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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雄渾豪放的大笑聲傳過來,湘語惊訝地轉過頭,看清笑聲的來源——竟然是他!
  這些人口中的殿下,那帶著丑陋面具的恐怖男人。
  他想干嘛?我傷了他的手下,他為什么笑得那么高興?
  湘語警戒地后退一大步……不知為什么,雖然這男人從頭到尾不說半句話,但湘語的直覺卻清楚地告訴她——他絕非泛泛之輩,凝聚在他身上的冷凝、充滿侵略性的气魄,令人心頭一窒,不由自主地緊張。
  湘語倒抽一口气,這男人很邪門!深沈難測……她一定要小心應付。
  蘭陵王上前一部,湘語嚇得跟著倒退……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直直走向跪在地上,苦不堪言的秦岳,啪啪兩聲,竟已解開秦岳全身的穴道。
  他能解我點的穴?湘語震惊地瞪大雙眼,不可能……她的點穴功夫是俏夜叉獨創的,繁复無比,就算武功高手也未必能在一時半刻內解開。而他……他竟毫不費力的……
  “姑娘好身手。”蘭陵王轉向湘語,朗聲笑道:“如此精湛的點穴絕技,想必是俏夜叉——仙鶴神姑的弟子吧?敢問姑娘尊姓芳名。”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湘語橫他一眼:
  “既然知道我師父是仙鶴神姑,還不快讓開。”
  她推開他就想走。
  “慢著。”蘭陵王伸出一手擋住她,沈穩地問:
  “姑娘還沒交代清楚——你与真腊族是什么關系?為何會獨自出現在這里?”
  湘語瞪著他的大手,譏諷地一笑:
  “想攔住我?哼!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語音甫落,一連串閃著銀光的流星七巧鏢已以迅雷之速飛出他長中,直直襲向蘭陵王。
  她以為他有苦頭好吃了!想不到他竟連閃也不閃,甚至沒用任何兵器,僅舉起右手,以一招“清風拂云”劈哩啪啦地掃落來勢洶洶的七巧鏢,前后不過一眨眼功夫,動作乾淨俐落,一气呵成,他更是神情未變,洒脫自若。
  他大手一伸,將掌中的飛鏢悉數全還給湘語,气定神閒道:
  “姑娘別急著走,你的『玩具』。”
  “你……”湘語又惊又气,簡直說不出話來……太可怕了!這帶著恐怖面具的男人一定是怪物!他竟可徒手接住她的七巧鏢?凌厲的七巧鏢射入他掌中卻絲毫傷不了他?最可恨的是……他竟說她的七巧鏢是“玩具”?
  玩具?
  他竟敢如此瞧不起她?該死!
  “哼!”湘語假意要接過他手中的七巧鏢,一邊已准備用袖中有劇毒的魔蝎粉來偷襲他,魔蝎粉是她那古靈精怪的師妹洛翦寒自己發明成功,并送給她的。
  想不到——蘭陵王躲也不躲地將她反手一扣,湘語惊叫一聲,他以制住她的雙手,直接抽出她袖中藏魔蝎粉的暗袋,魔蝎粉“啪”一聲全掉在地上,他哈哈大笑:
  “真有趣,看來你全身上下都藏滿机關吧?你還有什么玩具,乾脆一次使出來吧。”
  “玩具”?!湘語簡直要气瘋了:
  “閉上你的狗嘴!你膽敢再說我的武器是玩具試試看!”
  她气呼呼地扑向他……不管了!至少她外衣上還有魔蝎粉,一決死戰吧。
  但她才往前沖一步,身上突然掉出一東西,蘭陵王的手下迅速地拾起來,惊訝地大喊:
  “稟殿下,是真腊族的令牌。”
  “殿下,她真是真腊族的妖女,這真腊族的最高信物就是最好的證明,請殿下盡速殺了她。”
  蘭陵王接過令牌,緩緩地抬起頭,犀利冰冷且高深莫測的眸光直直射向湘語,他沈聲問:
  “說——你和真腊族的人到底有什么關系?”
