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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后來池淨終于确定了,裴海的深情溫存确實只為她而展現。
  過去三個月彷佛一場華麗的夢,兩人的進展快得超乎她預期。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讓一個認識才三個月的人,如此親昵的擁抱,親吻,愛撫。有時候,她也會考慮到是否該緩上一緩,但他緊封而來的吻馬上打消所有的疑慮。
  除了她以外的全世界人口,都對他又愛又恨。既愛他令人惊詫咋舌的才華,又恨他惡質及難以預測的性情。
  假若裴海是一頭野獸,她可能是唯一能讓他順服的馴獸師。
  然而這位“馴獸師”的存在還沒有太多人听聞,目前也只有兩個當事人和裴家老管家知道而已。
  出于她強烈的要求,他們同意暫時不公開兩人的戀情。于池淨,她是不愿意讓同業以為她利用職務之便,与藝術家們糾纏不清;于裴海,他則是出于私心,不愿意讓外人涉入兩人的新戀世界里。
  他是一個完美的情人,卻不是一個有耐性的情人。思及他最近越來越明顯的索求,她又無法克制的嫣紅了嬌顏。
  目前為止她還能僅守最后一道防線,而這純粹是因為他會尊重她叫停的決定。倘若有朝一日他決定發動全部火力,她不敢保證自己的意志力不會被瓦解。
  “笑!”簡明麗用手肘戳戳她体側。“我已經夠愁眉苦臉了,你別加進來唱哭調。”
  “最近藝廊連辦兩場雕塑展,我的工作都做不完了,您還拖著我來。”她心虛的輕聲說。
  “誰教他這么難纏,動輒拿起話筒來個避不接听。我干脆直接踩在他家土地上,見面三分情,他總非應付我不可了吧?”簡明麗搶在她開口之前,舉起一只玉手阻止。“我硬拉著你過來,是想讓他瞧在還有第三者的情況下,態度收斂一點。不然我每次一和他通上電話,他都先臭罵几句‘干扰我創作思路’、‘去死吧!’。我老了,禁不起這么酸刺熱辣的開場白。”
  池淨吁出一串無聲的喟息。簡明麗名義上是她的老板,其實兩人的私交很好,她沒有把握瞞得過這位精明干練的學姊。過去三個月他們的戀情之所以隱藏得住,是因為他們鮮少在熟人面前活動。
  希望裴海待會儿守點分寸,別在老板面前露了相,否則她就頭痛了。
  腳步聲從走廊上響起,伴隨著親昵的呼喚。
  “小……”恰恰踩出廊道口,裴海一眼瞄到在場的第三者,后面的“淨”字登時吞進肚子里。
  正想著她怎會在上班時間蹺頭來找他,原來!原來是拉著那老虔婆談公事來著。他的好眉好眼馬上陰了下來。
  “裴先生,我親自上門打扰了。”簡明麗看他黑了一半的雷公臉,只能自歎倒霉。
  “你又來做什么?”不太爽的他向來是直接開炮的。“你每天三通電話騷扰我還不夠,還要跑來家里煩我?”
  “裴先生,合約上記載得清清楚楚,你答應在個展中展售七件全新的作品,四天前就該把其中兩項交給藝廊了,結果我至今連個劍柄的影子都沒見到。”饒是簡明麗气度寬宏,這會儿也不禁暗暗有气。
  “距离展覽會還有半個多月,你緊張個什么勁?”他不耐的揮揮手。
  池淨轉了轉眼珠子。他就不能溫和可親一點嗎?
  簡明麗气得兩眼發昏。“只剩下十四天而已,我能不急嗎?您不會連一項作品都沒完成吧?”
  “你每隔兩個小時打一通電話來煩我,我再有多大的靈感也被你澆熄了。別說劍柄,連工作室我都沒時間進去,整天光是在客廳等你電話就好了!”裴海惡聲惡气的吼回去。
  “去去去!不要來煩我,沒工夫理你!”
