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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秋時節,空气中帶著微微涼意,雖然君莫愁身上穿著長袖棉衣,但是天黑之后,冰涼的秋意就從她裸露在外的修長十指,慢慢的爬上手臂,然后滲透進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手腳逐漸變得冰冷。
  其實,天气變冷只是原因之一,她手腳發冷的主要原因是由于緊張。
  她站在高高的圍牆之外,很用力的把頭仰高,開始考慮要用什么方法攀上圍牆。
  紅褐色的磚牆,在太陽下山之后變成沉重的灰黑色,無言的散發某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訊息。圍牆外的數棵大樹更為這座大宅添加了陰森的感覺,莫愁咬咬下唇,看著深鎖的大門。
  她用力的深呼吸,小巧卻渾圓的胸脯起伏著,直到她覺得胸腔因為吸入太多空气而隱隱刺痛著,才一鼓作气的攀上圍牆。
  爬牆的過程不太順利,她試了很多次都無法爬上那道兩公尺高的磚牆,几次好不容易爬了一半,卻又硬生生的滑了下來,長袖棉衣已經有多處磨損,連細嫩的肌膚都被磨傷了。莫愁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但是也有更多的堅決。
  就不信爬不過這道該死的圍牆。
  經過半個小時的奮斗,莫愁終于攀上了圍牆頂端,她手忙腳亂的坐在圍牆上,臉上的笑容像是她剛剛征服了圣母峰。看來很簡單嘛!這座大宅子似乎沒有什么保全裝置,任她在這牆上爬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制止她。她心里暗自竊喜,但是一种不安的想法也從腦子里冒出來。
  不安裝保全裝置,會不會是因為這座宅子的主人知道不會有這么笨的小偷,敢來捋虎須?還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敢涉足這里,更別提來這座宅子里偷東西了?到時候說不定慘死在亂槍之下,或是踩中地雷什么的,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來幫她收尸的人得玩拼圖,先把她的身于一塊塊的拼起來。
  是這樣的嗎?莫愁用力搖頭,把腦子里的胡思亂想給搖掉。她不應該多想什么,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發不行了,況且她早就抱定無比的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那個孩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小心翼翼的翻過圍牆,眼角似乎瞄到大門上挂著一塊牌子,不過因為天色太暗,完全看不清那塊牌子上寫些什么,她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專心一意的、緩慢的把嬌小的身軀從兩公尺高的牆上往地面移動。
  奇怪,才兩公尺的高度而已,她怎么突然感覺自己离地面好遠好遠?莫愁伸出一只腳,徒勞無功的對地面上那片可望卻不可及的韓國草皮晃動。她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液,不但發現她构不到地面,更惊恐的發現她整個人的重心已經往下滑去,現在就算她想修正姿勢也來不及了。
  或許她可以把腳再伸長一點,只要她有勇气把緊緊攀在牆上的手松開。很簡單嘛!只要慢慢的把手松開□□
  莫愁維持這种姿勢考慮了五分鐘,努力培養勇气。直到她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刺痛的抗議,手心也因為冷汗而濡濕時,她才稍微的松開緊攀在牆上的手。
