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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傍晚下了一場雨,把空气中的塵埃全部洗干淨。丹尼爾光著腳不敲門就沖進蘇小小的房間,搖醒還在睡覺的蘇小小,興奮的說:“喂,小小,醒醒!看我買了甚么好東西!”
  蘇小小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感興趣的往丹尼爾手上那件皺巴巴、像抹布的東西瞄一眼,倒回床上,擁著棉被說:“丹尼爾,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闖進我房間,進來前先要敲門。”
  “我敲了你也沒听見。”丹尼爾把棉被拉掉,逼著蘇小小起床。“不要再睡了,看看我買的東西。”
  “那是什么?抹布嗎?”蘇小小被丹尼爾吵得睡不成,只好起床刷牙洗臉。
  “什么抹布!”丹尼爾跟著她到浴室,站在門口看她梳洗,說:“你實在真沒眼光,討厭!這是很貴的!你別看它故意弄得皺皺的,這是明年春天流行的款樣。”
  “哦。”蘇小小專心把毛巾擰干、挂好,習慣性隨口問說:“多少錢?”丹尼爾伸出指頭比了比,連帶腰身的動作都擺出來。
  “八百?”
  蘇小小走回房間,對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丹尼爾揮揮手要他轉頭,往衣櫥隨便抓件衣服就地換起來。
  “不!八仟!”丹尼爾轉身說。
  “什么?八仟!”蘇小小這一惊非同小可,顧不得衣服還沒換好,上身只穿了內衣,搶過丹尼爾手上的衣服,气急敗坏地說:“你有病啊?這樣一件像垃圾的東西要八仟塊?錢又不是不能用,發什么瘋!”
  丹尼爾挨了罵也不生气,反倒委屈得像小媳婦似的,低聲下气解釋說:“你別生气,我還是買到便宜的,這一件本來要一万六,但我工作的百貨公司剛好慶祝周年打折,大家都熟,所以明年的新貨我用折扣价買到,賺了便宜……”
  他愈說聲音愈低,蘇小小瞪他的眼光,簡直像要吃人。
  “你馬上拿回去退了。”蘇小小命令說。
  “不行!那多沒面子!再說,我也喜歡。”丹尼爾把衣服搶回去。態度悍然又委屈。
  丹尼爾本名叫邱添財,是東區一家百貨公司的櫥窗設計師,和蘇小小是同村長大、歃血為盟的“換帖兄弟”。在他們那個鳥不生蛋的鄉下高中念了三年還沒畢業,就只身跑到都市打天下,不知怎地,竟讓他混到一所美術家政專校的文憑。畢業后當完兵,先后做過美工設計和服裝設計師的助理,最后不知是不是運气到了,當上那家知名百貨公司的櫥窗設計師。
  丹尼爾人長得算俊,個子中等,舉止娘娘腔,比個性粗魯諢號“男人婆”的蘇小小還像女人;他比蘇小小大五歲,兩人從小就是一對“絕配”,也只有蘇小小不嚕嗦他“閒話”。鄉下地方通常是野孩子的天下。丹尼爾長得像女人、個性像女人、感情也像女人;而蘇小小野慣了,比起丹尼爾多了几分凶悍之气,每當她凶起來,丹尼爾在她面前總像小媳婦一樣委屈。
  蘇小小從小和他廝混慣了,習慣他那种“性情”,也從來沒當他是男人。
  丹尼爾离開鄉下到都市后,嫌自己名字土,又迷上了一位英國影星,就取了個一模一樣的洋名字,不准人家叫他本名。蘇小小高中畢業來此念大學,理所當然就搬進丹尼爾租住的這層公寓,但貪的也是比外頭便宜一半的房租。
  “丹尼爾,”蘇小小插著腰,上身仍然气得忘了穿上襯衫。“你知不知道八仟塊我可以活兩個——不,三個月!你居然用那么多錢買了那一件垃圾,你錢多是不是?用了都不心疼!”
  “小小,你別生气,听我說嘛!”
