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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部某個小社區里,澄澈的金色陽光洒落,從清晨起,人們開始一天忙碌的生活。
  社區里的男女老少交換著熱絡的招呼,以及開朗的笑容,有志一同的往豆漿店而來。
  原本,這只是最平凡無奇的開端。
  优雅的兩層樓獨棟洋房,門口擺了十張簡便的折疊式桌子,桌旁坐滿了人,看來熱鬧無比,喧鬧与笑聲此起彼落。人們忙著進食与聊天,翻閱今早的報紙,談論最新的時事,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負責掌廚的,是容貌清麗的女主人。
  她墨黑的發綰成清爽的發髻,輕便的運動衣外,罩著一件洗白了的圍裙。翻開眼前半圓形的鐵蓋子,蒸汽里帶著溫暖的甜味,她拿來朴素的青花瓷碗,用大型的湯勺雷起湯鍋里的豆漿,將熱騰騰的豆漿傾人瓷碗里。
  清麗的臉龐因為勞動与高溫而冒著些微汗珠,她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將一碗碗豆漿從手中遞出。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扛著花生湯,穩健的從洋房內走了出來,眉宇間的霸气讓人望而生畏,銳利的眼眸在看見她的一瞬間柔和下來,緊抿的薄唇綻出笑意。他將鍋子放下,走到妻子的身邊,親昵的彎腰親吻她的面頰。
  “忙嗎?”東方滅明輕聲問,心疼妻子如此勞動。
  宮嬙柳微笑著,順手拿頸間的冰毛巾替丈夫擦汗。“還不是老樣子,社區里都是老客戶了。”靠得好近,她站在他的怀中,只覺得無限安全。
  看著妻子的微笑,他几乎想吻上她,無奈礙于身邊眾多的顧客,他只能歎息著強忍下來,期待著兩人獨處的時刻。
  身后傳來輕輕的笑聲,清脆甜美。“羞羞羞喔,一大早靠得那么近,在說什么悄悄話?”
  咬著筷子調侃的年輕女孩只有二十出頭,脂粉未施的五官也讓人惊艷。細白如玉的肌膚上,靈活的大眼黑如點漆,噙著笑的菱唇溫潤小巧,她穿著運動服,短褲暴露出修長而無瑕的雙腿,長發綁成馬尾,活潑而有朝气。
  “夫妻間的体己話。”東方滅明大言不慚的說道,雙手環胸看著綾蘿。
  女孩眨動眼眸,偏著頭笑著。“要不要說出來跟大伙儿分享,增進用餐情緒?”她伶牙俐齒的提議,分神咬一口熱騰騰的飯團。
  大湯勺輕巧的一轉,恰巧敲上絞蘿的后腦。宮嬙柳微嗔的看著她。“本店不提供這類服務。你要是真想听這類的話,就快些去找個情人,到時候要听多少有多少,也省得你沒地方去,老是跑來我這儿耍嘴皮子。”
  嘴里咬著脆脆的油條,綾蘿摸著被敲疼的后腦,喃喃抱怨道:“顧客至上呢!你們夫妻怎么聯手起來欺負我?”
  她是這間豆漿店的常客,兩年來居住在這個平靜的小社區里,在早晨的運動后,始終到這里來解決民生問題。
  在平靜的小社區里,看似平凡的年輕夫婦以賣豆漿為生,甚少有人知道東方滅明与宮嬙柳的身分其實不簡單,為了眼前的平靜,他們付出不少心血。
  而想到自己也曾為了這對夫妻出過一份心力,綾蘿嘴角不由得往上翹,彎成有些得意的笑。
  縱然因為身分隱密,所以也不能邀功炫耀,她只好將那份得意埋在心里,偶爾吃完早餐就腳底抹油快速溜走,理所當然的以為那是她應該得到的些許謝意。
  分神喝了口冰豆漿,眼角卻瞄見不少居民紛紛快速走避。偏頭一看,她全身發涼的看見几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靠在距离豆漿店不到十公尺的地方。車門被打開,十來個西裝筆挺、身手矯健的男人下了車。
  為了避免被波及,居民們端著盤子和杯子,經驗老到的避難去。
  綾蘿咬著飯團,瞪大了眼眸,也想著要溜走,無奈對方是沖著她來的,由不得她如駝鳥般逃命。几個男人眼明手快,在她有動作之前,以人牆將她團團圍住。
  東方滅明雙手環抱胸前,凌厲的眼眸打量著突然出現的人們。他看不出這些人的身分,也看不出對方有挑釁找麻煩的意念,眾人的目標全擺在綾蘿身上。看這些人的身形和步法,似乎全都是功夫了得的高手。綾蘿怎么會惹上這些人?
