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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飛机,她的眼睛依然离不開他的手。她想問,卻暗暗擔心他會拒絕回答。
  “小小姐,你打算偷看我多久?”推開雜志,初華泛頭也不回的問。
  “我不是在看你。”玉秋棠臉紅的垂下頭。
  初華泛斜睨她,隨后抬高右手。
  “是呀……這回你感興趣的是我的右手。”
  “呃……那疤痕是怎么來的?”既然他已挑明了說,她索性明目張膽的打量那縱橫交錯的十字狀傷疤。
  [這個嘛……”初華泛自顧自的微笑。“大概是十九歲時秋天的晚上,忽然覺得活得夠本,隨手翻出手術刀划了一刀。可惜啊!被個多事的人送到醫院。他自以為是的救了我,卻是大大毀了我的計划。”
  [自殺?!”這答案出乎她意料,她禁不住喊道。
  “算是吧!”懶得長篇大論,他索性丟給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玉秋棠坐直身体,埋在眼底的是無盡的失望与鄙夷。就算几十位醫生曾斷言她活不過二十歲,她也不曾想過結束自己的性命。
  她總覺得,她還有好多事還沒完成,她的命不是她一個人的;她的生死牽動著家里每個人的喜怒哀樂,她是沒資格也不愿傷害自己的身体。
  可她卻沒想到,看來無病無痛的他會為了一個無聊至极的理由殘害自己的身体。
  “你真是不應該!”她聲色俱厲的瞪視他。
  她無端的忿怒令初華泛擰緊了眉頭。“把話說清楚。”
  “死亡不能解決任何事,為了害怕的事而選擇自殺,那是懦弱的行為!”她一口气說完,等所有的話都說出口后,她立刻別開臉,連看他一眼也不肯。
  成打的女人對他的手腕感到好奇,其中不乏半挑逗的撫著傷痕,嬌聲嬌气的投進怀里安慰他的妖嬈女子。女人喜歡用母性光輝籠罩他的過往傷痛,老的、少的;她們關心的并非他的手,而是妄想藉此网羅他的心。
  如今,玉秋棠的一番話出乎他料想外,他的錯愕可想而知。
  但他的反應也算快了,細致的五官霎時間回复原樣,絲毫听不出情緒的語調流竄在二人之間。
  “你說得很容易。我倒想問你,當一個人的情緒在极端悲喜中跳躍,快樂的時候有如身在天堂,頹喪的時候有如墜到地獄,同時有著愛人与殺人的欲望,想改變卻非能力所及,只能祈求下輩子。你說,是你的話,你做何打算?”
  “不管好的坏的,它始終是我的感受。我不祈求自己改變,只能誠實面對內心善惡,誠心誠意的擁抱极端的情緒,選擇与它們共存。”她想也不想的答。
  她堅定的答案令他刮目相看,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他苦苦花費一年才悟出的道理,竟由一個看似天真無知的小女孩輕易說出。
  或許是旁觀者清。這短短的几句話,卻整整惱了他一年,這對他來說确實不尋常;就算多么复雜難解的問題,他一樣得以兩三秒內看出症結,偏偏關乎自身的疑問卻困守了整整他一年。
  他無言的端詳她的五官,她薄而細致的唇,兩片膠著的唇畔,透著慘淡的粉紅色調,這樣唇色的人,微弱的生命拖不過十年光陰……
  他的嘴角泛出溫柔微笑。
  “藥吃了沒?”
  她一愣,記起父親臨別前的交代,她急忙翻出藥丸,正要吞下,初華泛卻飛快截走。
  初華泛拇指和食指一使勁,隨即捏碎細小藥丸。
  “我的藥……”玉秋棠伸手要搶,扑了個空,跌進他溫暖的胸膛。
  “不是這個。”初華泛攬住她的腰,拍掉手中碎粉。“那天給你的藥呢?銀黑色那個。”
  玉秋棠掙扎起身,半垂著眼睫辯稱。
  “你自己說的,要我扔掉它。”
  初華泛合眼,片刻,他极其忍耐的抬高她的臉。
  “即使不吃,你也會留著它;如果你問我憑什么如此斷定?因為它有紀念价值,我猜的沒錯吧?”
  “我沒帶在身邊。”她轉開臉,悶悶道。一眼被看穿的滋味不好受,何況他曾是她愛慕的對象。
  “手給我!”
  玉秋棠惊疑不定的望著他。
  初華泛沒給她時間細想,不由分說的拉過她的手,按住她的脈搏。他時而攢眉,時而抬眼看她;折騰了好半晌才終于放開。
  “心髒發作的時候,呼吸會不順暢?”
