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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倚月不跟你一起回來?”齊母与丈夫面面相覷。
  “為什么?”
  “你們吵架了?”
  “當初下山的時候明明開開心心的。”
  “留她孤零零一個人待在台北很危險的。”
  “你立刻下山接她回家。”
  夫妻倆圍堵在主屋門口,好像打定了主意,若儿子沒有蘇倚月陪同就不讓他進門。
  齊霖疲倦地抹抹臉,早就料到回家之后必定又有另一場戰爭。
  “沒有用的,她不會答應和我回來。”他徑自擠開父母,直直走進客廳里,癱倒在沙發上。
  “換我去好了。”齊父自告奮勇。
  “爸!”他立刻阻止。“讓她去吧!反正我都安排好了,留給她的生活費還算充裕,住處也是現成的,讓她單獨把腦袋整理清楚也好,誰都別去騷扰她。”
  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在于讓她親自体會一下,缺少學歷、無一技之長、又沒有家世背景的女孩在紅塵中討生活有多么不容易。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吃過虧后,她自然會乖乖听話。***
  假若齊霖期望她乖乖听話,那他可就錯得离譜了。
  “提款卡?”倚月摸出他置放在客房抽屜里的塑膠貨幣。類人猿還算有良心,但任何有骨气的逃兵都不會屑于使用敵人施舍的金錢!她不希罕!
  “鐘點女仆?”出門之前,她探頭瞄望著穿梭在家俱之間的菲律賓女人。找個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又如何?說穿了不過是在她身旁布個眼錢,她更不希罕!
  “這年頭只有靠自己最保險。”她發出不屑的輕哼。
  哪天人家忽然覺得今儿個整人的興致不錯,說不定連房子也收回去自己住,讓她流落街頭。
  倚月決定自力救濟!
  她在信箱里摸到一張挨家挨戶散發的“誠征啟事”,依循傳單的指引找向南京東路的“王牌補習班。”
  “王牌”正在誠征班導師,雖然她目前毋宁更接近重考生身份,但在村不起補習班學費的情況下,還有什么職務比班導師更能明正言順地踏入教室大門?
  “南京東路四段……四段……”她順著門牌號碼走向目的地。“七樓……好高呀!火警來襲的時候,光爬樓梯就爬得天昏地暗。”
  “嘩——”熟悉的尖哨聲震動空气分子。
  Wait minute. 這陣哨聲好像很耳熟的樣子。
  她慢慢地、臉頰抽筋地抬頭往前看。
  “你又想回來偷花?”警衛伯伯呈大字方形站在她的面前,護住他的疆土。“小鬼,你別想靠近我的花園一步。你的共犯呢?他打算從其他角落偷襲,對不對?”
  “神經病。”她白了他一眼。“花園里那几株‘雜草’得過獎嗎?誰喜歡偷摘!我是來七樓應征的。”
  原來補習班与她前几天的“做案現場”是同一個地方。衰!
  “應征什么職務?”老警衛問得理直气壯。
  “閣下又不是我的主考官,我沒有告知你的必要。”倚月埋頭往玄關走進去。
  “站住!”老警衛上前攔住她。“此路雖然不是我開,此樹也不是我栽,若要從此過——”
  “還是要留下買路財?”她恰好少了點盤纏施賄。
  “不,要留下姓名、驗明正身才可以進去。”老警衛已經有點逗著好好玩的意思了。
  “那簡單。以后我見到你會先背出口令:‘長江一號’你只要回答我:‘收到’。不就驗明正身了嗎?”無聊!她一頭闖進大樓去。
  希望樓下的折騰不會触到她的楣頭。
  可惜,剛進入面試室,她立刻曉得自己的希望涉茫。
  盤踞在長桌尾端的老處女瞄見她,眼睛都迷起來了,瞳孔中明白射出“本補習拒收童工”的訊息。
  “我叫蘇倚月,我是來應征班導師的。”她中規中矩地報出名號。
  “成年了嗎?”老處女頂高鏡框打量她。
  “成年了。”狗眼看人低。
  “你曉得班導師的職務內容嗎?”老處女迷起眼瞼質疑。這小女生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需要導師,還敢眼巴巴地跑來應征班導。
