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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吳氏公寓”半年一度的全面大掃除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正式展開。由于地廣人稀,十戶公寓中只有六戶有人住,房客人數再加上房東也不過七個人,打掃起來分外費力。面對這种吃重工作,語凝恨不得多個人、多只手出面拔刀相助。
  而她的救命恩人果然挑在最佳時机出現。
  “好熱鬧!”沈楚天永遠是笑容滿面的。“大家在忙什么?大搬家?”
  他的拉風跑車停在中庭外圍,黑亮耀眼的反光令人睜不開眼睛。
  “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晚上七點嗎?”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第一次挂上和悅快樂的笑容迎接他。
  他們的烹飪課進行得非常不順利,連續兩次都被她的房客打斷,本擬今晚捉他來上一堂精華密集班,沒想到下午時分他自動送上門當苦力。
  “嘎?還沒七點嗎?我戴著太陽眼鏡,天色看不太清楚。”他隨口扯過去,不打算讓區區的時間問題阻礙了今天來找她的目的。
  “來,幫我提著這個,我馬上回來。”
  這年頭,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樂意在施行詭計之前先博得她的好感。于是笑咪咪地接過一個垃圾袋,乖乖站在大太陽底下等她。
  气象報告指出,今天有一波熱浪來襲,正午气溫直逼三十四度,站在太陽下等人當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過,她應該不會讓他等太久才對。
  十分鐘后,他開始怀疑自己把她想像得太善良了。
  涔涔熱汗沿著他的脊梁骨泉水般往下流,他的太陽眼鏡已然在鼻梁上滑溜得站不住腳。
  她上哪儿去了?就算跑到非洲去,也該回來了吧?
  “哦,風師叔,請問……”風師叔抱著一堆黃符紙和毛筆匆匆從他的身旁走過去,沒功夫理他。
  “小路……”抬頭望去,小朋友揪住米老鼠耳朵自二樓窗戶偷看他,被他發現之后,又忙不迭縮回去。
  “繁紅……”絕色佳人飄飄湯湯地“滑行”而去,真是翩若惊鴻,腰若約束,雪白清雅的衣裙消失在公寓大門內。
  真的沒人理他!自何時起他的身价暴跌到這种地步?
  好吧!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乘机認識一下自己還末見過面的房客也好,畢竟大家日后可能會成為鄰居。据語凝的說法,只剩小路的母親和那位詭异的科學家是他還不認識的。
  一路來到三樓,繁紅和那位令他痴痴地等、等得變白痴的狠心女房東正在努力搬一座笨重的三人沙發。
  開玩笑!她們居然在他面前搬東西!母親自小教育他:“女子有事,男子服其勞”、“有酒食,女先饌”。叫他眼睜睜看著兩位嬌嬌弱弱的女人家做這种搬運家俱的粗活,嘿!打死他也不行!
  “兩位,讓我來就好。”他連忙上前推開她們。
  “喂喂喂……”語凝似乎有話要說。
  “沒關系,小事一樁。有什么事等我搬好之后再談。繁紅,這袋東西先幫我拿著。”他把垃圾袋交給离他最近的繁紅。
  沙發椅的寬度只比門框略窄兩公分,若要一次OK,必須把角度計算得非常精确。
  他先試推一下。
  呼!這組沙發當真不是普通的重,它是用什么材質做的?鋼筋水泥?
  他選了一個不錯的角度,而后奮力鼓起在球場上投球的蠻勁,將橫跨在門檻上的長沙發推進客廳里,再推到定位上。
  “放在這里可以嗎?”剛才晒太陽晒得快虛脫,現在又跑來這里做粗重活儿。總算是硬撐下來,沒在她們面前糗到。
  “可以、可以、可以。”語凝罕見地對他和顏悅色。“請喝杯水,喝完水之后還有一件大事想借重您的力气。”
  “沒問題。”他感激涕零地接過水來。“你看,這么大的地方少了一個可以出力的大男人還真是不方便,對不對?既然我幫得上忙,還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勞的,請盡量說,免得我离開之后,你們又麻煩了。”
  “也沒什么啦!”她聳聳肩。“只想麻煩你再幫我們把沙發推出去。”
  喝到一半的開水險些梗在喉嚨里,讓世界上少了一位名叫“沈楚天”的人物。
  他沒听錯吧?她要他把剛才辛辛苦苦搬進來的沙發再推出去?
