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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歡滿心甜蜜的沉醉于和盈盈的這段新戀情。
  他甚至不再顧忌的讓自己“墜入情网”的消息,在電台里大大小小的角落流傳開來。
  他喜歡所有人來分享他的喜悅、歡愉、滿足和幸福。
  他巴不得能驕傲的大聲向世界宣告——他戀愛了,和一個叫盈盈的女孩。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邊要工作,一邊又要談這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因此,常歡的心里都是輕飄飄、甜蜜蜜的,卻又忙得天昏地暗。
  就這樣,他待在家里的時間,一下子就少得可怜了。
  他總是往外頭跑,一回到家不是倒頭就睡,再不就是永無休止的持續和盈盈的情話熱線。
  日子是如此的充實而緊湊,他一頭栽進這場熱戀。
  當然,他因而有段時間不曾見過鐘靈了。
  常歡曾向盈盈提起過鐘靈的事,盈盈的反應是難以置信。所以,常歡想安排“鐘靈”和“盈盈”兩個人見個面。但,常太太說鐘靈最近很忙,有好些日子不曾來了。
  反正,總有机會的,他想。
  哎!其實這個時候,他的世界里只容得下盈盈,至于其他人,對他來說已是微不足道了。
  嗯,盈盈,一個愛笑愛鬧愛哭愛叫的女孩。
  她喜歡做夢、喜歡看小說、寫小說;她要求浪漫,追求刺激,這個女孩,就是他的小女朋友,屬于他一個人的。
  活了三十多年,常歡覺得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就是現在了。
  星期天早上。
  常歡睡到很晚才起床,盈盈回去南部的家,家人又全都到教堂做禮拜去了,他一個人怪無聊的。于是他打電話給他的小助理——范振農——一個還在世新廣電科念書的孩子,他請范振農吃中飯,順便討論一下節目所增辟的新單元,是否還有什么需要改進的。
  他們約好了在天母的一家叫“心情驛站”的西餐廳碰面。由于是星期天,市區不堵車,所以很快的就來到約定地點了。
  他走進餐廳,在一個靠窗角落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這餐廳的气氛很好,播放的音樂也很輕柔;最重要的是來這里的客人都很斯文沉靜,談話時也是輕聲細語的,盡量不去打扰別人。他靠在軟軟的皮沙發里,并交代侍者,說他是常歡,正在等人,先給他一杯果汁就好。
  侍者走了。他放松了四肢,仰靠在沙發上。心中一下子就惦記起盈盈,昨晚他到電台后,就接到她的電話,就說家里有事,必須回去一趟,說完她就匆促的挂上電話。他甚至還來不及問她是什么事呢。唉!她就是改不了這种——說風是雨的毛躁脾气。想到盈盈,常歡心中流過一陣甜絲絲的濃情蜜意,不知她現在正做什么呢?他心里思念著盈盈,眼光卻瞧著大門,驀然間,他傻住了。
  他瞪大眼睛,坐正了身子,挺了挺背脊。他實在是惊訝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整日魂牽夢縈,像珍珠寶貝般寵著的盈盈,竟然和鐘靈的表哥何云樵推開門走進了這家餐廳。
  經過這段時日的交往,他已經可以清楚地由神情舉止分辨出鐘靈和盈盈的不同。沒錯,眼前的這個女孩是盈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云樵怎么也認識盈盈?而且,看樣子他和盈盈似乎非常熟絡。
  常歡的心里又惊疑又焦急,他覺得他簡直要爆炸了!他一個沖動就想跑過去興師問罪,又怕其中有他不知情的原委,只好捺著性子依然坐在位子上。
  這么一想,他忽然很擔心被他們發現,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本雜志擋住自己的臉,才敢從旁偷偷的瞧去。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所有的怒气妒意一股腦翻騰洶涌了起來。
  何云樵不坐盈盈對面的位子,竟然親親熱熱的坐她身旁,還摟著她的肩,而盈盈卻是無動于衷的任他搭著。
  為什么?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惊怒交集得几乎沒了主意。過去?不過去?
