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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紫藤花榭。
  心雁怔怔地對著玉鐲發呆。
  就算是完全不懂玉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是只珍貴無比的鐲子,鐲身是白色,玉質溫潤通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最特別的是,鐲身布滿了黃橙色的沁,叫洒金沁,像是白雪上閃爍的金陽,璀璨炫目。
  心雁怎么也想不通,那老嬤嬤怎么隨隨便便地就把這么只珍貴罕見的玉鐲送給別人?尤其這玉鐲上還雕了對麒麟,雕工嫻熟精湛,把傳說中的神獸雕得活靈活現。
  心雁想得很專心,直到小芸的一聲“少爺”才讓她回過神來。
  “你上朝回來了?”心雁將鐲子遞給他,“這玉鐲請你幫我還給老嬤嬤。”
  “這鐲子……”仲翔接過玉鐲,臉上流露惊訝之色,彷佛不敢置信一般,他將眼睛睜得更大。
  “我也不知那老嬤嬤是誰?今天早上,我去花園‘散步’時,遇到一個老嬤嬤,她不由分說地就硬將這鐲子塞給我。”
  “老嬤嬤?”仲翔眼光一閃,饒富興味問道:“那老嬤嬤長什么樣子?”
  “她……”心雁回想,“大約六十多歲的婦人吧,五官优雅威儀,看得出來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眉宇之間給人很溫柔慈祥的感覺。”
  心雁一甩頭,才發現仲翔已垂下臉,肩膀激烈地一抖一抖,很顯然地……他竭力在忍住笑意!
  “李仲翔,你笑什么笑啊?”
  仲翔將臉埋在袖子里,笑得快岔气了!他抬起燦爛的笑臉,扳下手上的一只玉戒指給她,“你看看。”
  心雁接過玉戒指,惊訝地張大嘴巴……那玉戒指,竟也有和白玉洒金鐲一模一樣的洒金沁,而且……也雕了一對活靈活現的麒麟!
  這玉鐲和玉戒……分明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你怎么會有這戒?難道……”心雁倒抽一口气道:“你也長得和老嬤嬤死去的儿子很像,所以她把玉戒送給你?”
  嗤——一聲,仲翔再也忍不住地迸出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惊天動地,笑得痛快開怀,笑得差點連屋頂也掀了!
  “李仲翔!”心雁气呼呼地扠著腰,“你干嘛像瘋子一樣地鬼笑鬼笑,你倒是把話給我說清楚呀!”
  “她……”仲翔笑得眼淚也流出來了。勉強控制些許笑意后,他邊笑邊道:“她是我娘……”
  “什么?”心雁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老嬤嬤’……她是我娘!”
  這下仲翔再也忍不住了,抱著肚子,他扯開喉嚨再度爆出更瘋狂的狂笑聲。
  “你娘……是李夫人?!”心雁愣了三秒鐘才完全會過意來,“不……太不可思議了……你娘……為什么沒事要送玉鐲給我?”
  這棟宅院的人,似乎都有神經病!
  仲翔止住笑聲,臉上仍是神采飛揚地,他以灼灼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揪著心雁,“知不知道為什么?”
  “嗯?”心雁被那熾熱燦爛的黑眸盯得心慌意亂,不安地垂下眼睛。
  “我來告訴你。”
  他坐在心雁后面,將她的手心包在自已掌心內,把玩著那玉鐲和戒,在她耳畔沉聲道:“看得出來它們是一對嗎?”
  “嗯。”心雁的耳根發燙。不錯,放在一起看更加明顯,這兩只玉器是對巧奪天工、精致無比的組合。
  仲翔將她整個人全轉過來,鐵鏈般的手抵住她的腰,強迫她正視自己。黑眸更熾熱危險,直視著她眼睛一字一句道:
  “自我成年后,我娘就將玉戒戴在我指上;而這玉鐲則由我娘保管,將來再交給我的媳婦儿!”
  心雁的心跳霎時混亂而急促!她拚命將身体往后仰,藉以拉大和他的距离,道:
  “少爺,請你別再開我的玩笑了,既然是這么重要的東西,就請你快收起來,還給老夫人吧!”