  他妻子的這間小小豆漿店,似乎總會招來一些不得了的大人物。
  “少主,老人家請您回去。”帶頭的男人必恭必敬的說道。
  嘴里塞著食物,綾蘿回起話來有些結結巴巴,不過仍可以听出她憤怒的語气。“少……少……少個頭啦!不要那樣叫我。還有,我不要回去。”她大聲抗議著。
  綾蘿兩三口把飯團解決完畢,嘴里含著來不及吞下的肉松,一個彎腰旋身,以俐落的動作踢了出去,妄想著要撂倒其中一人。
  簡單的動作,可以看出她也有些不錯的拳法基底,但是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沒比畫几下,她就被人擒住,像是待宰的小豬般,被男人們扛得高高的。
  “滅明,綾蘿有危險,你不能任由那些人帶走她。”宮嬙柳緊抓著丈夫的衣袖,黑眸憂慮。
  她將綾蘿當成了自家小妹,看見綾蘿有了危險,當然無法袖手旁觀。握緊手中的湯勺,她沖動的想上前幫忙。
  “放開我,放開我,我還沒吃完早餐。”綾蘿憤怒的喊著,在眾人手中掙動。清爽的發型因為掙扎而凌亂,她用力一吹气,把遮擋在眼前的發吹開,同著東方滅明求救。
  “東方大哥,我是你的客人啊,你總要來救救我。我保證,以后吃完不會偷偷溜走,一定會乖乖付帳。還有還有,我會留下來幫忙洗碗,幫柳姊姊煎蛋餅。啊,快點來救我啊!”發現身体正被人堅定的往轎車方向扛去,她更加惊惶失措。
  早就知道那些老骨頭會采取行動,但是怎么也沒想到,會趁著她在吃早餐時派人來偷襲。這些人都是老骨頭們身邊的頂尖好手,她沒有半點胜算。
  “要命了,東方大哥,你不能袖手旁觀。”她大喊著,腦海中不知為何竟浮現南宮揚的面貌,她直覺的說出所有能想到的人。“通知南宮揚啊,他不是最愛管閒事?叫他赶來救我也行。”緊張時刻,完全忘了遠水是救不了近人的。
  听到綾蘿連他的拜把兄弟的名號都喊出來了,東方滅明看一眼妻子焦慮的眼神,無可奈何的松開雙手,高大的身軀往前站出几步,衡量著要怎么從黑衣人手中搶下綾蘿。
  一個男人卻迅速擋住他的去路,雙手捧著一張淺灰色的帖子,必恭必敬的彎腰。
  “東方先生,我們只是奉命帶回少主,請別出面為難。”他簡單的說。
  看見帖子的那一瞬間,東方滅明震惊的僵住身子,緩慢的伸手取過帖子,他沒有展開。視線落在綾蘿身上,眾多的疑點在頃刻間全然明朗,他露出微笑,沒有再上前插手。
  綾蘿還在喊,“喂,有點職業道德啊,快來保護我這個客人。”
  隨著男人們前進的步伐,她的聲音也愈來愈激烈。
  宮嬙柳無法忍耐下去,咬緊了牙,沒有時間衡量自身的胜算,握緊湯勺就要上前救人。步伐才剛邁開,一雙堅定的男性臂膀卻拉住她,將她的身子往后拉去,使得她不得不靠回丈夫的怀抱中。她略微掙扎著,擔憂的看著綾蘿。
  “別緊張,那些人不會傷害綾蘿的。”東方滅明靠在她的耳邊說道。
  將掙扎的綾蘿小心地放進轎車中,黑衣男人拿出預先准備好的布條,恭敬的說道:
  “少主,得罪了,這是老人家的指示。”他俐落的用布條綁住她的嘴,很快的抽回手,怕被憤怒的她咬住。
  喊叫聲變成模糊的悶哼,只剩下那雙眼眸里閃動著快要燃燒起來的憤怒火焰。男人們恭敬的鞠躬,之后將車門關上,猜拳決定司机后,沒有一個人有膽量跟綾蘿同車。
  看著數輛轎車絕塵而去,宮嬙柳擔憂的喃喃自語,“你怎么能夠眼睜睜看著這些陌生人帶走綾蘿?”握著大湯勺,轉頭看著嘴角微揚的丈夫。“笑什么?”她心中有著些許怒气。
  “我有笑嗎?”他摸摸臉,嘴角勾得更高。
  環抱著妻子,他對著陽光,緩慢的將手中的帖子展開,帖子展露在兩人面前。
  十六問的淺灰色雪銅紙,黑色的絲綢不知用什么方式嵌鑲在紙中,交織成仿宋字体,看來高貴典雅,卻也顯得怪异莫名。這張帖子原本消失已久,前些日子重現江湖,而它一日一出現就將惊天動地。
  “還記得這張帖子嗎?”他問著妻子,想起前些口子,這張帖子的主人救了妻子一命。
