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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大樓是一幢陳設气派、造价昂貴的辦公大樓。最特別的是,大樓的正前方有一座開放式的花園廣場,廣場上設置有噴水池、花圃,和几張可供人歇息的椅子。路過此廣場的人几乎全是在大樓內上班的白領階級,否則就是來自隔了兩條大馬路之外的一所私立大學的學生。
  站在有半層樓高的階梯上——他俯瞰廣場四周,所有景物都已被夕陽余暉給覆蓋住,看起來一片暈黃黃的,恍如置身幻境中,有些許的不真實。
  路過廣場的行人,臉上都充滿了安詳与滿足;這景況与他身處的環境相較,簡直是有天壤之別。
  朱承曦脫掉了剛才開會時所穿的那身金色衣物,換上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色牛仔褲。雖說是再簡單不過的打扮,卻掩蓋不住他那股与生俱來的气度,輕便的衣服只會把他襯托得更加气宇軒昂。而跟隨在他身后的封昀也和他作了相同的打扮。只不過外頭多加了件薄薄的外套,不是為了御寒,而是為了掩蓋住一支性能极佳的短槍。
  “少爺在想什么?這么入神。”封昀側過頭去看著他那陷于深思中的面孔。
  “沒有,我沒有想什么,反倒是你……”他佯怒地瞪視著他。“你又忘了跟我的約定了嗎?我們不是說好了,只要是你跟我單獨相處時,就沒有那种可笑的主從之分!我們是單純的好朋友、好兄弟。”
  封昀為難地道:“我沒有忘。但是,我總覺得不太好,要是讓人听見我們以兄弟朋友相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看……”
  “就算讓人誤會又怎么樣?難道我這种身分就該注定一輩子都不能有知心朋友嗎?我就活該得一輩子都這么孤獨嗎?”他毫不掩飾地泄露出不滿的情緒;也唯有在封昀面前,他才會毫無顧忌地表現出他的喜怒哀樂。天知道他是多么渴望成為一個平常人!如果不是當年親口答應他父親絕對會幫他完成遺愿,他早就卸下這個重擔了。
  “承曦,別這樣!”封昀總算開了口,而且也如他所愿地以平輩朋友的身分喚著他的名字。他很了解,面對日月教里那些深沉難測、善用心机的老江湖,壓力之大是無法形容的。而他是那么地年輕,卻得背負這么重大的責任,每天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真是夠累的了。
  有感于自己先前大過激動,他又輕輕說道:“封昀,對不起!我太任性了,我不該對你發脾气的。”他為剛才的失態慚愧地道歉著。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明知你很累,我卻什么忙也幫不上,只能在一旁看著你孤軍奮斗。就好比剛才,我干爹在會議上那种獨斷獨行的態度,我甚至無法說上一句話。承曦,我現在替我干爹跟你說句抱歉。”
  “又不關你的事。”他撇撇嘴角,“更何況,我也沒有怪驥叔的意思,畢竟他掌管了日月教十七年的時間,當然對教內的大小事務都比我更熟悉。其實,日月教能夠慢慢脫离以往那种血腥的日子而步上常軌,驥叔功不可沒。”
  “你當真信任他?”封昀古怪地冒出這么一句。
  “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地方可以讓我怀疑。”他抬手撥撥垂落在額前的發絲,不解地問:“他是你的干爹,但從你的口气听來,卻好像比我更不信任他。”
  “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哎!該怎么說呢?”沉浸于往事中的臉上是一片茫然,這也是朱承曦跟他認識了十八年來所從未見過的表情。“當年,他從垃圾堆中把我撿回來,給我吃、給我穿,讓我過衣食無缺的日子,還讓我受教育;我能安然地活到二十八歲全是靠他。這份天大的恩情,我不敢忘也不能忘;一直以來,我都無時無刻不在想找机會報答他,哪怕是犧牲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遙望天邊晚霞,那張性格的臉上的茫然更濃了。“我只是在想,一邊是對我有養育之恩,另一邊是手足之情,如果——如果有一天這兩份情發生沖突時,我該怎么做?”
  朱承曦靜靜地看著他,審視著他的愁容。“我很意外,杞人憂天這情況居然也會發生在你身上,我想你大概是被驥叔剛才的表現給唬住了,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其實事情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糟,更何況,我也會阻止這种情況發生。”他安慰地拍拍封昀的肩膀,獨自步下台階,邊走邊說道:“要是真有——我是說万一真的發生你所擔心的結果;情義兩難,我体會得出你無法取舍的痛苦,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放棄我!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知交、真正的朋友,我不愿看見你為難。”
  這番話讓封昀感動莫名,久久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嬉鬧聲——
  “楚楚,你快給我站住!我叫你別跑,听見沒有?給我站住!”
