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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是不是應該向他道歉?
  齊晚儿停下雙手,額頭抵著冰涼的鋼琴而扳,靜靜地沉思。
  今晨她赶他离開臥房后他便直接去了公司,剛剛又來了電話告訴小宣今晚他要加班,不必等他晚餐了。
  她知道,今晚又會是一個他徹夜不歸的夜晚。
  這一次她甚至不能怪他忽略了她,因為是她自己將他赶出門的,依照她今天清晨歇斯底里的表現,任何聰明的男人都會躲得遠遠的,不再理會她。
  嚴寒不會再理她了。
  齊晚儿心髒倏地一陣抽痛,她得拼命握緊雙拳才能抑制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包括呼吸。
  世界,如果沒有了鋼琴的聲音,沒有呼吸的聲音,竟然就可以成為一片完全的靜謐,完全的死寂。
  所有的聲音都到哪儿去了?微風挑動樹梢的聲音。
  窗外小鳥的清脆囀鳴、小宣活潑的步伐敲擊地板的聲音、遠處隱隱傳來的車聲……所有的聲音都到哪儿去了?為什么在他不見人影后,連她僅有的聲音也要奪去?
  從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她就明白他是那种會讓所有聲響消失的人,只是她沒想到他就連屬于她的聲音也有辦法奪去。
  他奪去她平靜的生活,奪去她的呼吸,甚至連她唯一能籍由他們感受世界的聲音也殘忍地奪去。
  她為什么允許他如此做?為什么明知他是危險人物
  仍任由自己接近他,為什么從認識他的第一天便開始不停追尋著他,為什么要与他立下結婚協定,然后讓這一切的一切折磨自己?
  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她就連鋼琴也無法彈了?
  從她十二歲開始,鋼琴便是她的一切,是她的靈感,是她与這個黑暗卻有聲的世界最緊密的聯系。只有鋼琴,只有透過琴鍵流泄出來的琴音是任何人都無法從她身邊奪去的,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就連總是享有一切的早儿也無法触及。
  在齊家,上自齊浩天,下自花園工匠,都明白那間琴室是完全屬于她的,是誰也無法輕易逾越的圣地。
  在這里,她同樣把這間琴室視為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當她選擇對外封閉時,是絕對不容他人隨意打扰的。
  包括堅持亦步亦趨照顧她的小宣都不許進來。
  只有嚴寒——就算他的人不在這里,他黑暗的、朦朧不清的影子依舊緊緊糾纏著她,讓她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無論如何也鎮靜不了。
  她習慣性地撫弄練墜。
  這是屬于她的護身符,是能令她安然對抗外面一切的護身符。從前不論遇到什么事,只要有這條項練伴著她,她仿佛就有辦法堅強面對。
  只是,今天不論她再怎么撫触它,再怎么感受那熟悉的冰涼触感,卻怎樣也得不著勇气,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是他,是因為他,一切都是因為他。
  她必須找到他,向他道歉,并向他要回她原先平靜的生活。
  她要他簽下那份協議書。只要他簽了協議書,她就能重新控制一切,就能將這椿婚姻視為完完全全的交易,就能真正与他獨立生活。
  那么,他的身影便不會來打扰她,她便可以再回到原先平靜的生活。
  他要他的平靜生活。
  嚴寒盯著遠處高速公路車流形成的璀燦銀河,面色的陰沉恰恰与窗外的燦爛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想要回自從地闖入他生命便失去的平靜生活。
  從前的他就算整天無所事事,腦海也不曾被特定的事物占滿,尤其是女人。而現在,即使工作繁重,在每一個偶然的空檔,她都會像個飛賊似地侵入他腦海。
  從前的他不會像這樣想著一個女人,想著一個不能碰、不該碰也不愿碰的女人。
  從前的他根本做得理會女伴的心事,甚至很少注意她們臉上的表情,現在的他卻被晚儿的一顰一笑牽著鼻子走,還不自量力地妄想打開她的心門。
  他是誰啊?不過是她名義上的夫婿,不過是需要借重她財富權勢的可笑男子,哪有資格過問她的一切?
  在她心中,他不過是一個讓她能夠向父親交代的裝飾品,是代替黎之鶴娶她的男人。
  因為她不想黎之鶴被迫娶她,這榮幸才會落在他身上?
