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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目前進度:初步和虞晶秋取得聯系。
  觀察結果:此女假若繼續維持神游太虛的習慣,在兩年內足以成仙,因為上從
  玉皇大帝、下至南天門守將,全被她打通開節了。再則,或有可能在神游時發生意
  外,被閻羅王提前召見。
  下次接触時間:她肚腹空空又懶得煮食時。
  預擬進度:摸清虞晶秋下學期開課意愿。
  向晚的圖書館內,陽德放下筆杆,完成第一階段的私人存檔紀錄,目前只能守待時机來臨,進行他們倆的第地二類接触。
  已經兩天了,不曉得那位小姑婆打算讓他等多久?
  無論如何,魚餌已經撒下,他靜候著坐收其成就好。
  虞晶秋。
  他的腦中轉換著繽紛鮮活的印象──她的手忙腳亂,她的神游天外天,她的故作庄嚴貌。
  那位八股小修女,其實,有點可愛……
         ※        ※         ※
  晶秋暫時擱下“學無涯文教基金會”下半年度的籌募企畫案,快睨了書房牆上的挂鐘一眼。
  矮胖的時針栖在數字十与十一之間。
  肚子餓了。
  “我怎么會餓得几乎胃痛?”她摘下閱讀用眼鏡,納悶地搔弄著下顎。“……噢,想起來了,今晚忘記用餐。”
  她倍受折磨的腸胃,上次接受食物的填充已經是正午十二點的歷史。
  “撥電話叫外賣食物好了。”她饞兮兮地涎笑。
  其實,她老早便覬覦大貓助教饋贈她的折价券,可惜這四天來冰箱里存放的食物仍然丰碩,而珍惜物力資源的習慣命令她不可輕易浪費,因此直到今天清晨啃下最后一口面包,彈盡糧絕了,她才找到合理的藉口說服自己奢侈一頓消夜。
  “拿玻里披薩店,您好。”男工讀生精、气、神旺盛得很。
  她斟酌了片刻,把自己的口味嗜好透過電話線傳達給對方。
  “好,您點購的海鮮PIZZA三十分鐘后送到。”工讀生快快樂樂地中斷通訊。
  年輕人,真好!明亮的眼眸,毫無負擔的心靈,玫瑰色的世界。晶秋其實不是不感歎的。她二十六歲的芳華嚴格算來,決計稱不上老,然而,可能是自小制式化的家庭教育作梗吧!軍人及教官背景出身的老爸奉行著教條与紀律,因此她總是比同儕老成。
  若非去年十一月的“小規模軍事叛變”成功,讓老父大人相信她的离家出走确實是認真的,因而不得不答應她獨自賃屋居住,她可能還局限在那令人窒息的枷籠里。
  她离開書房,進入對間的浴室,准備利用偷來的半個小時沐浴一番。身影晃進洗手台上的鏡子中,她驀地止住腳步。
  “我真的老了嗎?”她自問。老姑婆眼鏡幻形成骷髏眼,狺狺嘲諷她。
  她忙不迭扯下粗黑鏡框。
  一雙明眸從鏡中脫穎而出,閃爍著秋水靈靈的清澈。
  原來她的眼瞳不比其他紅粉遜色!晶秋自己頗為惊訝地發現。既然失去了鏡架的屏障,她索性將發髻也打散了,披成長度直達腰際的青絲。
  礙于六百度大近視,她眯緊了眼縫也只能概括出大略的輪廓,至于回复原本面貌之后的虞晶秋究竟是絕世佳人或者丑八怪,可能成為永遠的謎題。
  “算、算、算!洗澡去,東施不會因為少戴一副眼鏡就被人誤認為西施,貂蟬也不會因為多戴一副眼鏡就把呂布嚇走了三魂七魄。”她認命了。
  還是搶在披薩送來之前整頓完畢,比較保險。
  然而……
  也不知是她太會摸了,或拿玻里披薩店的外送員以前干過快遞公司的外務,她才剛淋去滿身肥皂泡沫,預備穿戴妥衣物,門鈴竟然選在此刻鳴響起來。
  “要命!”晶秋連忙扯掉浴帽,匆匆撈過及膝的白色浴袍。
  啾啾啾啾──清亮的合成鳥叫聲催促著她。
  “等一下,我馬上來!”她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出浴室,濕滑的水气讓腳底板顛簸了一下。