  宮嬙柳微微一愣,詫异地失聲道:“這不是--”地無法說出正确的名詞,心中滿是困惑与震惊,怎么也難以想象綾蘿會跟這么一張有著詭异背景的帖子扯上關系。
  “看來,那個小丫頭的身分的确不簡單。”東方滅明緩慢的說著,在腦海中印證了從一看見綾蘿就浮現的疑點。
  那些人稱呼綾蘿少主,著實令人匪夷所思,不過這張帖子所代表的勢力本就詭异。
  那是一個自成一格的世界,旁人從來無法涉入与臆測。
  淺灰色的帖子靜默的躺在桌上,映照著陽光,黑色的絲綢代表著詭譎的前景。這是一張傳說中能震動世人、擁有絕對權勢的名帖。
  冥王帖。
         ※        ※         ※
  在南部專屬于南宮家的華宅中,有著半晌的沉默。
  淺灰色的冥王帖被放置在桌上,木桌之后的男人緩慢挑起劍眉,佣懶的神態沒有改變,只是黑眸深處微微燃起詫异。
  他斜靠著龐大木桌,陽光從窗欞射來,渲染得烏黑的發色略略帶金,一綹發落在深不可測的黑眸前,眸子里盡是佣懶,要仔細的探看后,才能發現埋藏得很深的內斂。挺直的鼻梁以及微勾的男性薄唇,配上高大堅實的身軀,他的外貌有讓女人痴迷的本錢。
  南宮揚緩慢的拿起那張帖子,翻看了几秒后,視線落在拜把大哥身上。年輕貌美的嫂子正坐在一旁愁眉苦臉。
  “又一張?”他輕笑。
  傳說中冥王帖甚少發出,但是也不知該說幸或不幸,身邊已有不少人收到這張名帖。就連南宮揚本身都曾經收到一張,看來冥王的勢力已然蠢蠢欲動,在近期內會有所活動。
  東方滅明略微點頭。“來了一群黑衣人,奉上這張帖子后隨即帶走綾蘿。”眼神平穩,只有了解事實后的了然。
  “還嚇跑了客人,也帶走了綾蘿。”宮嬙柳不悅的補充著。
  “放心,只要滅明不插手下廚,你的客人會很忠心的再回來。”南宮揚簡單的安慰,嘴角帶笑。
  他坐回椅上,將身軀舒适的往后靠去。
  “你對綾蘿的身分知道几分?”東方滅明問道,看出他態度上的輕松。
  “比你多上一些。”南宮揚聳聳肩,敲敲桌上的冥王帖。“我們事先就怀疑那丫頭的身分不簡單,只是前些日子在忙你們的事,沒分神去理會她。但在你們婚禮前几天,我也收到冥王帖。”
  前些日子風波不斷。宮嬙柳原本是遭人陷害、在南宮揚的幫助下改換身分的通緝犯,躲避了兩年后,在南宮揚的牽線下,与身為官方特務的東方滅明相戀。東方滅明替她報仇后,离開官方,在成婚后轉而回到父親東方旭的麾下效命。
  為了替宮嬙柳報仇,意外的引出特務界一個又一個傳奇人物前來插手。其中最不可思議的,是消失近十年的冥王帖,竟也示意眾人給予東方滅明一切協助。此帖一出,天下人莫敢不從,宮嬙柳的事情很快的解決了,甚至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有不明人士暗中保護她。
  冥王的勢力來自于神秘的中國青會,在亂世之中,青幫聚集了龐大的財力与人力,動亂与戰爭時期,儼然成為地下之王,青幫的領導人以“冥王”自居。那些勢力數十年前從中國隨著政權輾轉來合,全然深入台灣的党政軍經各种領導階級中。只是隨著物換星移,政局的改變,影響了冥王的勢力,使得這個神秘的人物沉寂了好些時日。
  然而,綾蘿竟會与冥王有著密切關系。這是當初南宮揚始料未及的。
  “怎么沒說?”東方滅明有些不滿,瞇起眸子。
  “早點知道這些,只會替你跟嫂子招來麻煩。”知道事關嫂子安危,他知情不報的罪就可以減輕些。
  果不其然,東方滅明沒有再追究,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明說。
  喝了一口酒,南宮揚閒散的放松身子,微瞇著眼,像頭即將睡去的野生動物。他的一切光芒都是內斂的,展露在眾人面前的,是無限的佣懶,以及看似無害的笑容。
  平靜水流下的漩渦,通常看來沒有危險,然而若有人膽敢涉入,通常只有滅頂一途。