  “它是你的!”仲翔灼灼的眸光吃人般地攫住她,大手猝不及防地扣住她的肩,“不許你逃避!眼睛為什么不敢看我?!”
  “放開……”心雁無助她低喊,瘦弱的手無法推開他,櫻唇已被那燥熱強悍的吻封住,他的吻像一把烈火,輕易地摧毀她向來緊閉的冷靜心靡,在她身上點燃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花……
  理智命令她停下來!但她愈是掙扎,他的大手卻將她抓得愈緊!緊挨著她貼在自己身上,呼吸之間滿是他那粗獷性感的男性体味,令她暈眩而迷失……
  他的吻更加需索狂野,猛然激情地摩挲她的唇瓣,唇舌撬開她的小嘴長驅直入,心雁嚶嚀一聲,意識昏蒙地放棄所有的抵抗,癱在他怀里任他以惊人的柔情万愛淹沒自己……
  她的溫馴柔順令仲翔滿意地放松唇間力道,改以纏綿繾綣的方式來吻她,她的紅唇有如天下第一等上品,是那么芬芳甜美、香郁甘醇……仲翔雙手更用力地摟緊她,讓她完全貼合著他的身体……
  心雁緊閉美眸、形暈灩灩,心神蕩漾中她完全迷失了,一直到頸間傳來因仲翔的輕吻而產生的疼痛及奇异歡愉感,她才猛然惊醒!
  “不!”心雁倉卒地逃開,羞愧地發現自己絲質的領口竟已被他拉開,胸前春光乍現。她紅著臉拉好衣襟后,冷著聲道:“公子,你請走吧!心雁身体不舒服要早點休息。”
  “心雁……”
  “不要碰我!”心雁緊捉領口往后退,“公子,心雁已是有婚約的人,請你不要為難我!”
  “解除那該死的婚約!”仲翔憤怒地扣住她的肩頭,拾起麒麟玉鐲強套入她腕中,命令道: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李仲翔的未婚妻,將來的鎮國府少王妃!我不管你到底訂過親沒,你只要記住,這輩子,除了我,你休想嫁給任何人!”
  在他的手掌中,心雁瘦弱的身軀竟微微發抖,“你傲慢無禮、目無王法……”
  他竟笑了!笑得莫測高深而興味盎然,輕捏她的下巴道:“隨便你怎么形容我,最好認為我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記住我方才的話!”
  拿起椅上的紫貂昭君襖,輕披在她微微發抖的身上,然后在她額上輕吻一下,道:“早點休息。”便起身出門。
  心雁緊捉著袍襖,身子卻不受控制地更加劇烈發抖,她怕的到底是他還是自己?
  被強擄來鎮國公府,他有的是大把可以強占自已的机會;但他并沒有……他只是以一遍又一遍熾熱狂野的吻,喚醒她刻意壓抑的情愫;以那愈來愈神秘深沉的黑眸,撥動她靜如井水的心湖,令她想永遠沉淪在他那兩潭溫柔深情的瞳眸中……
  心雁無法不害怕,她愈來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正逐漸背叛她……
  她從不以自己奴婢的身分為恥;但她也從未存過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妄想。像他這种男人……得天獨厚、英挺出色,集權勢富貴于一身的天之驕子,會是真心看上青澀平凡的她嗎?
  如果有一天,她對他而言不再新鮮,他會毫不怜惜地一腳踢開她吧?心雁恐懼地十指深深掐入手臂內,到那時……只剩一顆七零八落的心,她該如何自處?!
  愛上這么出色优秀的男人是危險的!心雁瘋狂地命令自己——不!柏心雁!你不能這么傻!
  一抬手,腕上的麒麟玉鐲稍稍滑動,冰涼卻溫潤的触感緊貼著她的肌膚,他有一只和這玉鐲形式一模一樣的玉戒……戴上這玉鐲你就是李家的儿媳婦……他那霸道專制的話又飄入腦海內,心雁茫然地咬著朱唇……
  老天!她該怎么辦?!