  嚴寒驀地捶下了玻璃,卻發現這樣的舉措絲毫完全無法發泄他內心一股莫名淤塞的怒气。他咬住牙,有股仰天長嘯的沖動,幸而電話鈴聲及時響起。
  他接起電話。
  “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在加班。”黎之鵬滿含笑意的嗓音清晰地傳來。
  加班?嚴寒冷冷一撇嘴角。他本來是該全心全意工作的,現在卻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
  “有何指教?”
  “究竟是怎么?嚴寒,從前那個最懂得享受生活的浪子呢?現在的你簡直成了一個工作狂!”黎之鵬沒听出他的不對勁,半開玩笑地抱怨著。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現在的情況。”
  “我知道東亞企業財務狀況不佳,不過在你和齊氏聯姻后、銀行團不是已經答應融資一筆巨款了嗎?”
  “于是我就可以放下一切事務,高枕無憂?”嚴寒諷刺地,“我畢竟它是一個集團的執行總裁,不認真點工作行嗎?”
  “這找就不明白了。”黎之鵬輕輕歎息,“為什么你要將所有事情攬在你身上呢?你大可以全部交給底下那
  些經理人啊,只要給他們夠好的薪資跟紅利,怕他們不為你賣命?“
  “因為這一次我不想再透過他人告訴我公司狀況不佳。”嚴寒臉色陰沉,“我要确實地掌握屬于我的東西。”
  黎之鵬輕輕一笑,“你這樣沒日沒夜地拼命工作,就不怕你的新婚妻子芳心寂寞?”
  嚴寒一怔,“晚儿?”
  “對,晚儿,你的妻子。”黎之鵬若有深意地停頓數秒,“你不覺得她才是你應該拼命保有的好東西嗎?”
  “什么意思?”
  “還不明白?”黎之鵬夸張地提高嗓音,“我是警告你別冷落嬌妻,否則她可是會紅杏出牆的。”
  “晚儿不會的。”
  “她的确不會。”黎之鵬喉間滾出一陣低沉的笑聲,“看來你對她還是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你今天打電話來是想扮演婚姻顧問的角色嗎?”嚴寒語气尖銳。
  “你火气不小,嚴寒。”
  嚴寒一窒,‘“對不起。”
  “是因為晚儿嗎?”
  一語中的。嚴寒微微苦笑,但他選擇保持沉默。
  “不想談?”黎之鵬聰明地体會他沉默的含意,“我懂了。”
  “你今天打來究竟有何貴干?”
  “只是問問禮拜六的聚會你來不來?”
  “鵬飛樓?”嚴寒挑眉,“你認為一個結過婚的男人還适合去參加那种聚會嗎?尤其他結婚的對象還是你視為親妹妹的女人。”
  “我當然不是認真邀請你。”黎之鵬呵呵大笑,“只是考驗考驗你。”
  “考驗什么?”
  “那個我所認識的浪子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了。”黎之鵬笑得開怀,“雖然我很高興晚儿能有個好歸宿,不過少了一個瘋狂伙伴難免有些寂寞呢。”
  嚴寒倏地握緊听筒,有股想要殺了他的沖動,“你嘲弄夠了吧?”
  “到此為止。”黎之鵬立刻鳴金收兵。
  嚴寒克制住下頷的抽動。“我勸你也收收心吧,年紀都一大把了。”
  “嘿,我還未婚好嗎?”黎之鵬聞言夸張地喊道,“況且我才不像某人,年紀輕輕就把自己的生活糟蹋在工作上。我還打算多逍遙几年呢。”
  嚴寒禁不住迸出一陣朗笑,但這股笑意在電話斷線后也跟著迅速不見。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仍然是單身的身分,希望自己從不曾遇見她。
  如果那天在東亞百貨不曾為她而停留,那么這一切折磨是不是就不在了?
  他怔怔地挂上听筒,一揚眼忽地發現門前站著一個女人身影。
  女人唇角漾著誘人的微笑,婀娜地朝他走來。
  他立即雙眉一揚,黑眸銳利,“你怎么進來的?丁維安。”
  丁維安甩動著手中一張IC卡,“別忘了你曾給過我這里的通行證。”她對他拋了個足以令僅何男人失魂的眼神。
  但嚴寒不是任何男人,他冷冷瞥她一眼,“有何指教?”