  何云樵低頭湊近盈盈的耳際不知說些什么,只見盈盈不停的搖頭。常歡离他們的座位有段距离,加上流瀉盈室的音樂聲,他根本听不見他們談什么!
  正气惱不已,侍者領著范振農過來了。
  范振農在常歡的對面坐下,十分不解何以常歡要拿本雜志擋住自己的臉?侍者在一旁也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常歡,常歡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慌忙放下雜志,低頭去研究菜單。然后,他發狠的點了烤龍蝦、菲力牛排、什錦沙拉、炒牛腩、咖啡、圣代、羅宋湯和綜合水果。那侍者的眼光由好奇轉成了惊訝,常歡也不管,還附加了一句,說:
  “一模一樣的要兩份。”
  那侍者不敢多話,識相的走開了。坐在他對面的茫振農,似乎嗅出了空气中隱藏的風暴,沉默了一會儿,居然一語道中他的心事。
  “怎么?常哥,這里頭有你不愿遇見的人?”范振農邊說邊四下張望了一圈,然后他也看見了盈盈,她正被一個漂亮的男孩摟著肩,他迅速的回過頭來,有點尷尬,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臉色難言极了的常歡。怎么回事?他也糊涂了。
  “常哥!”范振農喊。
  “什么?”常歡的聲音沙啞。
  “你——你還好吧?”范振農擔心的。“或者,我們先离開這里?”
  “离開?”常歡整個人震顫了一下。“為什么要离開?”
  “好吧!那你預備怎樣?”范振農看著常歡。
  “小范!”常歡的眼光陰沉沉的。“你猜我現在想干嘛?”
  “哦?”范振農怔怔的,心里恍然有點明白。他可以想象得到常歡忿怒的心情,不過他仍保持著理智。“算了,常哥,冷靜點,也許事情不如你所想象的。怎么?他們來很久了?”
  “來了一會儿!”他悶悶的說。
  “哦?”范振農恍惚的看著他。“那么,他們有沒有發現你?”
  常歡搖搖頭,他的眼神陰鷙,眉峰深鎖,臉上堆著濃密的陰霾。范振農感到空气中有某种令他擔憂的風暴气息在醞釀著,他十分十分地擔心……
  “听我說,常哥……”范振農關切誠摯的說:“也許,這中間有點誤會,你私下再找机會跟她談。大庭廣眾的,你可別意气用事。如果她真是那种腳踏兩條船的女孩,那更不值得你為她付出。”
  常歡的腦子里轟然一響,像有顆炸彈在体內炸開,全身都被炸得粉碎了。但他的意識依然清晰,他努力挺直背脊,眼光困惑傷痛的盯著范振農。他的聲音像來自幽谷的回音:
  “為什么呢?我——做錯了什么嗎?她竟如此待我?”
  常歡的話問倒了范振農。他能說什么呢?說些不關痛痒的話安撫他嗎?不不不,他知道常歡不會想听的,他現在大概只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們就這樣沉默的對視著,直到侍者送來了餐點、飲品。
  “吃吧!”常歡首先開了口,打破了那窒人的沉寂。“我心里煩,你別理我,慢慢吃,我想先走一步,再待下去——我怕會控制不了自己,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噢!我明白,你先走好了,我打電話叫阿健過來,就這么決定,別想太多。”范振農真摯而諒解的說。
  常歡拿起桌上的帳單站起身來,他不想和范振農再談下去了,再談下去也不會改變他親眼所目睹的事實。
  他小心的低頭朝柜台步去結帳,臨出大門前還不死心的又回頭望了盈盈他們坐的角落一眼,看見盈盈整個人几乎都已隱沒在何云樵的怀里,他完全的絕望了,毅然的掉轉身子,朝外面直沖了出去。
  他開著車子,在街上盲目的東闖西逛。他一直開著……沒有目的地的開著,只是想平靜下自己那沸騰的情緒,想遏抑住心中那刻骨銘心的痛楚。是的,痛楚,他覺得渾身的每個細胞、每根神經都感到刺痛。
  突然,他的行動電話響了。他現在實在沒啥心情听,不過他還是拿起電話。
  “喂,我是常歡。”
  “……”
  “喂,找誰?為什么不說話?”
