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02節


  沈家是京城里著名的書香世家,代代在朝為官,并以清廉著稱。
  身為沉重山的獨子,沈曜南從小背負著父母對他的期望,可生性好動的他偏不愛那些文縐縐的玩意儿,還曾經把四書五經的讀本撕去當烤蕃薯的火引,把沉重山气得火冒三丈。
  除了練功習武之外,他只看戰略方面的書籍,成天只想著帶兵打仗、建立軍功。因此,方境如就成了他的好幫手,每回沉重山安排下來的課程,几乎全由方境如代上。
  兩年前,沉重山硬逼沈曜南跟著朝廷里的洋師父習畫,每回上課,他總是從頭睡到尾,而方境如卻非常認真地學習,長期下來,自然培養出濃厚的興趣。
  這一日,沈曜南從郎師傅那儿求回了一幅新作,打算拿它當前些天亂發脾气的賠禮。因為他知道,一幅佳作比金銀珠寶更能取悅方境如。
  他悠閒地散步在涼爽的回廊里,腋下夾著一尺見方、以黑藍色布緞包里的油畫。
  想起方境如臉上必定會出現的贊歎和惊喜,沈曜南自顧自地笑了出來,心情也加倍愉快。
  突然地,他听見不遠處傳來交談的聲音,那兩個聲音都是他非常熟悉的。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臉上的笑容早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后院池塘邊的涼亭里,他看見楚元和方境如相視而立,一股難以言喻的郁悶充斥在他的心坎里,改變了他呼吸的頻率。
  他看見楚元把手伸向方境如,拂開她頰邊一綹散落的發絲。
  他看見方境如羞澀地微笑著,那抹笑是友善且美好的。
  沈曜南的怒火爆開了,完全不受掌控,几乎焚毀他僅有的理智。
  “該死的,你沒事跑到我家來干嘛!”沈曜南發狂似地吼道,一瞬間沖到兩人身邊,硬把方境如拉出涼亭。
  楚元臉色微紅地跟著走出涼亭,并以极不自然的語气說道:“我沒先跟你說一聲,實在抱歉,從你家回去之后,我一直忘不了境如,才會這么冒昧地前來打扰。”
  方境如訝异地倒抽一口气,她完全沒料到楚元來訪的用意。
  “還沒遇見她之前,我一直看不慣黏著女人的男人,可是遇見她之后,我卻恨不得能一天到晚纏著她。我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不論你要恥笑我或是瞧不起我都沒關系,我一點都不在乎。”楚元刻意忽略方境如吃惊的表情,赶在勇气還沒消失之前,把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沈曜南气得說不出話,胸口急速地上下起伏。
  “我對境如絕對是認真的,你可以放心把她交給我。”楚元誠懇地說道,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楚元這一番告白無异是火上加油,沈曜南把腋下夾著的畫高高地舉了起來,像瘋子一樣沖上前去,朝楚元的頭部猛砸。
  方境如惊叫一聲,被這突然爆發的打斗嚇得動彈不得。
  楚元挨了這莫名其妙的攻擊,痛得咬牙切齒。“你該死的發什么瘋,居然不明不白地亂打人!”
  “我打死你這個不請自來的混球,打死你!”沈曜南撇下畫作,朝楚元臉上揮去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處在挨打地位的楚元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憤怒地吼了一聲,抓著沈曜南的衣襟,狠狠擊中他的下顎。
  兩個人頓時扭打成一團,不一會儿,雙方都挂了彩,但是他們似乎都沒有停手的打算。
  直到沈曜南的肚子又被挨了一拳,方境如才大夢初醒似地沖向兩人。
  “天啊,別打了,拜托你們別打了!”她扯開嗓門大喊。
  他們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她勸阻的聲音完全收不到任何效果。
  方境如急得六神無主,眼淚也跟著滾滾而落,她無暇考慮介入的后果,直接靠近纏斗中的兩人——
  “啊!”方境如痛呼一聲。混亂中,沈曜南一拳揮中她的左臉,打得她仆跌在地。
  方境如的叫聲終于喚回他們的理智,楚元呆呆地垂下手,沈曜南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頭,以及她嘴角那触目惊心的血漬。
  “你要不要緊?”楚元首先回過神來,立刻沖向方境如,慌亂地查看她臉上紅腫的情形。
  “沒……沒事……”方境如顫巍巍地說道。事實上,她的眼前一片黑,臉頰則是一片火燒似的疼痛。