  “我見到了前代冥王,他招我前去,談論關于他那個三年前縫承了冥王之位,卻很受到處管閒事的孫女儿。”伸出手,他懶懶的擺指向宮嬙柳。“那位現任冥王,就是當初在暗地里保護你的人。”
  她微微一愣,心中隱隱浮現真相的輪廓,只是听多了冥王的种种事跡,她無法接受眼前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跟綾蘿無關吧?”她抱著最后希望問。
  東方滅明澆熄了她的希望之火,轉出好友話中的含意,沉穩的宣布,“綾蘿就是現任的冥王。因為這樣,所以她才能得知我們的一切行動,以冥王帖給予協助。”
  她發出呻吟聲,將臉埋在丈夫的頸項里。“天啊,我竟然拿那些你煮焦的豆漿給她喝。”不再替綾蘿擔心,她反而憂心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怕是會下地獄了。
  他拍拍妻子,濃眉緊皺著,知道那些豆漿喝起來有多么可怕。
  “前代冥王還說了些什么?”東方滅明直接切入主題。
  南宮揚發出輕笑,懶懶勾著嘴角。“沒有談論到什么正經事,老人家對于我的應對与態度非常不滿意,沒談上几句,就感歎我只是空有虛名的繡花枕頭。”
  當初談了不到几句,老人就感歎南部族長的寶座坐錯了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很禮貌的將他踢出大門。老人家修養好,沒有補踹他一腳,嫌這次對話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東方滅明看著他,緊握著妻子的手,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南宮揚平日的態度与一般豪門揮霍不成材的子弟沒兩樣,身為南部各大族的族長,他接掌族長之位的頭几年,還曾經大力整頓各族的分配,調停一些利益与權勢的紛爭,之后就展開了一般人無法想象的享樂生活。
  若不是前些日子因為宮嬙柳的事,他插手辦了些正經事,讓人意外他并非昏庸之輩,不然他這個昏君的形象真可說是無懈可擊。
  輕松的交握雙手,修剪得十分平整的男性黝黑手掌,輕覆在淡灰色的帖子上。他腦海中浮現一雙精靈般可人的眼眸,想起綾蘿帶著狂野,以及太過聰明的眼神。打從一見面起,他對這小丫頭有著奇异的好感。
  是因為在靈魂深處,他也看出兩人的相似之處嗎?
  長指滑過細致的絲綢仿宋字。他曾經半開玩笑的用指節摩挲過她光滑洁潤的臉龐,那触感至今記憶猶新……
  “前代冥王蟄伏已久,這些日子來有些不甘寂寞。他想著要重新奪回往日的權勢,首先第一步就是籠絡其它的龐大勢力,而最方便且牢不可破的籠絡,就是聯婚。”他平靜的說。
  東方滅明挑眉,抱著有些看好戲的心態。南宮揚無异是他与妻子的媒人,而眼見媒人有了复雜的男女糾葛,他有些幸災樂禍。
  宮嬙柳興奮的眼眸發亮,身子往前靠。“你是候選人之一?”
  “落選的候選人。”他帶著笑回答。“前代冥王對我已經完全死心,想來他手下的那些長老老早就曾經向他提過我素行不良,不配成為候選人。而他老人家則是在与我會面后,才全然的放棄聯婚的希望。”沒有野心与能力的族長,當然不配成為綾蘿的夫婿。
  “那么他們抓綾蘿回去是為了什么?”宮嬙柳忍不住問。知遭好友被排除在候選名單之外,她好生沮喪,不由得擔心起綾蘿。
  南宮揚与東方滅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男人心里都雪亮明白。會派出人抓回綾蘿,代表事情已經進入最后階段。
  “看來,他們是找到适當人選了。”他緩慢的說,仍舊維持一貫的佣懶,沒有人發現,他故置在冥王帖上的雙手略微緊了些。
  以為跟那小丫頭的緣分,大概就如同短暫交錯的光芒,轉瞬間就各分東西。
  擁有各自的身分,擁有各自的權勢,擁有各自的包袱……
  他們該是無緣的吧?
