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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齊磊輕輕碰触自己的鼻端。
  鼻梁呈現輕微的腫脹,不過沒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的視線落在床上隆起的暗影,不速嬌客已經沉睡了三個多小時。揍他一拳后,她跟著麥達召來的女佣走了,進食、洗沐、睡覺,養回在熾日中蒸發掉的精力。
  佣人征得他的同意,暫時將客人安置在他房里,乘机去整理一間干淨的客房出來。
  于是,繼被她痛揍一拳后,他的床也被占据了。
  沒想到一個清弱的中國女人右鉤拳居然如此有勁道,她應該被列入“管制進出口”的名單。
  齊磊坐在窗台前的沙發椅上,合上眼瞼。他等待的客人尚未抵達,時間或許夠他打個小盹。
  “我沒有暴力傾向。”床上忽然飄出歉然的柔音。
  齊磊張開眼睛,但沒有立刻搭腔。
  “這是我第一次打斷男人鼻梁。”青蘿把背后的枕頭墊高。
  窗帘垂下來,他又背對著光源,莫測高深的臉龐藏匿在暗影中,讓她瞧不真切。
  “我的鼻梁沒有斷。”好半晌,終于傳來他低沉的回答。
  青蘿發現,他的聲音很适合安撫受傷的小烏,前提是他沒有語含威脅的時候。方才他對哥哥講話的神態,足以讓罪大惡极的坏蛋不寒而栗。
  “我從來不曾對任何人動粗過,大概是陌生的環境和溫度讓我暫時性失常吧!”她的語气飽含歉意。
  “了解。”陽光從帘隙中透入,正好投射在他的身上,將他圈成一環金色的剪影,平淡的語气缺一之明顯的情緒。
  他實在是好看得离了譜,阿拉真神太不公平了。
  “宅里的工作人員向我解釋過,今天下午有一隊遇到風災的商隊將會進入沙城,你赶著回來為他們調度張羅,才會匆匆丟下我。”雖然他的態度并不熱中,青蘿仍覺得有必要解釋,否則她會良心不安。“我依然認為把弱女子丟在沙漠是很缺乏英雄气概的行為,毆打兄弟更稱不上慈愛的表現,然而我的行為終究是太魯莽了。”
  短暫的一瞬間,齊磊感到啼笑皆非。她這是在詠贊他。抑或貶損他?
  “了解。”他的語匯似乎只儲存了一百零一個標准答案。
  青蘿感到有些挫折。當主人的態度如此冷淡時,她如何厚著臉皮提出進一步的要求呢?
  “撇開所有的不愉快,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她在話調中添入大量的輕快開朗。“您好,我叫董青蘿,為了某些曲折离奇的原因而出現在阿拉伯。等我們更熟稔之后,你或許會有興趣听一听。”
  齊磊靠回椅背上,一言不發的打量她。
  照理而言,一個晒得半死不活的外國女人應該畏縮又惊懼、急著想逃跑,而不是像她這樣鎮定自若。
  麻煩!他在心底做下結論。一個略有姿色又禁受得起風苦的女人只會帶來麻煩,尤其在這种陽盛陰衰的沙漠小鎮里。
  “中國女人都像你這么開放主動嗎?”他平穩的聲音恍然沒有溫度的撫触,柔柔滑過她的肌膚。
  “中國女人有沒有這么開放我不知道,台灣女人像我這樣的倒是不少。”青蘿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天知道在他沒有溫度的盯視下還能維持開朗的笑弧,可是需要一點功力的。
  危險!她在心底做下結論。一個地位像土番王、又能控制情緒的男人,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她還是速速离開他的領土為妙。
  “你來自台灣?”濃眉飛了一飛。
  “是的。”話題轉往她期盼中的方向,青蘿連忙把握住机會。“請問我可不可以借用你的電話,同台灣家人報平安?”
  “不行。”他的回絕很平靜,也很干脆。
  “為什么?”青蘿愣了下。
  “誰會在沙漠中央埋設電話線?”日影偏移,映像出他美得要命的微笑──而且帶著明顯的椰揄。
  “你大哥明明向我保證小鎮上有聯外的通訊設備。”她話語隱含著控訴。
  “我哥哥?你是說麥達?”他放松全身的肌肉,更深的陷坐進沙發椅內。“他八成是指城內的衛星通訊系統。”
  “那就對了。”她松了一口气。“我可以借用一下您的通訊設備嗎?”
  “不行。”
  “為什么?”她的眉心高高聳起來。
  “最近總部正在調整波段,這一、兩天暫時收不到訊號。”他舒舒服服的閉目養神。
  “怎么會這么湊巧?”她滿腹狐疑的問。他不會還記恨方才挨她一拳的事,存心找麻煩吧?