  “曉得。”倚月嘴上笑得禮貌,其實心里早罵了好几遍。“替學生改作業,聯絡缺課同學,寄發成績單,沒事打打雜。”
  如果老處女再為難,當心姑娘要她好看。
  “你做得來嗎?”老處女似乎頗為怀疑。
  “打電話又不困難。”她心里暗自冷哼。
  “好吧!你先回去,我們會仔細審核你的履歷……”老處女端出逐客的場面話。
  “我的履歷表還沒交給你。”她寒颼颼的揚了揚簡歷。
  老處女尷尬了一下。
  鈴鈴作響的電話适時紓解了凝結的气氛。
  “對不起。”老處女拿起話筒。“喂?嗯……是嗎?……我知道了。”
  倚月僅靠觀察對方的反應就知道面試結果如何。顯然她是沒希望了,自動自發走路大吉吧!否則等人家開口赶人,顏面只怕挂不住。
  她起身走向門口。
  “這位小姐!”老處女忽然從背后叫住她。
  “干嘛?”她甚至懶得轉身。
  “本補習班到今天已經進入最后一日的面試,我剛接到其他主試者的消息,大家似乎都應征不到理想的人選。”老處女和藹的聲音听起來有點勉強。
  “所以?”倚月霍地轉身面對她,希望的火花漸漸燃燒出光華。
  “所以,只剩下你差強人意。”老處女假假地笑動雙頰。“年輕人嘛!可塑性強、愿意接受磨練,我們有信心。小姐,你被錄用了。”
  兩分鐘前老處女尚且怀疑她能力問題,轉眼間立刻晉升到“可塑性強、愿意接受磨練”的國家棟梁。他們開的什么鬼補習班,竟然能隨隨便便錄取一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應征者。
  “月薪多少?”錢的問題比較實際。
  “一万六千元,不含食宿。”
  倚月覺得听起來還不錯。每個月固定有一万六千元的進帳,她養活自己就沒問題了。
  嗯!先答應再說。反正她是個机會主義者,而机會主義者向來不會顧忌太多的。
  她要藉机向類人猿證明,小姐她不是非嫁他不可。單憑自己的力量,她一樣能在台北活得好好的。***
  一個月。
  倚月整整留住在台北一個月了。齊霖也真狠得下心,這段時間從沒見他要過電話表示關切,也不見他流露出思念她的心緒。當然啦!他陰森森的臭臉确實端足了三十天,但他宁愿擺臉色給兩老看,也不肯下山把蹺家小妞逮回來。
  “唉!”齊父歎出第一聲無奈。
  齊霖當作沒听見,埋頭吃晚飯。
  最近這些日子他一律露出“無論泰山崩不崩于前、一律神色難看”的嘴臉,兩位老人家終于相信,這回小輩倆當真卯上了。
  “唉!”第二聲無奈輪到他娘親開口。
  齊霖繼續喝他的竹筍排骨湯。
  齊母怎么想怎么不明白,他儿子都快進入三字頭了,干嘛跟小女孩計較?
  齊家兩老忽然同時開口:“唉!”
  好一個三聲無奈。
  男主角仿佛耳聾似的,回他們一招“老僧不見不聞”。
  “老婆,你有沒有發覺咱們儿子越來越像類人猿了?”齊父只好拿出激將法。
  “沒法子,缺少年輕女性的青春滋潤。”齊母故意不看儿子。
  “別把我形容得像采陰補陽的老不修好不好?”他終于有點反應了。
  “唷!原來你還記得如何說話。”齊母酸他几句。“我還以為你的語言机能徹底退化光了。”
  自倚月下山的一個多月以來,他“原音重現”的机率少得令人發指。
  “倚月告訴過我他的語言机能進化未完全,所以說話与否不重要。”齊父的眼睛亮晶晶的。“重點應該放在‘采陰補陽’上面。儿子,老實承認,你‘采’過她沒有?”
  他險些被一塊竹筍嗆到极樂西天去。“爸!”
  “怎么會沒有?”齊母在旁邊叨絮著風涼話。“每天晚上兩人在走廊偷偷摸摸,一下子他跑到她房間過夜,一下子她跑到他房間糾纏,暗渡陳倉好几個月了。”
  齊霖猛然抗議,“哪有好几個……”住嘴。
  該死!不打自招。
  “真的‘采’啦!”兩位老人家跳起來大叫。
  哇!將門無犬子。齊父樂翻天了,想當初他也是用這招“先斬后奏”、“先上車后補票”、“先吃飯后擦嘴”的招數騙到齊霖他媽的,如今儿子繼承父業,怎能不放鞭炮慶祝呢?
  “好也!好也!”齊父撿到寶似的。“既然已經‘摸摸樂’過了,事情比較好辦,你赶緊下山揪她回來,趁早娶了她吧!”