  急急地飛行到正門,才思及自己忘記拿錢了。
  啾啾啾──
  “再等一下嘛!”她赶緊奔回書房,從手提包里摸出真皮皮夾。
  要命!吃頓披薩跟打仗似的。晶秋平時從事慣了靜態工作,忽然之間,把自家當成百米短跑賽場,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來了,來了!”原木公寓門遙遙在望。她最后一次審視服裝儀容,确定浴袍封鎖了每一處可能外泄的春光,才上前一步拉敞了家門。
  乳酪与面餅濃郁的香气扑面鑽進鼻中。
  “請問,多少錢?”她暗暗咽了口唾涎。
  稍候半晌,對方并未回答。
  晶秋朦朦朧朧地望出去,樓梯間的燈光隱約勾勒出外送員的外形,雖然大近視眼無法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但他手中的大紙盒散發著誘人犯罪的濃香,鐵定是披薩店來的。
  “小弟,這份披薩多少錢?”她再問一次。
  陽德听見了她試探性的呼喚,但暫時空不出腦袋來反應。
  他徹頭徹尾被震訝呆了!
  美女!
  這個字匯以子彈沖出槍管的激速射進他胸口!
  貨真价實的美女!
  他茫茫然發現,虞晶秋的青絲竟然帶有天生的蓬松感,遠遠胜過別人撒下几千塊大洋燙出來的效果。她瓜子形的臉蛋半掩在濃密的發中,顯得出奇的年輕荏弱,纖白得几乎毫無瑕疵的玉頰,受到水澤熱气的蒸薰,柔泛著輕淡的紅霞。
  老姑婆眼鏡摘掉了,女教官發髻松開了,修女似的衣衫脫去了。卸除一切刻意穿戴的障礙,如今,一個俏生生的、甚至是性感的出浴美女亭立于面前,眉宇間赧含著別扭羞澀,微啟紅唇詢問著他。
  她有病呀!沒事把自己偽裝成老處女做什么?
  “喂?你倒是回答我呀!”晶秋美女有些懊惱了。
  “三十四塊錢。”陽德瞬間揪回遐想的意識。
  好熟的聲音!晶秋向來不善于背記泛泛之交的長相、聲音、姓名,可是,也不知為了什么,她卻能從短少的人類記憶庫里,迅速攫取出這個人的身分。
  大貓助教!
  “啊……你……是你……是嗎?”她的雙頰悄悄抹上一層胭脂紅,顯然自己也察覺這個問題非常莫名其妙。
  “是。”陽德卻應得妙絕順口。“拿玻里是我高中死党家里經營的,我有空會上門幫幫忙。”
  “噢……這樣……嗯……我了解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腳放在哪儿都不對勁。好糗,讓同校服務的教職員覷見她衣著不整的矬樣。
  “請簽收。”陽德微哂。每回虞講師咿咿呀呀地扯出一串虛詞,即代表她又感到蹩扭或手足無措了。
  “謝謝──你剛剛說,披薩多少錢?”她翻開皮夾。
  “三十四塊。新客人上門,小店免費招待一次,三十四塊是用來支付我中途停下來,到7─11買了兩罐可樂。”
  “噢……嗯……那……”她又結結巴巴了。“謝謝。”
  此情此景,除了接過披薩,儼然也沒有其他的下一步舉動。
  陽德接過几枚大大小小的銅板,繼續杵在原地。老把戲,以不變應万變。
  “唔……”晶秋捧著泛香的披薩盒,很難決定接下來應該如何。“很晚了……”
  “是呀!”他完全沒有离開的意思。
  “你……忙不忙?”她當著相識朋友的面掩上門,好像不太禮貌。
  “忙完了。”陽德甩了甩頭,馬尾巴在腦后搖晃成波浪。
  “吃……那你喜不喜歡吃披薩?”她沒話找話說。
  “喜歡,謝謝。”陽德深深鞠個九十度的躬身禮,自動繞過她,侵入“老處女”的私人領域。
  “喂,我──”她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又沒表示任何邀請的意味,怎么大貓助教轉眼就攻城掠地了?