  “這种事偶爾會發生,你最好盡早習慣它。”他閒閒的蹺起長腿。
  青蘿緊緊膛望著他,希望能看出一點點說謊或心虛的表情。結果,她當然失望了。
  此時此刻,這男人的笑容就像极了他那開朗到近乎討人厭的哥哥!
  “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居然連支電話都沒有?”薄慍的語气泄漏出火藥味。
  “咩──”一聲動物的尖叫划破所有宁靜。
  “咩,咩。”床角的飛飛被突如其來的慘叫嚇得跳起來。
  騷動來自于城西的廣場。
  齊磊迅速從沙發椅上彈起來,一秒鐘前的放松狀態彷佛只是出于她的想象。
  “你和飛飛留在這里。”他丟下簡洁的指令,蓄勢待發的軀体已經沖向門口。
  “等一下,發生了什么事?”青蘿听出那是羊群的尖叫,身為一個獸醫,她無法听憑動物受苦而無動于衷。
  “我的‘客人’到了。”他的話聲和眼裨同樣凌厲。“你留在房里休息,在我回來之前不要亂跑。”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青蘿火速翻開薄被,一個箭步跳下地面。
  然后,她立刻發現自己的失策!方才上床時。她的衣服褪到僅剩一件薄如蟬翼的長衫。光線從背后打入,玲瓏的曲線完全展露出來。
  “你無法提供任何幫……”他的話聲忽然中斷了。
  這是所有男人看見女人春光乍現必然會有的反應,他是個男人,當然也不例外。
  “啊!我的衣服呢?”她花容失色,連忙拉起被單掩住自己的嬌軀。“你還看什么?快把它還給我!”
  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隆隆的動物蹄踏聲由遠而近,尖叫聲也一陣催過一陣。他的神色迅速恢复凝重。
  “‘女人’幫你備妥了衣服,收在柜子里。你待在這里不准出去。”話未說完,高大优雅的身影已經閃出臥房外。
  女人?他是指方才那位侍女?
  “如果你的主人習于把‘女人’与佣仆畫-等號,顯然我和他必須進行一番溝通了。”她鄭重的警告飛飛。
  “咩。”飛飛明智的決定置身事外。
  罷了,她只是暫時困居在此處,又不准備久待。這個土番王如何看待女人不關她的事!
  青蘿拉開櫥柜門,里頭挂滿了寬大又累贅的阿拉伯女衫。可是情勢緊迫,她沒有時間挑撿,隨手拉出一件就往身上套去。
  另一聲尖銳的羊嘶讓她的心頭滴血。
  “飛飛。你乖乖看家。”她閃身追了出去。
         ※        ※         ※
  整群商旅非但進了城,情狀還相當凄慘。
  六、七個人都有明顯的脫水現象,駱駝背上的布絹貨物也沾滿了沙塵;沙漠暴風夾著大量沙石,威力相當惊人,刮在皮膚上往往半個小時就血肉模糊,直如被銳利的刀刃切割一般,布絹貨物當然更無法幸免。
  青蘿倒不關心財物,那群隨行的羊只和駱駝才是她注目的焦點。
  為了保持肉類新鮮,商旅通常將活羊及繁殖用的种羊,以赶集的形式流動于綠洲和沙城之間,駱駝更是比金錢更貴重的交通工具。目前人人受到妥善照料,連貨物都有專人收集,唯獨那群又痛又累的動物受到忽視。
  居民只是匆匆用活動柵欄在廣場中央圈成一個圓,將動物暫時關在里頭,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們的需要。
  她邁開大步,直直奔向圈欄處。
  一道偉岸的人影打橫里跨出來,阻住她的去路。
  “董小姐,您前來此處有何貴干?”齊磊的語气冰冷,他并不習慣自己的命令被人忽視。
  “我想看看自己能幫上什么忙。”青蘿踮起腳尖看往他的后方。
  目前已經有十來位城民正在照料傷患,麥達的身影也混雜在他們之間,其中卻沒有任何獸醫的蹤影──或許沙城里根本沒有獸醫。
  “若您真的有心,不妨加入其它女人烹調食物的行列,目前傷患們非常需要補充營養。”這女人居然看不出來她正在占用大家的寶貴時間!