  “別這么冷淡嘛。”丁維安嬌聲道,“至少先給我杯酒?”
  嚴寒凝視她半秒,接著起身走向精心設計的桃心木酒柜,“想喝什么?”
  “別告訴我你忘了。”丁維安半故意地揚高嗓音。
  嚴寒聳聳肩,一邊拿起一瓶白蘭地,“我以為人的嗜好會變的。”
  “我不會變,嚴寒,”丁維安自身后接近他,在他耳邊輕輕吹气,“你知道的。”
  嚴寒側身避開她,順便將倒好的酒遞給她,“只可惜我變了。”他淡淡回一句。
  丁維安輕吸一口酒,在水晶林邊緣印下紫色唇印,“你的意思是我已經成了過去式?”
  “我相信我早已明白地告訴你。”
  “你是那么說過。”了維安輕輕一笑,握著酒杯的手環住他頸項,另一只則不安分地撫上他胸膛,“可是你并未跟另一個女人交往。不是嗎?”
  兩泓勾魂眼眸直直瞪她,“你似乎忘了我已是有婦之夫。”
  丁維安的輕笑變成了風鈴般的長串敲擊聲,“哦,嚴寒,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准備為了一杯淡而無昧的白開水而放棄隨手可得的美酒吧?”她輕撫著他如雕刻般的俊逸臉龐,“你一向精于品酒,不是嗎?”
  他不帶感情地掙脫她的糾纏,“酒能傷身。”
  “你還不到三十,何必急于戒酒?”
  他收緊下頷,“為了健康,我還是戒的好。”
  丁維安臉色一沉,“那杯開水真有那么好喝?”
  他沒回答,只是半嘲弄地牽牽漂亮的唇角。
  “別想騙我,嚴寒。”丁維安一口仰盡酒杯中半滿的液体,然后將線條优美的水晶杯狠狠往地上一砸,“你絕不是那种安于飲白開水的男人!”
  嚴寒輕輕挑眉,“什么意思?”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她凝視他數秒,忽地牽起艷麗唇角,“你之所以娶齊晚儿是為了齊家的財產。”
  “是嗎?”他不動聲色。
  “你在記者面前倒說得好听,說什么她有一雙全世界最清澈的眼眸。”丁維安忽地笑了,笑聲滿是濃濃的諷刺,“其實那雙眼根本是看不見的吧?”
  嚴寒一惊,“你怎么知道?”
  “尊夫人沒告訴過你嗎?我昨天才走訪過貴府。”
  “我正要問你,”他兩束冰冷的眸光射向她,“你究竟跟晚儿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她若無其事地聳聳肩,“只是告訴她你這個浪子的秘密而已。”
  “秘密?”
  “我倒沒想到,原來她早在婚前就知道你破產了,”
  她微微笑著,“你們的婚姻原來根本就是一場交易。”
  “你胡說什么?”
  “你答應娶一個瞎了眼的老婆以交換東亞企業的苟活。”她扇扇眼瞼,玉手勾魂地撫向他緊繃的下頷,“正像你這個浪子會做出來的事。”
  他用力取下她的手,兩潭黑眸瞪著她,深不見底,看不出是喜是怒。
  丁維安被他看得心慌意亂,“干嘛啊,你干嘛這樣看我?”
  “你就是不懂得如何有風度地退場吧?”他語气冰冷,沒有一絲起伏。
  “什么、什么意思?”
  “打敗仗后就該懂得退出戰場,繼續賴在戰場只會顯示你的不識時務。”
  “嚴寒!”她終于听懂他話中含意了,兩道細細的柳眉挑起,糾結著難以克制的憤怒,“你沒有資格如此侮辱我!“
  他只是在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波紋。
  “你——可惡!”丁維安詛咒著,指尖用力指向他胸堂,“我會報复的?你別以為有任何男人可以像你這樣侮辱我而不付出任何代价!”