  “來呀!你來追啊!你要是追不上我,星期天你就要開車送我去嘉義。你來追啊……”被喚作楚楚的女孩子一邊狂奔,一邊回頭喊著。
  “我會追上你的!我才不許你破坏我星期天的美麗約會。喂!等等,別跑了!楚楚!別跑了——前面——前面……”
  “想唬我?我才不會上當呢!”她依然回頭對著她的好朋友周思柔扮鬼臉,完全不理會她的警告。
  周思柔上气不接下气地繼續喊道:“小心點!你前面有人啊!喂——別跑了——你會撞上的——喂!楚楚——哎喲……”周思柔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其實光用想象她也知道,接下來楚楚一定會跌個四腳朝天。
  楚楚終于看見了!她一回頭,果真瞧見了一個人正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她明知道自己該收住腳步,否則是真的會撞上去的。可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她根本來不及停下正急沖的腳步,因為她的反應神經是出了名的超級遲鈍,而且還會慢正常人三拍。果然,這回還是收不住地硬生生一頭撞進了那人寬闊的胸膛里,心急之下,她只想往后退,結果又因為重心不穩而一個踉蹌,一如周思柔所料的,跌了個四腳朝天。
  “好痛!”摸著跌坐在石磚上的屁股,她皺著眉頭呻吟著,而那及腰長發也散亂地披在她的臉上。就在她疼痛難當之際,她也從發絲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只紅潤的大手出現在自己面前,這肯定是個好心人要拉她起身,她實在是太感激了!她這回可是跌得不輕啊。
  “謝謝!”她很自然地握住那只大手,借由他的力量而站了起來。站起來之后,也顧不得疼痛,赶忙整理狼狽不堪的儀容,撥了撥一頭亂發,仰起臉,對著拉她一把的人再次誠心道謝。
  那是一雙澄澈分明到几乎可以望穿的雙瞳;一抹淺笑配上嘴角旁的深深梨渦,自然地流露出她的甜美純真,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是毫不造作的干淨气質。一瞬間,時空仿佛凝結住了——朱承曦愣愣地呆望著她,他不是被她美麗的容顏所吸引;事實上,比她更美艷的女子他都見過,甚至身邊就有一個。
  然而,卻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撩動他的心弦,不可諱言,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未婚妻歐陽虹虹,只因為她們全欠缺一种他所想要的感覺——純洁!那是自己失去已久,卻又极力想擁有的感受。
  童年、少年、青少年,以至于現今,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總是迫使自己要成熟、世故,要拼命地壯大自己。十几年來,他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間;除此之外,他的一舉一動更不能隨心所欲,他總是被保護得很好。雖說他的身分在日月教里是至高無上的,但同時也被這种特殊身分緊緊地鉗制住。他自覺是被困在鳥籠里的老鷹,無法振翅高飛,也得不到他想要的自由;不單如此,面對這种龍蛇混雜的環境,他還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
  對于這樣的生活,他實在是深惡痛絕,但在尚未完成目標前,他又不能拋下這副沉重的擔于。他有時想想也覺得自己十分可悲,在面對現實与理想的沖突時,他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一點也沒有……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臉色不太對勁耶!瞧你滿頭大汗的,還是——還是我剛才撞痛你了?”楚楚殷殷地詢問著一臉恍惚的他,隨即又從袋子里掏出一條手帕來。她就這么自然地、完全不設防地用手帕拭去他臉上的汗珠。
  一种如遭電殛般的感覺傳遍他全身,不知為何,他的心底閃過一陣錯愕。他惊悸地退開兩大步,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如鬼魁般的人迅速地擋在朱承曦和楚楚之間。那人用雖非斥責,但口气卻十分嚴厲的聲音說道:“你這是在干什么?”