  “麥地什么什么的先生,你杵在這里和我吹胡子瞪眼睛的時間,已經足夠我處理好那只嚴重撕裂傷的小羊。”青蘿的語气比他更堅定不移。
  她舉步繞過如山的大塊頭。
  “請你回去!”不周山又橫回她眼前。他下巴朝大屋的方向一點,冷冷的迸出命令。
  青蘿也發火了。
  “城主大人,你或許會很意外,可是在我的家鄉,‘女人’除了是女佣的同義詞之外,還能代換為律師、法官、教師,以及目前最需要的;獸醫。”她伸出食指,每說一句便戳一下他的胸肌。“事情涉及我的專業領域時,我絕對不會讓步。所以,請移開你美麗的身体!”
  她再度繞過冥頑不靈的大塊頭,奔向動物圈欄。
  齊磊一臉陰煞的瞪著她的背影。什么美麗的身体?既然這個台灣女人這么愛逞強,就任她去吧!現在不讓她吃點苦頭,將來不曉得還要自作聰明多久。
  十分鐘后,他發現自己被她支使得團團轉。
  “抓緊它的頭!別讓他移動!”青蘿喝出不悅的嬌斥。腦袋從羊屁股后面探出來,又迅速縮回去。
  “我正在努力。”他使勁揪緊兩只羊角,喃喃咒罵著。
  城內唯一的醫生借了她几項醫療器材──說是“借”,其實是被她硬拗來的。醫人的道具當然不比醫動物的器械來得稱手,但莽蕩黃沙之中,勉強將就著也過得去。
  她選擇一根消過毒的線針,迅速為羊儿縫好臀部的撕裂傷。
  “好了,我們交換位置,你過來穩住它的屁股,讓我檢查它頸側的傷口。”她下第二個指令。
  挫敗的黑眸与羊儿的褐色眼眸相對。他該死的要如何穩住一只羊的屁股?
  羊儿的眼神彷佛在說:我也很受不了這個拿針戳我屁股的女暴君,所以你并不孤單。
  “動作快一點,以后你們還有很多時間培養感情。”她用力拂開黏在前額的發絲。
  其是熱啊!
  他喃喃咒罵了几聲,繞到羊后面,用力按住它的臀部。
  青蘿好心指正他,“你這樣不……”
  “你又有什么意見了?”他陰郁的迸出攻擊。“要療傷就快動手,城里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處理,我沒有時間耗在這里和羊屁股相依相偎。”
  青蘿平靜的看著他。
  “好吧!隨你。”她聳聳肩,拿起棉花團沾一點消毒水,輕輕拂過羊儿的傷口。
  “咩──”羊儿陡然刺痛的叫出來,抬起后腿用力一瞪。
  中槍!
  齊磊坐倒在地上,兩手緊緊按著重要部分,徘徊在劇痛与破口大罵之間。
  “別說我沒警告你。”青蘿似笑非笑的瞅著他。
  “唔……”他臉色慘白,甚至呻吟不出來。
  “唉,看樣子還是當渺小的女人比較好,起碼身上沒有那么多‘要害’。”落井下石雖然是小人的行徑,然而……阿拉!感覺真好。
  “你……”他呲牙咧嘴,努力想從嘴角迸出一點聲音來。
  “好了、好了,我看你回去陪飛飛吧!它應該比這些羊儿更友善,醫治的工作交給我一個人即可。”她寬容的拍拍他肩膀。
  好半晌,他終于緩過了气,狠辣辣的視線几乎想在她臉頰上雕花。
  “過來!”他火大的扯過羊尾巴。這女人若以為他會敗在一只牲畜身上,她最好再仔細想過。
  青蘿本來以為他會跳起來大吼大罵,結果他還不錯,表現得滿有風度的,看來土番王的克制力确實培養到一等一的境界。
  “咩,咩。”受到惊嚇的羊儿蹦蹦跳跳的,硬是拒絕就定位。
  齊磊無聲的詛咒,開始尋找一個既安全又能達成任務的地理位置。當然他可以不恥下問,但是他不想讓她太滿足。
  觀察半晌后,他決定跨站在羊的兩側,用力按住它背脊。
  很好!很完美的地點!
  不過幻想總是比現實美好。一旦他將如意算盤付諸實行,羊儿感覺背上壓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反而更死命的在他胯下蠕動。
  齊磊連忙跳開來,瞪著這只躁妄的四腳牲畜。讓它如此接近他的重要部位絕對不是好現象,假若它往上一蹬,麥家子孫滿堂的美夢就化為泡影了。
  情況陷入僵局。
  “怎么了?”青蘿好整以暇的杵在旁邊,并不急著替他解圍。
  他重重爬梳頭發,挫敗的眼神終于殺向她。
  “到底該如何抓住這只該死的羊?”飛飛從來不像他們這么難搞!
