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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浪不曾消失過


  翌日,是公司宣傳新片的招待會,范斌是最紅的影星,當然記者云集。
  “范斌,一向少見你拍拖的消息,我們當然不相信你沒有女朋友,是不是太多了,不能公開?”記者們問。
  “不是。”范斌答:“我只有一個女朋友。”
  范斌第一次公開只有一個女朋友,令記者們大感意外。
  “可不可以告訴我們她是誰?”記者七嘴八舌地問。
  范斌微微一笑答:
  “不可以!”
  記者失望地鼓噪著。
  范斌想了一想,說:
  “她自己知道便成了。……我但愿地知道!”
  “范斌,這是什么文藝對白?宣傳部寫稿給你念的?”記者笑著問,
  “她給過我一千二百五十個祝福——這不是宣傳稿子!”范斌翩翩地微笑著。
  “宁三,你看!”阿弟拿著几份報紙給宁三看:“他是什么意思?”
  宁三咬著下唇,眼眶漸漸濕了。
  “宁三,你哭什么?”阿弟問。
  “他就是一定要我知道……”
  “他說的是你?”阿弟大感欣慰:“也算苦心了,你一定不听他電話又不見他啦!嘩,要是有人這么傳消息結我,太美麗了!”
  “你覺得我是應該和他在—起嗎?”
  “為什么這么問?”
  “全世界人都反對,好象他是坏蛋魔鬼似的!”宁三說。
  “我喜歡他!美麗的入做美麗的事,我喜歡他!”阿弟說。
  “改天我介紹你跟他見面。”宁三說。
  “好!好!”阿弟沒告訴宁三他們已經在路上見過面。
  這時,電話響了,佣人說是范先生。
  “听呀!听呀!”阿弟在慫恿著。
  “喂……”宁三的聲音仍有嗔意。
  阿弟緊張地看著,他當然听不見范斌在說什么,只見宁三終于點了點頭,似乎同意了在什么地方見面。
  “值得愛的人就去愛吧!”阿弟說。
  “你怎知道值不值得!”
  “我是憑直覺說的,要是他在乎別的女朋友,怎會說只有你一個?又說什么一千二百五十個祝福?那大概是你們的暗語吧?”
  宁三不是不同意阿弟的說話,只是她仍有解不開的心頭結:范斌會覺得她不如文宓嗎?方璧君會一輩子糾纏下去嗎?朱麗莉又是他的什么人?還有小莉……宁三有一肚子的問題。
  四月的風,微濕而帶春末的涼意,珍珠灘上的浪一層一層地舖展著,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前浪潛在后浪底下,跟著第三個浪又疊上來,范斌不覺得,有哪個浪真正在海中消失過。
  宁三到來,看見范斌望著風出神,風把他的斗篷卷著揚著,一個煙蒂隨風掉在海中。
  “你不應該抽太多煙。”宁三在他背后几步說。
  范斌驀地回過頭來,臉上并沒有笑容,宁三看清楚了他憔悴的臉孔。
  “你也不應該吃太多酒。”
  范斌臉上帶著個自嘲的微笑,“嚓”地又點了另一根煙。
  宁三察覺到他神色間的悲憤。
  “什么事?”
  “楊導演昨夜去世了。不抽煙不吃酒,還不是得了肝癌?”
  宁三記得,楊導演是一手捧紅范斌的導演。
  “短短几個月便去了,又受了那么多痛楚!”范斌顯然很心痛。
  “要是受苦,倒不如早點去了。”宁三說。
  “最好不死!”范斌說:“你知道嗎,宁三,他在最不得意時死去,這兩年來,他的片子一直不賣座,以前在公司呼風喚雨,一旦失去了票房紀錄,便要什么沒什么,那些嘴臉真令他難受!不錯,楊導演是老了,但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他仍是不甘心的。令我憤怒的是、他沒能拍一部片于重振聲威便死去。我想他是不腹目的。”’
  “你已經盡力幫助了他。”宁三說:“他的片子,你從來不推。”
  “可惜,我替其他導演拍的片子都賣座過他拍的,你以為: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明白,你是他發掘出來的。”
  “沒有他,也許我還在抬布景!”
  “也不是這么說,你有你自己的條件!”
  “他始終是第一個給我机會的人!”
