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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日下午。
  一家裝潢華麗、布置典雅的咖啡名店里,何富偉坐在二樓一個靠窗的座位,邊淺啜咖啡邊以居高臨下之姿俯視著馬路上過往的人車。
  一會,彭慧雯由一位侍者領著前來。身著薄荷藍緊身連身裙裝,搭配一件黑色短外套式上衣,手戴一副黑絲綢短手套,高雅中帶著惑人的神秘感。
  彭慧雯在他對面坐下,點了杯卡布奇諾。
  何富偉對她展露出最具自信迷人的笑容,語气溫柔地問:“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气嗎?否則怎么這么久都沒和我聯絡了。”話落,就想伸手去握她的手。
  彭慧雯則移手去輕撫桌上一對琉璃天鵝,以不著痕跡的方式避開他的手,面露迷人的笑容,瞅著他。“那种太過刺激的畫面,還是不要常常看見比較妥當,對心髒不太好。”
  何富偉笑容一僵,繼而避開她的目光。“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男人嘛,誰沒逢場作戲過呢?以后我會收心的。”
  這時侍者將咖啡送上來,彭慧雯動作优雅地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淡然笑說:“不管你收不收心,都將与我無關了。”
  這高深莫測的兩句話听得何富偉心生警覺,本能地就追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彭慧雯不答,打開皮包取出一個小絨盒。“這個還給你,我拿去整理過了,從今天起我們解除婚約。”
  何富偉呆視她好半晌,才緩緩地拿過小絨盒打開,里面是兩年前他親手套上她手指的訂婚戒指。“為什么?”
  彭慧雯微微一笑,語气肅然地答:“因為我愛上你弟弟康元智了。”
  何富偉聞言面色遽變,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話,良久才問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彭慧雯唇邊輕揚一抹冷然的笑意,“不要認為只有你最聰明,別人都是傻瓜。
  別以為只要找來同面孔的人擺在那里,自己就可以無憂的到處逍遙。雖然你安排一個蔡銘芳幫他掩護,但蔡銘芳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那在他身邊。”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何富偉注視著那對琉璃天鵝。
  “兩個月前,我回來后第一次去公司找你,与他擦身而過,他不但沒認出是我,竟然還說應該認識我嗎,甚至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更不巧的是,你的机要秘書也不太認識我,所以很快的就讓我識破他冒充的身分。”
  話落,彭慧雯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潤潤微干的喉嚨。
  這個女人實在太聰明了,聰明得令人害怕。相較之下,最近常在無意中浮上腦海的那個影子,實在天真純洁了許多。何富偉只是看著桌巾上的圖案。
  “如果說這是另一种形式的外遇也不為過,你應該沒有理由責怪我,因為這是你制造、給我這樣的机會。”
  彭慧雯看著神情有點茫然的他。“其實,我相當感謝你,讓我有机會認識一個誠實又可愛的男人。他雖然和你長得一個模樣,但出自他口中的每一句話卻是那么的真實,不像你的話都必須先打個折扣,接著再思索過濾哪几句話是真實的,哪几句話只是虛言。不過,這大概就是你能縱橫眾美女之中的最佳利器吧。”
  何富偉繼續注視著桌布,不覺逐漸握緊手中的絨盒。
  彭慧雯仍是注視著他。“你也許是個好情人,但絕對不是個好丈夫。你有錢、會甜言蜜語、會調情,又善于用金錢滿足女人的虛榮心,因為這一切讓你成為一個‘好情人’。
  “雖然我是個富家千金,家世也与你下相上下,但我仍和一般女子同樣想要一個平穩安定的婚姻。也許他不善甜言蜜語,但他尊重生命、認真生活,這樣的男人才有可能相扶持至白首,所以我愿將一片真心交予他。”
  何富偉沒有抬移視線,只是更緊握手中的絨盒。
  彭慧雯轉眸看向窗外的藍天。“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處,在于男人到了四、五十歲仍有著吸引异性的魅力,而女人則已是美人遲暮了。若以燈來比喻,你就像夜晚高高在上的路燈,吸引著無數的飛蛾前來扑火,而我可能只能當個小小的捕蚊燈,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殺盡所有的飛蛾。既然如此,我何苦浪費我有限的青春來和你以及你的情人們玩這一場場辛苦卻沒有結果的愛情攻防戰?太不值得了。”
  這時,何富偉抬眸注視著她。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刃般,一刀刀削去他自傲的表象,讓他顯露出赤裸裸的不堪。此時他才惊覺以前被她美艷動人的外表所惑,以為她也和一般的富家女差不多,頂多是驕縱了點,現在才知道,在她弱女子的外表下有著不遑多讓須眉的堅決內在。這樣的女人是不易掌控的,捫心自問,他絕對掌控不了她。
  彭慧雯收回視線,注視著他說:“有人統計過,十個外遇的男人,到最后大約有七個會回頭,女人則反之,你知道為什么嗎?”