  然后──“啊□□”頻率极高的尖叫聲在寬廣無人的庭院回蕩。
  身段嬌小的莫愁摔倒在柔軟的韓國草皮上,濃密的長發掙脫橡皮筋的捆綁,零亂的四散開來,把她的身子包裹起來,和她特地穿著的黑色棉衣渾然形成一体,一瞬間她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張黑色的絲网給籠罩住。
  她在地上躺了几分鐘,皺著眉頭動一動自己的四肢,看看有沒有“摔坏”什么。
  還好圍牆的高度不算高,而草地又很柔軟,莫愁知道自己沒有受傷,頂多明早起床時身上會有一些淤青。
  莫愁緩慢的悃起頭,用小偷的心悻觀察一下四周,決定沒有人之后才跳起來。
  首先轉過身,她狠狠的踹了那道無辜的圍牆一腳。
  “可惡,不但這里的主人可惡,連這里的圍牆都這么惹人厭。”莫愁不高興的念著,泄憤完畢后轉過身來,才往主屋的方向走不到五公尺,就听見一陣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
  狗儿在吠叫著。
  她眼神呆滯的看著狗從夜色里奔跑出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莫愁終于知道大門上那塊牌子,上面寫些什么了。
  狗儿持續逼近,吠叫的聲音在她耳中听來充滿了敵意,就象是狗儿正在很興奮的說:“我要咬你、我要咬你□□”
  一只狗,不對;二只狗,不對;三只狗,不對□□
  是一群狗!一群為數眾多,看起來面目可憎、小頭銳面、獐頭鼠目,還流著口
  水的狗儿全朝莫愁扑過來,彷佛當她是它們今晚的大餐。
  不再遲疑,莫愁撥腿就往主屋的方向跑,一邊毫不客气的放聲大喊:“救命啊──”
  主屋里有兩個男人,正透過監視系統看著一切。
  比較年輕的男人已經笑得樂不可支。
  “這個小女人是誰啊?簡直可愛极了。”雷諾偉伸手擦擦眼角因為大笑而滲出的淚水,轉頭看看身旁的人,那個男人正是他的老板。“該不會又是一個迷上你,傻傻的找上門來的女人吧?”他仔細看著螢幕上那個被狗追著在庭院到處亂跑的女人,習慣性的摸摸下巴,“身段是嬌小了些,臉蛋也不是頂出色,倒是那雙眼睛大得很,我頂多給她八十分。但是我要說一句公道話,她爬牆這一招實在特別,已經完全吸引我的注意力。”
  岳昊极只是沉靜的看著螢幕,一言不發。
  其實當這個女人在圍牆外閒晃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發現她的行蹤,倘若她只是一般的小偷那也就算了,在屋外巡邏的人會自動把她綁起來送往警察局。問題是,這個女人的行動非但沒有一絲鬼鬼祟祟,還很正大光明的一邊爬牆一邊發出奇大無比的噪音,像是恨不得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企圖侵入他人產業。再說,看她笨拙的身手,也實在不是吃小偷這行飯的料。昊极是出自于好奇,才不讓手下先行把她綁來自己面前的。
  螢幕上,女人沒命的跑著,跳過灌木叢,然后摔進淺淺的水池,她連忙站起身,把被她長發纏住的錦鯉放回水池,接著繼續在廣大的庭院里像無頭蒼蠅般亂撞,而那群狗則是窮追不舍,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那群狗不會傷她吧?”昊极問道,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關心這個女人的安危,但是一想到她白皙的肌膚會被狗儿銳利白森的牙給撕裂,他就不由得皺眉。
  雷諾偉揮揮手,俊美的臉上有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她身上沒有殺气,狗儿不會對她怎么樣的,它們只是想跟她玩一玩追赶跑跳碰,當作飯后運動。”那群杜賓犬是他親自訓練,有什么習性他最清楚不過。看見螢幕上的女人在跳不過灌木叢時摔了個狗吃屎,他又忍不住的大笑出聲,“好有趣的女人啊!”