  “我隨時候教。”他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大門,暗示她自動离去。
  “叫你那個瞎了眼的老婆也別得意,你是奮不顧身生的品酒師,總有一天會酒癮复發的!”她很恨地道,“到那一天我到要看看齊浩天驕傲的女儿如何面對這种難堪!‘”
  “如果丁小姐是替我擔憂的話,大可不必。”
  一個清脆而激昂的嗓音攫住兩人的注意力,他們同時將視線調向聲音的來源。
  “晚儿!”嚴寒失聲道,不可思議地瞪著辦公室門口。
  她的妻子就站在那儿,只裹著一襲薄薄的白色衣裙,看來格外嬌弱惹怜,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
  可是她那雙失明的眼眸卻异常清亮,“我會盡量不讓那一天出現的。”她靜靜地道。
  “盡什么力?”丁維安在一陣惊愕之后,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以為你可以讓這個浪子戒酒?”
  齊晚儿只是微微一笑。
  丁維安恨她那种优雅閒适的笑容,恨她那种仿佛与生俱來的清幽气質,那令她自慚形穢。
  “好!我等著看你有多大魔力!”她咬牙切齒地拋下一句,匆匆离去。
  在她离去之后好一陣子,气氛一直呈現僵凝狀態。
  直到嚴寒語音沙啞地開口:“你一個人來的?”
  齊晚儿搖頭,“司机送我來的。”
  “該死的!不曉得這樣很危險嗎?”嚴寒禁不住發起脾气,“現在是晚上十點——你就那樣一個人上頂樓來?”
  她搖頭,“我在樓下找到警衛,他帶我上來的。他認得我是你的妻子。”
  就是這樣才危險!現在全台北市還有誰認不出她是齊晚儿的?她是齊浩天唯一的掌上明珠,而這就构成了最大的犯罪誘因。
  “以后別再一個人出門。晚儿。”他拉起她的手就要拖她往門外走,“我送你回去。”
  她掙脫他,“我不是來讓你送我回去的。”
  他瞪視她,“那你來做什么?”
  “我來……”她忽然會上嘴,不知所措。
  “說呀。”他粗魯地催促,“是什么原因讓你愚蠢到深夜一個人出門?”
  “我來向你道歉!”她沖口而出。
  “什么?”
  “我……來向你道歉。”她低聲重复。
  嚴寒瞪視她,“你因為想道歉而跑到這里來?”
  “嗯。”
  “你——真是!可以等我回家再說啊。”
  “我不确定你到底什么時候回家!”她尖聲地回應。
  “從我們結婚以來你總是加班。我根本很少有机會碰到你,如果今晚不來,或許我們又會有好一陣子碰不到面。”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發脾气——她怨憤地經常藉故不回家嗎?她——是否有一點點想見到他?
  “為什么要向我道歉?”他問,語音沙啞。
  “因為……今天早上的事。”她似乎猶豫了。音量瞬間低了下來、“我不該對你那樣的大吼大叫,我并非有意,只是一時情緒不穩——”
  “你那時候要我少管你的事。”他靜靜地指出,語气潛藏著一絲淡得不易察覺的怒气。
  然而她卻敏感地察覺了,“對不起,只是你……不會了解……”她別過頭,咬住下唇。
  “我也沒資格了解,對吧?”
  他語气如此諷刺,她不禁迅速回眸,如果一個瞎了眼的人能瞪人那么她就是在瞪他了,“听你的語气你似乎很想關心我、順我卻不知好歹的拒絕。”她語音微微提高,“問題是我從來感受不到你有意對我多一點關怀。”
  他沉吟數秒。“你怨我總是加班?”
  “我并沒有怪你。”她迅速回應,“我知道自己沒資格要求你。”
  “你究竟期待什么?晚儿。”他語音忽然溫柔起來,沙啞地喚著她的名。
  她-陣震顫,“我沒有期待什么。我知道你……很忙。”
  他一陣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你最近這么忙,是不是因為公司的狀況很糟?”
  “已經好多了。”他頓了頓,“事實上我們最近正要推出一系列新開發的產品,我對它們很有信心。”
  她臉龐一亮,“真的?”
  她真的關心,而且擔憂。嚴寒忽地心髒一牽,領略了她不經意的溫柔。“真的,”他再度放柔嗓音,“托你的福,東亞的財務危机已經安然度過了。”
  她點點頭,半晌沉默不語,然后忽地沖口而出,“你會酒癮复發嗎?”