  玉秋棠點頭。
  “暈眩、發燒?”
  “都會。嚴重時還會反胃、嘔吐。”她絞弄青蔥玉指,回頭張望他凝重的表情,“很糟糕,是不?”
  “不!”
  她不相信!從小,她出入醫院的次數沒有千次也有百次,檢查過她心髒的醫生多半一臉為難的搖搖頭,不是找不出病因,就是認為她無藥可醫。
  “你是醫生嗎?”為了轉移沉悶的气氛,她換了個話題。
  初華泛敷衍性的點頭,臉孔朝向窗外,窗外的烏云飛進玉秋棠眼里。她識趣的靠在椅背,抓起座椅邊的耳机聆听廣播節目。
  机身忽然震動了下,或坐或睡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空中小姐甜美的嗓音回繞在机艙里,安撫的語調抵不過一波波震蕩的气流,人人面露惊惶神色。
  空气中的濕气与冷意飄散在偌大長條型空間,濕冷的气息竄入玉秋棠的肺部,猛烈撞擊她的心口。她呼吸急促的俯低上身,手指泛白的緊揪胸口,深切的擂動狠狠碾過她的心肺……
  [小姐,你還好嗎?”空中小姐倉皇的來到她身旁。
  初華泛靜靜的觀察她舉止,揚手制止了空中小姐粗魯的晃動。
  “洗手間有人嗎?”
  “沒有。因為亂流,乘客都坐在自己座位上。”
  初華泛抱起蜷曲并已呈昏迷狀態的玉秋棠進洗手間。
  “麻煩你給我一條熱毛巾、毛毯,一杯溫開水、威士忌,并請客人改用另一間廁所。”空中小姐應聲离去。
  關上門,初華泛解開她的上衣鈕扣,附耳傾听她的心跳。
  扶住她下滑的身軀,他困難的板開西裝鈕扣略微摸索—挑出其中的紫色藥丸,以牙齒咬開真空包裝袋,一手將藥丸喂入她口中。
  門上傳來拍打聲,打開門,空中小姐遞上他所需要的物品,游移的目光徘徊在衣著曖昧的兩人上。
  溫開水和入威士忌,他仰高她的臉蛋,慢慢注入她喉嚨,殘餘的汁液沿著唇角滑下,眼看就要落到西裝褲上,他頭一偏,接住了那串水流……
  熱辣的酒液入喉,玉秋棠嗆咳了聲,睜開眼,瞬間又合上。
  初華泛忽爾蹙眉,撈起一旁的毛毯裹住她不堪一擊的身体,騰出一只手,他輕輕揉弄她的太陽穴。
  如此過了半晌,仍不見她醒來,他愈發凝重的探看她發白的嘴唇和久未顫動的眼睫。末了,他抱箸她的頭顱靠放在臂彎,低頭攫住她的唇,緩慢將氧气送入她肺部。
  “咳咳……”輕咳聲起,初華泛立即停止動作,仰高她的瞼—清澈見底的瞳引映出他的臉孔。
  “我昏倒了?”身体大半的重量倚靠著他,几無重量的身軀教人擔憂她的生命岌岌可危。
  “嗯。”初華泛舒緩眉心,箍緊了她的腰,大手由她額際順勢滑下,掩住了她眸色黯淡的眼睛。
  “我不想睡。”玉秋棠使盡力气別開臉。
  “休息對你有好處。”他不強求,說完話,兩手又圈住了她的腰。
  “我想回原來的座位。”她聲如蚊鈉的央求,掃了腰間厚實大掌一眼,硬是將眼光調离窘境。
  初華活點點頭,敞開遮蔽的毛毯,兩手忙碌的幫她系上鈕扣,嘴角始終噙著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起初,玉秋棠不甚在意,直到他溫熱的手指触電似的激起她少許的注意。
  她低垂著眼,雪白的內衣大剌剌張揚,初華泛靈巧的手指游移其間,若即若离的碰触那一片凝脂玉膚。
  她頓時傻眼,胡亂的撥開他的手,背過身,手忙腳亂的扣上剩下鈕扣,紅暈跟著爬上她粉頰。
  她躊躇片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初華泛幫她省了麻煩,將毛毯密實的覆住她全身,橫抱起她住机艙走。
  那天,他一直抱著她。
  她微弱的喘息,一呼一吸間,鼻息間的气息全是玫瑰馨香……
  “秋棠,傘帶了沒……”玉璨楊隔著四層高樓,放聲大喊。
  玉秋棠羞赧的左顧右粉,确定周圍沒人,她才放心回答,快步走開。
  “喂喂!秋棠,先別走!气象預報下午會有雷雨……”玉璨楊高喊聲不斷,卻喚不回走遠的人儿。