         ※        ※         ※
  唐朝的民風自由開放,在歷代中,婦女的地位算是較受尊重的,他們不會要求婦女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長年躲在家里。王公貴族中的打馬球、野宴、狩獵等活動,也常有仕女參加。
  而三月三日這一天,更是全城仕女的大日子長安和洛陽是有名的牡丹花城,陽春三月牡丹盛開,趁著賞花之名義,每位姑娘家莫不穿上最美最新潮的衣棠,費盡心思地打扮自己,期望出外賞花時不但人比花嬌,更能艷壓群芳,吸引王孫公子的注意。
  三月三日這一天,皇戚貴族受皇室之邀,會至“興慶宮”的沉香亭賞怒放的牡丹;而平民百姓最愛去的有兩個地方——一是曲江,江畔植滿牡丹,綿延數千里,美不胜收;二是升平坊內的樂游園,因為地勢最高,滿城花海盡收眼底,全城仕女登臨其上,熱鬧异常,韻味各异的美人儿笑靨如花,爭奇斗艷,香風傳百里!
  詩圣杜甫即曾做詩描寫當時賞牡丹的盛況——
  三月三日天气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態濃意遠淑且貞,肌理細膩骨肉勻。
  繡羅衣棠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字里行間,不難想象那百花盛開中,衣香鬢影、熱鬧繁華的盛況。
  仲翔身為鎮國公王府之王爺兼佑國軍都護使,當然也要赴沉香亭陪皇上賞牡丹——
         ※        ※         ※
  “我不去!”
  “紫藤花榭”內,心雁身上只著淡紫色的衫襦,將婢女捧上來的“碧染羅湖裙”扔至一邊道:
  “不用替我換衣了,我從沒答應要去。”
  “小姐,”蓉蓉捧著西域香粉過來輕拍她的粉臂、嫩頸,“應皇室之邀而至沉香亭賞牡丹是一件光榮的事,你當然要和王爺一同出席了。”
  “我不去,那邊全是王公貴族,我以什么身分參加?”
  小芸又抬起地上的“碧染羅湖裙”,為心雁穿上后,接口道:“當然是以……”
  “以我未婚妻的身分參加。”另一沉穩有力的聲音傳進來。
  “王爺吉祥!”婢女們一見仲翔來了,全向他行禮。
  仲翔比個手勢,示意她們免禮后,走至心雁后面,對著銅鏡里的她道:
  “美!美极了!我未來的妻子果然艷胜牡丹,具有与芙蓉爭盛的本事!”
  明亮犀利的眼底盛滿贊賞与惊艷,灼灼的視線彷佛要吃掉她一般。
  “我不習慣穿這么麻煩又華麗的衣服。”心雁因他的大膽注視而局促不安。
  “你會習慣的!”仲翔篤定地微笑道:“將來,我會以更精致美麗的衣服來驕寵你,因為你值得更好的!”他自珠寶盒內取出一瑪瑙嵌琉璃珠的耳環,親自為她戴上后,道:
  “蓉蓉,為小姐梳頭。”
  “是。”
  蓉蓉巧妙地挽起心雁如緞的黑發,精心地梳了個俏麗的“翻荷髻”——是當時閨女最熱門的發髻形式。
  翻荷髻由背后看如一朵初綻新荷,特別适合豈蔻年華的少女,也將心雁的瓜子臉襯托得更楚楚動人,古典靈雅。
  “很适合你!”仲翔撫著心雁的發鬢,目不轉晴地注視她道:“你的美是千變万化的,每一种風貌,都令我惊艷!”
  心雁胸口急促地起伏,假裝收拾花鈾避開他的視線。老天!他一定要用那放肆大膽的眼神注視自己嗎?
  仲翔又選了支飾滿珠翠的金步搖別在心雁髻上后,對婢女道:“拿披帛來。”
  披帛就是披肩,唐代仕女盛裝后喜歡披條披帛,行走間,衣袂翩翩飛揚,飄逸動人。
  心雁挽著金縷織成的披帛,足踏五色云霞履。
  “好美!”蓉蓉忍不住低呼。
  小芸也艷羡道:“小姐,我隨夫人入宮,見過那么多公主名媛,沒人可与你爭艷!”