  “什么?”他拉高聲調,瞪著她那張忽然渲染嫣紅的臉龐。
  “方才丁維安說的,”她頓了頓,“你是天生的品酒師,不可能安于一杯白開水。”
  他蹙緊眉,“晚儿……”
  “是我阻撓了你嗎?”
  “阻撓?”
  “因為你娶了我所以不得不和從前的情人斷絕來往。”
  “我不應該那樣做嗎?”
  他面色驀地陰沉,幸而她看不見,否則她或許沒有勇气繼續問下去,“嚴寒,你是不是一直對我們的協定牢記在心?”
  “什么意思?”
  “我們的婚姻!”她強調著,語聲像梗在喉嚨很不容易吐出,“對你的意義是不是就像丁維安所說,只是為了拯救東亞而不得不娶一個瞎了眼的女人?”
  “別那樣說。”他立即皺眉。
  “但那是真的不是嗎?”她情緒開始波動,“我對你而言的确是個包袱,你甚至不能帶我在公開場合亮相!”
  “我娶老婆并不是為了炫耀!”
  “對,你是為了東亞!”她提高嗓音,“既然如此,為什么你到現在還不肯簽那份協議書?”
  她是指那份要將她一半財產讓渡給他的協議書?嚴寒鎖緊雙眉,“我說過我不需要。”
  “為什么不需要?”她喊著,“你需要錢不是嗎?”
  “東亞已經得到足夠的融資了。你也知道,前陣子我把嚴家在北投的豪宅賣掉了,”他亦低吼回去,“再加上托你的福,銀行團看在我是齊家女婿的份上,給了我們一筆巨額融資……”
  “這樣就夠了嗎?”
  “這樣就夠了!我根本不需要你那一半財產。只要我得到齊家女婿的名號,就能解決東亞的財務危机。”
  “那以后呢?東亞的情況還很不穩不是嗎?”
  “那是我的問題,我自會讓東亞東山再起。”他神色愈來愈陰沉。
  “那……是我唯一有用的地方嗎?”她低聲問道,神色哀傷。
  嚴寒一愣,“什么?”
  “齊家女婿的名號。”她解釋著,“那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輕輕歎息,“我爸爸若不是齊浩天,我對你而言就毫無意義了吧。”
  嚴寒一怔,終于弄懂她這些話隱含的用意,“你希望我看中的是你本人,”他深深凝望她,几乎微笑了,“這是你的意思嗎?晚儿。”
  她身子一顫,“我不敢期望你對我會有興趣。”
  “你希望我對你感興趣?”他微笑加深。
  她咬了一會儿唇,“那會很強人所難嗎?”
  嚴寒倒抽一口气,瞪著她那雙獨一無二的清亮美眸,再次不敢相信那樣一對瞳眸竟然會是看不見的,“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晚儿。”他無法克制語音的沙啞。
  “我當然知道。”齊晚儿的臉色早已渲染成漂亮的薔薇紅,她微微偏過頭,像在考慮些什么,然后又忽然轉回頭,像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我知道我很無趣,也沒什么經驗、你可能會覺得很無聊,可是——”她語音低微,“難道你就不能至少試一次看看嗎?”
  “試什么?晚儿,”他克制不住撫弄她秀發的沖動,“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如果你真的堅決不簽協議書,那么我要你——”
  她的眼眸正對著他,“讓我履行作妻子的義務。”
  “什么?”
  “我很抱歉因為齊家女婿的身分讓你必須和其他女人斷絕往來,我知道你會需要一個……一個……”她咬住唇,雙顆滾燙得像要沸騰,体溫卻是微微沁涼的。
  “性伴侶?”他替她接下去。
  她握緊雙拳,只覺心髒跳動的韻律快得像要迸出胸膛,“對,既然你在外面得不到滿足,我認為我或許可以……或許可以……”
  “你要我占有你?”他一句沙啞的言語解除了她的酷刑。
  但他一定要說得這么露骨嗎?
