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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空气中的風在這一刻凝結,四周的嵐色將兩人的身影圍繞住,形成一股詭异的气流。
  太陽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只剩下一輪紅色的光環斜挂在地平線的那端,隨時要沉沒在無盡的黑暗中。
  好半晌珍妮才回過神,露出一抹令人心動的微笑。
  秦日陽則發現自己居然被她那一抹笑吸引,也跟著她揚起嘴角傻笑,而她的容貌甚至不是自己心儀的那种。
  這是珍妮迷惑人們視線的招牌笑,很少有人能逃得出她笑中的魔力,除了她那几個熟得可以煮蛋的伙伴早已免疫外。
  “台灣的天气可真熱,一點也看不出快入秋。”珍妮聰明地轉移尷尬的話題。
  她一向是組織里修養最好的人,死老鷹平野正次不是人除外,怎么一踏上台灣的土地就失去常性,當著人家的面指稱他有病呢?
  這該怪誰?嗯,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她如此自我解釋著。
  嗄,天气熱?一陣冷意令秦日陽打個哆嗦,“你不是台灣人嗎?台灣的天气一向如此。”
  天啊!他居然覺得她的笑容好美,像极了教堂上的純真天使,自己一定受寒發燒了,才會鬼迷心竅的認為她有一股超脫世俗的美,看來他真的病得不輕。
  “我是法國……呃,華僑。”差點忘了此刻的偽裝,溜口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珍妮暗念好險。
  華僑?!現在法國流行東方熱,但她的打扮似乎不太合乎藝術之都的流行趨勢,是他跟不上潮流,還是她特异獨行?秦日陽深感怀疑。
  不過他不會直接去傷害一個陌生女孩的心,也許她還未調整好時差吧!尤其是她的笑容好美,咦?怎么又想起她令人心動的微笑?
  他以干笑掩飾窘困的心境變化,“小姐,你一個人行走小路不安全,趁天色尚明及早下山得好。”
  “下山引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摸上山,要她下山實在太為難她的駕駛技術。
  “為什么?很簡單呀,山上入夜不好走容易出意外,而且山上又沒地方過夜……”
  珍妮打岔地阻止他的山林守則,“你剛不是說你是數野山庄的主人,怎么開店不做生意呢?”她暗忖,真奇怪,這种“生意人”一定會虧本,竟把現成的客人赶下山?
  “最近山庄整修內部。”他用對外宣稱的理由當借口,表示山庄客房暫不開放。
  整修?如果她會被這兩個字打倒,就不配當反恐怖組織里令人心顫的藍蛇。珍妮裝出一副炫淚欲滴的凄然貌以博取同情,“山上路難走,而我則是個剛回國的大路痴,說不定明天你會在報上看見我橫尸山溝的新聞,不過你千万不要自責,見死不救是人的本性。
  “唉!常听人家說台灣的人情味有多濃,現在我才知道不管走到哪里都一樣,別人死活与己何關呢!
  前面那段話她是說給秦日陽內疚,后面這段大聲的自言自語是她感慨人情淡薄,暗諷他的無動于衷、鐵石心腸。
  被暗諷的秦日陽當真上了當,一想到她陳尸……不,山路上出事,多事的良心就冒出頭來啃食他僅剩的理智。
  在他自己尚未察覺時,已驀然拉住她欲离去的手臂,說出令自己瞠目的話語,“你先隨我回數野山庄暫住一宿,明天我再帶你下山。”天呀!這是他說出口的話嗎?几時他變得如此善心?
  “這樣好嗎?你們不是內部整修?”她故作不好打扰的表情,“我看我還是趁黑下山,頂多山腳下多一具不知名的女尸。”
  她一面忍笑,一面以退為進的伎倆偷瞧他臉上青白交接的顏色,心下想他真可愛,被人傻騙還不自知。
  女……女尸?思及此,他不假思索地說:“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看到她微笑的臉色,他立即為沖口而出的失言解釋,“我是說客房整修,你可以睡主屋。”
  “這樣可以嗎?那你要睡哪里?”她非常“好心”地問道,心中可不在乎他睡豬圈還是牛舍。
  “主屋有好几間空房,你盡管放心住下,我不會委屈自己的。”他在干什么?主屋只剩下閒人莫進的二樓空房耶!