  晶秋張口結舌,眼睜睜讓四天前的搭便車事件重演,望著他穿梭于二十來坪的空間,自在得有如貓科動物視察私屬的領域。
  “披薩給我,赶快進去穿衣服,當心著涼。”他老實不客气地反客為主。
  對付虞晶秋,最上乘的招數就是利用她的單一腦軌,隨時隨地攻她個措手不及,目的才能順利達成。
  二十來坪的單身公寓,擺設相當簡洁,他憑著直覺楚向理應是廚房的方向。
  果然沒錯!
  流理台上置著一盞杯架,他翻正其中兩只玻璃杯,再打開冰庫,拿出制冰盒。冷冽的冰塊滑進杯內,敲擊出叮叮咚咚的響音,甚是好听。
  可樂傾進杯內,兩片披薩從紙盒移入平盤里,他備妥了一切前置作業,才發現女主人從頭到尾跟在他后頭發愣。
  “趁熱吃,不要客气。”他大方地招呼著,在方形小餐桌一端落坐,輕盈矯捷的舉措流露著渾然天成的优雅,回眼探看。
  “謝謝……”晶秋接過餐盤,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我從午餐之后就沒再進食了。”陽德白森森的牙齒深深陷進披薩里。“嗯──”
  任何人听見這聲滿足的輕哼,馬上會產生連帶效應,開始對眼前的義大利食物垂涎三尺。
  晶秋咽了口口水,再也顧不得哪門子的禮義廉恥,先填飽肚子要緊。
  “你……唔……”滿嘴的披薩餡儿先吞一半進肚里。“你為什么拖到現在才吃東西?”
  “忙呀!”他抱怨,再咬一大口乳酪加面餅。“除了法律系的助教職缺,我還兼任海鳥社的管理老師、系學會顧問及拿玻里的臨時小弟,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工作。”
  “我了解。”晶秋心有戚戚焉。“陀螺般的歲月實在不是人過的。”
  “虞老師,你好像只兼了一門課而已,難道工作量也算吃重?”他非常非常專注地研究著披薩的蝦仁配料。
  “噢!不,我的工作重心放在‘學無涯文教基金會’上頭。”晶秋解釋道。“去年,几位教育界的長輩合夥成立了‘學無涯文教基金會’,目的在援助因為疾病、意外事故或家庭問題而失學的青少年。我們雇用几位具有一定學識的私人老師,再安排他們輔導有心向學卻無法正常受教育的孩子。目前為止,已經收了五十七名中、小學的學生。在這种蓽路襤褸的草創期,基金會的工作人員統共也不過七個人而已,最近更全數投入募款園游會的策畫,我几乎緩不出時間來打理大學的兼課。”
  “哦?”他彷佛對蝦仁的形狀著了迷。“你預計基金會的工作還會忙上多久?”
  “起碼再過七個月才能步入穩定期。”晶秋困扰地自言自語。“或許我應該推掉下學期的總体經濟學。”
  “或許吧。”他抬頭,愉悅地笑了笑。“我忘了拿干椒粉,你家里有沒有!”