  何富偉沉默不語。在她的面前,他自覺以往的自信、自傲都在她犀利的言詞下一一被拆解。
  彭慧雯唇邊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因為男人可以為性而愛,而女人則是為愛而愛。這個道理對你來說一定覺得很難懂吧?如果你不懂,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愛過。
  “當這樣的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身体失去了新鮮感時,那愛情的假象就如同海市蜃樓般消失;而男人只好繼續在愛情的沙漠里尋找由另一個海市蜃樓所形成的綠洲。男人啊男人,真是可悲复可怜。”
  在她怜憫的語气和眼神注視下,何富偉只感到心口猶如被射進利箭般疼痛,他憤怒地想發脾气,卻又害怕被她以更犀利的言詞傷得体無完膚,不覺胸口迅速地起伏几下。
  沉默好一會,他問:“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嗎?想當年我是……”
  “別用這一套來對付我,沒有用的。”他尾巴一翹她就知道要往哪里跑,彭慧雯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冷冷地說:“對于我們之間還有多少感情,我們兩人心里都有數。”話落,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放下杯子凝目注視他。“有人說我們每天都在做三件事,你知道是哪三件事嗎?”
  何富偉端起咖啡猛喝一口,輕瞄她一眼。他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當下沒好气地答:“吃喝拉撒睡。”
  “錯。”彭慧雯睇他一眼,唇邊輕揚一絲笑意。“是自欺、欺人、被人欺。”
  何富偉只是呆視著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因為我們每天都在重复做這三件事,你是如此,我也如此。但是,我不喜歡欺騙自己的心意,欺騙別人的感情,更痛恨被別人所欺騙。”彭慧雯說完,以犀利的目光注視著他。
  何富偉被她看得低下頭去,但旋即卻想到如果她和弟弟成了一對,那湯小苹該怎么辦?哪個男人不愛權勢与美女?若娶得了彭慧雯則兩者皆得。想到不時出現在夢中的湯小苹就要被弟弟給無情的拋棄了,不禁沖口而出一句:“你得不到他的。”
  彭慧雯美眸中迅速閃過一絲黯然,淡然地笑答:“得不到他是應該的,能得到他才是意外的幸運。”
  何富偉心里万分不解地問:“那你為什么還如此執著于他?”
  “也許這就是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差异。”彭慧雯語气堅定地答,接著美眸一轉說:“奉勸你一件事,別再繼續打混下去了。別把時間全用在女人、玩樂上,多用一點心好好的打理公司,所謂的‘江山美人’,一個男人若沒有了江山,恐怕美人連看你一眼都不屑。男人的江山愈大,才有机會坐擁眾家美女。”
  何富偉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以他目前的江山就夠他擁有一卡車,甚至數卡車自動投怀送抱的美女了。
  彭慧雯見他面露不耐之色,遂笑笑說:“我可能太雞婆了,今天我請客。”話落,拿過帳單准備去付帳。“最后送你一句話:蝴蝶不沾沒有蜜的花朵,即使你有鮮艷的花色,蝴蝶也不會上當第二次的。”
  何富偉待她的身影消失于視線后,站起來打開窗戶用力將手中的絨盒甩了出去。今天這個可惡的女人竟把他高傲的自尊放在地上踐踏,偏偏他卻無法反擊。
  晚上,彭家。
  客廳里,鄭怡杏看看一臉堅決的女儿彭慧雯,又看看一副無所謂的丈夫彭兆然。她听女儿說已和何富偉解除婚約的事大感惊訝,又听女儿說出何富偉要他孿生弟弟來冒充他的事更加意外,因為那段時間她也見過康元智好几次,卻看不出他不是何富偉。
  “老伴,你覺得這樣妥當嗎?”