  二哥真是的!玉秋棠在心底喃喃。
  自從前几天她像顆粽子似的被送回來,玉凌陽与玉璨楊的過度保護更形嚴重。
  她一打噴涕,玉璨楊便滿室亂轉的尋找醫生名片,准備幫她挂急診。
  玉凌陽則立刻送上面紙,順便送上一盅補品,少不了還要她多加几件衣服。
  今早天气好,她特地要求爸爸讓她自己走路到學校。
  家里距离學校不遠,頂多二十分鐘距离;但是因為家人無微不至的体貼,擔心她會半途暈倒,所以她難得有机會优閒的徒步上學。
  早晨的空气出人意料的清新,啁啾的麻雀聲增添了几分活力。她露出淺淺笑容,貪婪的汲取早晨清新的空气。
  “嘿!玉秋棠,早呀!”章正韋笑吟吟的踩著腳蹬車前來。
  “早!”玉秋棠輕聲招呼。“上回我昏倒,謝謝你送我到保健室。”
  “沒什么,你輕得像只貓,我家的狗抱起來都比你重多了。”他一腳撐住地面,煞住了腳蹬車。“离學校還有一段路,我載你一程。”
  腳蹬車后座綁著他的書包,他緊張得手心冒汗,心底忐忑不知她是否會答應,卻沒注意到車后礙事的書包。
  玉秋棠笑著婉拒。
  “謝謝,時間還來得及,我用走的就好。”
  [這樣喔。”他失望的播搔頭,兩人默然無語的杵在原地。他無奈的只得重新踩上踏板,揮手道別。
  學校坐落在小山丘上,兩旁的人行道栽滿了各式各樣的樹,小花小草點綴其中,活生生像個都市里的世外桃源,涼風拂來,樹葉緩緩飄落下來……
  她喜歡大自然賦予万物的生命力,她徐緩的漫步其中,再坏的心情都消弭于無形。她閉上限感受周遭空气的流動,樹葉細微的騷動聲鼓動她的耳膜,花草的芬芳气息占据了她的嗅覺,略帶濕意的涼風吹拂起她的發稍起舞……她滿足的笑開了臉。
  突然,一股沖力狠狠撞倒她,玉秋棠瞠目結舌。
  “媽的……倒楣透頂!”朱燕忿忿的甩頭,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沒長眼睛呀!沒事像根木頭杵在這里做啥?該死!我的腳踝扭傷了。喂!你你你!對!就是你!倒在地上的木頭,快來扶我起來呀!”
  “你在說我嗎?”一堆粗話讓玉秋棠昏頭,她傻愣愣的指著自己。
  “廢話!不是你難道是鬼?!動作快點!快過來扶老子起來,快呀!”朱燕不屑的撇嘴。“烏龜都比你快多了。”
  “好……你等等。”玉秋棠困難的撐地站起。
  “還等”朱燕呻吟。“真是狗屎運!沒碰到仇家,倒是撞到了一只龜。”
  王秋棠拉著她的手搭上肩,慢慢的站起。
  “你不要緊吧?”
  “你看我像不要緊的樣子嗎?!”朱燕沒好气的咬唇,冷汗迸出額角。“你當自己是神像啊!巴在人行道中央等著人膜拜嗎?!”
  “對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出神。”玉秋棠羞紅了臉,吶吶的道歉。
  朱燕翻著白眼,整個臉湊到她面前,伸出手指掐著她白里透紅的水嫩肌膚。
  “不是蓋的……這樣就臉紅了。你的臉皮還真薄呀,”
  雖然同是女孩子,她仍舊不習慣与陌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她側過頭,朱燕一手卻纏著她的粉頰不放。
  “你——可不可以別碰我?”她輕輕柔柔的斥喝。
  “媽的……別人求我碰,還得挑我臉色好、心情佳,你這小鬼真不識趣!”朱燕忿忿收手,粉雕玉琢的五官盡是不耐。
  玉秋棠這才仔細看清她的長相。她高自己一個頭!那眉眼、鼻嘴,精致的刻畫在細嫩的臉皮上,不馴的短發有几繒挑染成銀白色,陰柔中略帶點陽剛气味,獨見一种中性的美感。
  她上衣穿著運動服,學號下的姓名是訓導處的榜上常客。公告欄像是專為朱燕而設計似的,十天半個月的就會出現她的名字;旁邊通常是一排嚇死人的紅字——行為不檢,記警告處分……聚眾打架,小過一次……
  “我們兩個同年,怎么你淨喊我小鬼。?”