  “你真該死,沈曜南!”楚元暴怒地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詛咒。
  “該死的是你!你立刻給我滾,她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沈曜南不甘示弱地吼道。“我是她的主人,如果我不准她見你,她就得乖乖听話!”
  楚元硬把脾气壓下,試著跟沈曜南講道理。“你別無聊了,如果你不准我到你家來,可以,但是我會和她的在外頭見面。”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沒得商量!”沈曜南獨斷地說道。“你信不信,如果我要她不准見你,她當真就會乖乖听話。”
  “你……”楚元作勢要沖上去与沈曜南分個高下。
  “不,不要!”方境如連忙阻止,不讓沖突繼續上演。
  “你也听見他說的話了,我覺得奇怪,你為什么要一再地縱容他?”她忍气吞聲的模樣,讓楚元為之气結。
  “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是我的影子,我往東,她要跟著往東,我往西,她也要跟著往西,這樣你了解了嗎?”沈曜南得意洋洋地說道。
  “豈有此理!”楚元忿忿地拉開方境如的手,打定主意要給沈曜南一頓教訓。
  “不要!你打不過他的。”方境如哀求似地拉住楚元的手。
  任誰都看得出來方才那場打斗是誰占上風,她不希望楚元再為她受任何傷,更重要的是,打人的沈曜南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多多少少會受點傷,而這是她最不樂意見到的。
  “你這吃里扒外的賤丫頭!你沒看見他剛剛打我打得多狠嗎?居然還替他說話!”沈曜南气得口不擇言。“你可別忘了你是我的仆人,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照做不誤,現在,立刻給我滾過來!”
  方境如驀地抬起頭來,她以一种憂愁的、悲哀的、略帶怨恨的眼神注視著他。
  沈曜南被她的模樣嚇住了,他從不曾在她眼中瞧見這樣的……恨意。
  恨意?不會吧!她怎么會很他?怎么可以恨他?
  他的心惊跳著,卻不予理會,反而故意用凶惡的語气吼她:“怎么?這個男的只不過說了几句甜言蜜語,你就打算跟他跑了嗎?”
  “你怎么可以冤枉我?”方境如不可思識地喊著,眼淚立刻爬滿雙頰。
  “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可別忘了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影子!你永遠沒有資格跟我平起平坐,更沒有權利指責我!”沈曜南惱羞成怒地吼她。
  方境如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直把他當成某种令人無法理解的怪物。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嗎?”沈曜南倔強地問,其實他并不想這樣咄咄逼人,但就是拉不下臉。
  “如果成為你的影子,就要在你腳下被踐踏、被蹂躪,連最后一絲尊嚴也要丟棄,那么我宁可不要!我宁可把這份‘殊榮’讓給別人!”方境如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
  她一喊完,立刻飛也似地跑開,她無法繼續留在有他的地方,她必須逃,而且是逃得愈遠愈好。
  沈曜南目瞪口呆地望著方境如离去的身影,好半晌之后,他仍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那個總是對他說“是的,曜南!”、“遵命,曜南!”、“我永遠都會听你的話,曜南!”……的小女孩跑到哪儿去了呢?
  她總是那么溫順、那么和煦,就像冬日的陽光一般令人喜愛。
  印象中,她從來不曾發過脾气,連大聲話都不說一句,她總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任由他使喚來使喚去。
  曾几何時,她不再是他那個善良好欺的小跟班了,也不再對他所說的每句話言听計從,她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也漸漸脫离了他的掌控。
  一种難解的愁緒,悄悄蒙上沈曜南向來平靜無波的心,童年歲月已悄悄流逝,他不再是從前的沈曜南,而她也不再是從前的方境如了……
   