  “沒有什么不妥的,要嫁人的總有選擇最佳丈夫的權利。”彭兆然拿過報紙攤開,蹺起二郎腿。“況且我看何家的小子有愈來愈混的跡象,我還不太放心把女儿和事業交到他手上呢。”
  鄭怡杏見丈夫沒有反對女儿解除婚約的事,也就沒什么好擔心了。看著女儿問:“富偉的弟弟真的有那么好嗎?”
  彭慧雯點頭。“他的外表雖然看起來有點寒酸,但他的內在卻令人折服。”
  “如果有這么好,赶快去把他‘娶’回來吧。”彭兆然說。
  “如果可以的話。”彭慧雯眸中不自覺地閃過一絲黯然。“我也想這么做。”
  鄭怡杏看女儿一眼又看看老伴,彭兆然与妻子對視一眼,轉首問:“難道他已經結婚了?”
  “是還沒有結婚,不過……”彭慧雯微微一笑。“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女友,認真說起來我是個想介入兩人之間的‘第三者’。”
  鄭怡杏本能地追問:“難道他不可能選擇你?”
  彭慧雯螓首輕搖。“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我了解他的為人,除非有意外,否則我得到他的机率大概不到一成。”話落,將視線投注在樓梯邊的那座雕像,幽幽地說:“只能說我們相識得太晚了。”接著輕歎一口气。“就算認識得再早也沒用。”
  彭兆然和鄭怡杏對視片刻,彭兆然重新將視線拉回到報紙上。“再給你几年的時間,到時候如果還找不到‘替死鬼’,你就親自來做接班的准備吧。”
  替死鬼?彭慧雯瞅著他,沉聲問:“老爸,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好像意指我不安好心似的。”
  “難道不是嗎?”彭兆然語气悠哉地說:“不管是哪個男人和你結婚,理所當然就要成為我的接班人,這個頂替你賣命又勞心的人不叫替死鬼叫什么,難道你有更好的解釋?”
  彭慧雯無話可答,因為這是事實。
  翌日傍晚。
  彭慧雯駕車來到汽車維修厂,下車走進去張望了一眼。
  這時,距离最近的李大富放下手中的扳手,忙來到她面前禮貌地笑問:“小姐,我能幫什么忙嗎?”
  彭慧雯微笑回答:“我找康元智。”
  李大富恍悟地點點頭。“請等一下,他到后面的倉庫拿東西,很快就來了。”
  “謝謝。”
  李大富回到那輛待修的車邊,拿起扳手繼續松開螺絲,卻也趁机覷了這個大美人一眼。這么漂亮、穿著得体、气質又好的超級美女他還是首次見到呢。
  一會,由后面出來的康元智在看見她的霎那呆了一呆,接著便上前問:“你有什么事嗎?”
  “可以給我半個鐘頭的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康元智思忖片刻點頭。“等我一下,我去向老板說一聲。”話落,走到李大富身邊將手中的小盒子放在他身邊。“這邊先讓你來,我一會就回來。”
  李大富禁不住好奇,有點玩笑性質地問:“智哥,你和那位大美人是什么關系?”
  “只是朋友。”
  康元智進去向老板請個外出假,接著就坐上彭慧雯的車离開。
  待那紅色的小跑車消失蹤影之后,有兩、三個同事圍上來問:“大富,阿智和那個大美人是什么關系?”