  他的眸光瞬間變為如此冷冽,眼底的寒冰令她不寒而栗。
  湘語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顫……好可怕……她相信這男人真正發起怒來的場面一定非常可怕!
  她再瞥了四周一眼,所有的人全以警戒憤怒的眼神盯著她……完蛋了,有這一令牌就算她跳到黃河也無法撇清她和真腊族的關系了。
  她艱困地開口: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真腊族。”
  “妖女,你還敢狡辯?”蘭陵王的另一手下——班晉大喊:
  “罪證俱在了你還敢抵賴,殿下,這妖女一定是真腊族的人,而且很可能在真腊族地位不低,才會有這最高信物,我們一定要嚴懲她。”
  兩個彪形大漢走過來,已准備押解湘語。
  “我真的不是真腊族的人,”湘語狂呼:“那令牌只是一被我救的人送給我的……”
  “妖女,你別在強詞奪理了,”班晉怒喊:
  “乖乖跟我們回去,押她走!”他對彪形大漢下令。
  “放開我!”
  “住手!”
  突然,一直沈默不語的蘭陵王突然低喝,“放開她。”
  他走到湘語面前,大手強制地托起湘語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的雙眼,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問:
  “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誰?和真腊族又有何關系?”
  直視他無比犀利的深邃黑眸,湘語只覺渾身一震……這對眼睛……這對眼睛……如此狂野而凌厲,似乎可直直透入她靈魂深處。
  她猛地別開臉,极力控制自己突然失控的心跳后,才倨傲地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根本不知什么是真腊族。這令牌是昨天我在路上救一小姑娘,她送給我的,但我連真腊族是什么組織都不知道。”
  “你和真腊族沒有半點關系?”蘭陵王把玩著令牌,“你是族長的什么人?壓寨夫人?情婦?”
  “住口!”湘語怒吼,如果她的手能動,她一定狠狠地刮他兩巴掌。
  “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是白痴是不是,信不信由你。”
  “放肆!”班晉喝道:
  “大膽妖女,竟敢對殿下無理?”
  “你說誰是妖女?”湘語的鳳眼瞪向班晉,雖說被綁,她的气勢可是凶巴巴的。
  “死矮子!你也想挨七巧鏢是不是?”
  “你……你……”班晉要气瘋了!這妖女……竟敢攻擊他最傷心的身高?嗚嗚嗚……死妖女……妖孽呀!
  “好了,不准再吵。”蘭陵王忍住差點爆出的笑意,真有意思,他第一次看到這么倔又這么刁的女孩,他大手一揮,威嚴地道:
  “松綁。”
  “殿下……”班晉怀疑自己听錯了,“可是……她很可能是真腊族的人呀。”
  “不許再多說,松綁。”蘭陵王冷然平靜地道:
  “她剛才已說過了,她和真腊族一點關系也沒有。”
  “是,屬下遵命。”盡管心不甘、情不愿,班晉仍馬上為湘語松綁。唉……妖孽當道!天象异常啊!重獲自由的湘語有些惊訝地望著這深不可測的男人,他就這么相信她?她說她和真腊族沒關系,他就信了?
  “我要走了。”湘語收斂心思,拍拍身上的塵土,傲然道:
  “被你們耽誤這么多時間,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計較了,再會。”
  她才走兩步,便被一有利的大手拉回來,直接拉入一寬闊健碩的胸膛內。
  “你做什么?”湘与气惱地瞪著緊扣住她的男人:
  “你言而無信,你不是說我可以走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可以走?我只說松綁——因為我不喜歡有任何人綁著我的女人。”蘭陵王淡淡地微笑,頗為悠閒自在,他霸道地鉗住湘語的纖腰,令她無法動彈,俯下臉,粗獷且令人心慌意亂的气息噴在她臉上,沙啞低沈地問:
  “告訴我你真正的身分,還有,你要去哪里?”