  封昀雖然看得出來她并沒有惡意,但因為職責所在,所以他不得不小心地提防她。
  “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只是……”她支支吾吾老半天,頰上是一片酡紅;她要如何解釋?是因為那人臉上的痛苦表情叫她心生不忍,所以激發了她想要极力去保護他的念頭?這個怪异的感覺她可不敢說出來;而且就算說出來,一定也會引起這兩個男人的嘲笑,笑她不自量力。
  “封昀,別嚇坏她了。”朱承曦總算從混亂的情緒中清醒過來,而适時地開口解了她的危。
  他一眼就能看得出,她与他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他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偶然的邂逅,不該產生任何交集的,況且他的世界已經夠复雜了,實在沒必要再讓平靜心湖起漣漪的。
  “我們走吧。”他迅速地武裝起自己,又恢复一貫的淡漠表情,隨著封昀轉身离去。
  “等等!”楚楚突然喊了一聲,并沖到他們的面前去。“我看你一直在冒冷汗,這條手絹就送給你吧!我知道你們男人一向都很粗枝大葉,老是不記得帶這些東西,現在你把這條手帕拿去擦汗吧。還有啊,你最好赶快去看醫生,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這份關怀讓他覺得很別扭,卻也舍不得拂逆她的一片心意。他不發一語,默默地接過那條帶有淡淡百合花香味的手帕,也接受了打從出生至今第一次所感受到的女性溫柔。
  “他的眼里所承載的全是寂寞与凄涼,他的日子一定過得很不快樂。”先前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与疲憊,楚楚全心靈相通地感應到了;她的心也仿佛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用著同樣的痛苦眼神望著那已遠去的背影,她有种說不出的奇异感覺。
  “不會吧!看他的樣子,應該有不錯的家世,這种男人怎么可能會生活得寂寞凄涼呢?”周思柔的視線終于從朱承曦的身上收回來,也總算開口說話了:“太可惜了!我還以為這一撞可以撞出一場戀情來呢!沒想到居然連個名字都撈不到。”她惋惜著。
  “你還真會開玩笑!誰有那种心情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那個人看起來好像滿怀心事卻無處宣泄似的,把自己壓抑得好苦,我真希望自己能夠幫助他。”
  “算了吧!你真以為你是張老師,專門解救迷途羔羊的啊?我看哪,你還是先救救你自己吧!我還真擔心你會畢不了業。”
  “說得也是。”她無奈地聳聳肩。“就算他真的找我幫忙,我也一定是愈幫愈忙。”她敲敲自己的腦袋。“誰叫我總是笨得像條牛!”
  “楚楚,我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我絕對沒有取笑你的意思,你可千万別妄自菲薄,去在意我那些胡說八道的話。”對于自己的失言,她十分懊惱。
  “放心,我才不會在意呢!”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反正我這個樣子也平安度過了二十二個年頭,我也從不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好啊!如果教授這次真的是不讓我過關,結果讓我畢不了業也無所謂呀!頂多再念一年就是了。喂!怎么讓你愁眉苦臉的?我真的沒生气啊!來!笑一個……不笑啊?那我要搔你的痒嘍!還不笑?”楚楚為了逗她開心,伸出手作勢要搔她痒。
  “討厭!”周思柔邊躲邊笑道:“我真的敗給你了!你實在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觀者。”

         ★        ★        ★

  “待會儿進門,拜托你可千万別叫出聲啊!否則我就慘了。”楚楚站在門外輕聲細語地對著挂在肩上的袋子說話,然后慢慢地將鑰匙插入門洞中,以最輕聲的動作開啟大門。她先從門縫中偷偷探視屋子里的情況,在确定客廳里确實空無一人后,這才脫掉鞋子、打著赤腳走進屋去。一進去,扑鼻而來的是一陣陣的飯菜香;她暗喜,時間算得剛剛好!一如往常,她媽咪現正在廚房里張羅今天的晚餐。“成了!就趁現在。”她躡手躡腳地往自己臥室前進。“乖乖,快成功了,我們誰也別發出聲音哦!”她低頭對著袋子里的東西說話,房門已近在眼前了,眼看著她即將得逞——
  “楚楚,你給我站住!你偷偷摸摸的是在干什么?”楚母的聲音毫無預警地冒了出來,把她給嚇了一大跳。
  “媽咪……”她轉身,吐吐舌頭,把袋子往身后藏,撒嬌地道:“我沒有做什么啊!沒有啊……”
  “是嗎?”楚母瞄了她身后的袋子一眼,心中已然明白大半。“沒做什么,那干嗎回自己的家還得像個小偷一樣偷偷摸摸的?”
  “哦!是這樣子的——”她牽強地一笑。“我是故意的嘛!我這是在訓練自己;你不是說我每回一進家門都惊天動地的?所以——所以我要改進啊!嘿——第一步就是先試試進屋時能不能不被你發現。”她笨拙地解釋著。
  楚母听在耳里是既好气又好笑。“拿出來吧!這次又是什么東西?”
  “拿什么?什么什么東西的?”她索性裝傻,然后又夸張地嚷道:“媽咪!你廚房里是不是在燒魚啊?我聞到燒焦的味道了,你還不赶快進去瞧瞧!”楚楚試圖轉移她母親的注意力。
  “你這招沒用的!你爹地今天提早下班,人正在廚房里幫我的忙,魚是不會燒焦的。楚楚,你還不赶快把袋子里的東西放出來,難道不怕它悶死在里面嗎?”