  “嗄?噢,呃──”她的腦細胞仍然沉浸在專屬的思緒里,無法适應話題太急遽的轉變。“你不妨找找看冰箱。”
  下個學年度究竟該不該接下經濟系主任的約聘呢?傷腦筋,人情壓力只怕推不掉……
  陽德踱向冰箱,逕自暗忖著她話中的肯定性。倘若虞晶秋原本就萌生棄教的念頭,那自然是上上大吉,無論結局是由他促使事實成真,或者她主動婉拒約聘,都可以省掉他“陷害”她去職的愧疚感。
  白花花的銀兩明擺著讓他染指,不賺白不賺。
  嗯,不錯!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拉開下層冷藏室的門。
  “……虞老師。”他擰起俊秀如劍的濃眉,盯緊箱門內的貯存物。
  “啊?”她回以熟悉的虛詞。
  “虞老師,請問你平時都在何處就寢?”他的表情糾結著百分之百的嚴肅。
  “什么?”晶秋終于稍稍回神,訝然的眼色迎向他杏仁形的瞳孔。“當然是臥房呀!”
  “我猜也是。”陽德正經八百地贊同。“我想,睡在冰箱里可能太冷了一點。”
  什么跟什么?她被大貓助教整治得滿頭霧煞煞。
  “我只是很好奇……”他慢條斯理地傾身,冰箱門將里与外遮隔成兩個世界。“你把眼鏡……”一副備用鏡架出現在冰箱門上方。“還有鬧鐘,冰在冰箱里做什么?”她失蹤了三天的小公雞終于現身接受處置。
  “對呀!”當事人自己也万分疑惑。“它們怎么會跑進冰箱里?”
  陽德簡直絕倒。听听!她的說法彷佛東西自己長腳跑了似的。他很怀疑虞晶秋怎么獨自生活到現在,卻沒在一心二用的時候把公寓燒了?
  眼角滴溜溜地轉,猛地掃瞄到牛奶瓶后頭的奇异物品。
  嘿!這樣東西更好笑了。
  “對不起,我漏提一樣失物。”他慢吞吞地勾出冰鎮多時的异物。“這塊布料應該是睡衣吧?”
  一襲半透明的蟬翼拎在他指間晃呀晃,晃成炫麗紅艷的風情。
  “啊……啊……”晶秋全身的血液倏然往頭頂心沖刷,滿頭發絲几乎給燒燙成焦土。“那……那個……”吶吶的無法發聲。
  不!她的睡衣!她最最親密貼身的衣物之一!居然給一個男同事曖昧兮兮地捏夾在手上。
  而且,這件睡衣是她新婚的死党轉贈的。由于朋友當初預定在新婚夜穿的性感睡衣買小了一號,不合身,所以轉送給她。而她向來反對暴殄天物的,又想,反正睡衣顧名思義只會在入睡時穿上身,又不可能讓旁人看見,稍微暴露一點也無所謂,不料如今──
  我的天!大貓助教會如何想我呢?晶秋几欲暈死過去。一個欲求不滿的老處女,夜夜憑藉著超涼快性感睡衣過干癮──
  “還給我!”
  晶秋慌亂地跳起身,扑向急待湮滅的證物。使力過猛加上過度匆惶的結果,她的裸踝勾絆到兩條椅腳之間的橫杆。
  “我──我的媽──”反射神經發生作用。
  騰空的右掌直覺地按住桌角,企圖支阻住跌跌撞撞的窘態。老天不長眼,她無功不巧地扯住桌巾的流蘇,桌面的可樂杯、瓷盤、披薩,嘩啦啦隨著頹倒的重力流落至地面。
  “啊……啊……”她顛躓了一下,眼看即將穩住肇禍的倒勢,一塊滑膩的披薩不知怎地出現在她落足的地板上。
  這下慘了!
  晶秋無助地掩住眼,任憑自己往后倒。腦震蕩不會死人吧?