  站在銅鏡前,心雁迷惑了……鏡內出現一個丰神艷麗、娉婷娥娜、气韻美如蘭的佳人,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裝扮得如此高貴典雅,可以穿上這么高級精巧的絲綢衣裙……
  奇怪的是,她對這些并不陌生,彷佛有一股熟悉之感……似乎在襁褓中,曾有位衣飾華美,渾身充滿香气的美麗婦人抱過她,那婦人……是誰呢?
  “心雁。”
  仲翔的叫喚把心雁的魂拉回來,他挽起心雁的手,“走吧,咱們該去沉香亭了。”
  仲翔身形碩長挺拔、風度翩翩,漂亮冷峻的臉上帶著凜然的气勢;而心雁眉目如畫、嫵媚清靈,兩人宛如畫中走出的俊男美女,直教人看傻了眼!
  胸有成竹而篤定的微笑在仲翔唇畔揚起他決定了,趁這次机會,正式將心雁介紹給皇上和各皇戚貴族認識,表明心有所屬后,再懇切地要求定倫公主取消婚約。
         ※        ※         ※
  “興慶宮”百花盛開,花中之王——牡丹更是嬌艷動人,這里的牡丹品种多達一百二十多种,是皇室每年必來賞花之處。
  皇帝和皇后高坐在以布幔搭起的賞花台上,沉香亭中備妥了精致的茶食,園內冠蓋云集,所有的貴族名流全抱著愉快的心情參加賞花大會。
  “來了沒?再去看看。”一名容貌妍麗,眉宇間卻十分刁蠻的盛裝女子推著身旁的宮女。
  “公主!奴婢的腿快跑斷了!”宮女小佩苦著臉道:“自你一到沉香亭,奴婢前前后后跑了已不下數十次……仲翔王爺真的還沒來嘛!”
  “多嘴!滾一邊去!”定倫公主狠狠地瞪她一眼。
  怎么還沒來呢?定倫公主李嘉琳著急地引頸鵲望,她等這一天已等好久了,好不容易可以趁賞花的机會看看他,仲翔……她自小就崇拜的英雄。
  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以生母趙太后的力量,請求皇兄親自將她指配給仲翔,但賜婚至今也有好一陣子了,仲翔卻從沒來宮中商討成婚的細節,也未听聞他有任何迎娶的准備,好象根本不把這親事當一回事,急死她了!
  “來了!來了!”忠心的小佩低聲對定倫道:“公主,仲翔王爺來了!”
  果然是他!定倫興奮地站起身子,看著瀟洒帥气的仲翔下了一頂華麗的馬車,又……
  定倫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他竟……竟又由馬車內扶出另一名女子。
  瞧仲翔小心翼翼、深情款款地牽住那女子的模樣,彷佛她是一珍貴易碎的水晶娃娃;定倫胸腔內怒火四起,仔細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她的怒气更熾……
  發如流泉、眉似芙蓉、裙袂飄飄,盡管定倫再不情愿承認,毫無疑問地,那女子是個清麗飄逸、楚楚動人的大美人!
  眉如青黛、星眸閃爍、麗質天生的心雁一入花園就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許多年輕公子的視線全膠著在她臉上。
  最令定倫生气的是,仲翔竟輕擁著她,親密地在她耳畔低語,那向來倔傲不遜、冷峻自負的李仲翔,何時對哪位姑娘這么溫柔寵溺過?
  定倫憤怒地緊握只拳,“該死的狐狸精,我非上去扒下她的皮不可!”
  定倫欲沖上去時,婢女小佩緊緊拉住她,“公主!万万不可!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多人,你貴為公主……”
  一句話提醒了定倫,這里是沉香亭而不是她所居住的定倫宮,可以怎么拷打婢女就怎么拷打!哼!她陰森森地瞪著那陌生女子,今天算你運气好,否則我當場一鞭打死你!