  雖然倚月丫頭陪伴他老頭子的時間不長,但她的言談舉止挺有意思的,少了她日子怪寂寞的。
  “你別胡說好不好?”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倚月原本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年輕又標致,你既然和她關系匪淺,當然應該對她負起責任呀!”齊母不肯放過。
  “媽,你那种三0年代的思想已經過時五十年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打算為倚月的事負責?”假如她真的養出這么個混蛋儿子,明儿一早自己上吊算了。
  “不是。”他欲哭無淚。吃晚飯吃到一半還會被圍攻,簡直倒楣透頂。“我是說,現在的女孩子不流行在十九、二十出頭時結婚,好歹等她大學畢業再說。”
  “既然如此,你這么早占她便宜做什么?”齊母來勢洶洶。
  “我……”他啞巴吃黃蓮。那丫頭對他霸王硬上弓,嚴格來說,他還是受害者也!“媽,爸,她是蘇老頭的女儿,和咱們家有深仇大恨,你們干嘛非逼著我娶她不可?”
  他已經找不到理由可講,只好推托到陳年歷史上面。幸好倚月此刻不在現場,否則怕不鬧得他天翻地覆。
  偏偏,他爹娘的反應不比倚月理智多少。
  “好呀!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娶人家。”齊父的鼻子直冒煙。“你既然認定她和蘇老頭罪不可赦,干嘛拉人家睡覺。”
  “爸!”
  “爸什么爸?”齊母不肯放過他。“蘇為仁坑走咱們家土地的事情,你老爸也必須負責。若非他頭腦不清楚,人家哪能隨隨便便就得手?”
  “老婆……”
  “婆什么婆?”齊母卯起來父子倆一并臭罵進去。“無論如何,倚月和父輩的恩怨一點牽連也沒有,我和你爹都看得開了,你還有什么資格拿來說嘴?”
  菩薩保佑!早知道他就另找其他搪塞藉口。
  “你們別煩我好不好?”齊霖火大起來。
  “好呀!你這只類人猿,竟也對老媽大吼大叫!”齊母拍桌子大罵。“怎么?嗓門大的人吵得贏嗎?”
  類人猿?連他母親大人也中毒了。
  好好的晚餐時分忽然陷入激烈的爭執。齊父沒想到素來冷靜理智的老婆竟然也有退化成“母火龍”的時刻,一時之間歎為觀止。
  顯然齊霖的“類人猿”因子系出于家學淵源。
  鈴——
  “好了,你們倆冷靜一點。”父親大人一躍而為和事佬,替每個人分配工作。“老婆,你去泡壺茶待會儿咱們心平气和地談談;儿子,你去接電話,瞧瞧是誰打來的。”
  齊霖悶哼一聲,重重放下飯碗,暫時离開火藥味濃厚的用餐區,走進客廳接電話。
  “喂?”他的聲音嗆嗆的。
  來電的人顯然挑錯時間,不幸掃到龍卷風的尾巴。
  听了半分鐘,齊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When does that happen?……Twodays? I can't believe it. What hesitates you so long to tell me that?(什么時候發生的事?……兩天前?我真不敢相信。你為什么拖到現在才告訴我?)”
  洋文儿?夫妻倆面面相望。
  齊霖沉默几秒鐘,再度開口:“I see don't worry. I'll handle that.”
  他挂斷電話,隨即又拔了一通。
  “我是齊霖。”他簡短地報出自己的身份。“宋伯,她呢?……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夫妻倆完全不曉得儿子在弄什么玄虛。
  齊霖摔上話筒,回身抓起大衣,轉頭就走。
  “齊霖?”齊母叫住他。“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台北。”他陰郁地推開大門,往外頭的停車庫走去。“倚月逃家了。”
  半掩清月懸系在中天,彎弓似的形狀仿佛在黑絨幕上划出一道缺口,無形中也將他的怒气割出一條宣泄的管道。
  “可是,現在已經八點多了——齊霖?”齊母連忙追著他進車庫。
  “我明天回來。”不顧父母追問的詫异神情,他一溜煙鑽進車里,發動引擎,半分鐘后已經行駛在通往台北的線道。
  終于!他松了一口气。
  終于找著理由揪她回到自己身邊……***
  太好了!發餉了!
  倚月檢查銀行存折里的一万多塊。花用自己苦心賺回來的錢財,這种滿足感和成就感絕非尋常人所能想像。她猜不透世界上為何有那么多女人甘愿被男人豢養,放棄自食其力所帶來的自信獨立。
  她領到薪水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租了一間月租四千元的雅房,搬离齊霖的勢力范圍。
  “Ma' am I don't think it's a good idea.”她回住處搬家里,菲律賓女仆曾試圖阻止。
  “Well
  說她不留戀,當然是騙人的。畢竟那處居所存留著齊霖曾經盤旋過的痕跡,一旦正式搬出來住,便意謂著她确實打算与他撇清關系了。
  唉!誰都那個狠心的男人不肯多替她著想,害得兩人非得鬧到分隔兩地的局面不可。她下定決心搬遷之前,還失眠了几個夜晚,不确定自己的私逃是否妥當。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宁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類人猿呀類人猿,有個美女為你這般傷神,你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話說回來,雖然她极端思念那只類人猿,但重新掌握自己生命的感覺依然美好极了。
  有菲律賓女仆替他通風報信,類人猿應該已經獲知她搬离他居所兩天的消息。而他沒有她新住址的資料,也不知道她此刻上班的地點,短期之內絕對找不到她。嘿嘿!