  平常連員工都禁止入內的二樓,他怎么會突然想出借給她這個陌生女孩呢?自己一定燒得很厲害,神志不清了。秦日陽心想該找個醫生上山看病。
  喝!奸詐,有空房不早說。她應付的笑笑,“那我先謝謝你了。”
  “不客气。”語畢,他就后悔了,啊!慘了,他怎么自打嘴巴?
  “你人真好。”珍妮露生朵嬌媚的笑靨,“我都差點忘了要問你的名字。”
  秦日陽三次被她的笑容迷惑,心跳倏然加快,“呃……我姓秦,雙口日,太陽的陽,秦日陽。”
  秦日陽?她在腦海中咀嚼這個名字,至于他的介紹她根本是鴨子听雷,懂音不懂字,“我叫……藍。”反正法國姓氏一向在后,她借用自己代號中的藍為姓氏不為過吧!
  “藍小姐。”
  “叫我珍妮吧!藍小姐似乎很生疏,救命恩人。”其實她是怕自己會轉錯彎,以為在喚別人。
  “救命恩人?”他挑挑眉,不解地望向她俏皮微挑的唇角,卻有一种莫名的沖動想去吻她那兩片波動的唇瓣。
  “因為你的‘俠義腸’,使我不至于成為意外死亡的數据之一,我當然要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嘍!”說完,她又是一個懾魂奪魄的淺笑。
  秦日陽有些醉意,醉在她与外表不符的笑靨中,此刻的他竟有一絲心動。也許她的外貌不甚美麗,但一笑惑人心的魅力教他無力招架,幸好冰涼的晚風提醒他天快暗了,他才收起微失的心神。
  “天快黑了,我在前面引路,你跟著我車尾燈隨我回山庄休息吧!”說完,他才發覺“休息”兩字听起來有點曖昧。
  “嗯!”
  看了她一眼,秦日陽心有點亂地走回小貨車,以极慢的速度在前頭引導。
  珍妮差點要下車步行以抗議他的龜速,暗忖,跑車耶!又不是自行車,他實在是……算了,他大概是為了行車安全吧!原諒他無心的惡行。

  隨著太陽的西沉,月兔慢慢地從東邊升起。滿天不受灰塵遮蔽的星空特別耀眼,銀白色的星河橫跨兩顆寂寞的星子,連接失落的靈魂。
  在數野山庄的前庭,佇立著一個蕭颯的倩影,焦急地凝視庭前惟一的山路,等候車燈從遠處歸來。
  “怎么還沒回來,會不會路上遇著麻煩事,還是出了什么意外?”隨即她呸呸呸地連吐了三口口水,表示自己有口無心當不了真,而他則福星高照不會有事的。
  朱靜蝶像個等待丈夫晚歸的妻子,痴痴盼盼地站在冷風中抱著身子,焦慮的心情讓她忘了自己只是一名員工,也知道過度的關心易遭人恥笑,但她仍不改初衷地挺直腰杆,只為她心中的人儿等待,顧不及自己的身份。
  一件薄外套披上她裸露的肩膀,朱靜蝶沒有回頭的直視前方,她知道除了“他”,沒人會擔心她是否會受凍。
  “別等了,他不屬于你。”古之明心疼地看著她泛紫的唇色,難掩眼底的痛楚。
  “我不知道誰該屬于誰,我只是執著自己的心在等待。”他的心,她何嘗不知。她無奈地歎口气。
  想愛的人不愛她,被愛的人卻背負沉重的情債,她也很想掙脫出這一份無奈,誰知掙扎得愈厲害卻纏得愈緊,令她快要窒息了。
  在眾人面前她以開朗、沉靜的笑容面對,但人后她苦不堪言,絲毫不見二十歲女孩的青春朝气,情之所以傷人是愛下得重,而這是她自找的痛。
  “天涼了,先進去里面等吧!山中的寒气不比平地,稍不注意就容易感冒。”他只能用他的方式愛她。
  古之明原本是台大園藝系的學生,因為在最后一次校外實習時來到數野山庄名下的花圃,因而認識年方十六歲的朱靜蝶。
  她輕揚的發絲在陽光下,像极了一只嬌美的五彩斑蝶,緊緊捉住了他的目光,從此他的心沉淪了。
  所以一服完兵役,他就自愿留在山上,當一名小小的花匠,照顧滿山滿野的四季花卉以及她。
  在這段不算短的相處時光中,他看見她的心系在另一個他無法相比的男人身上。但他無悔,仍痴心地守護著她,如同她將心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一般。
  明知這場感情的拉鋸戰終會有一方敗陣,但他希望不是自己,更不希望她受傷,唉,這就是所謂苦澀的愛吧!