  “是我,我——我從家里赶回來了。”
  “盈盈?……”
  “怎么?你很惊訝啊?我想你嘛!一回來就馬上打電話給你呢!我對你好不好?”
  常歡憋著一肚子气,不知該說什么?她明明騙了他,背著他和何云樵約會,居然還敢臉不紅、心不喘的來向他邀功。
  她為什么要騙他?為什么?為什么?……
  “……”
  “常歡,你怎么了嘛?怪里怪气的,又不說話。”她嬌嗔地埋怨著。
  “……”常歡沉思了一會。“對不起,我今天人不大舒服這樣好了,我先回家睡個覺,晚上再給你電話,好嗎?”
  “好。”她順從的收了線。
  放下電話,常歡心中五味雜陳的駕駛著車子向家中駛去。
  晚上,他一定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弄得清清楚楚。
  鐘靈坐在電話机旁,眼光死死的盯著電話机。怎么還不響呢?下午她CALL常歡的時候,他不是說:“……晚上再給你電話……”
  都几點鐘了?她乏力的瞪著依然死靜的電話。
  常歡!常歡!他現在究竟在做什么?他忘了自己說過要給她電話的事?
  對了,她覺得今天的他好奇怪,好像跟平常很不同。以前,他只要接到她的電話,不都是興高采烈的嗎?怎么今天口气冷冷的,居然還主動挂她電話。
  他對她厭倦?不愛她了?是這樣子嗎?
  他就要拿出對敏儿的那一套來應付她了?
  若是如此,那她將如何自處呢?
  照云樵的計划,是她要去甩掉他,讓他痛苦;而不是她去重蹈敏儿的覆轍啊!可是……可是……
  她究竟在做什么呢?她似乎是假戲真做了。
  跟常歡在一起的時候,好快樂好快樂,她几乎就要忘記她接近常歡的目的。但,每當一想起這目的時,她就覺得好無奈。
  她突然覺得自己演得好辛苦,有些演不下去了。因為,跟常歡多相處一秒,她就愈是覺得他是個重感情的人,一點也不坏,她怎么能再欺騙他,怎么能?
  是的,她決心不再扮演盈盈,她要做她自己。今天晚上就要告訴他!雖然,她不能立刻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但至少少騙他一點點吧!
  驀地,電話鈴聲驟響。她嚇了一跳,看看表,快十點鐘了。她扑過去,接電話。
  握著話筒,她竟有點緊張的說:
  “喂……喂?”
  “喂,盈盈嗎?”常歡的聲音低沉而有點陌生。
  “嗯,怎么這么晚才打來?”
  “我——我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么?”鐘靈不知怎地,竟感到不安。“你出了……出了什么事嗎?”
  常歡歎了口气。
  “盈盈,”他深沉的說:“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進展得太快了。”
  她惊疑,不知他為何有此一說。
  “你——”她不安的。“你怎么了?”
  “我想了一下午,我覺得……”他頓了頓。“我并不是很了解你,而你……你了解我嗎?”
  “我不懂你想說什么?”她蹙起了眉,心中十分不安。“盈盈,”他的聲音誠摯:“你……是真心……喜歡我嗎?”
  “你怀疑我?”她怯怯的問。
  話筒里有一陣沉默。
  “我害怕你又是和我開玩笑,你是嗎?”
  “常歡,我……”她十分猶豫的開口。
  “唔?”他輕哼著:“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告訴我的?”