         ☆        ☆        ☆
   
  過去,沈曜南的脾气雖不好卻還算講理,但是過去這十天來,他變得暴躁、易怒、顛倒是非、不可理喻,几乎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在這人多口雜的大宅院里,很多事是想瞞都瞞不住的,沈曜南与方境如之間的沖突自然也不例外。
  照理說,應該有人出面勸勸方境如,要她向沈曜南道歉,畢竟沈曜南是主子,而她只是沈家豢養的一個小小仆佣。
  但是這十天來,卻沒有一個人嘗試這么做。
  人人都知道方境如是個多么溫和、多么良善、多么知足、多么惜福的女孩子,她不可能主動去挑起紛爭,這其中必然有個充分的理由。
  于是,低迷的气氛依舊持續著,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少爺,開開門哪,老爺要您立刻去見他。”專為沉重山跑腿的阿勤在門外喊著。
  “滾開,我誰都不見!”沈曜南抓起一個瓷瓶往門上砸了過去。
  “少爺,這可是件大事哩!皇上看了您寫的那本‘攻略守策’,欣賞得不得了,還有意讓您出任定西大將軍,討平回疆的叛變!”
  “怎么不早說!”沈曜南突然一陣風似地沖了出來,直沖向沈家那气派十足的前廳。
   
         ☆        ☆        ☆
   
  沈曜南一出現,就教人群給包圍住了。
  “曜南,你真是太馬爹娘爭气了!”沈夫人一看見儿子,赶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因為你寫的那本兵書,你爹今儿個在朝廷上可風光了!”
  “是啊,曜南,你雖然不愛念書,卻不愧是我沈某人的好儿子!”沉重山眉開眼笑地持著胡須。“這樣也好,咱們家向來只有文官,現下總算出了一名武將。”
  “奶娘,你過來一下。”沈曜南不理興奮的眾人,單獨把奶娘叫了過來。
  “什么事啊,少爺?”奶娘与有焉地笑開了。“從小看著你長大,我就屬今儿個最得意、最欣慰了。”
  “你們就是愛小題大作。”沈曜南無奈地歎道。
  “這事儿可一點都不小啊,少爺!”奶娘認真地瞪大雙眼。“朝中百官爭著提出各式各樣的戰略法,皇上卻獨獨賞識你,這需要多么不凡的智慧和創見啊!”
  “是啊,曜南,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呀!”沈夫人興致勃勃地附和。
  “是、是、是,我知道自己很了不起!”沈曜南無奈地猛點頭,接著把奶娘拉到角落去。“奶娘,你替我去跟境如說一聲,看看她有什么反應。”沈曜南滿臉期待地說著。
  可以料想得到,方境如絕對會立刻沖過來祝賀他,因為從小到大,她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了。
  “這就別忙了,她有什么反應,跟這件事完全不相關吧?”奶娘壓根不能理解沈曜南的用意。
  “奶娘,既然你是最寵我的,就照著我的意思做嘛!”沈曜南親昵地攬住奶娘的肩頭。
  “你這小子!只有要我幫忙的時候,才會想到我。”奶媽半是責備半是玩笑地說道。
  “好啦、好啦,你就快快去吧!”沈曜南連忙將奶娘推了出去。“跟她說我在書房等她,還有,只要她好好跟我說句‘對不住’,我就把之前發生過的不愉快給忘了。”
  “好好好!你從小就是這樣,急性子,想做的事一刻都等不及。”奶娘笑著瞪他一眼,才轉身离開。
   