  她吩咐婢女,“去查查那女的是什么來歷?”
  小佩至所謂“貴婦群”中繞了一圈后,收獲丰富地回來,“公主,她叫柏心雁,似乎不是貴族千金,只知地出身長安城外的六家堡,是仲翔少爺親自帶回鎮王府的。”
  六家堡?定倫細長的鳳眼一轉,听都沒听過的地名,那种窮鄉僻壤不可能居住什么富紳名流,了不起是個小康人家的閨女罷了!
  哼!這种出身低下的女人也敢搶我定倫公主的駙馬?!
  心雁的手讓仲翔挽著,隨著他慢慢步入沉香亭內,名滿天下的沉香亭果其是名不虛傳,園內筑山穿池、竹林叢翠,樓閣水榭中植滿奇花异卉,艷麗奪目的牡丹更綻放在其間。
  仲翔帶心雁在一涼亭內坐下來后,抬頭看見高坐在賞花台上的干姊——宛倩皇后正遠遠地對他微笑,他對心雁道:“你坐一下,我去打個招呼就回來。”
  宮女端了玫瑰松露茶來,交給小芸,小芸再捧給心雁,“小姐,請用荼。”
  “先放著吧。”心雁將頭微微一偏,奇怪,自她進園不久,即感覺到一股陰森森、又冷又凌厲的目光在瞪她,心雁順著那极不友善的目光來源一看……
  只見一披金戴玉,打扮得十分華麗的女人被一群宮女簇擁著,那女人柳眉鳳眼、鼻若懸膽,是典型的美人胚子,但眉宇之間的傲气卻令人望而生畏;而且……由她身上那件華麗非凡的紫金白鳳衫來看,她的身分絕非一般人。
  心雁疑惑地將目光收回,她從沒見過這女人,更不可能得罪過她,她為什么要用那么僧恨、輕蔑的眼光看自己?
  小芸顯然也發覺到了,她在心雁的耳畔道:“小姐,那人是定倫公主,皇上的胞妹。”
  當然,小芸不敢說出皇上已指婚,將定倫公主嫁給仲翔的事。定倫公主?心雁更加疑惑,她貴為皇室公主,而自己只是鄉下的一個小婢女,她為何要那么充滿敵意地看著自己?
  “喲!哪來的嬌滴滴大美人?爺兄我在園內繞了一圈,就屬這位姊姊最具艷壓群芳。”一個輕浮的聲音傳過來。
  “康定王爺!”婢女們紛紛向他行禮。
  康定王大大方方地在心雁旁邊坐下來,色迷迷地盯著她看,“姊姊,容我自我介紹,我是康定王爺趙世杰,今日一見姊姊綺貌仙容,真是惊為天人,敢問姊姊貴姓芳名?”
  小芸急急道:“王爺,我們家小姐是仲翔王爺的客人,請你別嚇……”
  小芸的“嚇坏她”還沒說完,趙世杰即狠狠斥道:
  “放肆!本王爺在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余地?”
  “姊姊,”趙世杰把臉轉向心雁,馬上又換了一副諂媚惡心狀,“你還沒告訴我貴姓芳名,是哪家的閨秀呢!”
  心雁冷冷她把臉轉向一邊,理都懶得理他,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种一臉色迷迷的急死鬼!
  趙世杰又很不知趣地繞到心雁面前道:“姊姊一定是害羞了,像姊姊這么花容玉貌、艷麗出眾的大美人,還能保有這么貞靜害羞的個性,更是難得可貴……姊姊別怕我呀,我絕無惡意,只是想和你做個朋友……”
  仲翔怎么還不回來!快被煩透的心雁求救般地四處張望,她看見仲翔了……但他的身邊,竟還站著一柔美秀麗的年輕姑娘!
  仲翔低著頭,似乎在和她交談什么,兩人有說有笑地聊得好開心,仲翔看她的眼光好溫柔……心雁看得气呆了!他怎么可以用那种眼光去看別的女孩?
  最可惡的,竟把她扔在這里,徑自去找他的紅粉知己談情?