  倚月決定先讓他緊張一陣子,屆時再突然冒出他眼前,嚇他一大跳,讓他品嘗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悅,類人猿才會懂得珍惜她。
  “就這樣辦,也!”老警衛突然從她背后出聲,行動的聲音堪稱為神不知、鬼不曉得。
  “喝!”她嚇了一跳,回頭對他怒目相向。“要你管。”
  她和警衛伯伯好像八字相克,每天上班固定要唇槍舌劍一番,他才肯放人。
  “今天的确用不著我管。”老警衛得意洋洋的。
  何謂“今天”用不著他管?她“每一天”都沒必要看他臉色。
  不過老警衛那一臉賊貓吃了腥似的得意表情讓她生出絕高的警惕。照理說,他應該沒膽子在電梯里安裝捕鼠器等她上鉤——對吧?
  “為什么今天不用?”她先探探口風。
  老警衛笑得很可惡,還故意搖搖頭賣她關子。
  “因為——”從大樓玄關冒出一個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的家伙,替老先生接答她的疑團。“我來了。”
  他……他!他來了!
  跌破她眼鏡的類人猿!
  倚月的下巴几乎脫臼,兩分鐘前擬想好的重逢景象剎那間消失于無形。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齊霖居然找得到她。
  是誰?是誰出賣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她不可思議的低嚷出來。她敢拿生命擔保,唯一會向他通風報信的菲仆絕對不曉得她在“王牌補習班”工作。
  “謝謝你,宋伯,把她交給我就好。”齊霖無視于她的問題,徑自向老警衛點頭示意。
  “是你?”她的嘴巴張大成擺得下一顆生雞蛋。“你?和你?你們兩個?”
  她從頭到尾呆掉了。
  警衛伯伯和齊霖!這是世界上她最不可能聯想在一起的組合。死老頭子根本沒理由認識類人猿,他們唯一打過照面的机會是上回的偷花事件,之后類人猿就直接回山上去。嚴格說來,她和老警衛的“交情”還比他們對彼此深厚呢!
  他們倆究竟該死的是如何勾搭上的?
  “我是所有人。”齊霖似乎有一點點同情她的惊愕無措。
  “什么所有人?”她几乎瞪出眼珠子。
  “這里。”他的拇指隨意比比身后的建筑物。
  這里?
  這里!這棟大樓?她的工作場所?
  倚月的下巴第N度掉下來。
  “你把這整個地方買下來了?”她不敢相信。
  “嗯。”
  “何時發生的事?”原來她一開始就誤入賊窟。
  “一個月前。”
  “啊——”她大叫。
  原來如此!原來他特地跑來台北,就是為了處理收購事宜。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活在他的地盤上,卻被蒙在鼓里,還白白為逃脫成功高興了兩天。她上當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仍然拒絕接受事實。“天底下才沒有這么湊巧的事,我不可能‘正好’找上大樓里的補習班應征工作。”
  “征人傳單是菲仆放進信箱的。”齊霖十分同情她。
  他早就算准了她會決定自立更生,干脆引誘她主動上門來“王牌”找工作。
  “原來如此……”她仿如一顆即將撐破的气球。“你打從一開始就算計我,而你……”苗頭轉向老警衛。
  “他是我的老板。”老警衛絲毫不見羞愧的意思。他終于將了這個傲慢的小女娃一軍,感覺好痛快!
  “走!”齊霖直接切入正題。
  “走去哪里?”她跳開一公尺。
  還不夠遠。他跨一大步,茶葉大的巴掌已經罩住她的纖慢。
  “喂!類人猿,你想干什么?放開我,我還要上班!”她惊慌地察覺自己淪陷于他的怀抱。“你要帶我去哪里?”
  “回家。”他穩穩地踏向出口。
  “台北的家?”倚月猶存抱著一絲希望。或許她仍然找得到開溜的机會。
  “山上的家。”他投過來凌厲的一瞟。
  這廂她万念俱灰、了無生趣!
  老警衛得意地向她揮動手帕。
  莎喲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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