  她滿意的笑了。當他的臉色變得更陰沉時,她笑得益發嬌燦明艷。
  “很簡單,你蹲到它旁邊去。”她一步一步指示。“手臂圈住它的軀体,再配合全身的力量往下施壓。喏,不就讓他動彈不得了?”
  齊磊依樣畫葫蘆,果然羊儿不若方才那么難以壓制。
  “終于。”他如釋重負的咕噥。
  “瞧,向女人求助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痛苦,對不對?”她閒閒的評論道,拿起棉花團開始進行傷口的清洁工作。
  他以眼神警告她最好不要逼人太甚。
  四周忽然靜悄悄的。
  不知何時,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興味盎然的觀賞他們角力。
  “你們太閒了,沒事做?”城主冰寒的音調并未提高,卻清楚的傳蕩在每個角落。
  所有人馬突然同時動了起來。
  “快快快,那些白米先放進倉庫里。”
  “拿根繩子過來,這堆貨物快散開了。”
  “我去弄點東西給大家吃。”嘰哩呱啦的嘈雜聲又占据廣場。
  青蘿心情好得不得了,哼著小曲儿,迅速忙完手上的工作。
  “。K,換下一只。”她拍拍羊儿,讓他走回圈欄加入同伴的行列。“你進去把最里側那只种羊赶出來。”
  齊磊回頭望望圈欄,再瞧瞧她和善可親的笑容,臉色越來越陰沉。叫他穿越一大群危險的牲畜──尤其每只高度都正好到達它的胯下──去抓那只荷爾蒙分泌過度的种羊?它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好相与的狠樣,彷佛隨時打算讓接近它的人后悔。
  而他無意擔綱那位后悔的角色。
  “阿伊,你過來替董小姐幫手,我回診所瞧瞧那些小販的傷勢。”他回首朝某個路人甲叫喚。
  “老板,我正在修補漏水的麻布袋,走不開呢!”阿伊忽然變得勤快异常。
  “希勒,你……”
  “老大,維醫生叫我當他的助手,我也沒空。”被點到名的倒霉鬼迅速遁走。
  忽然之間,整片廣場沒有一個人停在原地。即使才坐下來喘口气的城民,也赶忙跳站起來,動動手、跺跺腳,假裝很忙碌的樣子。
  齊磊逐一打量這群忘恩負義的家伙,也不想想他們在誰的地盤上討飯吃。
  “如果你鬧完別扭了,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吧?”青蘿涼涼的用柔荑搧風。
  正在僵持間,一道開朗的呼喚聲突然插進來。
  “美女!”麥達張大了手臂,遠遠從另一端擒抱過來。“美女,我還以為看錯了人,原來真的是你。你休息夠了?”
  青蘿來不及閃躲,猛然撞入一堵結實的肉牆里。“且慢……”
  “美女,你很适合做本地女人的裝扮呢!”麥達笑呵呵的將她轉來轉去,像在把玩一顆陀螺。“看看你,把鼻子都晒紅了。好了、好了,別待在這儿玩,快回屋里去。待會儿晒成一張肉餅臉就很不好看了,女孩子應該愛美一點。”
  “放……放開……”胥蘿被晃得頭暈眼花。
  “住手。”終于有人解救她。
  她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向新任救命恩人──齊磊。
  “干什么?”麥達望向弟弟,眼神很無辜。
  “大庭廣眾之下,你對董小姐樓樓抱抱的,成何体統?”齊磊蹙著眉提醒哥哥。
  “沒錯。”青蘿連忙推開他,躲到齊磊背后。“貴國的男女之防不是极嚴謹嗎?請你放庄重一點,我還沒嫁人呢!”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打緊?不然你嫁給我好了。”麥達無時無刻不是笑嘻嘻的。
  “你沒有其它事情好做了嗎?”齊磊發出明确的逐客令。
  “我那頭的事情忙到一個段落,剛剛听見你四處找人過來接手,便想著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麥達興高采烈的拍她肩膀一掌。“對不對?美女。”
  青蘿嗆岔了一口气。
  “不用了、不用了,我這儿有令弟幫襯就綽綽有余。”再這樣被他捶打下去,她遲早會死于重度內傷。
  “真的嗎?”麥達搖搖食指提醒她。“可是你待會儿還得照料那兩只駱駝喔!我老弟對動物最不擅長,絕對控制不住他們。”
  “我愿意再給他一次机會。”青蘿連忙表態,惠賜城主大人一票,救命恩人的熱情她消受不起。
  “真的嗎?”麥達悵悵然的退開一步。
  “不用怀疑,人類應該從失敗中求進步。”她用力點頭。
  對于她的強力支持,齊磊只是莫測高深的抬了抬眉角。
  “既然你這么空閒,替我到診所探望那些傷患吧!”他的語气雖然輕柔,卻明顯的不容拒絕。
  “好吧。”麥達盡管百般不情愿,還是退后了一步。“美女,我走了。如果有需要就遣人來喚我,我一定會不辭万苦、跋山涉水的赶來。”
  “感激不盡。”她揮揮手道再見。
  麥達万般不舍的告別了他們,往維醫生的診所前去。
  “憑他這一手耍寶的演技,留在沙漠簡直是暴軫天物。”青蘿喃喃自語,啼笑皆非的模樣悉數落入身后那雙深沉的眼眸中。
  “還要我進去赶那只羊嗎?”齊磊低沉的詢問。
  青蘿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正事上。
  “算了。”她決定放他一馬。“那只种羊看起來生龍活虎,即使受了傷他不至于太嚴重。我們過去看看另外几頭駱駝吧!”