  他居然轉身就走回工作室。兩個女人被晾在客廳里,一楞一楞的。
  她們還來不及反應,裴海的腦袋又從甬道口探出來。
  “喂,你!”他大剌剌的向池淨勾勾手指。“你跟我進來。”
  “我?”池淨遲疑的指著自己。
  “對,就是你!叫你旁邊那個人回去。”腦袋又縮回去。“我一見她就頭痛,再見她更傷心。貴藝廊如果想派人留守在這里,由你來就好。”
  步伐聲又往工作室里消失。
  她尷尬的杵在原地。
  “好吧!總得留個人下來盯他。池凈,委屈你了。”簡明麗歎了口气。
  “可是……”她遲疑了一下。
  “別擔心,裴海只是工作期間的脾气比較大一點,其余時候還滿好相處的。如果你有机會和他聊天,甚至會喜歡上他。”簡明麗誤解了她的不情愿。
  “是。”她當然知道!她已經太喜歡他了。
  “我先回公司,任何時候需要支持,只要撥通電話回藝廊來。”
  “是。”她有點心虛的點點頭。
  簡明麗以對待罹難者的心情,給她一個庄嚴肅穆的擁抱后,离開裴宅。
  老板大人前腳方跨出大門,她后腳立刻邁進工作室里。
  “裴海,你真是……”她的發難尚來不及吐完,他的動作比她更快了一步。
  打橫里一雙強健的手臂摟過她的腰,隨著天旋地轉的圓弧形曲線,她已經被放坐在及腰高的工作台上,身形与他等高。
  一道黑壓壓的陰影欺下來,緊緊封住她的唇,諸般責怪全呼進了他的口內。他貪婪的齒舌索求著她唇內的甜美,彷佛欲持續到一生一世。
  粗獷陽剛的男性体味竄入她的鼻端,沖上大腦,摧毀她的理智。她無法抑止全身興奮的輕顫,雙手環擁住他的頸項,櫻唇呼應著他的渴求。一雙帶著厚茧的手掌溜到腰間,將絲衫從裙腰間扯出來,再靈巧的鑽入其下。掌心的粗茧磨擦在柔嫩的肌膚上,引發又酥又痒的醉人感受。
  他呻吟起來,更緊實的將她擁抵在胸前,亢奮的反應也無所遁形。
  咚的一聲,工作台上的雕刻刀被擠落到地面。池淨倏然張開水眸,回复了神智。
  “不可以!”她嬌紅了雙頰,將一雙攻城掠地的手拉出衣衫外。
  每每与他同處一室時,她的世界就會立刻失速,猶如脫了軌的云霄飛車,教人完全抓不准下一秒鐘會沖進哪個領域里*。
  裴海重重歎了口气。好戲唱完了!
  “那個老虔婆走了吧?”他低問,前額抵著她的前額,暫時還舍不得退開來。
  “不准叫人家‘老虔婆’,她可是我的老板兼學姊。”她嗔道。
  “這就是我起碼還愿意和她說几句話的原因。”他耍賴的摟著她的腰不放。“若不是看在她偶爾會叫你來找我,還算有一點利用价值,我才懶得理她。”
  “總之,你下次對我學姊講話客气一點。”她很努力的板起臉來教訓他,雖然兩腳懸空的架勢實在不怎么有嚇阻力。“應該說,對所有人的講話態度都要客气一點。若不是我們經營藝廊的人做牛做馬,你們坏脾气的藝術家如何被發掘?”
  他退開一步,不以為然的嘟噥了几句。隱隱約約听到几句誰希罕、臭美的評語。
  “你說什么?”她把雙手盤在胸前,瞪他。
  “沒有!”他立刻否認。識時務者為俊杰,在她面前,他向來很安分。
  她板起臉點了點他額頭。“作品沒有及時交出來是你理虧,我可不會偏袒你。”
  “你哪一次偏袒過我?”他又嘀嘀咕咕的抱怨起來,然后赶緊在她翻臉之前改口:“先讓我把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帶你下山吃飯。”
  “嗯。”她的眼神終于放柔了,抬手替他拭掉額角的薄汗。
  熾熱已經是他工作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盡管今天的作業內容并不需要使用到鍋爐,工房內的溫度依然高達二十八度左右。
  裴海重新坐回高台前。通常他工作的途中絕對不允許外人接近,遑論在身旁注目觀看,那只會干扰他的凝注力。然而,她的存在卻絲毫沒有任何影響。她就是能讓自己自然而然的溶入環境里,成為一种貼心的陪伴,而非突兀的存在。
  趁他伏案工作,專心的雋雕一柄七星劍的劍柄部分,她退開來,坐在右后方的一張矮桌上,靜靜端詳他。
  這樣坐著等他,已經是兩人之間的常態。而,也在這种等待与觀望的過程中,她更加領受到他惊人的才華。
  古刀劍藝術并不僅僅于鑄造打磨而已,它更包含了設計、造型、雕刻、繪畫、化學調配、古學知識、歷史考据……等等諸多的學問,每一門學問几乎皆可獨立成一項專有的藝術,而他竟然能專精于每一項知識,并且發展成特有的裴氏藝術。
  風格獨特的不僅只是他的作品而已,也包含了他的人。正經的時候,他可以和她談文論畫,知識之淵博讓她又慚愧又敬佩;但脾气拗起來的時候,他又像個滿不講理的大男孩,需要人拿糖果來誘哄。
  “你餓了嗎?”他忽然頭也不抬的發話。
  “還沒。”她對著寬偉的背影淺笑。“你專心做你的事,別擔心我。”
  “嗯。”他漫聲應道,專注的潛回創作的世界里。
  對他的感情忽爾刷上心頭,洶涌得几乎讓她喘不過气來。
  這份愛情發展得太快太強烈,她反而覺得不安。雖然這份不安全感來得毫無原因,卻真切的長駐于心田深隅,彷佛一頭异獸,隱隱在等待竄出的机會──
         ※        ※         ※
  捺不住食不下厭的感覺!