  “我……”被他這么親密地抱著,湘語知道自己應該生气,應一掌打掉他的冒犯。但……一接触他那濃烈熾熱的黑眸,她竟莫名地心頭狂跳、渾身發熱,只能語無倫次道:
  “我……要進北齊找人。我是一個舞姬……”
  “舞姬?”他很感興趣地又問。
  “嗯。”舞蹈是她最大的專長,如果要維持接下來的生活,她必須進教坊當授的舞舞師。
  “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湘語深吸口气,不赶在看他那令人心慌意亂的雙眼。
  “好极了。”他似乎十分滿意地點頭,“宮里正缺個能歌善舞的舞姬,你就來當我私人的舞姬吧。”
  蘭陵王雙臂一收,直接擁著湘語跳上馬,下令:
  “回宮。”
  “喂?你做什么?我不要跟你回宮!放開我!放開我……啊……”湘語嚇坏了,扯開喉頭尖叫。
  “我不叫喂,”他擁緊她,俊朗地笑道:
  “我是蘭陵王高長恭,字馭風,叫我馭風。”
           ※        ※         ※
  北齊皇宮。
  湘語所居的“落楓館”內,小丫頭絹儿和綾儿苦口婆心地勸道:
  “小姐,請你吃一點東西吧,你已整整三天三夜沒進食了,再這樣下去身体會受不了的。”
  “拿開。”湘語有气無力地躺在床上,看也不看丰盛的飯菜一眼:
  “我不想吃,全端出去,你們也出去。”
  “小姐……”
  “出去!”
  兩個丫頭正左右為難時,剛好听到外面的宮女傳呼:
  “殿下駕到。”
  “殿下來了,”她們連忙欠身迎接,“恭迎殿下。”
  “起來。”蘭綾王看著一口未動的菜肴一眼,“仍是不肯吃東西?你們先出去。“
  “是。”
  婢女出去后,他坐在床沿,把面向窗戶的湘語的臉硬扳過來,強迫她面對自己。
  “為什么不進食?嗯?回答我。”
  湘語怒瞪他,“你沒有資格把我囚禁在這里,放我走。”
  “你急著出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人!”她沒時間混在這里,她還得去尋找自己的身世。
  “誰?”他眯起眼睛,“你的情郎?”一把無名火熊熊竄起,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保證自己一定殺了那男的!
  “是不是情郎關你什么事?我在外面有十個八個情郎又關你什么事?”湘語沒好气地回答,瞥見他眸底的蟄猛怒火后,她才不情愿地改口:
  “算了……我不是要去找情郎。但,我真的要找一些很重要的人。”她知道這頭獅子發起怒來是很可怕的,她可不想被他掐死。
  “哦。”一听倒不是情郎,他的語气明顯地緩和下來,舒服地倚著床頭,霸道地抱著湘語,強迫她坐在自己怀中,大手撫著她如云的發絲,悠閒地道:
  “那好辦,我傳令下去,讓全北齊的官府幫你找人,保證可在最短的時間找到,把你要找的人的特徵說出來。”
  “我……”湘語語塞了,特徵?她根本不知她的親人是誰,要怎么形容?
  “算了,我自己去找就好了,你快放我出去。”
  “這么想离開我?”他突然將她的身子扳過來,灼灼地盯著她:“為什么不肯留在我身邊?”
  “我為什么要留下來?”湘語知道他快發怒了,他那狂野如豹的危險气勢令她不安,她掙脫他的怀抱,一步步地往后退。
  “我本屬于鄉野,你不該把我帶回來,將我囚禁在此,我沒有安全感,除了知道你是北齊的太子蘭陵王之外,我對你一無所知,不要……”
  在他沖過來要抓住她之前,湘語尖叫:
  “不要碰我——為什么你不肯拿下你的面具?以真面目見我?”
  他一直帶著那丑陋無比的面具,她進宮三天了,不管任何時間看到他,他永遠戴著面具,甚至宮女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面具?”馭風一愣,“為什么要我拿下面具?你怕我面目猙獰?如果是那樣,你更要离開我,是不是?”