  “我怎么知道,智哥只說是朋友而已。”李大富答。
  此時,一個技師重歎一口气,語多無奈地說:“人要是長得帥,艷福也就跟著來,哪像我年紀雖然不大,可是卻很‘臭老’,上次還有人叫我‘歐吉桑’呢。”
  他這番自嘲的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時,湯小苹騎著摩托車來到維修厂,她停好車子,拿過置物籃里的小手提袋朝李大富走來。“大富,元智哥呢?他說晚上要加班,我給他送晚餐來了。”
  李大富被問得一愣,正想隨口編個理由替康元智掩飾過去,豈料旁邊一個技師開口說:“阿智剛才跟一個大美女走了。”
  “大美女?”湯小苹聞言惊聲問,一瞬間就已猜到此女是誰了,遂問:“那個女的是不是長得很漂亮,長鬈發,穿著很漂亮的衣服,開紅色的小跑車?”
  李大富和技師們相視一眼,李大富問:“你也認識她嗎?”
  “當然。”湯小苹小嘴抿了抿,微現惱怒之色。“她是個富家千金,也是我的頭號大情敵。”
  情敵?四個技師面面相覷,李大富惊愕過后忙追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种事我才不會開玩笑呢。”湯小苹睨了他一眼。“元智哥上一次休假的時候,那個女人一大早就跑來看元智哥;不過,我才不會讓她得逞,所以也將休假排在同一天,可是現在她卻跑來這里偷偷將元智哥帶走,真是太過分了。”
  她說完,气得用力一跺腳轉身就走,但走不了几步又回過身來,上前將便當交給李大富。“這是元智哥的晚餐,麻煩你交給他。”語畢轉身走向机車,邊走邊罵:“真是太可惡了,气死我了。”
  眾人待她离開后開始議論了起來。
  “阿智艷福不淺呢,不但有可愛的小苹,還有個美麗的富家千金小姐呢。”
  “喂,你到底在羡慕什么,這是難解的三角習題耶。”
  “說得也是。”
  李大富只是看著小手提袋。其實他也羡慕得緊呢。只是那個美麗的富家千金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會不會和康元智請三個月的長假有關系?
  向晚微風徐徐吹來,拂動河邊斜坡上的狗尾草,使得那個猶如狗尾般的花穗隨風前后擺動。河堤上,有雙男女緩緩地前行著。
  “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康元智轉首問。
  彭慧雯也轉首看著他。“昨天我和你大哥解除婚約了。”
  康元智倏然止步,錯愕片刻后問:“為了我?”
  彭慧雯微笑搖搖頭。“也不盡然。其實大部分是為我自己。”語畢,又繼續往前走。“既然我已經愛上了這個你,就不可能再以最初的心情去面對他了;雖然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內在實在差太多了。”
  這些話一字一句隨風送進康元智的耳中,在他心里就像石子投進湖中般,激蕩出一圈圈的漣漪。
  突然,彭慧雯一個旋身面向他,神情肅然地問:“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老實告訴我。你喜歡過我嗎?”
  康元智凝視著她,在夕陽余暉中的她,美得令人眩惑。沉默半晌,開口答:“說從來沒對你動過情是騙人的,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空間,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所以我……只能說抱歉了。”
  彭慧雯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螓首微搖。“你不需要說抱歉,雖然我有向你表達愛意的心意,但你也有拒絕的權利。相信你、我都明白愛情里有一個無解的習題——那就是付出多少,不見得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康元智點點頭,轉眸注視隨風擺動的狗尾草。
  彭慧雯轉身繼續前行,康元智也跟了上去与她并行。
  彭慧雯遠眺已漸漸西沉的夕陽。“雖然傳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觀念,讓父母更有借口去干涉女儿的婚姻,卻也讓女人能為了愛情而愛得義無反顧,愛得無怨無悔。反之,男人的婚姻不是被賦予傳宗接代的使命,就是選擇最有利用价值,卻不一定是最愛,且略帶政治性的婚姻。”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康元智轉眸注視河邊戲水的六、七個孩子。“大部分的人都得和現實妥協,屈就于現實;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無能与懦弱找個合理的借口,而‘現實’正是最佳的借口,‘理想’只有在心靈澄淨時偶爾想一想而已。”
  “男人都想要穩穩地掌控女友或妻子,好像不這么做就不是個男人似的。如果他發現那個女子不易讓他掌控,他會另尋一個易于掌控的女子。”彭慧雯有感而發地說。
  “其實也不盡然要如此。”康元智感覺有點好笑地說:“連一個死板板的机器都可能因控制不當而出大問題,更何況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和意志力的個体,恐怕哪一天就會變成全面失控狀況。”
  彭慧雯睨他一眼,笑問:“這也是你的觀察心得?”