  昊极的臉上也禁不住露出微笑。雖然有些隔岸觀火、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看著她一面跑一面罵,已經罵盡了這個宅子主人的祖宗十八代,還不時在草地上摔摔跌跌,那模樣真的十分可愛,讓人想不笑都不行。
  這個女人是誰?昊极在心里思索著,卻發現自己對那張小臉沒有任何的印象。
  他确定自己沒有見過她。那雙眼睛,沒有人在見過那雙眼睛之后能夠忘得了的,雖然他面前螢幕的解析度极高,但是昊极相信机器絕對沒有忠實的顯露出她動人的眼波。一張小臉上,那雙大眼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任何人都能夠從她那雙眼睛里看出她的情緒。
  此時,那雙眼眸流露出挫敗与憤怒。
  螢幕上的女人又跌了一蛟,不過在跌倒的時候被她摸到一枝掃把,她猛然間跳起身來,像是突然間擁有了千軍万馬的气勢。
  她手握著掃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還對狗儿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敢惹我?冬天快到了,你們這些犬類還敢惹中國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她帶著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武器,緩慢的走向狗群。
  狗儿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它們所受的訓練是一旦有人帶有殺意或是武器進人宅邸,一律先扑倒再說。但是這個女人手中的掃把能歸類為武器嗎?狗儿們遲疑的散開,也不再逼近了。
  “狗會攻擊嗎?”昊极透過螢幕看著。
  “有可能,畢竟她有攻擊狗群的意思。”雷諾偉回答,仔細看著老板的表情。
  “你打算怎么處置這個女人?就把她丟給狗群嗎?如果這么做,其實也不算犯法,畢竟她是擅自闖入私人土地,況且大門口的牌子上也寫得很清楚:“內有惡犬,私闖者請自負全責”。”這座宅邸謗本不用設置保全裝置,因為所有的偷儿都知道,里面的人物遠比他們所能想像的更厲害。
  而眼前這個女人,雷諾偉不知道她是因為初來乍到,沒有摸清楚這里是誰的地盤,居然敢到太歲頭上來動土,還是她根本就是不想活了。不然稍微有一點理智的人都會遠遠的避開這座宅邸,更別提還敢攀牆進來了。
  不過以老板的個性,雷諾偉也知道這個女人凶多吉少。
  岳昊极對那种自動送上門來投怀送抱的女人從來都是不假辭色,在他眼中,這种女人跟妓女沒有兩樣。不能否認的,岳昊极是一個极有魅力的男人,他的魅力不止于他手握不少家產,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家族企業,更多的女人疑迷的是他那种內斂的神秘。
  除了眼光銳利,其實昊极的個性并不能稱之為不好相處,只能稱之為沉默寡言,但是与任何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眼眸的深處還是波瀾不興,彷佛在他內心的最深處還有一塊万年不化的堅冰,肉体的欲望激情不能触及那個角落,更別說是去融化。很怪异的,有許多的女人就是愛煞這种內斂与神秘,昊极愈是遠离,她們就愈是急于接近他。昊极清楚,這些女人疑迷的是他靈魂中的黑暗面,她們愛的不是他,而是被他体內某种正邪難分的性格吸引。
  昊极也曾經放縱靈魂中的這一面,任由自己去從事危險的工作。到現在,偶爾從事那些游走于危險邊緣的工作已成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是知道他擁有另一面生活型態的人极少。平時他只是家族企業的決策者,居住在大宅邸中的古怪有錢人,而當某些時候,他卻自愿為某個人效命□□
  “把她送警察局,還是就由那些狗解決她,或是你對她還有別的主意?”雷諾偉的聲音再度傳來,昊极的視線移回螢幕上。看老板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雷諾偉卻在自己心里替女人捏了把冷汗。
  看來這個女人今晚是注定要在拘留所吃便當了。她看起來年輕得离譜,說不定還沒有成年呢!雷諾偉在心里考慮,晚一點要不要去把她保出來?不知怎么搞的,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但是一想到她被關在拘留所,臉上愁云慘霧的表情,雷諾偉心里就是不大舒服。