  “你在耍我?”語气已經泄露出些許火爆的意味。他在烈日下曝晒十分鐘難道不夠?居然還這樣整他。士可忍,孰不可忍。
  “哪有?”她綻露出最可愛的娃娃笑容。“這組沙發已經有十五年的歷史,繁紅不想要了,正要搬出去丟掉,誰叫你把它推回來的。”
  “那我剛才搬到一半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再好的圣人脾气遇上她也非气個半死不可。
  “我剛才不是叫了“喂喂喂”嗎?而且,你工作得正專心,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啊!”她的無辜表情完全學自于他。現在他該知道,每回他故意逗弄她的時候,被耍的人是什么心情了吧!
  是他自己不搞清楚情況,可不是她惡意陷害他哦!哈哈!
  可惡!
  先是害他在大太陽底下罰站十分鐘,再是害他冒著舊傷复發的危險替她做白工,吳語凝小姐這回實在太過分了。
  “繁紅,房間借用一下,我和你的房東有些事情必須溝通。”他等不及听見主人的回答,便拉著語凝的手使勁往房里拖。
  “你想干嘛?”就不信他敢打她、罵她、教訓她!有什么本事全使出來好了。
  結果,他的報复手段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隨著房間木門砰的一聲關上,一雙熱呼呼、火辣辣的唇瓣迎面壓下來。
  “唔……”她想推開他,卻敵不過他的力气。“唔……欺負弱小……算……算什么英雄好漢……”掙扎著在他的封鎖下說出話來。
  他稍微松開對她的箝制,抵著她的櫻唇呢喃:“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与“英雄好漢”沾得上邊?”
  呃……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但是,也不能這樣對她亂來呀——來不及了,他已經再度吻住她!
  她想推開他,貼住他胸膛抵御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變成撫愛,悄悄溜上他的頸項,把他攬得更近更緊。
  他的身体暖熱,蒸發著清爽的古龍水香味,微夾著汗气和挑逗的男性气息。這是一种無數男子夢寐以求的誘人体息。為何同樣的古龍水,洒在旁人身上聞起來平平無奇,在他身上卻顯得如此清爽好聞?悠遠的香味如同置身于森林之中。
  “你今晚有沒有空?”
  她恍惚得几乎听不懂他的問題。“什么?”
  “你今晚有沒有空?”他輕輕咬著她的耳垂。
  “有……”耳朵麻麻痒痒的,好舒服。
  “我請你吃越南菜好不好?”他低喃的嗓音輕輕引誘她。
  “越南菜?”她軟綿綿地重复。
  听起來很不錯,她從沒吃過越南菜,尤其是和沈楚天一起……啊,不行,他這樣纏綿悱惻地吻著她,她實在無法思考……
  一場羅曼蒂克的越南菜晚餐……又有沈楚天做陪,多美妙……
  菜!沈楚天!
  她的神智在一秒鐘內回到腦子里。
  “放肆!”真可恥,差點上了他的大當。“居然敢“色誘”我!”
  “試試無妨嘛!”他立刻抬出自己的招牌表情:故作無辜狀。可惜!美男計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你想請我吃越南菜是吧?”她咬牙咧嘴地笑。
  “怎么?你肯答應?”他猶抱著一絲希望。
  “你會煮嗎?”
  “呃,不會。”將軍!而且是一著死棋將死地!“不過我知道有個地方的越南菜做得不錯。”
  “等哪天你自己煮得出來時再來約我,至于今晚,給我乖乖留下來惡補!”他再混嘛!再混嘛!距离餐會只剩兩個禮拜,他的廚藝不但絲毫沒有改善,反而浪費了不少時間、資源和人力,自己不管好自己,還敢動她腦筋。
  “噢!補就補嘛!”玩完啦!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用棒球術語來形容愛情進展:一壘牽手,二壘擁抱,三壘接吻,本壘“大功告成”。對于她,他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不過,顯然在可預見的未來,頂多和她停留在“三壘階段”。至于何時才能奔回“本壘”呢?只有天知道了。
  現在的他完全能体會球員膠著在三壘壘包上,望著本壘板興歎的無奈感。
  唉!他無可奈何地踏出房門,卻差點和另一個快速沖進來的人影相撞。
  “真的有古怪!”風師叔停在他們面前。“我一定要上去收服它!”