  “對喔!”一經提醒,她赶緊大惊失色地放下袋子,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捧出一只瘦瘦干干的小東西;看樣子一定又是一只才剛出生不到几天的小狗——果如所料!楚母無奈地歎口气直搖頭。
  “媽咪,就讓我把它養大吧。你放心,等它長大一點,我會把它送給別人的。”楚楚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楚楚,這棟大廈是不准住戶養寵物的,要是被管理員發現,我又得被人罵了。小動物可怜,媽咪也很可怜啊!為了這种事,我者跟左鄰右舍起沖突。”
  “可是我也不能把它丟掉啊!你看它還那么小,如果沒人理它的話,它是會死的。”
  楚母瞧見她的眼淚都已在眼眶里打轉了,一時也狠不下心來說不——
  以前的舊房子不住的原因,是因為它早變成了動物收容所;現在搬到這里,老問題依舊一再上演著。楚母歎了口气;誰叫她生出這么個愛心泛濫的女儿來?從搬到這棟大廈開始,為了那些動物半夜會扰人安宁的問題,他們被臭罵的次數也早就無法計算了。
  “老婆,你就讓她養吧!除非你想害女儿食不下咽、睡不安穩。”楚父這時端出一盤熱騰騰的紅燒魚放在桌上,并且替楚楚求情著。
  “好棒!爹地答應了,謝謝爹地!”她抱著小狗笑得十分開心。
  “都是你!什么事都順著她,才會把她寵得不象話。”楚母把叨念的目標轉移到楚父的身上。
  “你不也是刀子口、豆腐心?總是一張嘴巴念呀念的,要是真的叫你把那些小動物丟掉,你也是狠不下那种心腸來的,對不對?”
  “是啊!是啊!你說得全都是對的,你老婆我啊,現在只是在擔心,你這寶貝女儿要是還天天給我撿一只小貓小狗回來,到時我們這間五十坪大的房子又會像先前那間一樣,只好讓出來給這些動物住,我們再去另覓住所。啊!老公,要不這樣好了,你干脆把楚氏企業所有的股票全轉移出去,再把那些錢拿去成立一個動物園,專門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你看這是不是一种一勞永逸的好法子呢?”楚母沒好气地道。
  “爹地,好啊!媽咪這項建議很不錯;這樣一來,這些動物就有栖身之所了。”楚楚樂得撫掌叫好。
  “是啊!那些小動物往后是有地方栖身了,可是就換成我們一家四口都得露宿街頭、喝西北風了。”門外響起了爽郎的笑聲。
  “大哥!”楚楚惊呼,放下怀里的小狗,又蹦又跳地沖上前去。
  “小心一點!”楚揚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要不然她又要跌交了。
  楚楚親昵地抱住他,興奮地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事先通知一聲?好讓我們去接机啊!”他們兩兄妹的感情一向是好得不得了。
  “我是剛剛才下飛机的,想給你們一個意外的惊喜嘛,所以就沒事先通知你們了;況且我都這么大的一個人了,哪還需要你們來接机?我又不是不認得回家的路!”楚揚煞有介事地道,一篇謊話說得臉不紅气不喘的;他可不敢說其實自己已經回來快兩個月了,只因先前為了古天涯的事,以及接下來配合台灣警方共同對付日月教,所以這一陣子他整天都在已從情報界退休的長官——陸騰家中專心研究案情。
  而因為他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根本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所以索性連家里都不通知了。
  “算你聰明!知道你老媽的忍耐已到了极限,所以赶緊赶回來;否則,這回你就慘了!”楚父寵溺地看了愛子一眼。男人跟男人嘛,總不能又摟又抱的。
  “大哥,媽咪才沒有爹地說的那么可怕呢!其實她只是擔心你一個人在美國沒有人照顧,又怕你遇上危險。其實你也不對,只是用電話跟我們聯絡;尤其連邵大哥都回來了,你卻還一直賴在美國,媽咪當然不高興。”
  “你們三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話都說完了,那我還講什么?一點台詞都不留給我,到底你們的眼中還有沒有我?我真的要生气了!”楚母雙手叉在腰間,佯怒地吼道。
  “媽咪,你是我們的最愛!我們怎么敢忘了你呢?”兩兄妹一起上前抱著楚母又摟又親的。
  “這還差不多!”這雙儿女本就是她的驕傲,她怎么可能真的跟他們生气?知妻莫若夫,果真應驗了楚父那一句:刀子口、豆腐心。
  “好了!惡心完了,該吃飯了吧?我肚子都快餓扁了!”楚父第一個沖到飯桌前,大快朵頤起來。
  “你別吃得那么快,要留點給孩子吃啊!你是怎么當人家父親的?對了,我看我得去買些材料,炖點人參雞湯給楚揚補補。”她邊說,邊往門外沖,急著去超市買材料。
  “媽咪,先別忙這些,吃飯要緊。”楚揚攔下她,摟著他母親的肩走回來。“楚楚,吃飯嘍!”他回頭叫著妹妹。
  “好,你們先用,等我把小狗喂飽再去吃。”她自顧自地忙著照料那只小狗。
  這就是他的家人!總能把家庭气氛弄得很溫馨,也每時每刻地張開雙臂歡迎他這個在外闖蕩、身心俱疲的孩子。所以一直以來,楚揚都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用過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客廳里,楚母憋了半天想問的話,終于問出了口:“你這次打算待多久?”