  臨時的槽廄搭蓋在廣場右側,正好位于他們的斜對角,必須繞過整片混亂才能到達目的地。
  “跟我來。”他的用詞很簡洁,率先邁步走向廄廊。
  青蘿人矮腿不長,一路追在他的后頭比跑百米更艱辛。
  “你們兄弟倆的感情不太好?”她側身閃開兩大箱貨物,又避過几位搬運的工人。
  “你為什么會如此問?”沿途的狼籍与紊亂似乎沒有帶給他任何困扰。
  這就是腿長和腿短最大的分別,她閃開一道從頭上掃過去的木樁,皺著柳眉暗想。
  手長腳長的人目標較明顯,你不必去避開別人,旁人自然會看見你。哪像他們短腿一族,苦苦在夾縫中求生存,還得小跑步追赶某些不懂得体貼的長腿先生。
  “因為你很少給你哥哥好臉色。”她提出觀察良久的結論。
  “誰說他是我哥哥?”他去給她一個很值得玩味的眼光。
  “可是,麥達明明是這么告訴我的。”青蘿跑到他面前倒退著走路,逼迫他放慢步伐。這种事,她不認為麥達有必要說謊。
  焦點從路面移開是她今天犯下的第一個錯誤,也是最致命的一個。她腳下絆到某种繩索類的物事,往前踉蹌了一大步。
  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后方突然響起一連串惊叫。青蘿回眸探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猛不期然,排山倒海的木箱往自己頭頂罩下來。
  原來路旁堆積了整排貨箱,約莫兩公尺高,全部由几條粗繩圍系著。泥土地上打了几根木樁,讓繩索固定在上面。其中一條綁繩剛剛被她的腳絆住,猛地被扯离了木樁,整排貨箱同時崩塌了下來。
  “當心!”一條矯捷的身影從側旁扑上前,將清弱的身軀扑倒在地上。
  她肺腔內的空气盡數擠出來。
  震耳欲隆的巨響取代了所有騷亂,彷佛永遠不會停止。
  猶如過了一世紀之久,轟隆隆的躁動終于平息下來,她緊緊埋進一堵柔軟又堅硬的肉牆,不敢看他們兩人的死狀。
  可是,好象沒有痛的感覺……
  她冒險睜開眼睛,齊磊俊挺的臉龐就在五公分之外。貨箱結結實實的壓在他背上,而她,則平平安安的攏抱在他胸膛前。
  深不見底的眼眸也正梭尋著她,想從她眼中瞧出任何傷創或痛楚。她沒事!如釋重負的感覺浮上他的黑眸,隨即又一閃而逝。
  “我們還活著……”她惊魂甫定,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
  “你應該慶幸大部分的箱子都搬空了。”低沉的話音在胸膛深處震蕩著,共鳴了她的神經末梢。
  所以,他也沒受傷。
  她短暫的合上眼臉,默默感謝上蒼保佑。
  “看來,我們總是給彼此帶來噩運。”自我調侃的淺笑漾上她的唇角。
  “噩運也還好,我只有一個疑問。”他挑動优美的眉線。
  “什么?”
  “我真的有一副‘美麗的’身体嗎?”他的表情竟然顯得极度困扰。
  “真的。”青蘿嚴肅的點點頭。
  他低低咒罵起來。
  四周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中,在七零八落的箱堆底。他們猶如處在窄小的私人世界,暫時与外界隔絕。
  淡雅的体息從他身上傳散而出,漫揚于這一小方天地間,构筑成她無法忘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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