  就在雷諾偉已經在心里思索著保釋未成年少女的程序時,在他身后的老板岳昊极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讓他吃惊得把嘴張得大大的,半天都無法閉上。
  “把她帶進來,帶到我面前來。”昊极淡淡的說,目光沒有离開過螢幕。
  原本狗儿已經在她身旁圍成一圈,還威脅的咆哮著,莫愁能夠感覺冷汗順著她的額頭慢慢滑下來。她緊張的眨眨眼睛,汗水悄悄往下流,經過粉嫩的雙頰,融化她臉上一層薄薄的粉霜。
  她在心中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她手上還握有武器啊!應該害怕的是那些不識相敢惹上她的狗才對。問題是,當她看見狗儿們森白的牙齒時,莫愁突然發現自己的武器似乎沒有原先想像的那么牢靠。
  “不要過來啊!我不想□□我不想傷害你們。”她對狗儿說道,顫抖的聲音沒有任何說服力。
  狗儿們前進一步。
  莫愁退后三步。
  兩方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之間狗儿們全都豎起了耳朵,很快的它們拋下莫愁,往大宅的方向奔跑過去。
  窮兵莫追,小心有詐?莫愁在心里用力的搖頭,否定了老祖宗睿智的格言。她好不容易感受到一丁點占了上風的优越感,怎么可能就此放手?揮舞著手上的掃把,莫愁也往大宅方向跑去。
  “你們這些犬類不要開溜啊!本姑娘還沒有教訓你們。”一看情勢變了,她連口气也不一樣了。
  誰知道一進了大宅子,狗儿們全蹲在一個高大威武得离譜的男人身邊,男人的手中有一枚哨子。莫愁突然之間惊覺,狗群是因為听見哨音才進屋的。就在她想到這一點的同一時間,在她身后那扇厚重的木門“砰”地被關上了。
  “先生要見你。”男人低沉的宣布。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其實就算他有什么表情,莫愁也不敢保證自己看得出來。他的臉上有許多道傷痕,像是被刀劍一類的利器划傷,一道很深的傷痕還從他的額頭筆直的划到臉頰,不過那道暗紅色的傷痕卻被黑色的眼罩截斷。那道傷痕不只是讓他破相,恐怕也讓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莫愁愣愣的看著這個男人,在她眼中,他簡直就像是希腊神話里那個能夠扛起天空的巨人。她的視線移到巨人的手臂,腦袋里突然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這個巨人的肌肉結實得不可思議,還鼓起糾結得像是剛出爐的法國面包。
  想到這,她突然之間想到晚餐時間已經過了,而她還沒有用餐呢!哎呀!自己的腦子是怎么搞的,在這緊要關頭,還有閒工夫想什么法國面包!莫愁簡直想敲敲自己的腦袋,好讓腦子清醒些,突然之間巨人先前的話閃過腦際──先生要見你。
  先生?這座宅子的主人,那個傳聞中可怕得能讓小孩作惡夢的男人要見她?莫愁瞪大雙眼,正好看見巨人伸出巨掌往她的衣領一拎,就輕輕松松的把她像小貓一樣拾起來。
  “該死的,你這塊法國面包赶快放我下來,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气喔!”她嘶吼著,她像一只小貓般努力的舞動自己的四肢。奈何,一來法國面包巨人手長腳長,二來她嬌小得很,她的手腳始終不能如愿的打到目標,莫愁這一輩子再沒有比此刻更怨恨上天給了她這一副小號的臭皮囊。
  雖然她此行的目的也是為了要見宅子的主人,但是這樣子被人像小貓一樣拎來拎去,要她把面子往哪里擺啊?巨人把手中掙扎不休的女人拎進客廳,在老板的眼神示意下,輕松的把她丟在柔軟的沙發上。
  “肯亞,你可以下去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巨人恭敬的點頭,看也不看莫愁一眼的轉身离開。
  “該死的,我是人不是行李,你這塊法國面包以為黑社會了不起啊!黑社會就能放狗咬人,黑社會就能把人不當人看嗎?”她對巨人揮舞著粉拳繡腿,只差沒有扑到他背上去捶他。
  一個輕柔的男性嗓音莞爾道:“小姐,我們沒有放狗咬人,若不是你私自闖入私人土地,那些狗根本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危險性;只要你走的是正門,我們也不至于給你這种招待。”
  莫愁從沙發上爬起來,努力想适應客廳中昏暗的光線。一個高瘦而舉止优雅的男人站在一盞立燈旁,她能夠端詳他的外貌,同時猜測剛剛那個輕柔的嗓音是出自于眼前這個男人,他的面容像是經過精雕細琢,俊美得有如文藝复興時代的俊男雕像。大多數的女人或許會喜歡這种男人,畢竟他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而且似乎也是個智慧型的情場老手。