  指下的冥王帖,被陽光更燙出些微的暖意。他沉默著,佣懶的黑眸深處有著難解的謎。
         ※        ※         ※
  她的憤怒已經超過臨界點,一如即將決堤的洶涌江水。
  下了車,眾人一字排開,恭敬的彎腰等著她進屋,對她狼狽的模樣早已司空見慣。
  都已經回到這里,她知道再賭气也是沒有用,只能硬著頭皮下車,忍住滿腔怒气不對黑衣人們發泄。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要出气也該找那些下令的老骨頭。
  “恭迎少主。”人們齊聲喊道,不少人露出笑容,偷瞄著這個年輕貌美的冥王。
  綾蘿不耐的揮揮手,腳步沒停。她不喜歡這個稱謂,太過沉重了些,听人這樣喊她,她就覺得肩上突然壓了几十斤的重擔。
  這是一間坐落在南部,占地遼闊,設計精美的中國式庄園,名為豫園。因為設置在禁區內,所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經過小橋流水,嶙峋假山之后,在林蔭之間方可見到龐大而精致的檜木建筑。
  她走在典雅的建筑之間,總會有時光錯亂的感覺。這些中國式的裝潢,代表著上一代心中對昔日榮華的緬怀。
  奈何,一切已經物是人非,多少絕代風華已經消逝,徒留過往的野心与喟歎。她所接掌的,就是這些再難回天的勢力。
  推開雕花木門,聞嗅到花雕香醇的气味。偌大的點春堂里,擺放著龐大的圓形云母石桌,石桌旁有著二十四張酸枝鑲檜的百年座椅。而堂匾之下,是而張陳舊的紅檜太師椅。
  綾蘿走進點春堂,環顧四周,有些詫异的發現所有老骨頭都來齊了。二十四字輩的長老們齊聚一堂,平均年齡都有一甲子以上,滿是皺紋的臉上難掩興奮坐在太師椅上的,是前代冥王,而另一張太師椅,則是她的座位。
  長老們看見她,紛紛站起身來,有几個而露不悅,不甘愿的也跟著站起來。
  “少主,您可回來了。”有人熱絡的說道。
  綾蘿揮揮手,示意眾人坐下。接任冥王之位三年,她最怕的就是跟這些人見面,雖然名號很好听,是青幫的現任領導人,但是她心里清楚,青幫眾長老里,沒几個將她當一回事。
  一來因為她年紀太輕,二來則是因為她是個女人。
  這些老骨頭的腦袋迂腐得很,總以為女人辦不了事。若不是當初她展露几下手腳,解決了一些紛爭,加上爺爺力保,她別說繼承冥王之位,怕是連點春堂都進不了。青幫數百年來的歷史里,能進點春堂与男人們論事的女人屈指可數。
  “不回來行嗎?各位都派人來綁我了。”她冷笑一聲,環顧眼前眾人。
  上一次二十四字輩的長老齊聚,是在她三年前繼承冥王之位時,之后大部分的人采取消极態度,不再參加聚會,算是對她的抗議。而如今,老骨頭們難得達成了共識,齊聚一堂討論著。她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有些人眼里閃爍著算計的光彩。
  眼前這些人雖說年紀大了,有些儿過气,不過好歹都曾經是被稱為民族英雄的人物,能活過那段最風云詭譎的時代,當然不是普通人。他們一個比一個精明而詭計多端。
  “要不是你像脫韁野馬四處跑,需要動用到那些人嗎?”沉重的紫藤拐杖敲擊地面,輕易的得到眾人注意。
  太師椅上的老人有著花白的發与眉,以及沉穩懾人的神態,輕微的動作隱含無限權威。前代冥王,在青幫內的地位還是無人可及。
  “幫里有您就夠了,有什么事情緊急到必須要召我前來?”綾蘿撇撇嘴,有些儿不悅。她只是負責扛名號,維持青幫表面上的平靜,卻很少出面決定什么。接掌冥王之位三年,她前些日子才開始使用冥王帖。
  “若非事情到了最后階段,我也不想召你回來,畢竟你回來后只會把事情弄得复雜。”老人看著唯一的孫女,白眉打著結。“前些日子你太胡鬧了,竟跟官方特務扯上關系。”
  她聳聳肩,修長的身段看來优雅美麗。因為年紀里,也因為本身沖動而有些狂野的性格,地散發著旁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我只是想幫朋友的忙。”
  “冥王不需要紆尊降貴去做那些事情。”紫藤拐杖又是一下重擊,長老們紛紛點頭,不滿綾蘿自降身分,去与其它勢力的人攪和。“我放任你去胡鬧,只是想讓其它人見識冥王的能耐,而你竟然只是在那群人間跑腿。”老人家很是不滿。
  “人外有人,再說我不是什么事都要搶著出頭的人。以江湖道義看來,見死不救才是最不應該的。”她滿不在乎的說,厭煩了冥王所代表的責任与身分。此話一出,所有人眉頭皺得更緊。
  “通”字輩長老搖著頭。“早些綁少主回來是對的,不能任由她亂闖,壤了青幫之名。”他本就不贊成讓綾蘿繼任冥王,女人怎么能夠成事?