  “不。”湘語堅決地搖搖頭,“我不在乎你真正的面目是美是丑,那不重要。但我討厭和一戴著面具的人說話,你讓我覺得你對我一點誠意也沒有,你硬要把我留在這里,但你卻那么神秘,甚至不肯以真面目見我。”
  馭風語气一僵,“我有我的苦衷。”
  “那你繼續保持你的苦衷好了。”湘語冷冷地道:
  “我不喜歡強人所難,別說我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湘語……”他拉住她的手。
  “出去!”她甩開他,“我不想跟你說話,你出去。”
  “湘語!”他也快气炸了。
  “出去!”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外面傳來班晉的聲音:
  “太子殿下。”
  “什么事?”馭風火爆地吼著。
  “稟殿下……西南邊防有緊急狀況……北周的軍隊又進行一連串的突擊,想攻下濮城和平岡。”
  “該死的!”馭風低聲詛咒——為什么所有的是全選在這時發生?濮城和平岡是西南邊境上兩大城,因礦產丰富,地形險要,自古即是兵家必爭之地,北齊和北周兩國為了爭奪這兩大城,已斷斷續續地征戰已久。
  他轉向湘語……她仍冰著小臉,理也不理他。唉!看來只有回來在解釋了。
  他匆匆丟下一句:“等我回來。”后,即火速沖出去。
           ※        ※         ※
  這一等就是十天。
  這十天來,湘語由故作的冷漠、不關心、到內心騷動不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已整整十天沒見到他了。她只听宮女提起太子殿下又率軍親征了,但詳細情形她一點都不知道。
  戰情到底怎么樣?他還好嗎?
  笨湘語!笨湘語……她不斷罵自己,你不是最討厭他嗎?最恨他將你硬囚禁在這里?那你干嘛又關心他?擔憂他的安危?關心他的死活?
  她煩躁地在房內走來走去,她仍想离開這里,她不要一直被關在宮內。但……她必須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無事呀,她無法不關心他,不為他擔憂,她好想知道他的消息……
  “小姐。”宮女絹儿推門進來。
  “什么事?”湘語緊張地問,是不是前方傳來他的消息?是不是他回來了?
  “小姐……有人想見你。”
  湘語臉上全是濃濃的失望之情,怀疑地道:
  “誰?”
  怎么會有人要見她?她在宮中根本足不出戶,不認識任何人呀。
  “是……”絹儿支支吾吾,一臉為難道:“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南陽郡主。”
  這該怎么辦呀……絹儿冷汗直冒,南洋郡主黎苡箏平時因自負乃花容月貌,又是南陽王爺唯一的掌上明珠,所以脾气驕縱,傲慢得不得了,她對蘭陵王情有獨鍾,在皇上和皇后身上更是下了不少工夫。
  她一心一意巴望成為太子妃,也一直以蘭陵王的未婚妻自居。
  絹儿當然知道黎苡箏今天是不怀好意而來,她是來找湘語小姐“興師問罪”的。絹儿不想讓郡主進來,因太子殿下一再交代她要好好地服侍小姐,如果讓殿下知道郡主曾來找過小姐,她就慘了。
  但……郡主的脾气那么暴躁,如果她不快進來通報,她當場會更慘。
  “南陽郡主?”湘語疑惑地問,“我不認識她呀,她為何來找我?”
  “小姐,郡主……郡主她是……”絹儿正想說什么時,外面突然傳來一冷漠的聲音:
  “好大的膽子,郡主駕到竟敢不出來迎接?”
  “砰。”一聲,黎苡箏的手下已把門踢開了,一群人前呼后擁地擁的一渾身珠翠、滿臉傲气的女孩進來。
  “郡主……”絹儿忠心地擋在湘語的面前。
  “滾出去!”黎苡箏怒喝:“這里沒你的事。”
  “可是……”
  “還不下去?你想挨我的鞭子?”黎苡箏已舉起皮鞭。
  “住手!”湘語將絹儿推開,沈靜且不亢不卑地道:
  “不管你是誰,你都沒資格欺負或鞭打任何人,請你自重。”
  湘語轉頭對絹儿道:“沒關系,你先出去。”
  “小姐?”
  “先出去吧。”湘語給她一平靜的笑容。
  絹儿依言退下。
  黎苡箏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她不得不承認她很惊訝,這是第一次……有人敢不把她南陽郡主當一回事,在她凌人的气勢下始終平靜且鎮定自若。
  她似笑非笑地站起來,走向湘語,把玩手中的皮鞭道:
  “你不怕我?”