  “當心!”沉穩有力的手掌扶住她后腦。
  天……
  陽德環視著小小空間的极度混亂。才四秒鐘而已!她居然能在四秒鐘之內徹底毀坏一處淨地,更甭提把自個儿的腦袋摔离脖子上。
  天……他已經想不出其他惊歎詞。
  “我……我……”晶秋眨開惊魂未定的秋眸。祖上有燒香,先民有保佑,她依然健在!
  “別動!”陽德提出慎重的警語。“每次你一惊慌就天下大亂,我勸你深呼吸几回,慢慢鎮定下來不遲。”
  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定与幸福,他有義務維持她的情緒穩定,進而促成世界和平。
  “對不起……”晶秋只想咬斷舌頭。
  當此之時,單單一個“糗”字已無法形容她的困窘。為什么她的笨手笨腳總是讓他觀賞得徹徹底底呢?
  “好了,你進房去梳洗一番,順便將浴袍換下來,上面已經被可樂沾濕了。廚房讓我來收拾就好!”
  經他這么一提,晶秋赫然憶起嬌軀上裹圍的衣物……哦!天!天天天天天!
  她敞開大半片的酥胸,斜躺在一個几乎完全陌生的异性怀里。
  “要命!”舒緩的肌肉轉瞬間又緊繃起來,她屈起膝蓋,滿心准備一躍而起──
  “別!”陽德洞燭机先,赶緊制住了她。“慢慢來,一步一步好好走,切記!務必要保持某一只腳固定在地球表面,不要跑,不要跳,不要顛顛撞撞,听清楚了嗎?”
  “听……清楚了。”晶秋恍然自覺像個全然無知無助的小孩,必須依循大人的指引,方能四平八穩地行動。
  她不要活了!真的……
  “你現在恢复穩定了嗎?”
  “嗯。”
  “确定?”
  “……确定。”
  “好。”他終于松手放人。
  一道迅雷光馳電掣地刮過廚房,帶動一串粉膚的細膩香澤。
  風的色彩,就是玉洁瑩潤的初冬新雪的顏色。
  他戒慎地目送著女主人退場,謹防下波騷動──
  咚!
  儼然是腦袋撞到門框的悶響。
  而她竟能存活到現今的年紀!
  “天公疼憨人!”陽德不得不滿怀感歎。
  正眼打量廚房內的颶風過境──乳酪漸次在磁磚地板干涸了,番茄醬渲染成血色的凄厲現場,可樂也不甘示弱地暈開它淡褐色的足跡。
  而他,理應醉臥美人膝的良宵夜里,卻杵在這一攤混亂中。
  性格中諧趣的一面選擇在此時此刻發作。笑意突然如脫閘的野馬,一波波涌出他的心海,以惊人的疾速突破緊閉的唇齒關卡。
  “呵!呵呵──”陽德唧唧咯咯地癱倒在地上。“天哪……應……應該是我的媽才對!哈哈哈──”
  他開始笑岔了气。
  太妙了!像她這樣的瀕臨絕种動物應該立法加以保護,否則世界就失去它的第八大奇觀了!
  “喂……”突然,細細怯怯的輕喚聲從廚房門口飄過來。
  陽德勉強止住笑,回頭。
  亂蓬蓬的頭顱從門側斜探進來,其余的部位仍然隱在牆后。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她張望著羞赧的紅顏,輕聲啟齒。
  對了,這點也很妙!他們倆同過車、共過餐,甚至連摟摟抱抱的“限制級”舉動也登場了,而女主角卻從頭到尾不曉得男主角的尊姓大名。
  陽德再度勾彎了唇角,弧線黠靈而慵懶,种圓形的貓儿眼迸散著鮮活的魅力。
  “陽德。”他頂了頂假想的帽檐,行個紳士禮。“親愛的虞晶秋小姐,在下姓陽名德,很高興認識你。”
  兩顆星子乍然碰撞出火花的第一個夜晚,行云有影月含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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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百草園,曉霜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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