這個訊息才對,她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高興。
  奕北拿起電話,撥了紀家的電話號碼。
  下一秒,像是听筒有刺似的,他又猛然將話筒挂回去。
  老天,他在干什么?太可笑了,他居然想找電話給曉鎮?
  這個時候她根本不可能在家里,而是在學校,何況在這人手一机的時代,唯一沒有手机的怪物大概就是她,所以,他根本聯絡不到她,离開這棟大樓,她的行蹤可是比他還難掌握。
  屠奕北,別無聊了,工作第一,還是工作吧!
  夜幕低垂,曉鎮在顧宅的書房中与她的小小學生顧莞儿對坐,由于莞儿暑假到位于澳洲的母親家度假,所以她們才暫時停課兩個月,現在開學了,她又恢复兼任莞儿的家教,每逢一、三、五,她放學之后便直接騎腳踏車來。
  此時此刻,透過淡藍色的窗帘可以看到庭院中的月光椰影,這個高級住宅區非常宁靜,一到晚上九點喧嘩聲便會自動停止,好像所有的住戶都會在這個時間入睡似的。
  奕北應該還在公司加班把,他總是忙得忘了有下班這回事,不知道他吃飯了嗎?或許他只叫頂樓餐廳送來一杯咖啡裹腹,因為他總有忙不完的工作,那晚他們共進晚餐又共舞,是他難得的忙里偷閒…。
  “老師,你在想什么?”
  听到莞儿軟軟的天真童音,曉鎮驀然將游离的神魂拉回,九月了,天气卻依然炙熱,幸而顧家有舒服的冷气,還有顧媽做的冰鎮酸梅湯可以讓她消消暑。
  “沒什么。”她匆匆的搖搖頭,慈愛的問:“莞儿,有什么問題嗎?”
  她小小的手指著作業簿上的一個英文單字。“老師,這個單字怎么念?我問了你兩次,可是你都沒有听到。”
  曉鎮歉然的看著她,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竟想私事想得出了神,忘了現在是上課時間。
  這是個很糟糕的現象,她真沒有預期到离開屠氏會讓自己那么若有所失,她不知道自己那么喜歡工作,看來她將來真的很适合當個上班族。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顧非凡走了進來,手里還端著兩個玻璃杯,里面是褐色的冰紅茶。
  “爹地!”莞儿眼睛一亮,立即想扑過去。
  顧非凡笑著對女儿說:“莞儿,今天就上到這里,顧媽烤了你最喜歡的松餅,出去吃吧,吃完准備睡覺。”
  “哇,好棒!”她高興的跳起來,匆匆親了他一下,快樂地揚聲喊著,“爹地晚安!紀老師安!”
  見莞儿興沖沖的跑去,曉鎮動手收拾課本,邊笑著說:“那么我也回去了,顧先生,星期三見。”
  顧非凡將玻璃杯送到她面前,溫和的道:“外頭熱,先喝冰紅茶再走吧。”
  “也好。”曉鎮沒有拒絕,吸飲著冰紅茶,心里想著不知道姊姊回家了嗎?待會她也要順道買杯姊姊最喜歡的珍珠奶茶回去讓姊姊消暑。
  他不動聲色的微笑問她,“這兩個月都沒見到你,有去打工嗎?”
  若不是莞儿到她母親那里,課程暫停了,令他找不到借口見她,他也不會白白浪費兩個月的時間,天知道他有多想見她,今天再見她的喜悅是筆墨難以形容的,他身邊那些庸俗的女人個個都比不上她。
  “我姊姊胃出血住院,我替她到屠氏工作,代理總經理秘書的職務。”曉鎮笑道:“我發現我還滿喜歡當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哦,這樣呵。”顧非凡瞅著她,抓緊机會問:“那么你畢業之后有沒有意愿到我公司來上班呢?我也需要一個秘書。”
  她淡淡一笑。“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到時候再說吧,畢竟我才大二,先把書讀好最重要不是嗎?”