  “不,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己等就好了,你不用陪我。”朱靜蝶的眼神依然注視著遠方。
  “反正閒著沒事干,咱們就來當數野山庄的兩座活雕像。”古之明用打趣的口吻驅散兩人之間的暗流。
  他的表現她不是不感動,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倏然山側閃起兩道燈芒,朱靜蝶臉上繃緊的線條驟然軟化成釋怀的淺笑,“回來了,秦大哥回來了。”
  熟悉的車排聲在寂靜的山里,回聲特別響亮清晰,想不听見都難。由于她太專注傾听秦日陽的貨車聲,沒看見他貨車后面還跟著一輛拉風的銀白色跑車,便興奮地如山林中的小鳥,快步地走上前去迎接他回家。
  車一停,秦日陽才一推開車門,就看到她一張發光的小臉,但他沒多言地走向后方。
  朱靜蝶以為他要卸下貨物,所以也步步跟從地想幫忙,“秦大哥,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是不是……咦!這是誰的車?”
  好漂亮的跑車!她直覺感受到壓迫性,直至她看見從車上走下的女人,一顆高吊的心才放下。“秦大哥,她是誰?”因她知道眼前女人的長相,不是他喜歡的那种類型。
  不等秦日陽介紹,珍妮大方地伸出手,“我叫珍妮·藍,剛從法國來台灣。”
  她暗忖,正确說法是瑞士,但是誰在乎呢?
  “法國?!你?”這下朱靜蝶傻眼了。她家從走在時代尖端的法國來的嗎?若她不事先說明,自己還會以為她是從鄉下北上謀事的女孩。
  “你直接稱呼我珍妮好了。”珍妮熱情地握住嚇傻的手,主動地与她攀關系。
  “珍妮,我叫朱靜蝶,你叫我……”
  “小蝴蝶。”她喜歡替人取小名,這點和她优雅高貴的母親很像。
  “小蝴蝶?”在場的三人都發出怪异的惊呼聲。
  珍妮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什么大不了的說道:“這個小名很可愛吧!看你們感動得都說不出話。”
  “我們感動?!”三人又再一次扭動臉上的肌肉。
  “你們眼睛睜得這么大,不會是太敬佩我的創意而不知該說什么來表達心中的震撼吧?”她很懂得曲解別人臉上的表情,所謂積非成是,她是個中好手,而“謙虛”兩字她也自始至終不了解,所以不能怪她。
  “珍……珍妮姊,你不覺得小蝴蝶三個字听起來有點幼稚?”朱靜蝶几乎是捏著喉嚨口輕言。
  “幼稚?不會吧!你看過蝴蝶夫人的歌劇嗎?小蝴蝶是對你的贊美耶!你要虛心接受才是。”她不接受別人的拒絕。
  “嗄?”可愛的朱靜蝶只能用張口結舌來回答。她已經不知該用什么形容詞來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天空正下起苹果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都會得到同樣的結果——被砸到真的會痛。