  “你很長情!”宁三說。
  提到長情這回事,宁三不禁想及他對那几個女人的感情,一時沉默了下來。
  “宁三,有些人,是我的過去;有些人,是我的將來,你分得開嗎?”范斌知道她在想什么。
  “過去是不可以抹煞的。”宁三說。
  “事實不讓我們抹煞。”范斌說:“方璧君是過去,但她是人,她依然存在,我不能叫她到另外一個星球去住!”
  “你們几時才算了?”宁三問。
  “我說了她說不了,我沒辦法!”范斌說:“那天你走后,我已經告訴過她,我和她之間已經沒有愛的存在。她說以后不再見我。”
  “她會嗎?”宁三不信地說。
  “那你想我怎樣?叫人把她鎖起來?跟她去律師樓立張約說以后不許找我?”范斌動气了。
  “那朱麗莉又怎樣?方璧君說你間中跟她……人跟她……”宁三的家庭教養,令她說不出“睡覺”這兩個字。
  范斌知道,以宁三那十七歲的年紀,沒可能了解他跟朱麗莉的關系。
  “她是我的忠實朋友,當我失戀時,當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時我去找她,她在乎,你明白嗎?”
  “那天為什么帶我去找她?那天你失意嗎?沒人理你嗎?”
  “那是另外一回事!”范斌覺得很難找适合的字眼:“那天我是介紹你認識我的好朋友,而她也需要朋友!世上不是太多人對她好,所有人都當她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但是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我以為你會同情她!一個半紅不黑的演員,帶著個小女儿,又不肯四處去賣身,你以為她的日子易過嗎?難道你連跟她交個朋友也不肯?”
  “她不肯……不肯跟人……嗯,跟人……”宁三又說不出“上床”這兩個字。
  “她會跟人上床,但她只講感情,她不賣身。”
  “你是她講感情的人之一了?”
  “對!”范斌大聲地說:“她隨時肯跟我上床,因為她愛我!你還想知道什么?”
  “那么你呢?”
  范斌想了一會:
  “你問了個我不想問自己的問題,假如我愛她到要她做我妻子的程度,我老早便會娶了她。從我十四歲起她便照顧我,她自己那時也只不過十七歲。是的,她是我第一個女人。如今,我想她象我的家人多一點。她知道我的一切。”
  “她不吃你女朋友的醋?”
  “要是吃醋的話,我們的情誼便不會維持到今天。”范斌說,有點欣慰的神情:“麗莉有個難得的特質,她喜歡付出便付出,她不要回報,不要占有,她希望我快樂。”
  “也許我不應該問,小莉的父親是誰?”
  “麗莉結過一次婚,她的丈夫是新加坡一個姓黃的商人。”
  “小莉很可愛。”
  “有時我想,小莉是我的女儿也不錯。小莉跟我很有緣的,她最疼范叔叔!”范斌笑著說:“假使小莉是我的女儿,我想我會為了她而跟麗莉結婚。”
  “雖然你并不愛她到那個程度?”
  “不是程度問題,那是另一种感情,不是戀人或者夫妻那种感情。”
  “假若小莉是你的你便會娶她?”
  “孩子應該有爸爸。”
  “你的思想倒是很傳統的。”
  “我不是個很新潮的人。”
  “所以你沒碰過我?”宁三突如其來的一句,把范斌弄呆了,宁三發覺他的臉紅了一陣。
  “范斌!你臉紅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宁三取笑他,“你見女人多過我見老師!”
  “真笨!是不是?”范斌自己打了一下頭:“做我們這一行,投怀送抱的女人很多,跟她們,我從來不臉紅,只是,對著我尊重的女人,我……”
  “你膽怯?”
  “說笑!我怎會膽怯?只是,很珍惜。……在腦海里,我跟你造愛,在現實生活里……嘿,嘿……”
  “你笑什么?”
  “宁三,你有過男人沒有?”
  “不告訴你!”宁三裝作莫測高深,她害怕說有,又害怕說沒有。
  范斌笑著不作聲。
  “不許你笑!”宁三含嗔發惱,
  “好!好!我不笑,我抽煙!”范斌熟練地點了根煙。
  “不許抽煙!”宁三惱范斌笑她,一手丟掉他的煙。
  范斌哈哈大笑,宁三生气地跑開了,范斌追了上去:
  “別生气!別生气!對不起,是我沒禮貌!”
  宁三的直發被風吹得象匹絲緞的往后送,風侵在她怀里,本來寬大的襯衣緊貼在她身上。令她小小的腰顯得更小,花蕾似的胸脯顯得更挺,圓實的臀象塑像一般滑溜。
  “宁三,你令很多男人都心跳,所以我臉紅了!”范斌在欣賞著她:“來!別冷著了!”