  “姊姊,我爹趙奉良主掌尚書省,權勢之高連當今圣上也要禮遇他三分……”趙世杰還滔滔不絕地自吹自擂,“大哥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平定南蠻有功,皇上還親自將長樂郡主嫁給他;二哥趙世豪身兼三個都護使,千西都護使、鎮南都護使、平夷都護使……”
  心雁目光直瞪前方,根本沒將趙世杰的話听進半句,仲翔還親手摘了花送給那姑娘,气死她了!
  “所以……”大肆吹噓后的趙世杰下個結論道:“我們趙家可真是富可敵國,所擁有的金山銀礦別說是三輩子,連十輩子也享用不盡,哪家的閨女存幸嫁給我,那可真是祖上積德,馬上就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少奶奶……”
  說著,他极輕挑地在心雁粉頰上摸一把。
  “你做什么?”心雁大怒,用手推開他的手,厲聲道:“趙公子,請你自重!”
  色膽包大的趙世杰沒想到心雁會拒絕,惱羞成怒道:“咋!少裝了!你還假清高呀!全長安的人誰不知道?你不過是鄉下出身的一個小丫頭,不知耍了什么狐媚的手段,使了渾身解數迷惑李仲翔,硬要他帶你回長安,大爺我摸你是看得起你,憑你這么下賤的出身……哎喲——”
  原本趾高气揚的趙世杰臉色霎時漲成豬肝紅,他的右手讓人擒住向后扳,慘叫連連地回頭,他看見李仲翔那冷峻如冰山般的臉!
  “仲……仲翔,大家都是朋友呀……我爹也在,你可別亂來呀!”趙世杰真是丑態百出,又是搖尾乞怜,又是妄想再抬起爹的名號擺威風!
  仲翔冷漠一笑,手掌更施力道。“啊——”痛得趙世杰豬般哀嚎!
  “你剛才對柏姑娘說了什么?”仲翔淡淡地開口,他的語調雖平靜,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脅性卻更加強烈!
  “沒沒沒……沒什么……只是同柏姑娘開個玩笑嘛!”趙世杰嚇得全身發抖,只差沒屁滾尿流。
  “我未來的妻子可以讓人隨便開玩笑嗎?”仲翔再度輕問,眸中的冷怒寒光足以凍死任何一個人!
  “李……李公子!饒命啊……”趙世杰面無人色,原本的耀武揚威狀早蕩然無存——
  “向柏姑娘道歉!”仲翔命令。
  “我……”不知死活的趙世杰猶豫了一下,“李公子……我好歹也算個王爺而她只是……”
  “說不說?”仲翔眸底寒光再閃,狠狠地一使勁。
  “啊——我說!我說!”趙世杰哀叫得如鬼哭神嚎般,只差一秒……再一秒他的右手骨就斷了!
  仲翔松手,像丟垃圾般把趙世杰往前一推,那早嚇得雙腿發軟的趙世杰重心一不穩,“扑通”一聲,直挺挺跪在心雁腳前。
  “柏、柏姑娘……”他嚇得牙齒發顫,結結巴巴道:“小的一時迷糊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別跟小的計較啊……”
  心雁不屑地轉過頭,這种低級沒格、欺善怕惡的小人,她多看一眼都覺得污染視力!她對仲翔道:
  “叫他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他。”
  仲翔掃了地上的趙世杰一眼,“你可以走了。”
  “謝謝……謝謝李公子……”趙世杰只差沒連滾帶爬,可怜的他雙腿已嚇得沒有力气,還得讓兩個小廝架著他走出去呢!
  “對不起,”仲翔怜惜地道:“我回來晚了,害你受了委屈。”
  哼!心雁冷哼一聲,自顧自坐下來不理他。
  “怎么了?還在生趙世杰的气呀?”仲翔也在她旁邊坐下來,大手托起她因微惱而涌現紅暈的清麗臉蛋。
  “誰會跟那种不入流的東西生气,”心雁眼睛滴溜溜一轉,睨了他一眼道:“反正你忙著和你的紅粉知己敘舊,我怎么敢指望你陪我?”