  她感覺方才還微涼的体溫直線上升,燒得她熱血沸騰,身子卻僵直地凍在原地。
  她究竟在做什么?這不是她今晚來找他的目的啊,她是來要他還她原來平靜的生活,不是要他——事情怎么會演變成這樣的?難道只因為听見丁維安對他那番挑逗的話她就無法克制內心燃起難言的怒火嗎?只因為听見另一個女人膽敢覬覦她的丈夫,她就完全忘了今晚前來的目的?
  她是來找他簽協議書的,她要一個雙方各自獨立的婚姻,她不要他的身影再時時刻刻出現她腦海煩扰她。
  可是他不肯簽。
  她該怎么辦呢?他不肯要她的錢,卻又娶了她這個瞎了眼的妻子,這個交易一點也不公平!
  所以她便提議讓自己獻身給他?
  天啊!她真想要有某种魔法讓她迅速消失在他眼前。這一切實在太荒謬,太令人難堪了!
  他卻像完全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掙扎,吵啞的語音輕輕掠過她耳邊,“我早就想這么做了,親愛的。”
  齊晚儿凍立原地,感覺他緩緩低下頭,暖暖的气息襲向她,溫熱的唇印上她挺直的鼻尖,接著,落在她粉嫩的紅唇。
  她呼吸一緊,那日在花園与他熱吻的記憶迅速在她腦海掠過她低掩眼瞼,下意識地期待著一個狂野的吻。
  然而那陣直扑向她臉的溫暖气息卻忽然遠去,她的心不禁一涼。“為什么?”她語音發顫。
  嚴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避重就輕,“我送你回去吧。”
  這是怎么回事?她果真對他毫無吸引力?他不要她的錢,甚至對她的人也毫無興趣!
  她倏地推開他想扶住她的手,倉煌地轉身,“我自己可以走。”
  “晚儿——”
  “別過來!”她揚高嗓音,雙手握住自己的肩膀,“別過來。”
  因為她就要哭了,而她不想讓他看見。
  嚴寒果然定在原地。
  齊晚儿深呼吸好几次,拼命忍住想當場落淚的沖動,然后她忽然奪門而出。
  她原本想假裝瀟洒地离開,可是卻在門口轉彎處碰到了一座雕像或花瓶之類的東西,也碰到了她自己以及戴在右耳上的一只鑲鑽墜飾。
  她坐倒在地上,卻無暇顧及自己的傷勢,只急切地伸出雙手拼命在地上找尋著耳墜,花瓶的碎片割傷了她的手指,同時,也割碎了她一直假裝堅強的心。
  她終于痛得流下眼淚。
  “怎么了?晚儿——”嚴寒關切的聲音自她的身后追來,“發生什么事?你受傷了?”他蹲下身子,舉起她雙手審視著微滲出血的傷口,語气滿是掩不住的擔憂,“瞧作,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心疼的語气只是更讓她心碎,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我很笨,對不對?連走路都會撞到東西!我真沒用……我只是想拾起耳環而已……我什么也做不好,難怪你——”
  “又是耳環!”嚴寒忽然一陣心冷,語气亦不自覺地陰沉、“耳環和項練真對你那么重要嗎?讓你一時片刻离不開它們!”
  他冷酷的語气令她心悸,“嚴寒?”
  他沒有理會她,自滿地陶瓷碎片中拾起那只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唯燦的鑽石素心蘭,粗魯地替她戴上,“它現在又回到你身邊了,你放心了吧?”
  “我——”她茫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嚴寒瞪著她那張淚痕斑斑的俏麗美顏,積壓許久的怨气終于爆發,“這是黎之鶴送給你的吧?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你几乎就沒卸下它們過,尤其是這串項練。”他粗魯地挑動著垂落在她胸前的練墜,“”就連我們結婚那一天你也不肯卸下它,宁可舍棄我送你的項練不戴。“
  她一窒,一顆心因他嚴厲的言語几乎停止跳動,“我不曉得你會介意——”
  “我當然介意!”他明整地打斷她,“你也許純真到不了解自己真正的感情,可是我很清楚——一個女人如果不是非常在乎一個人,不會將他送她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的。”
  “不是這樣的……”
  “既然明白了你其實一直愛著另一個男人,你以為我還能毫不在乎地占有你嗎?你根本不應該嫁給我的!