  “不一定。不過,我不會那么快离開,這回我在台灣還有點事情要辦,得待上一陣子。”
  “人待在台灣,總比遠在美國要好得多了,至少我們能常常看見你,心里也踏實多了。”楚母滿意地點點頭。“南星也會待在台灣嗎?”上回听說他受傷,楚家兩老也同樣嚇得膽顫心惊,幸好他安然度過了這一關。
  “南星的傷勢是好得差不多了,不過上面還是叫他要多休息。但他那個人根本閒不住,叫他悶在家里,簡直比要他的命還慘!在我們好說歹說之下,才讓他答應帶著未婚妻陸嬿儿出國去散散心。”說起他這位好兄弟能死里逃生,又贏得了一位美嬌娘,這段過程是真夠惊險的了。
  “大哥,人家邵大哥都已經找到老婆了,那你呢?你什么時候讓我有個大嫂啊?”楚楚抱著剛洗完澡的小狗,閒閒地靠著楚揚的肩膀問道,眼中充滿了期盼。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好好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了。還有,別老告訴我你是因為沒時間才不交女朋友,媽咪現在就可以立刻為你安排。你三姨的朋友有個女儿听說還不錯,人長得是既清秀又漂亮,個性也很溫柔体貼,學識涵養各方面都沒話說,年齡也跟你差不多,但就是害羞了點,不過這不打緊對不對?這樣好了!我明天請你三姨把她約出來,讓你們見見面,反正吃吃飯也費不了什么時間的。”
  “媽!”楚揚哀歎一聲:“都什么時代了,還相親?我才不要!更何況,那种大家閨秀怎么會适合我呢?只要一讓她知道我的工作,包准會讓她嚇得心髒麻痹,您就別亂點鴛鴦了好不好?”
  “沒關系,我還有其他人選;你五姑媽的結拜姐妹有一個体專畢業的女儿。這种女孩子的心髒負荷力應該夠強了吧?”楚母巴不得儿子能赶快娶妻生子,一來家里人多,會熱鬧點,再則有了家庭的牽絆,他也不會總是不顧自身地去拼命。
  “媽,別鬧了!如果你是因為急著抱孫子的話,還不如寄望楚楚來得快些。”
  “楚楚?”楚母怪叫一聲,頻頻歎息道:“以她那种泛濫的同情心,和不了解愛情是什么東西的情況下,還是少讓她碰男人為妙;否則,我真擔心這丫頭哪天會跑來告訴我,因為對方實在是太可怜了,所以她要嫁給他!就像收養一只小狗小貓一樣。”
  “媽咪,你亂講!我才不會呢。”楚楚強烈地抗議著——不期然地,她眼前突然浮現一張帶有深層憂郁的臉龐。一想到他,那心痛的感覺就如洪水般淹沒了她整個人、占据她所有的心思,以至于接下來她媽咪、爹地、大哥在她耳畔說了些什么話,她一句也沒听進去。

         ★        ★        ★

  清澄如水的晶眸、燦爛如花的笑靨、無邪的面孔、完全真情流露的關怀……所有的一切,都一幕幕不斷地自他心頭升起。二十四年來,他頭一回遇上一個完全毫不造作的女孩。她真是夠特別的!