  一旁的秦日陽已自動提起珍妮沒什么分量的行李,嘴角自然地露出一抹淡淡苦笑,她的确是個特异行事的怪女孩,總用一套半強迫、半引誘的方式,讓人跳下她畫好的圈圈。一路上他反复地想著她先前無助的“表演”。
  沒錯,是精彩的表演,而他一時不察,居然相信她充滿愁思的欷吁字眼而心軟,不忍心地帶她回數野山庄,忘了下山的路只有一條,她絕對可以安然無恙地找間山下旅館住宿。
  也許是她的笑容太迷人,害他失去平日的敏銳感,才會自告奮勇地當起善心人士,坏了自己沉著的理智。
  “靜蝶,你跟大媽說一聲,要她准備兩人份的晚餐;之明,拜托你將珍妮的車子駛入車庫,她今日要留宿。”
  “留宿?!”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注在秦日陽及珍妮身上。
  “秦大哥,我們的客房全是大男人的雜物,要打掃可得費一番工夫。”朱靜蝶知道白天客房是采收工人午睡的地方,所以十分凌亂。
  “她住主屋。”秦日陽沒有選擇地宣布。他看到朱靜蝶和古之明臉色微變,但他不想多做解釋地拎著珍妮的行李,走人自己目前居住的二褸。

  藍紫色的天花板上有個小小的天窗,躺在藍色系列的大床上,仰望著天窗上閃爍不定的星光,珍妮眼中浮現的不是星火也不是什么綺麗的纏綿畫面,而是一朵綻放如凝脂般純白的水晶蘭。
  數野山庄最靠近原木森林是最佳的落腳處,所以她是賴定秦日陽這塊大餅,而且打死不退,可台灣人也真有趣,三、兩句就被她唬得團團轉,怪沒成就感。
  前些日子老悶在日內瓦總部,偶爾才出些無關緊要的任務,她早就想找個小島度度假,活絡活絡一下緊繃的精神。
  少了血狐狸的日子太過于平淡,她總是在每次出任務時搞些小噱頭,讓好邪之徒恨得牙痒痒卻搔不到痒處地干跳腳。
  自從加入反恐怖組織至今已有好些年,她開始有了倦意,尤其是連最絕情的維絲娜都甘于平淡,她還留戀些什么?真想跳脫這一切,找個男人談場生生世世的愛戀。
  現在大伙正在做什么呢?血狐狸正窩在她准老公的怀中撒嬌,老鼠也一定抱著她的電腦玩“人家”的秘密,烏鴉呢?不用說也知道他在浪費精子數量,陪大胸脯奶媽在床上嬉戲。
  而隱狼最可怜,八成在追蹤某個恐怖組織的動向,至于人鷹一定是爾雅地蹺起二郎腿,研擬恐怖分子下一步的舉動,且溫和地翻動手中的資料。
  想到這,珍妮忍不住笑自己很無聊,适時門上傳來敲門聲,她便光著腳丫子跳下床去開門。
  “是你呀!有事嗎?”她還不曉得自己住的是“禁區”,得勞煩主人親自來恭迎。
  門一開,正要開口的秦日陽愣了一下,“你的……眼鏡……”多美的明眸!這是此刻他腦中的想法。
  “啊——”珍妮下意識地摸摸鼻梁,但她反應极快地接口道:“你不會是專程來找我要眼鏡吧?”