  范斌把她拉進怀里,用斗篷裹著她,兩人坐在沙灘。宁三并不覺得冷,她只是喜歡把頭靠在范斌雄壯的身上,感覺他胸口的起伏,和听他的心跳。
  回到家中,宁先生給她一張机票:
  “訂好班机了,這回你好運气,大哥跟你一塊去。”
  “大哥也去?”
  “我把大哥調到我們美國的分公司。全部交給美國人做也不成,你大哥精明,我派他到那里管理一切。”
  “那也好,我想大哥也宁愿自己叫牌!”宁三一向幫著大哥:“在香港幫你,你主意太多!”
  “你以為大哥很听我話?”
  “大哥三十歲了!自己再沒主意便是膿包了!”宁三在發表意見:“其實,大哥這么能干,老早不用你擔心!”
  “父親看儿子,老是以為他是小孩子嘛!”宁先生說,“喂,大哥到底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當然是有的,不然天天晚上往哪儿跑?”宁三說:“不過我也不知道什么,大哥不跟人說的!”
  “有便帶去好了!我怕他娶洋妞!”宁先生說。
  “大哥有分數的,你別理他!”
  “我倒要叫他在那儿看著你呢?”
  “我是优异生,爸爸你還不放心嗎?”宁三在撒嬌。
  “早點收拾行李,后天早上便飛了,別到時手忙腳亂!”宁太太插了一句腔。
  “后天?這么快?”宁三一直忘了數日子。
  “复活節假還有三天便完了,”宁太太說:“后天上机剛好赶得上!”
  后天?這個假期完得太快了!宁三跑回房間,急急打電話給范斌:
  “我后天早上要回去了!明天你有空嗎?”
  范斌說有日班戲拍,叫她到他家等他收工。
  宁三依范斌的指示,在門口的花盆底下找到了鑰匙。
  一進門,宁三看見客廳里擺了十八籃花,從小到大,有趣得很,每籃花上都有一張卡,最小的那籃花寫著:
  “給一歲的宁三。”
  次小的寫著:
  “給兩歲的宁三。”
  一直數下去,很大的一籃寫著:
  “給十七歲的宁三。”
  還有一籃更大一些,只不過只插了大半,桌子上還有几朵花和一張卡,空白沒有寫字。
  宁三用絲帶把花縛在一塊,插在籃子里,在卡上填了一句:
  “以后的日子,給宁三和范斌。”
  跟著又畫了一堆“正”字,把卡的前前后后填得滿滿的。
  宁三坐在空無一人的屋子里,豎著耳朵听街外每一輛車聲,每一下腳步聲,她覺得自己象個等丈夫下班回來的主婦,然而她從沒有等得如此不寂寞過。
  范斌回來時,天已入黑了,宁三扑進他怀中,吻他的胸膛:
  “謝謝你!謝謝你!”
  “花店大概以為我在訂拍戲的道具了!”
  “我這輩子沒有一次收到過那么多花!”
  范斌走到桌子旁,細看最大的一籃上面的卡,感動地拿起對宁三說:
  “祝福我們!”
  然后笑著說:
  “幸好我赶著出門,一時想不出寫什么才好!”
  “為什么拔了几朵花出來?”宁三問。
  “本來想找個好位置放卡,結果卡沒寫成,又不曉得怎么把花插回去,于是便都扔在桌子上去!”
  “你累嗎?”宁三問。
  “平日收工回來,我會很累,見到你便不累了!”
  宁三痴痴地望著范斌,心里有點難受:
  “還沒有走,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我有空可以去看你,暑假你又會回來。書你是一定要念的。”
  “你不會忘記來?”
  “我有空,定來看你!”范斌今夜的臉上,少了苦澀,多了安詳。
  宁三若有所思地低下頭,走到沙發上坐下,范斌看見她深呼吸了几下,好象作了個什么決定。
  宁三雙手放在胸前,一下于抬起了頭,閃閃生光的大眼睛凝視著范斌,柔情無限個有十分堅決。范斌被她的眼神吸住了,再看,宁三十根長長的手指,已經把衣鈕解開了几個,露出了肩頭,展出了胸脯,露出了腰……宁三的眼睛沒离開過范斌的眼睛,衣服—寸一寸地滑下來,宁三一動也不動,雙眼睛只望著范斌。
  范斌一膝跪在地上,吻她那小鹿似的長腿,宁三低低地說:“我一定要給你!”