  池淨撩撥著瓷盤內的綠椰菜。
  裴海實在是個引人注目的男人。從踏進餐廳的那一刻起,欣羡窺探的眼光不斷從四面八方投過來,間或夾雜著竊竊私語。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習慣生活在受人注目的環境中,她只覺得渾身不對勁,真真符合了“万夫所指”這句成語,他卻煞是悠然自得,對于過往投射而來的眼光視而不見。
  距离他的台灣首展已經近了,簡明麗不惜投下大量經費,平面和影像廣告密集在媒体上曝光,印有他相片的海報及布面旗幟也出現在几條主要干道。再加上他長得好,個人魅力和外型也是宣傳重點。因此,向來對藝術活動冷感的台灣,少見的刮起了一陣“裴海旋風”,讓他的臉孔成為目前曝光率最高的媒体寵儿。
  “你很少向我談起你自己。”她放棄了進食。
  “什么?”裴海手中的叉子頓了一頓。
  “你知道關于我的一切,我的身世,我的背景,我的工作,我的家人,我的生活細節几乎都被你問遍了,我也照實回答了,但你卻很少向我談起你自己。我甚至不了解你的家庭。”她好奇的說。
  “我的家庭沒什么好談的,連我自己都很少和他們聯絡了。”他淡淡的道。
  “為什么?”池淨更進一步追問。
  “我和父親處不來,為了減少大家的痛苦,我很早便出來自立門戶。”他的口气擺明了不想多談。
  “你的家里還有哪些人?”
  “一雙已經离异的父母,人口簡單。”裴海避重就輕的回答。
  “你是獨生子?”她蹙起娥眉。“獨生子通常集三千寵愛于一身,令尊怎么肯讓你脫离家族的羽翼?”
  “合不來便是合不來,需要原因嗎?有人天生就是八宇相克!”裴海懊惱的放下餐具。“如果我能選擇,我當然希望自己擁有一個和諧溫馨的家庭,然而這种事是由不得人的,OK?”
  池淨歉然看他一眼。“對不起,我不該在用餐時間挑起你不愉快的回憶。”
  她的明理大度反而激起了裴海的罪惡感。
  他沉默了片刻,望向別處。
  “我父親做過一件事情,讓我非常憤怒。當時我正在英國學畫,一气之下跑出來半工半讀,自立更生,直到現在為止都很少聯絡。”他終于又開口。
  “如果你不想談就不用再說了,我并不是非知道不可。”她溫柔的告訴他。
  他深深的看進她眼底。“反正,你總得知道的。”
  她俏臉發熱,知道他在暗示他們倆會有更進一步的情感牽扯。
  “令尊做了什么讓你如此气憤?”她端起酒杯,淺啜了一口白酒,掩飾自己的暈臊。
  “我有個好朋友進過感化院,那一年剛好關滿出來。”他靠回椅背上,神情很飄忽。
  “我父親為了防止那位朋友和我聯絡上,提出……不适當的要求,于是對他和他的家人做了一些‘有失禮儀’的舉動。”
  “原來如此。”她恍然點了點頭。“令尊也是為你好,擔心你被騷扰。”
  他冷冷的持起酒杯,啜飲了一口。“我的朋友本性很善良,當年是受了冤屈才入獄,因此我父親的行為讓人完全無法原諒。”
  “后來那位朋友呢?”