  仲翔竟笑了,笑得燦爛耀眼而饒富興味。捏住她的下巴只笑不語,更莫測高深地揪著她。
  “你笑什么?”心雁被他盯得芳心大亂,那犀利明亮而促狹的笑意彷佛能洞穿她心思般,心雁手足無措地垂下眼睫,該死!怎么講出那么酸的話?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在吃醋!”仲翔坏坏地,一字一句地慢慢宣布,神情之愉悅得竟彷佛中了頭號大獎般。
  “我沒有!”心雁大聲地反駁,俏臉卻非常不爭气地更加緋紅。
  仲翔滿意地看著她愈來愈慌亂心虛的反應,清秀出塵的臉蛋上因嫣紅而更加嫵媚動人。
  “別否認,你撒謊的技巧還有待加強。”仲翔將她的下巴捏得更緊,湊近她,几乎貼住她臉蛋道︰
  “我很高興你終于在意我了,會因我与別的姑娘在一起而吃醋。早知如此,我就……”
  “你就怎么樣?”心雁又羞又惱地閃躲仲翔那充滿侵略性的嘴唇,低喊,“李仲翔,你安分一點,這里這么多人……”
  “嫌人太多是吧?”仲翔摟住她腰枝,邪惡地微笑道:“那好!咱們馬上回家,再……”
  心雁羞得無處可逃時,一聲优雅悅耳而滿是促狹的聲音傳過來。“仲翔!”
  仲翔和心雁同時回過頭心雁倏地瞪大了眼,怒火中燒!她……不就是剛才和仲翔一起賞花,還有說有笑的姑娘嗎?好哇!竟找到這里來?
  仲翔故意盯著心雁的反應,坏坏地在她耳畔道:“怎么辦?你的頭號情敵來了,你要我選哪一個?”
  “你——”心雁气得巴不得掐死這臭男人!
  仲翔已笑咪咪地牽著心雁至宛倩面前道:
  “干姊,她就是柏心雁,你未來的弟妹;心雁,這位是我的干姊,也是當今的皇后……娘娘,她也是‘紫藤花榭’的原主人喔!”
  “你……”心雁目瞪口呆地看著美麗尊貴的宛倩,皇后?!万人景仰的皇后竟站在她面前?!呆了半天心雁才匆匆屈膝行禮。
  “民女叩見皇后娘娘……”
  “快起來,千万別這樣。”宛倩拉住心雁,笑道:“我向來最討厭這些繁文褥節的;而且仲翔是我義弟,咱們就像一家人,家人之間用不著拘束。”
  宛倩拉著心雁的手,細看了好一眼才點頭贊道:“仲翔,你這小子真是有眼光,上哪去拐來這么气韻典雅、明媚動人的大美人來?”
  “什么拐來的?干姊,你太小看我了!”仲翔環住心雁肩頭,得意道:“干姊,你不曉得,人長得太帥太風流瀟洒也是麻煩!是這美人儿對我一見傾心,二見鐘情,使出渾身解數,只差沒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我帶她回長安……”
  “李、仲、翔!”心雁惊愕地气紅了臉,天呀!這混帳……黑的也被他硬說成白的!
  “還有啦,干姊,”仲翔假裝沒看到足以殺人的目光,滔滔不絕道:“剛才心雁還吃你的醋呢﹗看你和我站在牡丹花前賞花,她就气呼呼地揚言,你好膽再對我拋媚眼,或是再對我笑一下,她就要把你拋媚眼的那只眼睛挖出來,再把你的嘴巴撕破,讓你這輩子再也笑不出來。”
  “你……”心雁快气炸了!老天!“皇后娘娘……”她結結巴巴道:“你千万別听他胡說……”
  “放心!”宛倩笑容可掬地拍著心雁手臂道:“我這干弟一見到美女就會胡言亂語的老毛病我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有咱們這兩位超級大美人在這,早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仲翔,該走了,射箭比賽快開始了。”宛倩轉向仲翔道:“我來就是提醒你,該至射箭場准備了。心雁,咱們也過去看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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