  她漫不經心的想著,心里惦念著另一個聲音的主人。那盞微弱的立燈只讓她看清极小的范圍,而另一個聲音的主人仍舊隱藏在暗處,一想到有人在暗處窺視自己,莫愁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她几乎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眼光上下掃視著她,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曾經努力過,但是你們根本不理會我。我打電話到貴公司,每次到秘書那里時就被擋住了;而這間大宅的電話號碼居然被電信局列為机密,我根本查不到,更別說是想聯絡到這里的主人。”她刻意加重語气,讓眼前的這個俊美男人,以及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家伙知道她有多不滿。“岳先生,我也曾經想過用文明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情,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雷諾偉微微一笑,知道這個女人認錯人了。
  “通常只要是女人打電話到公司去,如果不能說出個理由,或是提出的理由無關痛痒,都會被秘書過濾掉。但是你私闖宅邸還是你的不對,我們隨時可以通知警方把你帶走。”他說道,發現她并沒想像中的年輕,就他這個情場老將觀察,她的年齡絕對不小于二十歲。
  “哼!”莫愁讓自己站在地板上,努力把腰杆挺直,好讓她一百五十六公分的身高看起來高些。她的鞋子早在剛才的奔跑中遺失了,現在踩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腳底板簡直冷得刺骨。不過她還是努力維持臉上的表情,倔強得不讓敵人知道她已經冷得想發抖了。“做賊的人反而要喊捉賊了。”
  “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莫愁深吸一口气,卻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彷佛都受制于那道無形的視線,那道視線就像是一張网,已經將她圍困于网中。
  “你們把學齡期的孩子關在屋子里不讓他上學,還敢讓警察到這里來?不怕到時候我把這間宅子的主人妨礙學生求學自由的事情抖出來,坏了岳先生的名聲嗎?”她強自鎮定的說道。
  雷諾偉沉默的看著她,許久之后才開口問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陳安瑞。”
  整間客廳有半晌的寂靜,几秒后黑暗中再度傳來低沉的聲音,就連莫愁都能听出這聲音之中所包含的命令意味。
  “諾偉。”
  俊美的男子點點頭,迅速走出客廳。莫愁正在惊疑不定,突然之間客廳的另一個角落亮起了另一盞燈。
  那也是一盞立燈,而一個男人正站在那片光暈中,目光灼灼的看著莫愁。
  雖然這個男人比不上剛剛那個把莫愁拎進來的巨人高大壯碩,但是在她眼中,他還是比一般人高大得多,而且比較起剛剛那個巨人,眼前這個男人更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威脅感,令他四周的空气都變得緊繃,就連看著他,莫愁都會感覺到呼吸困難,尤其是那雙銳利而深不可測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時,她會不由自主的摸摸袖子,證實自己還有穿著衣服。那种目光太銳利,銳利到讓人以為自己在他面前是全然沒有保護的。
  光暈把他的頭發染成黑中帶金的炫目色彩,銳利得讓人不敢逼視的雙眼下,是挺直的鼻梁,光線在他五官深刻的面容上玩游戲,讓他的臉有一半暴露在光線下,而另一半卻持續隱藏在黑暗中,更顯出他臉上不可測的表情。
  “我想,你才是岳先生。”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震惊自己所看到的。她在腦子里設想過無數次岳昊极的長相,但是万万沒猜到他會如此年輕,更沒有猜到他有這么強烈的气勢,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已,她就已經感覺到他那無与倫比的壓迫感,讓莫愁緊張到手心冒汗。