  他怔忡地望著那條手絹,沉浸在那天的回憶里,而他那一貫緊抿的唇也不由自主地笑開了;真正輕松而毫無顧忌地笑了,雖然只是短暫的几分鐘,但已足夠了,至少讓他可以稍微遺忘掉待會儿即將要發生的“戰爭”。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他歎了口气。“請進。”朱承曦收起了手絹。
  “少爺。”歐陽驥和柳應之喚了一聲,不敢逾越地站在門口。
  “驥叔、柳叔,這里并沒有外人,你們實在不必跟侄儿客气。兩位請坐。”
  各自坐定后,朱承曦拿了一個紙袋擺在桌上。“驥叔,我有些事想請教您。”他不慍不火的態度叫歐陽驥一時間也看不出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正巧,我也有事要向你們兩位報告。”
  “驥叔先說。”
  “也好。”歐陽驥遞了一份資料給他們倆。“這份是日月集團這一年來的財務報告,上頭結算出我們今年的盈余相當可觀,可謂是最丰收的一年。我沒有讓你們失望。”他驕傲地笑著,仿佛日月集團能有今天的成績,全是他一個人領導有方的緣故。
  “驥叔辛苦了!日月集團确實全靠驥叔的幫忙才能在競爭激烈的商場上占有一席之地。”他淡淡地道謝著;對于日月集團能在全世界都景气低迷的今天仍然一枝獨秀,創造出可觀的業績,賺得超乎想象的利潤,他并沒有任何興奮之情。因為這其中也透露出不尋常的訊息。但目前,他沒有什么實權,也無法掌控日月集團的運作,所以他不能采取任何行動。他只能期盼二十五歲快點來臨,到時所有的謎團都將解開。
  “驥叔,除了照例分配給所有員工和股東的紅利以外,另外再提撥百分之二十的基金交給柳叔,我要麻煩他成立一個救助專戶,專門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或單位。”
  “好的!”花費大把心思賺回來的錢要分送出去,歐陽驥著實滿心的不甘,卻又不能違抗;未到時机成熟的那一刻,朱承曦就有存在的价值,他不想功虧一簣。
  “公司的事想必都沒有問題了吧?”朱承曦詢問著。
  “沒問題。”
  “那就換我請教驥叔了。”他從紙袋里拿出一些照片及資料。“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据我所知,古天涯可是你的親信。”
  歐陽驥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旋即又恢复了正常。“這全怪我用人不當!”為了瞞住當時人正在國外的朱承曦和柳應之,他可是用盡了方法阻止這消息流入他們的耳里。他自認為做得很成功,甚至連被他分派在邊睡地帶、直屬柳應之所管束的紅色火焰們也不知道這檔子事,怎么會在兩個月后又被朱承曦挖出來了呢?他是否犯了輕敵的大忌而不自知?
  “古天涯這家伙利用自己的職權,瞞著我暗地里干出那些駭人听聞的勾當來,我也是在他畏罪自殺后才知道事實真相的。哎!這都怪我識人不清。古天涯會得到這种下場也算是老天有眼,他是罪有應得!是報應,報應啊!”歐陽驥表現出對古天涯的行為十分痛心疾首的樣子。
  古天涯呀,古天涯!要是他地下有知,听到他所忠心效命之人居然如此咒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從棺材里爬出來追他索命?
  “驥叔,他可是你最親信的得力手下?”朱承曦始終抱著怀疑的態度听他的解釋;縱使他的話听來是如此的無懈可擊。
  “正因為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我才更感到愧疚和不安;而為了撫平因我一時失察所造成的傷害,我已經傾盡我所能地去彌補了。至于沒有通知你和應之,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們操這個心;何況都已事過境遷,追悔也無益。”
  如果歐陽驥所說的全是一派謊言,那他粉飾太平的本領實在是高得惊人。而自己呢?卻只能別無選擇地陪他玩這個齷齪的游戲。他當真這輩子都注定得生活在勾心斗角中而逃脫不掉嗎?朱承曦虛弱地閉了閉眼。
  柳應之輕輕地拍一拍他的肩頭,朝他微微一笑,那張笑臉上全是支持与鼓勵。雖然柳應之在日月教里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但身旁有個可親之人陪伴著他,總比孤軍奮斗要好多了。
  “承曦,半年一次的會議已結束,下一次的會議也就是你正式接掌日月集團的日子。那這段空檔,你還是按照往例要回英國去是吧?”歐陽驥的意思很明顯、他恨不得朱承曦盡速离開台灣,有了時間及空間上的阻隔,他更能好好鞏固一下他的勢力范圍;如此一來,往后他便可以為所欲為,就算到時候朱承曦接掌日月教,又能奈他何?
  “不了,我決定不回英國,我要留在台灣。”
  “留在台灣?”歐陽驥努力控制住自己別在他們面前露出心底的惊愕。
  “是的!除了可以開始去了解日月集團的運作外,我也想去一個地方。”每當憶起那段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就一直期盼著能再重新回味一次。
  “你想去什么地方?”