  再加上這一干怪客,嗚……他的新戀情困難重重。
  “我也想收服“她”,風師叔。”他可怜兮兮地訴苦。“可是“她”太頑強,把我克制得動彈不得。”
  “果真如此?”風師叔瞪大眼睛。“風師叔替你出這口气,速速隨我上來!”
  “多謝!”他打躬做揖。
  既然前兩招都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他只好施展最后的絕招:出動她的房客們幫忙說項!
  等著吧!吳語凝。他記得從前有個女同學老愛引用瓊瑤書里的一句名言:“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加入,但是,你的未來必須有我的一份。”
  雖然挺文藝腔的,但是這句話完全符合他目前的心境!
  語凝及時在他們蹦開公寓大門之前投降,認命地掏出鑰匙替兩個猛漢開門。
  “記得控制自己,不要亂來!”她把沈楚天拉到旁邊耳提面命一番。
  “亂來?”他一臉大受侮辱的表情。“我從不亂來的。”
  “對,你只是教唆別人亂來,自己站在旁邊看好戲。你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我還不了解嗎?”……慢著,廢話!她和他非親非故的,憑什么了解他?“反正,待會儿風師叔若有任何舉動危害到我的公寓,你這個始作俑者永遠別想走出這扇大門。”
  永遠別想,是吧?沈楚天揉著下巴思量。嗯……這個想法挺誘人的。
  “師叔,待會儿你盡量施展,一切后果由我負責。”當下偷偷交代下去。
  “小子,你夠爽快!”有人代替自己當炮灰,還有什么不好?
  風師叔來去如風,搬出他的家傳法寶:墨斗、符水、桃木劍,開始設壇。
  其他房客被樓上的騷動聲吸引,通通跑到上面來看熱鬧。這回真的讓他同時見到所有房客了。
  “您好,我是沈楚天。”他向小路的媽媽曾春衫打招呼。
  “又鬧鬼了?”她憂心忡忡的眉頭糾結成一團,看得出來是個習慣性會為一切瑣事擔憂的女人。
  “放心,有風師叔在!”
  語凝撇起不屑的嘴角。他當然放心羅!房子又不是他的,斗法的人也不是他,他只要出一張嘴和一雙眼就可以了,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您好,我是沈楚天。”他見過最后一位陌生的房客,科學家尹承治。“您的頭找回來了?”
  “對,好不容易。”尹承治嚴肅的目光對准他。“沒有頭出門不方便。”
  “可不是嗎?”他非常同情。豈只不方便,簡直嚇死人!
  語凝看不順眼了。“你這小子很可惡!自己挑動風師叔造反還不夠,還風涼地在一旁交際應酬,博取友誼。你是來拉票的?想競選里長嗎?”
  “我不想競選里長!”他終于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我只想當你的戶長。”
  “戶長有什么好當的?”她愣了一下。戶長只不過是一家之主,當她的戶長也不過等于當她的老公——哦,她明白了!“可惡,吃我豆腐!”
  气得擰他耳朵,擰得他唉唉叫!
  “肅靜!我要動手了,大家不要吵鬧。”風師叔呼呼揮出兩掌,擺出一個魁星踢斗的架勢,開始念咒。“天上天兵下凡塵,地上妖魔速回避,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停停停!”她赶緊站出來捍衛家園。“風師叔,您确定這里真的鬧鬼?”
  “當然。這間公寓一天到晚發出异響,一定有妖魔鬼怪作祟,不信的話,你們听。”
  原本亂哄哄的現場立刻安靜下來,大家馬上閉嘴。
  從小到大還沒听過妖魔鬼怪作祟的聲音,難得有這么好的机會可以實習一下,當然不可以錯過。于是一群人側著耳朵仔細听听看有沒有精彩的事情可以寫進日記本里。
  眾人專心等了五分鐘。凄清的月夜里,隱約傳來几陣遠方的狗叫聲,空气分子互相撞擊的回響在耳道內形成的共鳴,除此之外,他們什么聲音都沒听到。
  年紀最小的小路首先失去耐性。
  “哪有什么怪聲音?騙人!”