  康元智點頭。
  彭慧雯估量時間也差不多了,遂道:“我送你回去了,半小時的時間也應該到了。”
  于是,兩人就沿著河堤往回走。
  “我帶了几套衣服要來給你。”彭慧雯說。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彭慧雯笑了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愛你的心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趁著現在還有對你好的理由,免得將來只能當朋友的時候就沒有好理由了。”
  康元智只能沉默以對,他當然明白她話中之意。
  “雖然明知道我一定不會是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親口告訴我,好讓我徹底的死心,然后以對待知己的心和你成為好朋友。”彭慧雯以激蕩的心情、最平靜的口吻說:“可以答應我嗎?”
  康元智明白要開口說出辜負她的情意是困難的,但若不說個清楚卻會造成兩個人的痛苦,遂點頭答應:“我會的。”
  湯小苹走出診所,伸手輕撫小腹,唇邊輕漾一抹溫柔無限的笑容。如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元智哥,不知他會有多高興呢。
  思畢,就在附近找個公共電話撥到維修厂。“喂,我找康元智。”接著神情略為失望地說:“他出去了啊,那大概什么時候會回來?不知道啊,好,謝謝。”
  湯小苹挂上電話,心里有一點點的失望,好半晌才又開心地自語著:“我真是無聊,等他回來再告訴他也一樣嘛。”
  晚上九點多,康元智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先沖個冷水澡讓精神恢复,打開冰箱端出一小鍋湯母替他做的鹵肉放在爐上加熱,待鹵肉熟透后端上桌,盛了一碗白飯開始吃消夜。
  他總是習慣十二點才上床,若早點回來就有充裕的時間多看點書,若是晚回來,還是習慣翻它個几頁才能安心入睡。
  這時,湯小苹走了進來,難掩心里的興奮坐到他對面,櫻唇含笑,以撒嬌的口
  吻說:“元智哥,你今天怎么這么晚回來,人家等你好久了耶。”
  “有什么事嗎?”康元智不以為意地問。
  湯小苹壓低聲量小聲地說:“你就要當爸爸了。”
  康元智聞言,一塊才剛含進口里的鹵肉又從口中滑了出來。惊愕半晌才問:“什么?你再說一次。”
  湯小苹以為他是高興過度才會有這樣的反應,于是就依言再說一次:“我說你就要當爸爸了。”
  康元智這下總算确定沒听錯,万分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有孩子了?和誰?”
  “當然和我啊。”湯小苹秀眉微皺,他怎么會問這么奇怪的問題,當下指指自己的肚子。“因為我們做了那樣的事,所以我肚子里就有你的孩子了。”
  做了那樣的事?康元智驟覺腦中一陣暈眩!他什么時候對她做了那件事?為什么他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湯小苹見他沒說話又繼續說:“醫生說我肚子里的寶寶已經快兩個月了。元智哥,我們要不要先結婚?”