  鐘靈是有滿肚子的話想跟他說,可是她又害怕又心虛,她不知常歡听了會怎樣?她一點把握也沒。
  “我……我是想問你,”她吞吞吐吐的:“你呢?你對我是認——認真的嗎?”
  “我想娶你,你說我認不認真?”他有些激動的說。
  鐘靈屏息片刻,感到胸口一陣郁熱,眼睛濕潤潤的。
  “真的?”
  “真的。”
  “可是……可是……”鐘靈不安的沉吟了一會儿。“你說了,你并不了解我……我有很多缺點,你知道嗎?我可能會傷害你。”
  “不不不!”常歡急切的說:“是不是缺點,是很難說的。我愛你,你的缺點在我眼中也會成了优點。”他由衷的說:“我是絕不會因你的缺點而受傷害的,只是……”他猶豫了下:“我不希望你對我有所隱瞞,這……這才是我不能忍受的,你懂嗎?”
  鐘靈心頭一懍,感到他話里的含義頗深,她的心髒狂跳,愣了好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說:
  “好吧!你讓我想一想,明天,我給你——完整的答复。”
  “好吧!”常歡無奈的說。
  “常歡,無論我告訴你什么,都希望你記得我現在說的每個字——我是真的愛你。”
  說完,她不等常歡再說什么,立刻挂上電話,把自己扔到床上。淚,再也忍不住的滑下來。
  一夜無眠。
  早上醒來時,常歡的神色憔悴。
  想起盈盈,他心中一陣迷惘。這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真正用心去愛的女孩,真正讓他想安定下來,動了成家念頭的女孩。偏偏她三番兩次的戲弄他,把他的生活扰得片刻不得安宁。
  唉!他是上輩子欠她的嗎?她今天又會告訴他什么呢?
  他懶洋洋的走下樓去,到了大廳……忽然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大廳沙發上就坐著困扰他害他輾轉難眠的人。
  “盈盈!”他惊喜的喊。
  她受惊嚇的抬起頭來看他,小臉白得都沒血色了。
  他快步的向她走去,在她身旁坐下。
  “你怎么來得這么早?”
  她机械化的移開了身子,刻意和常歡保持距离。以一种十分惊悸的眼光看著常歡,蠕動著嘴,似想說話,卻沒發出聲。
  常歡發現她的身子正輕顫著。
  “你怎么了?”他困惑的。
  她仍默默瞅著常歡,然后,淚水突然一發不可收拾的涌出了她的眼眶,迅速濡濕了她姣好清麗的臉龐。
  常歡更困惑,想也沒想就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她卻迅速的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止住了哭泣,溫柔的注視著常歡說:
  “你還記不記得答應過要為我做三件事?”
  “嗯?”他心里暗暗歎息,不知她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來刁難他?“先說是什么事。”
  她眨了眨水光流轉的大眼睛,固執的說:
  “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到底算不算話?”
  “自然算了。”他勉強的說。
  “那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答應我不要生气好不好?”
  “什么事?你結過婚?”他頗不安的。
  “胡說。”她垂下頭去。
  “那——是什么事?”
  “沒有盈盈,我——我是鐘靈。”她輕聲說。
  “鐘——靈——?”常歡怀疑的盯著她。“你是說你和盈盈是同一個人?你是真的?還是騙我?”
  “真的。”她小小聲的。
  常歡腦子里昏亂极了,他坐在那儿,不動也不說話,他覺得自己像是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里。
  “你是鐘靈。”他虛弱的喃喃自語。
  “你還好嗎?”鐘靈關切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放心好了,一時之間還死不了。”常歡的語气突然變得尖刻而冰冷。
  天知道!常歡快發瘋了!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的被耍弄著。一會儿盈盈,一會儿鐘靈,還有一個活見鬼的何云樵。把常歡耍得團團轉,他如果還能維持若無其事的樣子,那他就不是常歡,而是圣人了!