  “我和他一直保持密切的聯系,截至目前為止,他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放下酒杯,終于展露淡淡的微笑。
  她輕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你吃刨了嗎?”他又拋下餐具,拿起餐巾揩了揩手指。“如果吃飽了,我們离開吧!這里的空气有點悶。”
  池淨柔順的頜點了螓首,默默跟著停下餐叉。心里忽然很懊悔,好好一個溫馨浪漫的晚餐約會,就這樣搞砸了气氛,早知道方才便不該貿貿然提起敏感的話題。
  看著她郁郁寡歡的神情,裴海的罪惡感更深了。
  “要不要回我那里去?!”他半帶著試探性的詢問。
  “不了,太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明艷動人的嬌紅色火速攏上嫩白的耳朵。
  他歎了口气。“掃興!”
  她羞臊的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買几本‘雜志’回家看,不就不掃興了?”
  “雜志又不能帶給我溫暖。”他的眼神很無辜。“別告訴我你希望我晚上抱著那兩口鍋爐睡覺。”
  “你不會養只小狗小貓作伴?”話才說出口,她立時明白他絕對不會放過如此明顯的語病。果然,裴海的眼神越變越邪惡,她的俏臉霎時火辣辣的赤紅,連忙搶在他之前做進一步的更正。“我是指,‘真正’的作伴!”
  “我沒說不是啊!”他的表情益發純洁無邪。“小貓小狗當然只能‘真正’的作伴,不然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你……”她又羞又急又惱,恨恨的瞪他一眼。“算了!不跟你說了!”
  這男人,滿腦子不裝刀槍劍戟的時候,就裝滿了色情思想。
         ※        ※         ※
  車子悠然打停在巷口,一眼望去,張宅的夜燈薄薄閃亮。家人向來早眠,雖然才晚上十點半,客廳里已經沒有人影。
  他松開方向盤,側眸看著她,并沒有立刻按開中控鎖。她的水眸帶著疑問的投望向他。
  “今天別回家了,和我回去嘛!”他的嗓音低沉誘哄,半含著撒賴的意味,勾引人動心。
  她低下頭,不語的把玩著手指頭,容易害羞的天性輕易就讓俏臉掩上火辣辣的燒紅。
  “如果這么說可以讓你放心的話,我答應今晚不會讓任何事發生──除非你同意。”最后一句但書換來她又羞又惱的薄嗔,裴海舉起雙手投降。“我不想一個人回去那間空蕩蕩的大房子。”
  寂寥的語气触動了她的心。的确!從晚餐時分,他的言行舉止就顯得有些煩躁。
  事實上,這份煩躁已經潛藏在他的体內好一陣子了,獨獨在今晚展露得特別明顯而已。她隱約了然自己近來為何會覺得不安了──因為他猶如籠中鳥般,煩躁不定,徘徊轉輾,多少影響了她,讓她的心思也跟著雜沓起來。
  “好啦!小淨,走嘛!”他拉著她的衣袖晃啊晃的,像個小男生般撒嬌。
  她忍不住笑出來。賴皮鬼!
  “好吧!”教她如何能拒絕這樣一個狡黠又溫柔的大男生?
  福斯吉普車駛出巷弄,鑽往暗夜的方向。
  回去他家的途中,兩人都沒有說話,很自然而然的浸淫在沉謐中,并不會尷尬的必須找個話題聊。
  吉普車駛入車庫里停妥,望著他离開駕駛座,繞到車頭的這一方來為她開門,她的心頭終于開始覺得怪怪的。
  直到這一刻她真正意識到,她真的和他獨處了。沒有管家,沒有第三人,只有滿山的虫鳴唧卿,以及天上一抹月。
  月光如水水如天。
  她頭低低的被他牽下車。
  進了室內,他捻亮客廳主燈。啪的一響,她刺目的眨了眨眼睛,滿廳的刀鎗利斧,在靜凝沉暮的气氛中更顯得肅殺。
  忽然很能了解他為何不想在夜深中回到這個居處。
  這間宅子是大了點,冷了點。白日里看起來神圣不可侵犯的藝術殿堂,在夜里卻煞似一間冰冷無情的倉庫。他的作品再有才華、藝術价值再高,也提供不了貨真价實的溫暖。
  “我們上樓好不好?客廳有點冷。”她下意識的提議,然后臉紅了。
  裴宅的隔局相當簡單,一樓的空間全規划成客、餐廳,擺放他的成本或半成品;二樓則規划成他和管家一人一間的套房,除此之外,別無其它隔局。她的提議,豈不是明言邀請他進房?