  因為架著厚重笨拙的眼鏡很不舒服,所以在她隨手將行李往牆角一扔時,就順便取下鼻梁上的眼鏡,免得它壓扁她引以為傲的鼻子。
  由于并不是出任務,自然遺忘了要偽裝,將眼鏡擱在書桌上不當一回事,當敲門聲傳入耳中時,她身体動作也比大腦細胞快了兩秒。
  “你……你的眼睛好美。”他覺得就像是一池有魔力的深潭,吸引人沉溺其中。
  珍妮真想朝他翻個白眼,卻礙于形象問題,只得隱忍,“秦先生,你……”
  “日陽。”
  嗄,日……日陽?她聳聳肩,“好吧!日陽先生,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你找我的目的。”
  “你的眼睛真的很美,為什么要戴上笨重的眼鏡來遮掩它的光彩呢?”真是令人心動的黑瞳,少了鏡片的屏障,可人的五官特別明亮耀眼,令他几乎看傻了,連她臉上淡淡的雀斑都明顯變淺了。
  秦日陽對她的第一印象在此時完全改觀。原來隱藏在黑框眼鏡后面是張絕麗的容顏,而且皮膚竟出奇地洁白柔細。
  “我高興。”真倒霉,被逮個正著。她轉回身走向書桌,把可笑的眼鏡往鼻梁上一架,不理會他略微失望的神情。
  他清清喉嚨,將失神之色控制得不露半點痕跡,“我是來告訴你一聲該用晚餐了。”
  “終于恢复記憶了啊?恭喜、恭喜。”說真的,她也餓了。珍妮面露取笑的朝他點頭。
  “為什么老覺得你在嘲笑我?”眉一皺,他挺喜歡這种唇槍舌戰的對談。
  “有嗎?”她一臉迷惘地偏著頭,“你是左耳听見我的諷語還是右耳?我這個人最誠實了,絕不嘲笑笨蛋。”
  笨蛋?說到底她還反將他一軍。秦日陽軟了口气,“好吧!我說不贏你,下樓吧!”他很少碰到口齒如此犀利的女孩,沒想到她連臉上的表情都無辜得令人生不了气,只好豎白旗投降。
  “嗯!日陽先生。”
  “日陽。”
  “咦?”她覺得他毛病真多。
  “我的名字是日陽,加個先生多生疏是不是?”他開口指正她的稱謂,討厭“先生”這兩個礙耳的字眼。
  “是,日陽,請護送我下樓用餐。”他們又不是很親密的人。珍妮心里這么想。
  “來吧!美麗的小姐。”秦日陽做了個紳士禮曲勾著手肘。
  珍妮是上流社會的淑女,便禮貌性地挽起他的手,“走吧!高貴的紳士。”
  兩人為彼此的默契會心一笑后,就相偕走向餐廳。

  餐廳

  簡單五菜一湯的山野料理擺在小巧的餐桌上,有清蒸秋葵沾醬、菠菜燴毛豆仁、蔬菜濃湯、三杯魚肚、仙草雞和炒高山高麗菜。
  大部分的蔬菜都是自家菜園栽种的,除了提供山庄日常所需外,還供應大半個台北果菜市場需求量,是极少數以高山蔬菜打進市場的大盤商。
  由于高山蔬菜新鮮味美,比平地來得甘脆爽口,所以常常供不應求,价格自然比一般蔬菜來得高一些。
  撐著下顎發呆的朱靜蝶,眼中找不到焦點的直往和主屋相聯的門瞄,腦海中有數不盡的問題。
  珍妮是何种身份?她有什么隱藏的魅力嗎?為什么秦大哥要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她憑什么能住進視同禁區的二樓?
  解不開疑慮的她有一絲憂心,生怕在這場沒有把握的情戰中,貿然沖出一位看似無威脅的勁敵,搶走她編織多年的夢中情人。
  “丫頭,還不去休息,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朱信白摸摸女儿的頭,慈愛的問道。
  父親關心的問話拉回朱靜蝶的思緒,“爸,你還沒睡呀!明天不是要采收東邊的香水百合?”
