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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鬧市睡到山上


  近來的睡眠習慣十分反常,我說反常,因為自小至大未試過黃昏七時便昏昏欲睡,但是這二十天來,不論人在紐約也好,人在三藩市也好,人在香港也好,都是同一個樣儿,七時開始便難撐倦眼,在紐約錯過了几台百老匯好戲,只因當時的渴欲只是睡覺,除了睡覺之外,什么也不想做。
  當然,朋友們是安排了每晚請我吃飯的,但老是吃得呵欠頻頻,什么儀態也沒有了,胃口亦不好,不過,至少硬撐了過去。
  最尷尬的是在紐約最后的晚餐,因為約會太多,余下一群做時裝的朋友只好羅漢請觀音,全擠在一晚請我,我平生第一怕嘈吵,第二怕吃海鮮,恰巧他們請我去的便是間很熱鬧的海鮮餐廳,是兩只船鎖在一起浮在水上的,那本來很有趣,只可惜,我不習慣那些噪音,自己的聲量又不夠大,變了連說話也艱難,所以在吃到一半時,眼睛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來,唯有請朋友們千万原諒我不能吃完整個晚餐,再吃下去,我怕要昏掉了。幸而,那些美國朋友們都是不拘小節的,我一面道歉他們一面安慰我說:歡聚過了也就夠了,我可以隨意所之,回家大睡可也。其實最令我耿耿于怀的便是他們本來想各自分開請我,因為我沒有時間,他們被逼聚在一起請我,而卻我大大辜負了別人的美意,吃了一半便被睡神召了回去。
  不過,早睡的好處是起得早,到了离三藩市四小時車程的Yosemite高山避靜,人輕松過分,一樣极早想睡,不過那也好,我變起得十分早,正好瀏覽名山巨川,大清早便跑去其中一條叫做“婚紗瀑布”那儿,六月是雪溶的季節,水量特多,水花飛濺,十足新娘那拖在地上扇形散開的長長婚紗,由于水如万馬奔騰的沖下,我們站在离瀑布十尺的地方,水珠如霧似雨的噴在臉上,舒服得很,我沾了一頭一面,那种清爽的感覺令我立發狂想,以為經万年積雪的瀑布水珠一噴,我們馬上會年輕。
  三藩市的同學們有早吃晚飯的習慣,這個正中下怀,六時多七時吃了,九時多我便可以回家大睡,用不著眼瞼半垂地掙扎著張開眼睛。
  同學都知道我在港永遠睡眠不足,他們說這大概是身体的調節作用,我既不用上班,人便松弛了,隨時可以睡覺了。
  后來回到了香港,情況一點也沒改變,黃昏七八時我便整個人軟掉了,連動也不想動,所以這些日子來,深居簡出,只睡我的覺。這回絕對不是時差問題而是平日儲下了太多無眠之夜,一旦度假了,人放松,我的身体便設法命令我早睡,補償以往的不足!我想到補償夠了之時,我自然不會天天早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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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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