  “這么容易臉紅?”他戲謔的撩了撩她的秀發。“我去煮咖啡,浴室讓你先用。房門后頭挂著一件干淨的T恤,你可以拿來當睡衣。”
  他沒有拿她的語病調侃她,讓池淨心里放心不少。
  趁著他在廚房里磨咖啡豆、泡咖啡,她快步上樓,進入他的臥室里,想赶在他蘑菇好之前把基本的清洁動作完成。
  這不是她第一次進他的寢居,感覺卻和前几回迥然相异。以前是她白天來訪時,替他跑個腿、回房拿東西到工作室去,匆匆一來一返,不會在他房內逗留太久,但今天──今天卻是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
  稍后的睡覺時間不知道他會如何安排床位?既然他言明在先不想獨處,難道……和她同一房睡?
  “你先前不考慮清楚,事到臨頭才來局手促腳,來得及嗎?”她低聲向自己呢喃。
  雖然沒有必要,進入他純男性的起居殿堂里,池淨仍然不自覺的躡手躡腳起來。
  挂在門后的運動T恤對他而言只是長度适中,她就著穿衣鏡往身上比了比,卻發現下襬直直蓋到膝蓋,兩側袖口也從短袖變成長袖了。很保守安全!她點了點紅扑扑的臉蛋,赶緊鑽進浴室里。
  用最快的速度沖完澡、洗好頭,她依循多年來的女性衛生習慣,順手把胸衣和底褲也洗滌妥當。
  然后,問題來了。
  “老天!”池淨瞧著手上濕答答的棉質小褲,手足無措起來。她又沒有帶替換的貼身衣物,這會儿杷底褲洗濕了,待會儿T恤底下穿什么?
  她不能在他面前光著身子走來走去啊!雖然,雖然外頭還有一件大T恤遮掩,可是,可是她從來沒有不穿內衣褲睡覺過。
  鎮定!裴海已經答應不會對她亂來,只要她把小褲褲藏好,明天早上再把小褲褲換上,他又不會知道她T恤底下有沒有穿。
  “里面的,你洗好了嗎?”裴海在外頭輕輕扣響門屝,低沉的嗓音在此刻听起來分外的動人心魄。
  “好……好了。”她心慌意亂的把小褲褲用一塊干淨的毛巾包妥,塞進髒衣服的籃子里,再用他先前換下來的衣物蓋住,然后匆匆忙忙的套上T恤,一股腦儿從他身旁擠出去,頭也不敢抬一下。“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你可以使用浴室了。”
  她又做了什么虧心事?裴海好笑的瞪著小鴕鳥的背影。他事先都已經言明不會對她色心大發,她到臨時擔心起自己的貞操來著?
  “我留了半壺咖啡給你,放在床頭柜上。”他倚著門框,懶洋洋的提醒。
  “謝謝。”她立刻坐在床沿,雙手捧起咖啡杯開始机械式的啜飲,眼觀鼻、鼻觀心,活像個安分听話的小學生。
  他無奈又好笑的搖搖頭,反身鑽進浴室里。
  浴室里很快的響起沖水聲。在他洗沐的几分鐘里,她的一顆心怦怦狂跳,彷佛要沖出喉頭一般。討厭,老是覺得臀部涼颼颼的,雖然情知是心理因素在作遂,仍然抹不去“一絲不挂”的詭异念頭。
  沖洗聲停了。過了几分鐘他走出來,腰間圍著一條毛巾,兩手拿著另一條正在揉擦發上的水濕,此外,全身別無其它衣物。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裸裎的胸膛,卻是她首次見到他穿得這么少──同時她自己的衣物也挺“涼快”。
  池淨近乎窒息的憋住一口气,又開始猛灌咖啡。
  “別喝這么多咖啡,等一下你會睡不著。”瓷杯從她的手上被取走。“頭發也不吹干,當心到老來染上偏頭痛。”他發上的半濕毛巾移轉到她頭上,不算溫柔的替她擦拭起來。
  頭臉有了浴中的遮掩,池淨莫名的覺得自在了一些。
  “你晚上睡哪里?”她吞吞吐吐的問。
  “你這么問,表示床舖不分我一半?”他的語音帶笑。
  她嘟噥起來,听不真切在說些什么。床沿被他的体重一壓,害她不斷的側滑向他。
  “看你衣領和下襬都被頭發上的水滴濕了。”他忽然扯了扯她大腿上的衣緣。
  “啊!”她連忙按住,燒狂的紅潮一陣一陣狂涌過頰側耳畔。
  “怎么了?”他無辜的挑了挑眉。