  “噓!”大家一起制止他。“再等等看嘛!”
  又過了五分鐘
  唉……一聲幽幽的歎息在空气間飄湯。
  “有了,有了,54321了。”活脫脫是恐怖片里哀怨的夜半歎息聲。“真的鬧鬼耶!”
  “是我。”悠恍如絲的語調從眾人身后輕輕湯漾過來。
  “啊……”好几個人忍不住尖叫。
  “是繁紅啦!”語凝首先發現不對勁。要命!這种緊要關頭歎什么气!
  彷佛覺得外頭不夠熱鬧似的,公寓后陽台突然傳來一陣低弱喑啞的咕咚聲。
  風師叔突然大喝。“你們听,妖魔喝水!”
  這就叫“妖魔喝水”?似乎不太具有說服力。沈楚天首先聯想到上回的布偶奇遇記。
  “會不會又是小米?”
  大家的眼光轉而盯住他的背后。
  他被看得渾身發毛。
  拜托,不會真的有鬼出現在他后面吧?他大起膽子偷偷瞄一眼。沒有啊,除了一片白牆和一只米老鼠,他啥也沒看見哪……痍?慢著,那只米老鼠何時挂在他的牛仔褲腰,他竟然沒發現?
  “你們听!”
  另一串咕咚聲阻止他繼續研究下去。
  滴滴咕咕的异響确實滿詭异的,好像落石,又好像流水……
  “噢!”語凝猛地心中一動。她知道那是什么聲音了!
  “啊!”沈楚天也忍不住叫出來。他也知道那是什么聲音了!
  另一陣相同的咕咚聲傳來,更加确定兩人的想法。
  “大家跟我來。”她吆喝一聲。
  沈楚天率先走向后陽台,准備看她揭開怪聲音神秘的面紗。
  語凝指著老舊的水管。“那是——“
  “水管的聲音。”心有靈犀一點通,原來娃娃的推論和他一模一樣。
  “可能——“
  “里面有東西塞住了。”他用力點頭。
  “才會……”
  “發出咕咚的聲響。”他笑容可掬地解釋完畢。
  “你當我們在說相聲啊?”
  又被罵了!
  “我只是擔心你講不清楚。”他咕儂道。
  “那是妖魔喝水的聲音。”風師叔依然不死心。
  堅持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事,不過,冥頑不靈可就是他的不對了。
  “這年頭已經不流行鬼魅魍魎。”沈楚天覺得自己有義務教育老人家。“即使公寓里上演現代版的“倩女幽魂”,您也要想想看,千年姥姥已經被燕赤霞收服,而聶小倩又投胎轉世去了,還有誰可以出來作怪讓您收妖?”
  “你……”身后傳來一聲細細的喘息破坏他精辟入理的推論。
  發出聲息的人是小路的媽媽。她用一种看到敵人的眼光瞪視著他,再加上滿室迎接他的沉默,他再傻也該明白一件事:自己必定說錯某些話了。
  是什么?他細細回想一遍。難道他們不喜歡看徐克的電影?
  不會吧?徐克的片子還算不錯。
  那么又是為了什么?
  只好做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轉頭向她求救。
  我又說錯話了?他的眼神質問她。
  這家伙真的滿可怜的。語凝不得不對他產生些許同情心,他好像在這里動輒得咎,偏偏又很愛現。
  “小路,我們回去。”曾春衫拉著儿子退場,臉色蒼白得嚇人。小路還不忘在离去之前,將小米從他的腰間扯回來。
  所有房客陰郁的眼光從母子兩人的背影移回他的臉上。生平第一次,沈楚天擔心自己被人圍毆。
  “嗯哼!”語凝清了清喉嚨。“不知者不罪。”
  顯然這個“不知者”指的是他。大多儿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些。
  那么,他到底不知道些什么?