  鐘靈又歉然的靠過身子來。
  “對不起!你生气了嗎?”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要一再地騙我?”他慌不迭的閃開她,好像她是條毒蛇似的。
  鐘靈見狀,她全身明顯地顫栗了一下,立刻站起身,連退了兩步。她倒抽了一口气,瞪著他,抖著聲音說:
  “你生气了,是不是?你覺得我很可惡、很過分?你恨不得能親手殺了我,是不是?好吧!我走,我走,我立刻就走!再也不來煩你!再也不來打扰你!讓我們各過各的生活吧!
  ……”她嚷著,轉過身子,真的要走了。
  常歡整個人跳了起來,脹紅了臉,一個箭步沖過去拉住她,他粗暴地把她拖回來摔在沙發上,粗暴的說:
  “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不許你走出這個大門!”
  “不許?”她憋著气問。抬眼看常歡,發現了他眼底的一抹痛楚苦惱的神色;可是,那漂亮的臉板得那么緊,那么冷酷,他連一句溫言軟語都不肯講呵!只要一句溫柔的話,一聲柔情的呼喚……她會認錯,她會屈服,她愿意任憑處置。但是,什么都沒有,他的臉色是鐵青而難看的,他居然還絕情的威脅命令她要將話說清楚,不!她絕不屈服,她也是驕傲的,她決定要和他對峙到底。她想著,馬上又跳起來,想朝門沖去。常歡的反應也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非得跟我把話說清楚不可!”他毫不妥協的說。
  “我不想說了!”她又開始任性了。
  “你非說不可!”他也執拗起來。
  她奮力的掙脫了他,挑著眉毛尖聲說:
  “不說不說不說!你別再拉拉扯扯,我要走了。”
  他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偏要你說,誰賦予你權利讓你這么恣意妄為?你覺得把一個人當猴子耍,搞得他昏頭轉向、神魂顛倒的,很得意是不是?說話啊——”他咬牙切齒的命令著。
  “讓我走!”她咆叫著:“剛剛是你不要听的,現在我不想說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不要听?”他暴躁而惱怒地吼著。
  “你生我的气!你說話不算數。”
  “我不該生气?”他火气更大了。
  “你討厭我!”她開始任性的亂喊。
  “我討厭你?”他用力的大吼了一句:“告訴你,大小姐,我討厭我自己像個大白痴一樣的由著你耍弄,我為什么要為你歡喜,為你失意,為什么啊?我真是天下第一號超級大笨蛋,你一直都是在玩游戲,是不是?你一直都在為自己的演技而得意,是不是?依我看,你不該當什么作家,你該去演戲,真的,你絕對有實力去得座金馬獎。好了,我沒興趣跟你閒扯,你最好馬上把一切解釋清楚!”
  她愣了兩秒鐘,心里劇烈的交戰著,她很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所講的那么惡劣的。她承認自己是欺騙了他,可是,那是因為……算了!他是那么的憤怒,只怕,她說出真相,他也不會原諒她吧!那她又何必多費唇舌?反正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眼淚又滑下了她的面頰,她下定決心絕對不說,即使用暴力也不屈服,她淚流滿面的抬起頭來說:
  “我沒什么好說的,誠如你所想的——我是個可惡的女騙子,喜歡游戲人間,玩弄別人的感情,你很倒楣成了我戲弄的對象。就是這樣了,你滿意了嗎?哦,對了,世界上沒有盈盈這個人物,那不過是我興之所至隨意杜撰的一個虛幻的影子,沒想到你會當真,如果真的傷害了你,我很抱歉!或許,我真該接受你的建議改行去當演員,才不至辜負你對我的期許——,好吧!我講完了,請你讓我走吧!”
  “你——”常歡的理智和情感都崩潰了,他不知道她所說的是不是事實,也不知道她流下的淚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她欺騙了他;被真心所愛的人所欺騙?天!他無法忍受。他失控的狠狠的一巴掌揮了過去,“啪!”的一聲,好清脆也好響亮,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
  她臉色灰白的看著他,仿佛不相信他竟會打她?是不是代表他心中對她已是無情了?