  “說個屁!”蘇小小罵句粗話,轉過頭不理他。
  “好嘛!我拿回去退掉就是了。”丹尼爾無可奈何地。
  “退掉算你聰明。”
  蘇小小抓起襯衫聞了聞,然后穿上。听丹尼爾又說:“我的早點走了,這兩天助理請假,害得我都快忙不過來,臨時又找不到人手。”
  “等等!丹尼爾……”蘇小小听到這里,把邊走邊說已走到門口的丹尼爾拉回來,臉上堆滿諂媚的笑說:“你剛剛說什么?你要找人幫忙是不是?”
  “是啊,我這兩天忙得都沒睡過好覺,對皮膚傷害好大。”丹尼爾搔首弄姿,配上一副愁眉苦臉。
  “那現在你不用擔心了,眼前就有一個好助手。”
  “你不用到酒館上班嗎?”
  “不上了!”蘇小小雙手亂揮,像要揮掉什么噩夢似的。“才喝了他一杯酒干了二個禮拜的白工,已經很對得起他了,休想再要我去做白工!”
  “那你答應幫麗莎代班的事呢?”
  麗莎是服飾店的店員,住在他們樓下。
  “啊!那只有兩天,而且輪早班,不會和你的時間相沖突。”蘇小小万般討好地笑說:“丹尼爾,我們是好朋友是不是?你有困難我怎么能不幫忙?這樣就太不夠意思了,你說是不是?”
  “不是我不讓你幫忙,小小,”丹尼爾嬌聲嬌气地說:“留一點空間給別人,不要什么錢都想賺;再說,這种櫥窗陳列設計的藝術你又不懂。”
  “那還不簡單,你怎么說我怎么做就是了。你是大師,我是助理,我都听你的只要有錢賺就可以了。”
  丹尼爾拗不過蘇小小的窮磨,只好答應。
  “不過,”他道:“你最好換一套象樣的衣服,看你那一身邋遢,別丟我的臉。
  來!”
  他將蘇小小拉到自己的房間,剝掉她身上一件三百九十元的地攤貨,讓她穿上線條飄逸、有男裝風味的長褲,配上男褲的吊帶,除此之外什么都沒穿,外面再套上無扣長袖的粉綠短上衣,腳下是一雙涼鞋,完全亞曼尼式的休閒風味。
  “這樣順眼多了!”丹尼爾滿意地說。
  曾莎白和賴美里常常對她一身前衛大膽的打扮歎為觀止,卻不知她那些挂在身上的“破破爛爛”全是丹尼爾一手的杰作。丹尼爾是百貨公司的櫥窗設計師,時髦行業的工作者,接触的人也不脫這些風格,有這种室友,蘇小小只有理所當然當他的設計品,時常一身超越流行的裝扮。
  像現在,蘇小小身上這种打扮,正是這一季最流行的亞曼尼休閒風味的裝束;
  怛那种風清是人家模特儿在舞台上招展的,有誰敢真的里頭什么都不穿、袒胸露乳的,只穿一件短上衣上街招搖的嗎?
  蘇小小雖然大而化之,叫她這樣“敞開胸襟”,她可沒那等勇气。“丹尼爾,這樣不行啦!”蘇小小低頭看看自己,拉攏著上衣。“我這樣出去,不被人當作神經病才怪。”
  “反正你胸部這么小,有穿沒穿還不是都一樣!”丹尼爾瞄一眼蘇小小的胸部,丟給她一件小可愛。
  蘇小小背對著丹尼爾,把小可愛穿好,再拉上吊帶穿好短上衣;她雖然不當丹尼爾是男的,卻也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赤身裸体”,她說:“我知道你的觀念新、思想進步,但街上那些人可不是每個都跟你一樣,我不想出去造成轟動。”
  “隨便你吧。”丹尼爾說:“准備好了就得走了,一大堆事情等著做。”
  一出門果然就飽受各种眼光的好奇;尤其是丹尼爾,他穿了一條緊身七彩褲、蓄著一頭長鬃發,更過份的是,他居然在腰間纏了一條黃絲帶。
  不過蘇小小并不覺得困窘,她早已習慣那些人、那些眼光,對她來說,天塌下來都沒有比賺錢重要;而且最重要的,她了解丹尼爾他們這些人的哲學,再說藝術家都是寂寞的,走在時代尖端的人也都是寂寞的。
  快到百貨公司時,一個男子從大廈匆匆走出來,和蘇小小擦身而過,身上散溢著淡淡的古龍水香味。由香水辨認,會擦這种淡香的大概都是事業有成的紳士型男人,不過蘇小小注意的不是這個,讓她眼睛發亮的是從那名男子身上掉下來的皮夾。
  “小小,給我!”丹尼爾眼明手快,把皮夾抄在手里,一邊喊說:“先生,你的皮夾掉了!”