         ☆        ☆        ☆
   
  “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看著方境如低垂的頭,奶娘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沮喪。“如果你听見了就應我,別老是這么一聲不吭的。”
  然而,奶娘的要求并沒有被接受。
  她已經對著方境如說了一下午,不管是動之以情、說之以理或威之以勢,全都收不到效果,她好像對著塊木頭自言自語。
  “我說境如啊,女孩子家的個性不要太硬,尤其你的身份只不過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跟雇主鬧別扭,豈不是太傻了?”奶媽數不清是第几次對她說這樣的話。“少爺對你已經夠寬容了,你別恃寵而驕,以為可以對他耍小姐脾气。少爺從小是人人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沒有人敢開罪他,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順著他吧!”
  方境如依舊頭也不抬地注視著自己交握的雙手,她那彎彎的長睫毛靜謐地半垂著,臉上見不到任何表情,她這副模樣簡直比入了定的僧人還要沉靜、還要無動于衷。
  奶娘不放棄地繼續游說,“少爺也說了,只要你好好說句‘對不住’,他就會把發生過的不愉快一筆勾銷,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不愉快,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好吧,就算少爺真有不是,你忍一下就過去了,這應該不會太難的……”
  奶娘話才說一半,卻見她掉下了成串的眼淚。
  “怎么了?怎么了?有話好好訪,為什么突然就哭了呢?”奶娘慌忙地說道,隱隱約約察覺這事不好擺平。
  方境如依舊沉默不語,只有眼淚不斷滴落的景象證明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從來不是這么不講理的孩子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你說,別瞞著奶娘。”奶媽強烈地要求著。
  “你不懂的,奶娘。”方境如悲哀地搖了搖頭。“別逼我,我的心已經累了,真的累了。”
  “你真的不考慮向少爺道歉?只要你姿態放低,少爺就會原諒你的。”明知道可能性不高,奶媽還是盡可能勸說。“想想看,像你這种身份的人,有几個能像你這般幸運?再說,你也該去視賀少爺得到皇上的賞識,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啊!”
  “不了,奶娘,他不需要我的祝福,自然會有人把他捧上天。”方境如落寞地搖頭。“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他根本是不同世界里的兩個人,本來就不該有交集。”
  奶娘吃惊地看著方境如,這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一直帶著甜美笑容的那個女孩嗎?
  曾几何時,她的眉間染上了深沉的憂郁?曾几何時,歡笑已從她身上遠去不見蹤影?
  也許她從來就不樂觀,開朗的外貌只是她為自己添上的保護色。
  奶娘怔忡地看著方境如的淚,久久說不出話來。
   