  他繼續靜靜的看著她,目光在她身上四處游走,最后停在她那雙大得不可思議的眼眸上。
  “我是來帶走陳安瑞的。”她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光,不要去躲避那雙像是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點點頭,表情沒有改變。“他的母親在我這里幫佣,前不久父母离婚后,他就住進宅子里。”昊极知道那個孩子住在宅子里沒錯,他看過那個瘦高的孩子几次,但是卻不知道他沒去上課。
  那么這個女人會是誰?是陳安瑞的酒鬼父親請來的人嗎?昊极端詳著她,在心中推翻這個想法。陳安瑞的父親是一個終日与酒為伍的酒鬼,只會擔心自己口袋里有沒有錢可以買酒,根本不會考慮到自己小孩的教育問題;眼前這個女人比較可能會是社會局的人,在知道有一個孩子許久不曾上課后找上門來。
  “而你把他留在宅子,不肯讓他去上學。”莫愁指控的說。
  昊极挑起眉毛,很意外自己會背上這個罪名。他搖搖頭,臉上的光与影迅速交替。
  “我只是提供他住處,沒有限制他不能去上課。”
  “我有證据能證明他不去上學是為了留在宅子里替你工作。”她頻頻深呼吸想控制自己的情緒,結果還是失敗了,說話的聲音略微高亢,臉上充滿憤慨的神情。“你這個邪惡的人,自已混跡黑社會做老大就算了,為什么要拖一個小孩子下水,把罪惡抹到他身上?”
  飛揚的劍眉因為她的話而緊緊皺在一起,昊极在心里回想那個孩子到底在宅子里做什么工作。這就怪了,在廚房幫忙清洗蔬菜,這也算把罪惡抹到小孩身上?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在想些什么,听她的語气,在她眼中,他岳昊极似乎是一個十惡不赦、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連小孩子在他家里工作都會被他“污染”。
  “我不是黑社會老大,現在台灣的黑社會老大都坐直升机到綠島去了。”他為自己辯駁,在心里某個角落,他實在不希望這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的女郎把他歸類為坏人。
  沒錯,岳氏企業前身的确是黑幫組織,而昊极的父親數十年前在黑道上也的确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就連昊极年少的時候也曾經在黑幫中逞凶斗狠。不過那些都是年代久遠的事情了,現在的他是一個清白的商人,岳氏企業也全是正派經營。但是從前岳氏的盛名實在太過顯赫,外界還是有許多人習慣把岳氏与黑幫聯想在一起,天曉得他岳昊极早就歸化成“良民”了。
  不過,眼前的女郎似乎不把他的說法當一回事。
  莫愁從鼻子里哼出聲音,偏著頭看他,目光中明顯的流露出不相信,若有所指的說:“木炭再怎么洗也還是黑色的,就算用漂白水放在鍋里煮個三天三夜,黑色的木炭還是不會變成白的。”
  昊极撇撇嘴,雖然不訝异別人對他仍有這种想法,但是他很吃惊這個女郎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番話。
  “你不相信我?”昊极嘴角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已經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大部分的人在他面前不是畏畏縮縮,就是言詞閃爍,他早就听膩了恭維的話語,以及他在工作時必須面對的一堆模棱兩可的言詞,從來沒有人如此的勇敢□□或者,他該把這個女人的勇敢稱之為愚蠢。畢竟她現在是站在他的地盤上啊!
  居然還敢大剌剌的指桑罵槐。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我要帶陳安瑞离開,他必須回到學校去上課。”一提到學生的事情,她的滿腔熱血就在胸口激烈的翻騰,根本沒想到自己現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完全沒有看主人臉色,只是恣意的大放厥詞。
  昊极又靜默下來了,用那种要穿透她身体的眼光打量她,几乎像是過了一世紀那么漫長的時間,他對她伸出手。
  “過來這里,到我的面前來。”他緩慢的說道,筆直的眼光像是一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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