  他相當清楚蘇小小的“劣根性”,孔孟圣賢的諄諄教誨,對她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常常說的話是:“什么不義之財不可取,呆!黑心錢賺得快!”
  那男人回頭,有禮,但仍可看出他隱藏在教養下的警戒心,點了點頭說:“謝謝!”
  說著就伸手取回皮夾,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
  “等等!”蘇小小看他要走,連忙攔住他說:“你怎么,不,我們怎么能确定皮夾是你的?你有什么證据?”其實她這是強詞奪理,剛剛他們明明都看到皮夾從那男人身上掉下來。
  “小小,你……”丹尼爾想說,被她暗暗踩了一腳。
  “很簡單,里面有我的駕照。”男人好脾气的把皮夾遞給蘇小小,但沒有笑容,他說:“還有一張十万塊的即期支票,兩張信用唁,以及大約二万塊現金,你要不要核對看看?”蘇小小老實不客气把皮夾打開,照他說的核對一次,結果很泄气的,那人說的一點也沒錯。
  “小小,快把皮夾還人家,向人家道歉!”丹尼爾說:“你呀,就是這點個性不好!”
  “我為什么要道歉?我小心求證也錯了嗎?我撿到他的皮夾,他不答謝我已經很差勁了,還要我向他道歉?”
  “快還人家!”丹尼爾不忍心拆穿蘇小小的劣根性,只是催她還東西。
  “知道啦,嚕嗦!呶!你的皮夾。下次最好看好你的東西,若再掉了,運气可沒有這么好,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我可……”
  “小小!”丹尼爾又催她一聲,蘇小小這才心不甘清不愿地把皮夾遞出去。
  “謝謝。”那男人取回皮夾,卻站著不走。
  蘇小小丟了“肥肉”,已經很不服气,看他不走,翻起白眼說:“怎么?你有什么問題嗎?我一個子儿也沒拿,全部還給你了,你還想怎么樣?”
  “小小!”丹尼爾拉著她,急著走開。“我們快走吧,別再說了。”
  他怕蘇小小口不擇言,說出亂七八糟的話來。
  那男人打心底嫌惡,但教養不讓他表現出來,他打開皮夾說:“真抱歉,我疏忽了,我應該表示一點意思,感謝兩位的幫助。”
  蘇小小眉開眼笑,她剛剛嚕嗦了半天,為的就是這個。“你太客气了,先生。”她說:“不過,支票我不要,我只收現金的。我喜歡摸到鈔票的那种實際感,尤其是聞到新鈔票的那种味道,最能振奮人心。”
  她這些話當真“無恥”到了极點,丹尼爾看不過去,擋住她的財路,對那男人說:“先生,請你收回你的謝禮吧,她只是在跟你開玩笑。”
  然后轉身把蘇小小拖得遠遠的,低聲罵道:“你不要成天到晚想這种不勞而獲的事!什么彩券、六合彩、統一發票——現在連這种錢你都想要!”
  “有什么關系,又不傷人。”蘇小小被丹尼爾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她對失之交臂的錢財,扼腕歎息不已。“都是你,裝什么譜!害我白白損失一筆收入。”
  “你有一點自尊好不好!難道你看不出那個男的眼睛里的輕視?被人作踐到這种地步,那种錢拿了會舒服嗎?”
  “窮人是沒有自尊的。”蘇小小回答得沒有一點羞恥。“再說那种錢不拿白不拿,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也不過是擺擺姿態做做樣子,真要一百万掉在他面前,你看他拿是不拿!”