  “你看不看“聊齋志异”?”她好聲好气的,不忍心再打擊他。
  沈楚天覺得不太好意思。除了和運動相關的叢書,他很少閱讀其他的作品。
  “呃,有空的時候就看。”但是目前為止,他尚未遇上“有空”的時候。
  ““聊齋”之中有一篇故事描寫宁采臣和聶小倩的事跡……”
  “沒錯,就是改拍成電影的“倩女幽魂”!”原來問題當真出在徐克身上。
  語凝看得出來,這男人顯然還搞不清楚情況。
  “在蒲松齡的原版故事里,宁采臣最后和聶小倩共結連理,兩人還生下后代。”她打算把炸彈留到最后引爆。
  “那又如何?”可能和這群怪人住太久的緣故,他覺得她講話的方式也學會了他們的東拉西扯,沒有焦點。
  她笑得益發和顏悅色了。“你知不知道小路姓什么?”
  除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何反應。
  “小路姓“宁”。”尹承治皺著眉頭沈思。“就是“美拉宁”的“宁],美拉宁是一种沈淀的黑色素,存在于人体或其他有机物体……”
  “承治,”語凝溫和地打斷他的喃喃自語。“你离題了。”
  宁?宁小路!确實是稀姓,但是這和她所說的故事有什么關系……慢著!宁小路,宁采臣——難道,小路是……
  “小路是,是……”他無法把自己的嘴巴合攏。
  “是的。”自從認識他之后,她必須常常警告自己不要當著他的面笑出來。“宁采臣是小路的曾曾曾曾祖父,聶小倩是他的曾曾曾曾祖母,你剛才侮辱他的先人會出來作怪,所以春衫姊才會憤而离去。”
  “小家伙見不得光,”風師叔湊過來咕儂。“女鬼的后代。”
  原來如此!真相大白!
  沒想到這种奇詭的事情居然發生在一九九五閨八月之前、二十世紀末的今天。
  現在他仔細回想,這才發現自己從未看見小路在大太陽底下活動;而且,也難怪小路有神出鬼沒的异能,原來他是女鬼的后代!
  且慢!這里的能人异士不只小路一個,如果他是女鬼的后代,那么,其他人又是什么來歷?
  “繁紅,你的祖先是誰?也是女鬼?”是了,難怪她長得如此美麗動人,原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咱們中國歷史上豈不是常常出現一些絕色的女鬼?
  “狐!”她清遠幽然的女音回蕩在樓宇間。
  “繁紅,別鬧了。我們現在不是討論麻將。”他歎了口气。
  還“胡”咧!
  “是“狐”!”語凝寫給他看。“繁紅的祖先是個狐仙。”
  嘎?連狐狸精都出來了。
  “還有,承治是……”
  “停停停,別再介紹了。咱們還是來捉妖吧!”今天的几項大發現已經超出他的吸收范圍!
  “啊!沒錯,捉妖。”風師叔聊得都忘記主題了。“總之,今天不是它死,就是它亡,沒有第三种選擇。”
  這基本上是同一种選擇!沈楚天好心提醒他。“風師叔……”
  “多嘴!”語凝又气又恨。“明明沒事了,你偏偏喜歡多生事端。”
  從沒見過如此討厭的男人!
  緊張什么?他的眼神向她提出保證。既然是他起的頭,自然有辦法結尾。
  “風師叔,相信我,有你在的地方,妖魔鬼怪怎么敢出現呢?”千穿万穿,馬屁不穿。
  “嗯,這倒是沒錯……”風師叔听進耳里很受用。
  “你怎么知道?”承治提出怀疑。“你有什么證据證明這里沒鬧鬼?”他是個科學家,而科學家是講求證据的。
  哈,這回多事的人可不是我羅!他無辜的眼神瞟向她。
  還不快點想想辦法!她傳遞著無聲的警告。
  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他又不是大羅金仙,哪里還想得出辦法?
  “沒法子啦!”他老實招認。“我到哪里去找證据?”
  “你的做法不太負責任,如果有人搬進四B,卻發現里面真的鬧鬼,那怎么辦?”承治數落他。
  “說得對!”風師叔在旁邊拚命點頭。
  “這個嘛……”語凝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具說服力的理由來解救他。時代真的變了!以前是人們想不出方法證明一個地方鬧鬼,現在則是她想不出方法證明一個地方沒鬼。唉!“反正,我是老大,我說沒鬼就是沒鬼!”