  “我為何要怕你?”湘語优雅地坐在椅上,啜口香片才回答:
  “我只怕瘋狗和瘋婆子。郡主覺得我該怕你嗎?這兩者,你是屬于前者還是后者?”
  “大膽!“黎苡箏身邊的奴才已大喝,“不知死活的民女。”
  湘語眉頭動也沒動,依舊喝她的茶,倒是黎苡箏,她不耐地斥道:
  “住口,你們全下去。”
  黎苡箏有些明白了……這來歷不明的村女為何讓表哥另眼相看?
  所有的人全出去后,黎苡箏開口:
  “很好,看來你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聰明人面前我不喜歡說廢話,我就直接告訴你我的來意——我是皇太子的表妹南陽郡主黎苡箏,也是太子殿下他的未婚妻。”
  湘語明白了……難怪她一進來就气勢洶洶且滿怀敵意。
  “哦?不知郡主今天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我要你馬上走!馬上离開我表哥。”黎苡箏逼問她,直截了當道:
  “我是太子殿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我不會輕易讓出太子妃的寶座。這一點,你最好早點弄清楚狀況。別再死纏爛打,硬纏著我表哥。”
  湘語平靜地望著黎苡箏,語气很冷淡:
  “我想你也還沒弄清楚狀況,是他硬把我擄進來,硬將我囚禁再這里。”
  “你想离開?”黎苡箏眼睛一亮:
  “你門外的守衛這么多,想逃出去一定不容易。但若你真的想走,我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皇宮戒備森嚴,但只有一個地方可通秘密出口——在桂和殿和离和殿的后山,穿過一大片桃花林就可以找到,听說皇太子又打了胜仗,明天傍晚就要凱旋回朝了,你若真想走,就自己把握机會。”
  黎苡箏別具深意地忘了她一眼后,轉身出去。
  秘密出口,湘語怔怔地坐在椅上,一顆心混亂成一團。她應該高興呀……不是嗎,自己應該高興的,不是一直想逃出去嗎?
  她不是最恨他將自己囚禁在此?一直想找机會逃走?現在,終于有一點線索……為什么?自己的心情,竟如此紛亂、如此复雜、如此不舍。
  不舍?
  不——湘語悚然一惊!狠狠地揮去這荒謬的念頭。不可能的!我最討厭他的,他是那么專制、那么固執霸道、那么自以為是、粗魯地將她擄回宮來……
  對!我最討厭他!我一定要离開他。
  但為什么……心底那么酸澀……未婚妻?他已有未婚妻了?既然他已有未婚妻,為什么還要來招惹自己?對自己好?
  谷湘語!你太傻了……她凄涼地冷笑……太傻了,你以為他對你是真心的嗎?你不過是他逢場作戲的對象,他已有如花似玉,并且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了。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出身貧窮的你?
  所以……這也是他在她面前一直戴著面具的原因吧?他根本沒有誠意待她。
  自己……好可悲……好可悲!
  快走……快离開他!別讓他一步步地傷你。更別讓自己一步步地陷下去,等到有一天,他不再對你感興趣了,會棄如敝屣地一腳踢開。
  不……她不要!他甚至不愿以真面目對她……她是那么悲慘!毫無尊嚴!
  她要离開他。
  湘語緊掐自己的手臂,一遍一遍地命令自己。
  快离開他!一定要离開他!
           ※        ※         ※
  翌日。
  天快黑了,湘語站在窗前,一顆心七上八下,今天早上,皇太子即將凱旋歸朝的消息已傳回來,宮中一片喜气洋洋,忙里忙外地准備迎接皇太子。
  如果要走就要趁現在。再晚,他一回來就沒机會了。湘語雙手緊絞絲帕,不安地觀察外面的情形……不能在猶豫不決了,谷湘語,你該走了!該走了!別忘了你必須快去尋找你的身世。
  更何況……這地方根本不屬于你,他早有未婚妻了。
  “小姐,”絹儿走過來,恭敬地道:
  “時辰不早了,請小姐沐浴更衣。”
  湘語猛地回過神來,連忙收斂起混亂的心情。
  “待會儿再沐浴,我想出去走一走。”
  “啊?”