  他,竟然打她……他們之間還有什么愛情可言?
  沒了,沒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心一下子被撕得碎碎的,鮮血直滴……
  她心中剛萌芽的情愛隨那無情的一巴掌幻滅了。
  常歡也愣住了。
  他從來不曾動手打過人,就算是男孩子——他也不曾,更何況是女孩子?
  眼前這女孩,不管她是盈盈也好,是鐘靈也好,都是他愛過、疼過的,而他竟然那么狠心的動手打了她。
  他被自己的舉動嚇著了,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只是個小女孩啊!
  鐘靈臉上茫然哀凄的神色,仍然牽動他心靈深處的柔情,令他懊惱,令他心疼。
  可是,他更清楚的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鐘靈咬咬牙,忍住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驕傲地抬頭看著常歡。她嘴角有一絲血跡,但她眼里含著淚珠,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一种悲壯的、凄涼的笑。
  “你知不知道一件事……”她慢慢的說。
  “你說什么我都不知道!”他痛苦的狂叫。“我是個傻瓜!
  笨蛋!我不知道任何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但是你不可能忘記這件事,”鐘靈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晰地吐了出來:“你曾經認識一個女孩叫——何敏儿,你忘了嗎?”
  他惊動了一下。
  “何——敏——儿。”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重复。
  “你不記得?”她挑挑眉毛,笑了,低歎著,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唉!就算你是個風流情圣,你也不能忘了她,她是個好痴情好痴情的女孩,她是那么的深愛著你,你怎忍心將她遺忘?”
  常歡死命的望著鐘靈。她的面頰离他好近好近,那對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清亮而明澈。
  常歡覺得天旋地轉起來。
  “你是什么意思?”他啞聲問。第一次,他對面前這個可人儿產生一种強烈的恐懼感。“你是什么意思?”他只會重复這句話。
  “你真忘了嗎?對你一往情深,又因你而遠走他鄉的何敏儿,怎么?你竟然把她忘得一干二淨了?”
  “鐘靈!”他惊叫。
  “不要吼叫。”她安撫的口气,像在安撫一個無措的孩子似的。“也不要激動。讓我慢慢告訴你,你剛才不是一直想知道的嗎?現在我全都告訴你,毫不保留的都告訴你,嗯,你說你討厭被人愚弄的滋味,那么,你認為何敏儿——她喜歡被你當成小娃娃的耍嗎?……”
  “鐘靈!”他惊喊,攫住了她的肩膀。“你在說什么?鐘靈!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不許再亂開玩笑……我不听,我不想听了……”
  鐘靈安靜的望著他,輕輕笑了,慢吞吞的說:
  “不想听?為什么?我發誓從現在起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不開玩笑,否則我——不得好死。”
  “夠了,我不想听了。”常歡大叫。
  鐘靈的微笑令人有一絲寒意。“常歡,你好天真哦!你以為你是神嗎?我該乖乖的任你擺布,要我說我就說,你不想听了,我就得閉上嘴巴?弄清楚,我是鐘靈,不是那個甘心為你付出一切、任憑你差遣、玩弄的何敏儿。”
  他蒼白著臉,顫聲問:
  “把話講清楚,你是誰?怎么認識何敏儿?”