  風師叔突然閃過一撇靈机。
  “嘿,有了。”他笑咪咪的眼睛揪住沈公子。“既然他肯定這間公寓沒鬧鬼,干脆叫他搬進來住住看好了。”
  “嘎?”這跟他想像中的情況稍微有一點出入……
  “怎……怎么可以?”語凝嚇坏了。她的問題還嫌不夠多嗎?倘若再加上他這個攪和大師,她的公寓不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才怪!“呃,我想,沈先生……他有自己的住處,可能不方便搬到我們這里來。”
  “是嗎?”風師叔端詳他。
  還不快說“是”,呆在那里做什么?發白日夢哪!她焦急得想跳腳。
  “這倒是沒錯啦……”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乾脆將計就計吧!“可是,我的公寓正在裝修,早晚非搬出來不可。”
  預謀!全是預謀!她就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不相信你找不到地方住。”無論如何,她絕絕對對不准他搬進來。
  “當然找得到!”承治替他出面說項。“我們這里不就是地方嘛!”
  如果這個新房客能證實世上确有鬼魅的存在,他打算做一個“陰界和陽界之磁場效應”的實驗。
  “我們以前和他一樣。”繁紅飄飄忽忽地輕吟。
  “是啊!”風師叔用力點頭。“當初如果不是你收留我們,我們不也沒地方住?”
  “可是,那不同啊!”他們又不像沈楚天那么具有威脅性兼破坏力。“奇怪了,你干么不吭聲?”她把矛頭對准他。
  他應該看得出來她的排斥感,識相的人就自己打退堂鼓,不消她指名道姓。
  可惜,她忘了一件事:沈楚天向來不知道“識相”兩個字怎么寫!
  “我沒意見。”輕輕松松把大皮球踢回她面前。
  由此可知,這家伙分明有預謀,不知道暗算她多久了。
  “你們也很奇怪耶!干么非要他搬進來不可?”她只好再把炮口向著自己的房客上頭。
  三個人互望一眼,瞳眸中藏著一模一樣的疑惑。
  “因為只有他不肯相信這里鬧鬼呀!”他們异口同聲回答她。
  “我也不信哪!”這是什么爛理由?
  “你想搬進來和他同住嗎?”繁紅不太了解她說出這番話的用意。
  “好啊,好啊!”沈楚天這個始作俑者舉雙手贊成。“大家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否則我一個人住在這里,晚上會“害怕”的。”
  才怪!
  這一刻,語凝很想學小孩子坐在地上气得哇哇叫。
  “我才是這里的房東,”她試圖挽回一些主事者的尊嚴。“任何人想搬進來必須有我的許可才能算數。”
  她說得夠清楚、夠明白了吧!不過,沒人听她的。
  “小子,你什么時候搬進來?”風師叔親熱地攬著他走出去。“我有几套“伏虎拳法”你還沒見識過。”
  “越快越好,以后一定天天向您討教。”他抱以欽佩的一揖。
  “沈先生,我跟你說,我那里有一些儀器,如果你以后听見任何怪聲音,一定要把它錄下來。”承治諄諄囑咐他。
  “一定一定,”他拍胸脯保證。“一切包在我身上。”
  “嘿!”有沒有搞錯?她才是房東咧!
  “給你。”繁紅交給她一袋東西,而后飄飄若仙地跟著他們一起离去。
  她愣愣站在原地發呆,自己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就這樣走了?沒人回頭關心她一下,對她打聲招呼?
  難道,此后就真的多了一位令人頭大的煞星領著她單純可愛的房客四處作怪?
  哦!不!她不能忍受,絕對不能忍受。無論如何,她非赶走他不可。
  她怒气沖沖地沖下樓去,冷不防被繁紅留下來的一包東西絆了一跤。是什么東西呀?她今天的運气怎么如此之背!
  她火大地打開封口,往里頭張望
  “沈、楚、天……”忿怒的叫吼貫穿整棟樓的樓梯間。
  這個家伙!居然把她打包好、准備丟掉的垃圾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一個愛搗蛋的家伙也就算了,居然又是個愛搗蛋兼不倒垃圾的家伙!
  不不不不不!她發誓,吳語凝的公寓里絕對容不下沈楚天!
  上天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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