  記憶中,朱燕与她同是二年級。
  “呸!你也不想我高二混了几年。沒升三年級你就以為我跟你同年齡?豆腐腦袋!”
  玉秋棠攙著她一小步一小步走,悶聲不響的扶著她走了几步路。
  朱燕耐不住靜默,生气嚷嚷。
  “啞巴呀你,我在跟你說話,你敢不回答!”
  “我不喜歡別人罵我。”她跟朱燕不熟,可想而知沒什么話聊;再加上朱燕三句話离不開一句髒話,說得她頻頻蹙眉,只想赶緊逃离眼前的災難。
  朱燕瞪了她半晌。“外表溫溫吞吞的……看不出來,倒是挺倔的嘛……”
  玉秋棠不搭理她,繼續往前走。
  “喂!我的腳傷成這樣,你有什么表示?”朱燕吊儿唧當的攀住她肩膀。
  “我送你到保健室療傷。”
  “啐!我的腿又沒斷,干嘛要你送,”她抬起手,兩指摩掌著下頷。“我是指這個——銀子呀!懂不懂?”
  玉秋棠皺眉。“你之所以受傷,有一半的責任在你。不過,如果你沒錢,醫藥費我可以全額支付。”
  朱燕變了臉色。
  “他媽的……你以為老子窮得連醫藥錢都付不出來嗎?!”
  分明是女孩,嘴里卻老子長老子短的,玉秋棠攏緊了眉頭。
  “既然你出得起,那我們一人分擔一半好了。”
  朱燕啞口無言。
  上次老爸一怒之下將他的零用金縮減了一半,原想藉机勒索她;沒料到被他自己己的話套牢,弄得進退不得的窘境。
  “喂!”朱燕惱羞成怒,暴出一聲響雷。
  “什么事?”玉秋棠嚇了一跳。
  朱燕的嘴猛地壓上她的唇,玉秋棠震惊的推開她。
  她捂著唇,羞憤交加的奔進校門。
  “嘖。果然是個處女!”朱燕抿唇一笑,顛倒眾生的笑顏迷倒一旁的眾多女學生。
  玉秋棠悶悶不樂的揮動掃帚,細小的雨滴斜打上枝楹,枯黃的落葉繽紛飄落。沒多久,豆大的雨滴淋濕她的發際,她猛然回神,匆忙收拾用具,轉身跑進教室。
  寬敞的大樓只留下合唱團練唱的餘音,室內徒留几張歪七扭八的桌椅。
  玉秋棠支著下巴,遙看大雨中朦朧的万物,操場邊男籃隊叫囂的喧鬧——未竟的球賽,場內、場外的人不愿因大雨而暫歇,企圖以奔放的熱情揮洒青春。
  她一時忘了回家,午后的大雨,操場上的活潑生气絆住了她的目光。
  一顆頭突然闖入她眼前,她駭了一跳,特別是看清來人之后,她惊詫更甚。
  “看情郎啊?看得那么入神!”銀白色頭發囂張的在她跟前晃蕩,朱燕咬著一支菸,斜倚在窗口吞云吐霧。
  “你抽煙?!”玉秋棠不敢署信。
  “只是香菸而已就大惊小怪!若是告訴你我晚上的消遣,說不定得替你准備擔架。”
  “我要回去了,再見。”她背起書包,快速的閃出后門,驟雨瘋狂打下,濺起的水花亂了她的步伐,她順著有屋檐的走廊步行以躲避雷雨。
  “他媽的!想跟你講話還得追著你跑。你肯定是故意的!女人總愛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哼!”朱燕邊走邊嘮叨,緊跟在她身后。
  “你自己不也是女的,為什么要說些詆毀女生的話?”玉秋棠忍不住反駁。
  朱燕摔然止步,臉上是可笑的呆愣,空白的表情維持不久,緊握的手掌咯吱右聲。
  “你說什么?!”
  玉秋棠不懂她為什么生气,但她駭人的忿怒嚇著了她;顧不得其它,玉秋棠拔腿就跑。
  “站住,該死的!你耳聾啊,叫你停下來!”