  “別把別人都當成跟你一樣的拜金狂。”
  “哦?你不一樣?”蘇小小問,笑笑的。
  “當然不一樣,我是有節操的人。”丹尼爾撩撩頂發,指甲上涂了透明的蔻丹。
  “人活著,要有崇高的目標,別整天盡想錢,你攢了那么多錢到底要敞什么?也沒見你花過!”
  “我當然有我的計划、目標。”蘇小小無聊地打了一掌行道樹。
  “真的?你有什么計划?”丹尼爾不禁感到好奇,他從沒听過蘇小小提過她死要錢的理由。
  “誰說我有什么計划!攢錢還要有什么理由?”蘇小小回過臉來,改口否認了剛剛說過的話。
  丹尼爾也不再試探,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形,她死攢錢八成跟那些有關,多問了只是多惹她生气。
  進了百貨公司,他們直接往里頭走去,等百貨公司打烊了,就可以開始工作。
  途經一些珠寶、皮飾及高級服飾等部門,蘇小小眼光貪婪地吞視那些昂貴的奢侈品,一邊望著那些珠光寶气的貴婦,歎口气說:“唉!鑽石、珠寶、毛皮大衣、一件上万塊的名設計師時裝……這些都是跟我無緣的東西。”
  “你不是說那些都是垃圾?錢又不是不能用,買那些東西的人都是白痴呆子?”
  丹尼爾沒好气的問她。
  “沒錯啊!只不過偶爾虛榮一下,也挺過癮的。幻想可以增進賺錢的原動力,你只要想想那些垃圾不知可以換多少現金,就會賺得更起勁。”蘇小小越說越興奮,瞳孔都變成了$形。
  “小小,”丹尼爾停下腳步,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說:“告訴我,你這樣沒命的賺錢到底是為什么,是因為蘇伯伯和蘇媽媽的關系嗎?還是蘇奶奶——”
  “不要跟我提他們的事!”蘇小小臉一唰完全變了樣,陰陰沉沉地。“他們离婚再娶、再嫁是他們家的事,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奶奶在鄉下也有舅舅養,沒甚么好擔心。我警告你,邱添財,以后再跟我提那兩人的事,我就跟你絕交。”
  “你就是這樣才叫人擔心!”丹尼爾搖搖她。“你醒一醒好不好?到底在跟他們嘔什么气?你一個女孩在外頭生活,他們哪有不擔心的道理?”
  蘇小小楞了楞,抱住丹尼爾哈哈大笑。
  “丹尼爾,你多久沒回鄉下去了?”她問,笑得眼角全是淚。
  “好几年了,出來就沒回去過。”丹尼爾悶聲悶气的,蘇小丈這樣笑得太沒道理。“你問這個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
  丹尼爾高三那一年,家里發現他的傾性秘密,狠狠揍了他一頓,直罵他作孽、敗坏門風,將他掃地出門。丹尼爾骨頭也硬,拎著包包就离家出走,至今都沒有回家過,家里當他是死了一樣;而除了蘇小小,他几乎和海邊那個小鎮故鄉完全斷了來往。等蘇小小也离開鄉下小鎮,他和故鄉也就完全絕了音訊。
  “我笑你消息越來越不靈通了,竟然會說那兩個人會擔心我!我問你,這么多年來,你見他們來看過我几次?”蘇小小擦擦剛才大笑溢出的淚。
  “他們總是你的父母。”丹尼爾說。
  “是啊,父母。”蘇小小又開始笑。每當提起她父母親,蘇小小總是這种像笑、像諷刺的態度,丹尼爾總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蘇小小不像他,要恨就恨得徹底,情緒過了以后,再慢慢收拾;她所有的態度就是這种又笑又諷刺的冷冷淡淡,連恨或怨都看不出來。
  蘇小小從小就被丟在她母親娘家,昂著外婆和兩個舅舅一起過活。她父母都是他們鄉下人口中所謂的讀書人,但是讀書讀到腳背上去,只顧著自己的事業發展,把蘇小小一人丟在鄉下,久久才回來看她一次。
  蘇小小的舅舅都對她不錯,但舅舅們有一大家子要養,對獨占性強的小孩來說,那丁點感情和愛是不夠分的;外婆不偏心,但也難以面面俱到,蘇小小總也是寄人篱下的。
  在那之前,他們鄉下就在傳說蘇小小在城市的父母正鬧“婚變”,而丹尼爾离開家之前,更听說他們已經分居,后來他斷續從蘇小小那里知道她父母离婚、各自嫁娶。以后,在她离開鄉下之前的,就沒听她再提過有關父母的事。
  只有一次,那是她剛上來念大學,搬到他住的公寓的第一天,他問她恨不恨她父母,蘇小小的反應是輕笑數聲,然后說:“恨?你神經啊!問這种無聊的問題。
  快幫我把東西整理好,煮碗面給我吃,我都快餓扁了。”
  這時蘇小小拍拍丹尼爾的肩膀,反像是安慰他說:“別擔心我,反正我從小當自己是孤儿長大,像這樣沒人管,不是很自由?”