         ☆        ☆        ☆
   
  “你說什么?她不來?她當真不來?”沈曜南大聲吼道,气得把桌上的杯盤全數砸毀。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几乎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啊!
  她總是在意著他的一切,盡管只是學會騎馬或獵了只野兔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會替他高興半天。這一次,他可是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榮耀,她卻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自從交代奶娘之后,他就好整以暇地待在書房里喝茶、吃點心,想象著方境如一會儿之后就會過來向他低頭認錯,而后她會再一次成為他的小跟班、又會開始在他身前身后繞著圈。
  豈知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方境如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
  “是啊,她說她已經累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奶娘擔心地問道。“她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說她已經累了?她竟敢說這种話,竟敢這樣侮辱我?”沈曜南怒气騰騰地大喊,整張臉漲成豬肝色。
  “實在搞不懂你們倆,我好心好意想替你們解決問題,可就是沒有半個人肯跟我好好說明事情發生的經過,一個只會哭,一個只會大呼小叫,這教我從何管起啊?”奶娘雙手叉腰瞪著沈曜南,顯然也被激怒了。
  “只會哭?你說誰只會哭?”沈曜南急急地問道。
  “還有誰?不就是境如那丫頭嘛!”奶娘毫不客气地給了沈曜南一個大白眼。
  “她哭什么?”他的語气仍然是不快的,但是只要注意觀察,就不難從他眼中發現慌亂的情緒。
  “這就要問你!說真的,曜南,我不相信境如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反倒是你呵,大少爺脾气要收斂一點比較好。”奶娘客觀地說道。
  沈曜南一听,火气又冒了上來。“是她自己不知檢點!我只不過把一個不識相的野男人赶出去而已,算是維護我居家的宁靜,這可一點都不過分!”
  “野男人?”奶娘好奇地問道。
  “也……也說不上啦!”由于心虛,他的音量降了一些。“總之,她干嘛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和我起沖突?簡直不可理喻嘛!”
  奶娘打鼻孔里呼出一聲,她才不相信事情會像沈曜南說的那么單純。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嗎?”沈曜南一邊質問,一邊把袖子卷了起來,露出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傷痕。
  “都這么大的人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奶娘非但沒有“安慰”他,反而在他手上擰了一把。
  “奶娘!”沈曜南不贊同地叫道。
  “說吧,是誰那么大膽,敢碰咱們高高在上的少爺?”
  “還不就是楚元那王八蛋!他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跑到家里來誘拐境如,我為了維護境如的名譽,所以和楚元打了一架,誰知道境如那丫頭非但不感激,還幫著外人對付我!”沈曜南咬牙切齒地說道,想起那日她護著楚元的模樣,他就一肚子火。
  “真的嗎?”奶娘半信半疑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沈曜南尖銳地吼道。“我還沒有到要用苦肉計來博取同情的地步!”
  “說得也是。”奶娘勉強同意沈曜南的說法。“只是,你怎么知道楚元是來誘拐境如的?人家可是楚侍郎的公子,感覺上挺務實的,為人也很和气。”
  “奶娘,你今儿個是怎么了?好像存心跟我過不去!”沈曜南緊鎖雙眉,對奶娘的“反常”极為不滿。
  “我不是存心和你過不去,只是我了解境如,知道她不可能像你說的那個樣子,她只會為你賣命,不可能幫著外人來對付你。”
  “你不了解,一旦她遇上心儀的對象,就不再和從前一樣了。”沈曜南落寞地說道,他感覺自己的心為這個可能性而顫抖。
  看著沈曜南失魂落魄的模樣,奶娘心中突然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這個人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該不會愛上那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吧?
  不不不,這可不行!雖然這兩個孩子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但是他們兩人的背景相差太懸殊,根本上是不會有結果的。
  “奶娘,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啊?”沈曜南不耐地推著奶娘的肩膀。
  “什么?你說什么?”奶娘如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我說,我已經考慮清楚了,你現在立刻去境如那儿幫我傳話,如果她跟楚元之間沒有任何曖昧,我愿意對我那天的行為道歉。”沈曜南捺著性子重复一遍。“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知道我從來不向人道歉,為了她,我可以破例。”
  “我……我知道了。”奶娘慌亂地答應。沈曜南的“妥協”證實了她的臆測,也讓她更加無所适從。
  “你知道就好。”沈曜南心滿意足地微笑。“現在你快點去跟她說,我實在不想繼續這种無聊的冷戰,一旦我帶兵出征,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沒辦法見面呢!”
  想開之后,沈曜南的心情好多了,也不再繃著一張臉。
  “好……好的。”相較于沈曜南的輕松,奶娘則顯得緊張万分,她實在沒有往下听的勇气,几乎是用逃跑的方式离開現場。
  “情況比我想的還嚴重。”奶娘邊走邊喃喃自語。“不行、不行,說什么都不能讓他們和好!”
  沈曜南在這個時机出征是最妥當的,等他凱旋而歸,方境如也許已嫁為人婦,這么一來,悲劇就不會上演。
  奶娘一咬牙,在回廊處轉了個彎,遠遠避開方境如的小房間。
  雖然棒打鴛鴦的角色不討好,她也得硬著頭皮——演了!

  ------------------
  轉自書香門第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