  他也不強人所難,閒談著,“在屠氏總經理室工作,那么你的暑假一定過得很糟糕,据我所知,屠奕北是個既嚴厲又不通人情的老板,他的屬下都很懼怕他,很多与他合作過的厂商也都對他的挑剔敬謝不敏,你能代替你姊姊在他身邊工作那么久,真是難為你了。”
  “是嗎?”曉鎮只微微一笑,沒有多作評論。
  奕北為人嚴厲是事實,然而她還是認為他是個很迷人的男性,在工作時的防力更是無法擋,他有能力、魅力,又有意志力,若他不通人情,她一點也不覺得。
  顧非凡繼續說:“他年輕气盛,作風果斷,并不在乎得罪人,只要對屠氏有利的事,他都可以很嚴苛,所以雖然大家給他一個‘屠氏金童’的美名,但私底下都稱他是吝嗇的公雞。”
  曉鎮不由得笑出聲來。“有這种事?”
  她戲潑地想,如果她把這個稱號告訴奕北,他一定當場翻臉,他一直都挺沒有風度的不是嗎?她可從沒見他給什么人留過情面。
  見她听得有,顧非凡更加賣力的將所知都滔滔不絕的講出來。
  “說起來,屠氏的精英并不多,干部有老化的趨勢,這是業界都知道的事,但就因為有屠奕北獨撐大局,所以屠氏至今仍然縱橫商場,風光無比,它的盈收年年增加,淨值委實教同業都眼紅不已。”
  曉鎮听得入迷,這是她第一次從一個外人口中听到商界人士對奕北的評价,這也再度證明他是個硬漢的事實,他不怯懦,也從不低頭,盡管在他背后怨聲載道,他依然我行我素,痛批員工早就是他的習慣,他不可能改變作風。
  “你好像對屠奕北很有興趣?”顧非凡忽地住口,因為他突然察覺到她眼中閃爍的溫柔光芒很不尋常。
  曉鎮笑了笑,低首吸了口冰紅茶,沒有回答。
  “其實,曉鎮,我有話對你說。”他有种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應該當机立斷對她表白才對。
  “什么事?”她不甚在意的問,顧非凡要与她討論的話題不外乎莞儿的英文進度,拉開他先前的高應酬量不談,他現在是個百分百的好父親不是嗎?他几乎天天都回家吃晚飯,關于這一點,她由衷的替莞儿感到高興。
  “我……”顧非凡鼓起勇气道:“我一直很喜歡你,曉鎮。”
  瞬間,曉鎮以為自己听錯了,她目瞪口呆,臉頰驀然漲紅,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他的話中之意。
  怎么會這樣?他說他一直很喜歡她?他怎么、怎么會這么說?她真是一點頭緒也沒她定了定神,費力、困難的問:“你在開玩笑嗎,顧先生?”
  她真希望他只是在開玩笑,在她心中,他的定位是“家長”,絕不會是丈夫或男朋友。
  “不,我是認真的!”顧非凡覺得机不可失,唐突的握住她的手,滿含著熱情,“從你第一天走進這間書房來應征開始,我就愛上你了。”
  “顧先生……”曉鎮立即抽回自己的手。
  她真的嚇坏了,她一直把顧宅當成她第二個家,是第二個可以讓她安心、放心,又感覺到溫馨的地方,可是現在這么一來,她不可能再自在的出入這里,情況必定會有所改變,她該如何是好?
  毫不在意她抽回了手,他仍舊激動的表白,“曉鎮,嫁給我!當我的妻子,當莞儿的母親,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你、愛你,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委屈,你愿意給我這個机會嗎?”
  “不,我不能答應你。”曉鎮的聲音,堅定得連她都嚇一跳。
  她直覺的拒絕了顧非凡的求愛,不是因為她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而是因為、…因為……
  就在剛才,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心,她已經不知不覺愛上屠奕北,不會錯的,她真的愛上他,頓時,她為自己這份內心剖白激動不已。
  老天,這說明了為什么她會對他的事格外關心,為什么在离開屠氏后她會悵然若失,為什么剛才她會听顧非凡說話听得人迷無比,為什么屠奕北的身影、聲音總在她心里盤旋不去……
  她心里五味雜陳,不知該為自己的發現喜悅還是悲傷,她已心有所屬,但她心之所想的人一點也不知道她的情怀。
  她是在妄想麻雀變鳳凰嗎?
  不,她只是愛上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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