  “我干嘛要擔心你?”丹尼爾掠開長發,瞟她一眼說:“我只是關心,不可以嗎?”
  說來說去,他還是在窮操心,蘇小小無可奈何投降地說:“好吧,我投降。那兩人离婚后又各自結婚你是知道的,我媽后來又离婚了,再嫁一個日本人,跟他走了,現在大概在日本當日本婆;至于我爸,好象也离婚了,前兩年公司派他到美國,听說搞上個長腿大胸脯的洋妞,姘在一起,等著拿綠卡。就這樣了,你滿一意了吧?”
  “所以你才拚命賺錢、存錢想去找他們?”丹尼爾自以為是的說:“他們也放心不下你,是不是?”
  “找他們?你有病啊!”蘇小小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事干!”
  “但你這樣一個人,他們總會擔心。”
  “別傻了!”蘇小小笑笑地勾住丹尼爾的肩膀。“他們只是以動物性的本能生下我,責任早了了,我也不會多要求什么,我跟他們是河水不犯井水。”
  丹尼爾不相信蘇小小的話。哪有父母子女彼此疏离到這种寡情的地步?他和家里的情形是個例外。但蘇小小的情況不同,不該對父母絕望至此,但反過來想,易地而處,若他是蘇小小,他最樂觀積极諒解的態度,大概也是如此罷了。
  “小小!”丹尼爾語重心長地喊了她一聲。
  “做什么?”蘇小小當他神經病一樣看著他。
  丹尼爾看蘇小小那种反應表情,失笑搖頭,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也許蘇小小真的不是在裝模作樣耍倔強,她有她自己的追求和想法只是她不說,而他們不知道而已。她父母的事、她從小的的孤獨,這些對她是否造成陰影?影響她的個性、人生?都只是他的猜測而已。起碼,一心攬錢的蘇小小、拜金狂守財奴的蘇小小,身心發展得比誰都健康;她對自己的將來、怎么過活,也比他對自己來得有把握。看蘇小小,丹尼爾慢慢覺得,也許他的擔心确是多余的。
  誰規定家庭失調下長大的孩子都必是一身陰沉、墮落沉淪?或對生活充滿絕望?
  但他也相信,蘇小小的成長,也必定有某种夢想在支撐著她,她才會滿身是光、滿眼是亮。
  只不過,那夢想她不說,而也沒有人知道。但一定有著那种夢想存在,她拚命的賺錢,也大概和那個夢想有關,也因為如此,她有夢想可倚賴,才成長得這么好。
  是的,丹尼爾又看看蘇小小,一定是這樣!他几乎可以确定,在蘇小小的心里,一定有著什么夢想存在,日日、刻刻在支撐著她,她才能在那种孤寂的歲月里,一個人這樣走過來。
  “你這樣看我做什么?好古怪!”蘇小小不知道丹尼爾此時心中突然的了悟,疑惑地看著他。
  “忘了!”丹尼爾微微一笑。“本來有事要說的。不過沒關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神經!”蘇小小罵了一聲。“快走吧!對了,這工作一天你算我多少錢?”
  又是錢?丹尼爾用手往額頭一拍,髻髻的長發甩在肩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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