  范斌覺得自己掉在一朵初開的百合花里邊,他是惊喜,也是心亂……
  范斌從欣慰与迷憫中清醒過來,流出了眼淚,宁三未有過男人,這是她的第一次!
  “宁三……”范斌愛怜無限地低喚她的名字。
  宁三象嬰儿般縮在范斌怀里,她感到很欣慰,亦感到很混亂。欣慰的是她把自己給了范斌,混亂的是她仍然不大明白肉体上的反應。第一次的感覺是別扭的,甚至是不舒服的,她在精神上的快樂遠遠超過肉体上的快樂。
  “你沒事吧?”范試看見她一臉的迷亂,擔心剛才弄痛了她。
  “我沒事。你為什么哭?”
  “宁三,那是你的第一次。”
  “你……你分得出的嗎?”宁三有點差愧,她想:比起其她女人,她實在笨手笨腳,她完全不懂得怎么去做,
  “應該分得出吧!”范斌說。
  “因為我很笨?”宁三位泥地問。
  “別傻!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晚。”
  “處女對你很重要嗎?”宁三問。
  范斌一時不知如何答她。
  “我倒覺得,”宁三說:“處女不處女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你是我全心去愛的人。范斌,除了你之外,我不覺得此生還需要愛別人。我希望你是為我這樣愛你而流淚,而不是為了我是處女而流淚!”
  “宁三,你給得我太多!”
  范斌橫伸著臂,把宁三抱在怀里,滿足地沉沉睡去。
  宁三卻是睡不著也舍不得睡,把范斌撫著看著,夜深了,她希望太陽不要升,白天不要來。
  范斌一直睡得很沉,宁三當然不明白,為什么他居然沒有醒來繼續跟她私語。
  窗帘縫透出來街燈的光,漸漸在露白的天色下黯淡,天快亮了,宁三設法不回家。她覺得不需要把酣睡的范斌喚醒,再見是不必要說的。
  她找到了紙和筆,寫了几個字:
  我得回家拿行李上机了,到宿舍后馬上給你電話。
  宁三把字條放在床頭,深深地吻了范斌一下,靜靜的掩了門。
  宁三回到家,已是清晨六時多,奇怪地,沒有人等著她回來質問。宁三松了口气,洗了個澡,便提筆寫信給范斌,雖然她還未离開,但是她有太多話要說,她要盡量把話寫下來,她滿腦子都是他。待會上了机。大哥會坐在身旁,她沒可能在机上寫信給他。
  宁三寫呀寫的,看看時鐘,快九點半了,差不多要出門了。
  門“呀”的一聲開了,宁三知道是家人催她,急得頭也不回地邊收拾桌子上的東西邊說:
  “來了!來了!”
  “是我。”門輕輕地又關上了。
  宁三回頭一看,原來是文宓。
  宁三有點意外,自從文宓知道宁三對范斌的感情后,便很少跟她見面了。
  “早晨,表姐,你送我机?那太好了!”宁三開心地說。
  “昨夜你去了哪里?”文宓的表情不象來送机。
  “哦!原來如此!”宁三恍然大悟:“我一直奇怪為什么沒有人審問我,原來他們派了你作代表!”
  其實文宓是自動請纓的,她想知道范斌和宁三到底是什么的一回事。
  文宓瞥到宁三手上拿著的一疊信紙上,有范斌的名字。
  “你昨夜在他家?”
  “是。”宁三老實地答:“這個不難猜到。”
  “宁三,女孩子得庄重點。隨便到人家里度宿成什么樣子?”
  “我不認為愛情是隨便,那是我所愛的人的家,我并不是隨便到人家里度宿!”
  “愛情?你才十七歲,人家不過當你是小孩子!你以為他記你當真?”
  “他沒有當我是小孩子!這只不過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
  “我不知道誰是一廂情愿!”文宓按住妒意說。
  “表姐,這几個月,常常見到他的是我,不是你!我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你沒法知道!”
  “范斌不是個善忘的人!”文宓語帶雙關地說。
  “對!他告訴我有些人是他的過去,有些人是他的將來!”宁三回敬她一句,
  文宓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說什么?”
  “你听到了!”
  “你以為他會把真正的感受告訴你嗎?你了解他多少?”
  “他不用說?我只知道他不是個會跟有夫之婦通奸的人!”宁三憤怒文災一直在奚落地。
  文宓气得臉也白了,一掌打在宁三面上。
  宁三忍著气說:
  “表姐,不要因為他而打我!是你自己放棄他!放棄了,你便無權擺弄別人的生活!你不要騷扰我們!”