  你該把你那該死的純真留給黎之鶴!“
  “嚴寒,”她嘗試碰她,“我想你誤會了……”
  嚴寒瞪視她,接著猛然捉住她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頰,另一只手則輕輕替她拭去未干的淚痕,“你不該嘗試引誘我的,你明知我對你毫無招架之力。”他語音沙啞仿佛壓抑著滿腔怒气,卻又隱藏著他不愿承認的溫情。
  “嚴寒。”她軟軟地喚著他,心跳不規則地律動著。
  “晚儿,你真的很美。”他仿佛意亂情迷地輕撫著她醉意盎然的微熏臉頰。
  接著,他猛然低頭攫住她兩瓣櫻唇,貪婪而饑渴地吸取她醉人的芳香。
  “嚴寒,”她深吻之間喘著气,“有關那條練子……‘”
  “忘了它!”他大聲命令道,忽然攔腰抱起她,一邊繼續吻她一邊將她抱入他專用的休息室。
  他輕輕將她放在房內正中央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黑眸氯氟著讓人暈眩的熱霧,“今晚你是屬于我的,晚儿。”他撥開她耳際的頭發,取下素心蘭形狀的鑲鑽耳環,接著,解開那串從未离過她身的項練,隨手丟在床頭柜上“我不准你戴他的東西,不准你在我吻你的時候想著他。”
  他霸道的宣言讓她禁不住輕笑出聲,但那半帶戲謔的輕笑聲在他忽然咬住她柔軟的耳垂時轉成低柔的呻吟。
  他用牙齒輕咬著她,用舌頭逗弄著她,“今晚你是屬于我的。”他柔柔地在她耳邊吹著气,“明白嗎?”
  她沒有答話,任由他的吻炙落她粉嫩的頭項,一路蜿蜒至瑩白的胸前。她听著他沉重的呼吸,感覺自己似透不過气來。
  當他拉下她身上那件白色洋裝,滾燙的唇含住因情欲而挺立的草莓蓓蕾時,齊晚儿倒抽一口气,直覺地伸出雙手想推他。
  “嚴寒……你不能這樣做……”她語音細微,酡紅的臉頰顯示完全的尷尬。
  “為什么不能?”他似乎頗以她的反應為樂。
  “這太……奇怪了”
  “親愛的,”他不理會她嬌弱的抗議,溫熱的大手沿著她窈窕曲線撫過,“我接下來要做的事還有許多比剛剛更奇怪的呢。”
  即使她正深陷于情欲氮包中,仍听出了蘊含在他語气中的一絲嘲笑,而這個認知令她更加尷尬了。“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
  “可笑?”他柔柔地替她撥開散落的發絲,雙唇戲弄著她圓潤的肩頭,“你為什么如此認為?”
  “因為——”她正想解釋,他再度烙上她乳峰的唇卻令她呼吸一緊,腦子瞬間凌亂起來。
  “因為什么?”
  這不公平。齊晚儿斷斷續續喘著气,為什么當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時,他意識卻仿佛仍然消晰?
  “說啊,晚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拼命搖著頭,雙手撐住他胸膛想推開他,卻在触及那一塊堅實時心一蕩,不覺溫柔輕撫起來。
  她听見他倒抽一口气,連忙縮回手,“我做錯了嗎?”
  “不,你沒有錯。”他語音粗嘎,拉回她小手。
  她雙手不知所措地停在他胸膛,“我該……怎么做?”
  他微微一笑禁不住逗弄她,“你的家教沒教你嗎?”
  “沒有。”她卻不曉得他在逗他,認真地搖頭,“從沒想過……必須請教他們;或者我應該請人來教我”絕對不要讓任何人教你有關這方面的事,尤其是男人!“他低吼著,方才還閒閒蕩漾唇邊的微笑倏地消失,”這种事你只能問我。“
  他語气中的妒意讓她嚇了一跳,“問你?”
  “不錯。你只能讓我來教。”他堅定地宣稱,接著再度用唇瓣握住她,勻稱的身軀嵌進她窈窕的曲線。
  這极端的親昵令齊晚儿呼吸破碎,“嚴寒……”
  “噓,不要說話。”他用一個熱切而纏綿的親吻堵住她,只要跟隨我,我會帶你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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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蘭蘭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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