  “我正要說啊!”她挑起眉毛,挑釁地說。“我是何云樵的干妹妹,而他有個同胞妹妹就叫——何敏儿。你懂了嗎?我是來替她向你討回公道的,沒想到這么快就能達成目的。現在我不想再演下去了,你讓我走吧!我不會再來打扰你的生活。”
  他的臉更加蒼白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敏儿的事。”
  “我和云樵本來都不知道為什么敏儿會匆匆忙忙的跑到國外不肯回來了,這件事帶給我們全家好大的震撼,后來敏儿有個很要好的室友——林曉帆交給了我們一份敏儿遺留下來的手稿,我們才恍然大悟。”她的眸子閃著淚光,眼睛黑黝黝的深不可測。“她是單純且善良的女孩,你不該那么殘忍的傷害她。哼!像你這种處處留情、游戲人間且又自命不凡的人,受這點小小的教訓,算是便宜你了。”
  常歡的腦子倏然轟然一響。他兩眼直瞪著鐘靈,面色一陣青白。空气一下子死沉凝滯,好一會儿,他才喑啞著聲音,喃喃的,不信任的,一迭連聲說: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什么不會的?”她不解的問。
  “你竟是來報复我的!”他受不了的尖叫起來:“原來你是存心來欺騙我的感情,你故意一下子出現,一下子消失,一會儿天真,一會儿哀愁,你真可怕、真虛偽,我怎么會被你所蒙蔽了呢?我怎么會為你痴迷呢?我竟然還當你是天使——原來你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告訴我——還有誰知道你的詭計?
  還有羅天培——他也是一伙的嗎?”
  “不,從頭到尾,他都毫不知情,他只是被我和云樵利用。這當然首先要感謝你媽,她害怕你抱獨身主義,急著替你介紹女友,天時、地利、人和配合之下,我才能打胜這一仗。”
  “你……”他大吼,忘形的搖撼著她,他的神情變得猙獰可怖。“你憑什么?你憑什么?”他悲慘的呼叫著:“我對敏儿做了什么?天知道我對她做了什么?我怕傷了她的心,所以我不敢愛她。我錯了嗎?誰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人是你,是那個該死的何云樵!你們兩個都是魔鬼!你傷害了我的感情,你給我滾,你讓我看見了世界上最丑惡的心……”
  “不要說了!”鐘靈厲聲阻止他,她的臉色比常歡好不到哪里去,臉頰上還清楚的浮著五個手指印,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沉痛而掙扎的說:“听我說,常歡,我曾好恨好气你,那是因為敏儿的關系,我恨你毀了那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所以我答應云樵參与這個瘋狂的報复行動。但是,我失敗了。從酒店再次見到你,我就發現——我再也無法去傷害你了,因為我早已不知不覺的愛上你,愛得那么深,我多么希望對你完全沒有秘密,我想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你。可是,我又矛盾、又害怕。我不愿背叛云樵,更不想再繼續欺騙你。記得嗎?我曾要你答應我三件事,我很陰險是不是?早早就為自己找好退路,不過,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曾把敏儿留下的手稿寄給你,有空的時候再看看吧!或者你會比較不恨我。我走了,你放心,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了。”
  說完,她掙脫了常歡,迅速的沖了出去。
  常歡呆愣了片刻,等他回過神想留住她時,已失去了她的蹤影。她說永不再見,他竟然讓她這么悲凄、委屈的离去,哦!怎樣的誤會啊!
  他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常歡被擊倒了。
  被這亂麻似、糾纏不清的愛情給擊倒了。
  亂哄哄的一陣門響、雜沓的腳步奔跑聲,把常家都惊動了,常太太從樓梯上跑了下來,吃惊的問:
  “你們兩個在吵什么?怎么越吵越凶了!哎,鐘靈那丫頭呢?她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嗎?我們才全都离開的呀!阿歡哪!怎么回事?”
  “媽!”常歡抬頭。“我們說清楚了,也吵完了!”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挺直了身子,木然的說:“她一切都跟我招供了,她再也不會來了,什么都結束了,結束了,結束了……”他看不見什么,听不見什么,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名字,一個刻骨銘心、深深刺痛他的名字,那名字在燒灼著他,壓迫著他。
  他拋下周圍愕然的、面面相覷的眾人,徑自狂奔上樓,沖回自己的房間去了,用盡渾身的力量把門帶上后,他發狂的嘶吼著:
  “鐘靈,你太狠了……”
  他的聲音沖破了靜寂,在整個房間綿延不斷的擴散開來,一直沖進他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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