  “校園。”

         ★        ★        ★

  月光隱沒在層層烏云中,連帶著星儿也消失無蹤;身處在沒有路燈的長巷里,感覺上整個人仿佛是飄浮在無垠的黑暗中。
  打火机上所燃起的小火點,為這無止境的黑暗帶來了微弱的光明。一個中等身材、年約三十歲左右、名喚霍克的男子倚在牆邊,正貪婪地抽著夾在兩指間的香煙。他削瘦的臉頰正微微地顫抖著,似乎在努力平抑胸口那一股波濤起伏的不安情緒;毫無光彩的兩眼也小心翼翼地四處看著,像似深怕會有什么意外狀況發生。因為他怕如果一個不小心,自個的性命就將自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一記輕微的聲響嚇得霍克彈跳起來,他用高度戒備的姿態緊緊注視著發出聲響的地方。
  “別緊張,是我……”淡淡的女聲划破死寂的夜空。
  霍克先吁了口气,但不安的情緒并未隨之消除,他似乎一直在顧忌著些什么。他扯開僵硬的笑容,吶吶地問:“你這次找——找我,是為了什么——事?”
  “霍克,你怎么了?”岳宁擰起眉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怎么會問這個問題?”
  “喔——喔……”他丟了香煙,心虛地直搓手。“是我失言、是我糊涂!我……”
  “霍克,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你看起來真的不太對勁。”
  “沒——沒事。”他低垂著頭。“我只是覺得很慚愧,所以有點不好意思面對你,講話才會這么語無倫次的。”他無力地替自己失常的行為辯解著。
  “從你的口气听來,這次你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可以提供給我,是嗎?”岳宁的臉上浮起了失望的神色。
  “是——是的,我真的很抱歉,也很慚愧!這次又沒有做好我應盡的責任,沒有情報可以提供給你。”
  “算了!”岳宁歎口气。“我也知道日月教并非只是尋常的幫派,他們一直擁有最嚴密的組織网,想打入他們的核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要想從中取得他們列為机密的情報更是難如登天。以你在日月教中潛伏的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想截獲我想知道的情報,确實是太難為你了一點。”
  “長官,真的謝謝你的諒解!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打進日月教的核心,也會把握机會一舉殲滅這個教派的。”
  是直覺吧?霍克的話讓岳宁覺得很虛假,有种敷衍了事的感覺。然而,他是少數能混入日月教的臥底之一,照理來說應當不會有問題才對。但,望著他那削瘦而略顯蒼白的臉頰,岳宁卻突然想起了她的父親,那個已過逝十年的父親——岳尼恩。
  同樣是警校出身、同樣是肩負著打擊犯罪的警務人員,不同的是,他從不能暴露于陽光下,還得极盡所能地隱藏自己的身分,只因他是專門潛伏在敵人陣營中的——臥底。
  由于他傾盡全力地打擊犯罪,也由于他所提供的情報幫助警務單位破獲無數的案件,他成為真正的無名英雄,也是岳宁小小心目中所崇敬的偶像。然而,一個不堪回首的某一天,整個世界就此崩潰了——抽尼恩和五名同時潛伏于日月教的同僚,在一夕間全部命喪黃泉;有人將他們的身分泄露了出去,所以才會慘遭日月教的毒手。而泄露消息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岳尼恩!是他出賣了所有的人。這有如晴天霹靂的消息擊垮了岳宁的世界。
  經過調查才發現,原來是岳尼恩染上毒癮,在被毒品一點一滴地腐蝕掉所有的理性和豪情壯志之后,他犯下這個滔天大錯;瞬時,英雄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狗熊,更造成岳宁一家永遠無法翻身的傷痛。
  但是,岳尼恩為什么會染上毒癮,卻成了無解的謎。或許是長期的精神壓力,以及跟家人聚少离多的苦悶,讓他一時把持不住,沒想到卻因此而鑄下大錯。
  為了彌補父親的罪孽,也為了鏟平真正的罪魁禍首——日月教,她不顧母親以斷絕母女關系為要挾的警告,毅然決定投身警界,并打算窮畢生之精力掃蕩所有的罪惡,也算是給那些因他父親而喪命的人所遺下的孤儿寡母一點交代。
  霍克再次不安地移動身子,他被岳宁銳利的眼光看得渾身寒毛直豎。一個大男人居然會畏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警官,听來蠻可笑的!問題是它的的确确在發生,更糟的是,他的身体開始起了變化,一种無法言喻的痛苦正無情地侵噬著他的神經,豆大的汗珠凝結在額前;他得趁岳宁未發現前赶快离開。
  “長官——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可——可不可以先走?否則离開太久,他們會起疑的。”霍克的聲音有點巍顫顫地,說完也未等岳宁回答便轉身就走。
  “等等!”岳宁一把按住他的肩,沉聲說道:“先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
  “該說的我全都說了,還有什么好問的?你快讓我回去吧。”背對岳宁的臉孔已經開始劇烈地扭曲。
  岳宁用力扳過他的身軀,也看到他那張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煞時,她全明白了。“你沾毒?”她冷冽得叫人駭怕。
  霍克擠出的笑容難看至极。“你別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我會戒掉的。真的!我發誓。”
  “發誓有用嗎?”她咬牙切齒地對著他。“你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你難道會不明白這東西的可怕嗎?而你居然還會傻到去碰它!”