  兩個月?他才剛回來不到一個月呀。突然間,一個意念由腦中乍閃而過——難道會是……康元智深深地吸一口气,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歸于平靜的境界,因為待會也許會听到令他震撼的事,卻不能讓小苹看出任何端倪。
  “小苹,你可以把事情概略描述一次嗎?我對那些事的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了。”
  湯小苹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元智哥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就俏臉微酡、螓首微垂的將事情的經過概述一次。
  康元智聞言,懊惱、受騙、自責的情緒齊涌心頭,真真作夢也沒想到大哥竟是這樣的人!盡管放在桌底下的拳頭因內心的憤怒而捏得死緊,但表面仍面帶微笑傾听她的述說。
  湯小苹說完后,抬眸偷偷睇了他一眼。
  康元智見狀柔聲輕歎一聲:“小苹,過來。”
  湯小苹听那喚聲透著無限溫柔,依言走過坐上他的大腿。
  康元智輕輕地將她緊擁在胸前,自責因自己一時的疏失才讓她遇到了這樣的事,無限怜惜地在她額頭輕印一個吻,深吸一口气才輕聲說:“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我并沒有中大獎,那是我一時眼花對錯號碼了。”
  湯小苹聞言,抬眸注視著他,眸中不覺流露出擔憂。“那該怎么辦?”
  康元智垂眸凝視她嬌嫩的小臉蛋,柔聲地說:“你不用擔心,我也許沒有辦法給你和孩子很好的物質享受,但也會盡量讓你們生活無虞的。”
  湯小苹凝視他片刻,其實剛才坐上他的大腿時,心里不覺涌起一股莫名的懼意;因為上次他在飯店時的粗暴行為,著實讓她想起來就心生害怕。
  所幸,前陣子那個反覆不定、暴躁易怒的元智哥現在又已經恢复成那個既穩重又溫柔、給人十足安全感的元智哥。
  思畢,遂抬手輕撫他頰側,面露笑容樂觀地說:“元智哥,你不要這么說。等孩子出生后,我可以請媽媽幫我帶,我們可以一起努力的,好不好?”
  康元智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緊擁在怀。果然她是個愿意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女孩子,同時他心里也有個決定……黃昏的河堤上,一雙男女對站著。
  “今天約我出來,是要告訴我你的決定嗎?”彭慧雯開口問。
  康元智直視著她,點頭。“對,我們還是只能當朋友。”
  雖然這是意料中的事,但彭慧雯的心里仍感到遺憾,強抑住失落的情緒,輕吸一口气綻開笑容:“你會這么說我并不意外,能和你當朋友我已經很滿足了。”
  康元智看她雖露出迷人的笑容,卻難掩明眸深處那藏不住的失落,輕歎一口
  气:“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絕非表面這么平靜。”
  “你……”彭慧雯聞言大感吃惊,他真的很會洞悉人心。
  “你用不著感到太惊訝,因為我知道我們是同屬一顆型的人。”康元智凝視著彭慧雯點頭。
  康元智轉眸望著天際被云衫遮蔽的夕陽,有感而發地說:“世間難覓知心人,家境富裕如你還愿意和窮得連鬼都嫌叫我當朋友,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彭慧雯垂眸睇視水泥地上一條沿著小縫舉爬的藤蔓。“這跟家境好不好沒有絕對的關系,因為你有很多讓我欣賞的特點,也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話落,以一种開玩笑的口吻說:“至少你是我以后選擇好伴侶的標准。”
  “以我為標准?”康元智回首笑說:“這樣你拿掃把在路上隨手一掃就一大堆了。”
  “不,你錯了。”彭慧雯一本正經地說:“我認識的男人少說也有三卡車之多,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達到你的標准。”
  “你少夸大其詞了。”康元智認為她只是說玩笑話而已。“你別是把眼睛放在口袋里吧,最多放在頭頂就可以了。”
  “怎么說?”
  “因為你的個頭不算頂高的。”康元智上前一步站到她身前,用手比了比,笑說:“看,你的頭頂只到我的下巴而已,所以你把眼睛放在頭頂還是可以看到很多又高又好的男人。”
  原來他也有風趣詼諧的一面,彭慧雯心底不覺又涌上了遺憾感,一個情不自禁張臂抱住他。
  此舉讓康元智嚇了一跳。“你?”
  “不要說話,就讓我靜靜地抱一會吧,以后只能當朋友的我們是再也不可能這么做了。”彭慧雯仰首凝視著他。“可以給我一個結束之吻嗎?”
  康元智垂眸睇視那柔美無瑕的芙蓉玉面,緩緩地低下頭輕攫那誘人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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