  “沒……沒……沒有。”池淨訥訥的。鎮靜啊!他不曉得你底下什么都沒穿。“不……不然床分你一半,可是你得蓋另一床被子才行。”
  “天气又不冷,我睡覺很少蓋被子的。”他忽然越身探過她,拿起床頭的咖啡壺替自己倒了一杯。
  她連忙用兩手緊緊抱住胸口。方才雙峰被他的手肘隱隱掃過,一陣熱流無可抑止的穿透整副嬌軀。
  “我已經承諾今晚會當個君子,拜托你別表現得像即將受辱的小處女好不好?”他翻身躺靠到床榻上,似笑非笑的朝她舉了舉杯子。
  “我……我才沒有。”她眼巴巴的凶回去,滿臉紅潮卻完全破坏了應有的气勢。
  “沒有?”他的眼神深邃無盡。“沒有就好。”
  尷尬的沉默再度籠罩于兩人之間。起碼她是尷尬啦,他倒是很自得其樂的品啃著巴西咖啡豆的香醇。
  “看到這個簽名沒有?這可是麥可喬登的簽筆之作。”他忽然探過身子触碰著她T恤的下襬,然后,大手便順勢栖放在她玉腿上,沒有立刻收回去。
  這次池淨強迫自己不准再毛毛躁躁,反正他又不曉得她底下什么都沒穿。
  “我不曉得你也是喬登的球迷。”她強自鎮定的說。“他從球場上退休,你一定很失望。”
  “還好。”他聳了聳肩。“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而已,個人對于NBA倒是沒有太大的喜好。”
  “噢!”那你特地指給我看做什么?她心頭暗惱。
  流連不去的手指開始在她腿上畫圈圈。
  他的手,距离她的……隱密地帶如此接近,而且兩者之間只隔著一件薄薄的運動衫而已。她剎時竄起一陣輕顫,暖暖的熱流隨著綿密的顫動,傳揚到全身每一個細胞。
  “還有這片胸徽,”懶洋洋的手指移向她胸口,隔著薄布,輕捻慢捻她粉嫩的蓓蕾。“這片胸徽也具有特殊意義的。”
  “什……什么意義?”她被他拉平在床上,隨即承受了他壓覆下來的体溫。
  鼻端、四周全盈滿了他的气味,馥冽又好聞,滿頭滿腦都昏沉沉的,几乎無法听明白他的字句。
  “這個……意思……就是……”他的唇貼附在她的唇上,隨著每次開合低語,都触引了她的唇隨之張合。“我想要你。”
  語畢,他吻住她,完整的覆壓在她身上。他的吻時而輕柔,時而深狂,重重吻進她的唇舌齒牙里。她感覺到頑皮的舌尖探入口中,与自己的舌尖交纏。和他相擁相吻,竟然成了如此發乎自然的事。
  他的手在她胸前鑽動,解開一顆顆礙人的鈕扣,解開那層層障礙后的美麗風光。當她酥胸完全坦露時,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要吸進她無窮無盡的芬芳。
  隨著一聲似贊歎、似膜拜的低喃,他的唇下移,覆住一只紅潤嬌艷的蓓蕾,全身的欲望奔騰高漲,已經克制不住。
  她的全身感官被烈火焚燒,失去了定向,只能在枕上無依的輾轉。當他的手下移到腰際時,她終于找回一絲理智,強張開眼睛。
  “你……你答應要當君子的。”她的眼波羞嗔流轉,濕潤的菱唇散發無盡的誘引。
  裴海揚首,所見的景致再度奪去他的呼吸。他的小淨竟不明白,沒有任何人可以對著這樣絕美的人儿還發乎情、止乎禮。
  “你沒听過‘君子和而不流’嗎?”他慢條斯理的道,池淨睜圓了眼眸,望進他情欲氳氤的深瞳里。“一位真君子該當順應情勢而為之,切忌舉棋不定,我只是決定當個順應時勢的君子而已。”
  她羞赧的喘息聲,再度被情熱欲狂的漩渦擄獲……
         ※        ※         ※
  隔天早上,她渾身酸痛的起床,包里在和他歡愛了整夜的气息中進入浴室,接著就發現一項惊人的事實──
  她的小底褲和胸衣攤得整整齊齊的,挂在毛巾架上晾干。
  那個殺千刀的裴海!他昨天晚上就知道她T恤底下一絲不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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