  綾蘿的眼一腿,不留情的回道:“亂闖的人比盜用公款的人強多了吧?”
  “通”字輩長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孫子前些日子卷了公款,逃到瑞士去,全靠老冥王出面斡旋,平息各長老的不滿,才保住他一張老臉皮。
  這類事情,在青幫沒落后層出不窮。領導階層的年齡偏高,老人們握住實權不放,不相信外人,只相信自家子弟,而偏偏自家子弟從小就驕縱逸奢,不時捅出紕漏。
  “唐綾蘿,不得無禮。”老人家不悅的敲敲地板,指名道姓的喚她。
  她彎唇諷刺的一笑。“看來我是歷代來最窩囊的冥王,受到長老的冷嘲熱諷還不得回嘴。”
  “早早要你繼任冥王之位,是為了讓你熟悉幫內一切,不是給你特權。”
  眉彎得更深了些,有著無奈与不悅,她將气憤硬壓了下去。“爺爺,你知道我的能力,然而無實權的話,不會有人當我是一回事。這間點春堂里的二十四人,全都可以爬到我頭上來。”
  “過些日子,等你再成熟些,我會考慮真正給你冥王的權力。”老人家拒絕了。
  綾蘿翻翻白眼。“趁著還能夠整頓的時候,把幫里的事情交給我,免得過几年殘敗到無力回天時--”
  “住口!”屋子里的老人們几乎同時大吼。
  她聳聳肩,識時務的閉上嘴,知道已經將這些民族英雄刺激得過頭。
  這些人曾經有過最繁華的日子,左手翻云,右手覆雨,掌握著一個國家的進退,怎么也不愿意承認屬于他們的日子已經消失了,滿心還以為能夠重振旗鼓,沒有看見有數百年歷史的青幫早已經是百病叢生。百年老店,積弊已深。
  她清楚的看到這一切,卻沒有辦法改變。這也是她就任冥王后懶于振作的原因,積弊太深,而她卻無實權可進行改革。說穿了,青幫的繁華已是昨日黃花。
  老人們喘的喘、咳的咳,還有人用發抖的手拿出藥丸來吞著。綾蘿冷眼看著這些人,心想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她是想要敬老尊賢沒錯,但是老人們總不愿意听地想說的,弄到如今她也心灰意冷。
  前代冥王再度敲擊紫藤拐杖,拍拍胸口順了口气。儿子、媳婦早死,只留下這么一個孫女儿,而綾蘿十分优秀杰出,就可惜只是個女儿身,性格又太過沖動。他常怀疑會被這個不听話的孫女儿气得一命歸陰。
  “看來我們的決定是正确的,你的确需要一個人來協助你。”他揮動著拐杖,指向臉色陡然間沉下來的孫女。
  綾蘿防備的看著眾人,感受到老人們興奮的气息。這些人似乎對她另有打算,不准備再放任她。
  “我替你挑好了丈夫,你們在近期內就成婚,這是最好的決定。”老人家果斷的說。
  綾蘿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不敢相信這些老骨頭會如此對待她。由長輩指婚?她怎么可能接受如此荒謬的決定?
  清澄的眼眸里,滿是怒气与思索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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