  “我——我——”霍克豁出去般地嚷道:“我只是想找到一個可以讓我舒解的東西,我——我只是……”
  “你不必再解釋了!這完全不成理由;總而言之,這全是你定力不夠,是你受不了誘惑,你自甘墮落!”她的眼眸充血,憤恨充滿她的心中。她父親的教訓并沒有讓霍克銘記于心;他難道不怕自己重蹈覆轍,讓當年的慘事又重演一遍嗎?
  岳宁揪著他的衣領,她的臉龐因气憤而沒有一點血色。“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該死?尤其是你這种明知故犯的人更叫人厭惡!”她重重地往他小腹上捶了一拳。“你的任務就到此止,跟我走!”她硬拖著他。
  “你放開我!你想帶我上哪?”霍克力大如牛地掙脫掉她的掌控。“我不會跟你走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對你說,我早就厭倦這种里外不是人的生活,我更討厭這种見不得光的日子,所以我不想干了!我不要一再的委屈自己,我現在只想追求能讓我感到滿足和快樂的東西。”霍克已讓那經由販賣毒品或走私槍械而獲取暴利的生活迷惑了心智;他那不夠成熟的心智也因為看著他們那些日月教徒總能不勞而獲而泛起了起而效尤的邪念。
  他的說詞更叫岳宁為之忿慨。“今天我要打醒你,讓你明白什么叫做是与非、黑与白!”她毫不留情地痛毆著他,力道之猛,令霍克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拼命哀號著。
  “再這么打下去,你會把他打死的。”話落的同時,岳宁的肩膀被一只厚實有力的手掌緊按住。她發現她根本無法動彈了,尤其令她感到惊慌的是——她居然完全沒有發現身后什么時候來了一個人。
  雖然沒有再被繼續修理,但霍克卻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只能癱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喘息著。
  “雖然他該揍,但也不必置他于死地吧?你不覺得你出手實在太狠了點嗎?”來人正是楚揚。
  “楚揚,不必你多管閒事!難道你那么快就忘記我們之間所立下的協議了嗎?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你無權干涉我的事。”她加重語气說道。
  “但我實在不愿見你莫名其妙地成為殺人凶手。”他依舊保持良好的風度。
  “楚揚,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不喜歡你來干涉我的行動!”岳宁甩脫掉他的鉗制,用以一副依然不肯妥協的眸光迎視著他。
  “我真的很怀疑,像你這种做事不經大腦、脾气又強的人是如何帶領下面的組員,而且還能立下那些輝煌的功績,晉升為高級警官的?”楚揚并不是看不起她,相反地,在未見到她本人之前,他對她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因為從陸騰或曾与岳宁共事過的伙伴口中得知,岳宁确實是個難得的人才,不僅身手不凡、智慧過人,她那身先士卒的精神更令人深深佩服。只是他不懂,為什么在和她相處的這一段時日里,他所見識到的岳宁和傳聞中的完全判若兩人。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楚揚,別以為你從美國回來就高人一等,可以任意指責我。告訴你,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勞你操心。”
  “你對你自己有信心是你的事,但別人不見得跟你抱持著同樣的想法;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都對你很失望。我想提醒你的是,我跟你是同在一條船上,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大意而讓整條船無辜地隨著你翻覆。所以,我必須告訴你,希望你能調整一下你的作風。”他并非嘲諷,而是誠心地建議。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這么苦口婆心地勸一個人,這其中是否包含了些什么?楚揚無暇去細想。
  但他的這番話卻讓岳宁怒火中燒,她居然舉起右手來,想狠狠地往他臉上甩下去。
  “如果你真的打了,就更足以證明我所言非虛,代表你是個完全沒有大腦,只會感情用事的女人!我想,我得建議上級,請他們幫我更換共事的搭檔,因為你一點都不能胜任。”
  在他定定的凝望下,她虛弱地垂下了手,無言地轉身背對著他;她并不是怕了他的要挾,而是無法抵擋那雙眼睛所投射出來的友好眸光,那讓她覺得心神蕩漾,讓她有股想逃開的沖動,她沒有勇气繼續面對他。
  “霍克就交給你了,所有的善后處理也麻煩你了。”她頭一次用平穩的語調跟他說話。
  “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心疼地望著她那纖弱的肩;那上面似乎有個沉重的包袱。
  她不再說話,隨即隱沒在黑暗中。
  楚揚望著仍癱在一旁的霍克,思緒跌入層層的迷們中,他一向冷靜的頭腦,此刻卻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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