  “我們”這兩個字,象箭一股刺痛文宓的心,她知道宁三不是個夸大或者說謊的人。文宓一語不發地轉身出去。
  宁三和宁國起進了頭等机艙,坐下不久,空中小姐便含笑交了個小盒子給宁三,然后無限欣羡地走開了。
  宁三打開盒子一看,是條珍珠墜子項鏈,盒內的字條寫著:
  雖然不方便送你机,但我不會這么便讓你走——這珍珠墜于是我的使者,它代表我伴你飛渡大西洋。
  宁三有說不出的歡喜,她料不到范斌那么,細心。她不管宁國起那充滿疑問的眼光,喜孜孜地把項鏈戴上。
  宁國起坐在旁邊直搖頭:
  “這家伙這么的追女人,難怪你和文宓都象掉了在陷阱中似的!”
  “文宓嫁了!”宁三說。
  “她根本不能忘記他!我看見她從你房間走出來時的表情!”宁國起說。
  “大哥,你猜她怎樣?”
  “什么怎樣?”
  “她打了我一巴掌。”
  “為什么打你?”宁國起有點緊張了。
  “我說了些她不喜歡听的話。”
  “我不管你們吵什么嘴,不過,宁三,玩玩算了,我明白,你年紀輕,你好奇,浪漫夠了也就修心養性了!”
  “我不是玩的。”宁三說:“別老說我年紀輕,十三歲戀愛和三十歲一樣,都不是玩的!”
  “爸螞叫我管你我也管得煩了,我不想再到什么男人家里把你揪出來——”宁國起有點啼笑皆非:“你們這些小姐,收几束花便神魂顛倒,真是!”
  “大哥,送花不是罪惡,你送過花給女朋友沒有?”
  “沒有,我不來這一套。投有空!”
  “訂花不外是打個電話,什么叫做沒空?大哥你別恃著自己長得帥,改天來了個丑小子,天天向你女友送花表心情,你也不見得很安全!”
  “對自己沒有信心的男人才會忙給女人送花!正正經經做事的男人沒空想那些噱頭!”
  “你是天生沒有情趣!還要替自己說好話!”
  “宁三,范斌是個演員,他們說情話還不容易?你別什么都相信!”
  “大哥,范斌不是個油腔滑調的人,他有時連話也不愛說!你一直冷眼旁觀的。他有做過什么傷害文宓和我的事沒有?文宓那一回,他真正傷心,我跑上他的游艇那天,他的樣子,如果你看見,你也會為他難過!”
  “既然如此,為什么他可以這么快愛上你?”
  宁三心里一沉,但是又不服气:
  “你怎知道他跟我一起不會快樂過跟文宓在一起?”
  “宁三,不是給你波冷水,文宓不是個容易被人忘記的女人!”
  “你偏心!文宓是万人選,我是丑小鴨了?”宁三生气地別過頭去對著窗口。
  “別發孩子脾气!”宁國起說:“我不知道你對文宓說了些什么,但你也不要太任性,表姐妹一場,何必為范斌那家伙弄得不和?”
  宁三不睬他,坐了十几小時飛机不跟他說話,宁國起也不理她,自己看書打磕睡了,
  下了机,宁三賭气不讓宁國起送她回宿舍,她自己叫了的士。
  宁國起知道宁三的牛脾气,便由她去了。
  回到房間,同房的美國女同學已經在大呼小叫:
  “要是我有個象你那么樣的男朋友便好了!”
  “什么?”宁三摸不著頭腦。
  同房把一盒花捧到她眼前,她才知道是怎么的一回事,盒上卡片寫著:
  你一下机,我便要你看到我的花!
  “他是誰?他是誰?”同房興奮地問。
  宁三一邊插花一邊形容范斌給她听,反正美國女孩子不清楚香港,閒話也傳不到那儿去,宁三象發泄般細細告訴她范斌的眼睛鼻子嘴巴,珍珠灘和他的電影,宁三從未有机會跟人談范斌談得如此痛快過。
  “呀!要命!”同房在贊歎著:“高大、英俊、還是電影明星,又這么慷慨,十八籃花、珍珠項鏈,宿舍里又有花!羡慕死我了!什么時候介紹個高大、英俊、浪漫、慷慨的中國男朋友給我?”
  宁三覺得十分自豪,還答應了同房結婚時請她做伴娘。
  整夜,宁三夢著畢業、結婚,永遠跟范斌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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