  朱燕暴吼,拔腿便追,但腳踝受了傷,僅能一拐一拐拖著腿跑。
  雷雨毫不留情的打在玉秋棠臉上,奔下台階時,濕滑的路面險些教她滑跤。一沒命的跑,跑過大半個校園出了校門,朱燕仍迫在身后兩三步達。
  “可惡!”朱燕啐了口。
  這下可好!原本只想作弄她,沒想到她逃之夭夭。
  繞過傳達室,踩在落葉上的簌簌聲令她心惊膽戰,她不敢耗費時間回頭張望,僅能拼命邁開步子奔跑。
  前方一輛轎車的門無預警打開,初華泛橫過半個身子探出頭。
  “上來……”
  “我的衣服……”
  初華泛縮回身子,好整以暇的環胸等候,既不開口,也沒看她。
  大雨迷蒙了她的視線,朱燕的身影閃進她眼帘。她一惊,跳上車子關上門,車子立刻上路,將朱燕狠狠拋在車后……
  “誰在追你?]初華泛只手掌控方向盤,另一手翻出車后座的毛毯,扔給玉秋棠。
  “學校同學。”她不知如何作答,左右為難的神色泄露了她的、心情。
  “過來!”初華泛側看她一眼。
  玉秋棠依言傾身向他,雨滴滑落下雙頰,秀發服貼垂在兩側,蒼白的臉色襯出她的晶亮大眼。
  初華泛細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她上衣口袋的藥片——正是黑中帶銀,那天他一把彈落的藥。
  他無聲露齒而笑,如同料中了某件事,滿足的神態盡現。
  “茶在那邊,把藥吞了,”初華泛拋給她藥片。
  撕開鋁箔,銀黑的藥片映射出詭异的光芒,她小心端過杯子,含了一口水吞進藥片。
  [這么相信我?或許我給你吃的是麻痹中樞神經的致命毒藥。”
  她無言的搖頭,燦爛的笑顏替代了天空的陰霾。
  “不會的,你的良心不會坐視不管,它會救我。”
  初華泛一震,平穩的車身搖晃了下。
  “從來沒人了解,只有你……”他意味深長的喟歎。
  雨勢漸強,霧里看花的迷蒙景象困惑了玉秋棠。
  身旁的男人有過去,像是被傾盆大雨圍住的心,站在雨幕外的她,傾盡畢生精力也瞧不清他的內心世界。
  “人們總是害怕我的才气,恐懼成為矮我一截的次等份子。可笑的是,當他們得了不治之症,又想盡辦法的哀求我……誰也沒想過,我根本無從選擇,天賦异稟不是我所能決定……”
  “因為無知才有無謂的恐懼。上天賜給你的禮物,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而你——是特別的!”她真誠的說。
  他輕輕笑了,開怀得像個孩子。
  “我的話很孩子气吧!”
  “是呀!”他理所當然道。“但是,我愛听!”
  車子俐落的駛進地下室停車場,停妥了車,他牽著她的手搭電梯,電梯逐層攀升,玉秋棠無法正視他含笑凝娣的眼,一陣躁熱取代她臉頰上的冰涼。一等電梯停妥,她立時抽回手疾走出電梯。
  她心神慌忙的翻找鑰匙,找遍了裙子、書包,就是找不到鑰匙。
  早上關門時,明明將它妥當安責在書包里,怎會沒有呢?
  她慌了。媽媽今晚要加班到九點,爸爸至今仍留在台北,大哥所屬的學生會要徹夜赶制舞會用具,二哥社團公演在即,必須留至半夜。
  她心底一迭聲喊糟,想起早上無端蹦出個朱燕,讓她跌了跤,鑰匙想必是那時掉的。
  初華泛优閒的踱步過來。
  “鑰匙掉了?”
  她垂頭喪气的點頭。
  “跟我來。”他領著她走到電梯另一頭,在大門旁按了几下,大門應聲而開。
  初華泛率先走進客廳,連邀請的話語也省了。
  玉秋棠好奇的跟進,她看了不下百次冷熱相互融合的矛盾場景。
  她馬上找著了紫玫瑰所在的地方,如往常般,它緊臨著落地窗綻放。
  她小心翼翼捧起紫玫瑰,細看下,玫瑰并非純紫色,隱約含著些許接近透明的白和靠近天空的藍,散發出的濃郁花香,胜過她合過的任何玫瑰香味。
  [這是上哪買的?”她小心捧在手里,唯恐一使力會捏碎它似的。
  “日本。”初華泛拋開外衣,為自己倒了杯苦艾酒。
  “那么遠,”玉秋棠詫异。“那你怎么保持花朵新鮮不謝呢?”
  “它是經過改良的,永不凋零的紫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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