  山上的人家大多早睡,以便隔日清晨起身工作。
  “我口渴來廚房找水喝,順便看看你在發什么呆?”他打趣地消遣她。
  朱信白雖然是個七十來歲的退休老兵,但身体仍硬朗得很,目前擔任花卉、蔬菜采收的監工,有時也會去果園幫幫忙篩選水果的品質。
  四、五十歲才從軍中退下來,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山地妻子,且帶了個溫順乖巧的繼子,又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儿,他覺得人生已無所求。
  “討厭啦!人家哪有在發呆?我這叫沉思。”朱靜蝶嘟著嘴辯解。
  “好、好,你在沉思。”強詞奪理的小鬼,明明就是在發呆嘛!他暗忖。
  “爸,你早點去睡,我再待一會就回房。”她怕父親累著,便催促他去休息。
  朱信白的眼睛眯了一下,喝完開水后只吩咐女儿別坐太久就回房去。
  過不到五分鐘后,主屋和餐廳相聯的門被推開,她一臉明燦的笑臉在看見兩人相挽的手而停頓,眼神為之一黯。
  “靜蝶,你怎么還沒去休息?”通常九點不到她一定會上床休息了,而現在快九點半,所以秦日陽才有此一問。
  “秦大哥、珍妮姊,你們……一起?”她的視線一直放在兩人相挽的手臂。
  珍妮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而放開手,“小蝴蝶,你吃過了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
  “我……好。”本來朱靜蝶想拒絕,繼而轉念一想而應允。
  她不想放棄和秦大哥相處的時間,更不想制造他和珍妮姊獨處的机會。對珍妮姊,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預感,好像將會失去某項重要的東西,譬如——他。
  少了珍妮貼近的体熱,秦日陽若有所失地替她拉開餐椅,“山上沒什么好料理,你可別嫌棄。”
  “中國菜是世界上最棒的食物,我家的狐狸老是威脅我煮道地的台灣菜好填她的胃呢!”珍妮除了工作上的需要而習得催眠、易容及狐媚術外,她的另一項專才是烹飪。
  因為伙伴們來自不同的國度,所以對口味的要求也不同,而她又喜歡在廚房里弄些新菜肴,難免要淪為眾人的“煮”婦,當然其中最挑剔的是狡猾成性的虛狐狸,唉,人總是忌憚惡勢力的。
  “你家的狐狸吃……人的食物?”秦日陽以為她口中的狐狸是貨真价實的四足動物。
  狐狸當然吃人……喔!他誤解了。珍妮賊笑地不加解釋,反正他應該見不到自己口中的狐狸老大。“狐狸是雜食動物嘛!”“她”的确是雜食動物。珍妮暗忖。
  “這倒是,山中也有不少狐狸出沒,也許你可以瞧上一瞧。”他不自覺地為她夾滿如尖塔似的一碗菜。
  珍妮正想說她最討厭有毛的動物時,朱靜蝶已為秦日陽异于平日的舉動而有些不平衡。
  “秦大哥,人家珍妮姊只是來借宿一晚,明天就得下山,哪有時間去玩狐賞狸?”
  “說得也是。”這一刻,他倒希望她能多待些時日。
  想赶她走!道行太淺了。珍妮撒嬌的說:“台灣的山野真是太美了,好舍不得离開哦,你們不會那么殘忍剝奪我小小的感動吧?”說完,她左手還夸張揮動著,一臉神往迷戀的表情,讓人不忍去戳破她的感動。
  “你的意思……”
  兩人同時發問,一個是巴不得她快离去,一個是恨不得她留下。兩种心情明白地寫在他們兩人臉上。
  珍妮想發噱地說:“你們中國人不是說過什么?今生無以為報,只愿以身相許嗎?救命恩人,你認為呢?”
  秦日陽臉上浮上不尋常的紅暈,“少……開我玩笑,你不也是中國人?”法國華僑理應是中國人,他是這么認為。
  “我是個不純正的中國人。”應該說她沒有半絲中國血統。珍妮在心中補上一句。
  “你們在打什么啞謎?”朱靜蝶不喜歡他們話題中的暗語。
  而他們卻故做神秘地說:“秘密。”
  聞言,一絲不安拂上朱靜蝶慌亂的心,她似乎聞到某件事正在他們兩人身上泛開,而她并不樂見這結果。
  神情自若的珍妮察覺兩道審視的目光,從身側的兩人發出,但她卻不以為忤的享受著山野菜肴。
  套句中國人的俗語,吃飯皇帝大。所以現在的她是女皇珍妮,可以目空一切地盡情當她的女王,不管其他人探索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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