  “拿披帛來。”湘語由綾儿手中接過披帛,便推門走出去。
  絹儿和綾儿互望一眼,也赶忙跟上去,她們知道太子殿下有多重視湘語小姐,她們可不敢跟丟。
  湘語所居的落楓館前依舊是大堆警衛,看到湘語走出來,他們立刻警戒地往前一步,發現有婢女跟著她后,才放松了戒備。
  湘語走向后花園,桂和殿……离和殿?有了!轉過一大片荷花池后,她果然發現桂和殿和离和殿。
  秘密出口就在這兩座偏殿的后面?湘語一步步地走向桂和殿。
  “小姐,”絹儿不安地道:“天色也不早了,還是請小姐早點回宮休息吧。”
  “我還想再逛逛。”湘語繼續往前走。
  “小姐……”
  湘語瞥瞥天色已暮,且四下無人……她突然轉身猝不及防地點了絹儿和綾儿的昏穴——她不會武功招式但點穴總會。
  兩個宮女瞬間昏了過去,湘語立刻將她們拖入芍藥叢內。
  “對不起,待會儿你們就會醒了。”湘語歉疚地道,小心地察看四周后,她飛快地往桂和殿的后山奔去。
           ※        ※         ※
  桃花林……桃花林?湘語在后山奔馳一刻后,果然發現前方就是一片桃花林。
  黎苡箏說桃花林后有秘密出口,那……
  湘語迅速地穿越桃花林,通過林子后,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座大瀑布。
  瀑布聲勢壯大,如万馬千軍奔瀉而下,兩旁盡是奇山峻石,瀑布的水沖下后形成一條河流,有一竹橋可通到對岸。
  這……難道對岸就是黎苡箏所說的出口?
  湘語在橋邊考慮了半晌,毅然踏上竹橋,沒有時間了。他就快要回來,她必須試一試。
  跨上竹橋的那一剎那,她忍不住回頭——馭風!她知道她這一离開,今生今世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永遠無法相見……
  直到這一刻……她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心湖深處真正的聲音……她一直告訴自己討厭他,但……她不但從沒討厭過他,反而……
  她好想留下來!永遠留在他身邊!她喜歡待在他身邊的感覺,是那么溫暖,那么安心,彷佛她走遍千山万水,只為尋覓他,只為尋覓這最令她眷戀的怀抱。
  這十天見不到他,她全身像被掏空般,無心做任何事。盡管她一直在欺騙自己,但她不得不承認,她好想見他,好想他!瘋狂地想他!
  僅僅是這十天的分离,對她而言就像是十年的酷刑,濃濃的失落感彷佛飄在半空中般……她真不敢想像,以后沒有他的日子,她要如何撐過去?
  她想永遠留在他身邊,只要能陪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她好后悔,在他出征之前她為什么不給他半句鼓勵与支持?反而怒顏對他……她不在乎他一輩子都以面具對她,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只要讓她知道他過得好,讓她照顧他,她心愿已足。
  但……但這一切畢竟只是飄渺的夢想呀。湘語苦澀地想著他已有未婚妻了,而且以她貧賤的出身根本配不上他,她還是走吧,走吧。
  站在橋上的她突然听到御林軍的聲音:
  “什么人在那里?”
  糟!被人發現了,湘語拔足狂奔。
  大批御林軍奔過來,湘語听到他們大喊:
  “太子殿下!我們找到谷姑娘了。”
  馭風?他回來了?湘語渾身猛烈一震,不敢置信地回頭——是他,他正策馬剽悍如電地疾奔過來。
  不……湘語方寸大亂,她不要再回頭,她必須快跑。
  “湘語!”馭風狂吼,“別過去!回來!”
  不……湘語瘋狂地往前沖,但她沖到竹橋的正中央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竹橋竟迅速由中間塌裂,“轟”地斷成兩半,湘語尖叫一聲,直直栽入瀑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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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mille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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