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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羽黛憤怒地奔回房里痛哭,把所有的婢女全赶出去后,她關在房內,憤怒地砸坏了所有的古玩擺設、杯盤器皿,連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翠鈿珠簪、寶珥花鈿……,全掃落在地。
  多可笑呵!狠狠地砸碎銅鏡,羽黛凄涼地望著破鏡中,自己裂為兩半的身影……她真是太蠢太笨太天真了……以為自己落入旭烈毅非而旭烈撻手中,至少是“不幸之中的幸運”……以為旭烈毅會珍視、怜惜自己……以為他待自己是特別的……傻!傻!傻!羽黛瞪著鏡子狂哭、狂笑,任兩眼的淚水哭竭、哭出血來……自己不過是他的玩物,看遍北方佳麗的他,乍見柔弱的自己,興致一來,換個胃口罷了……他玩膩了便打算丟棄……也許“賞賜”給別人,而自己……竟天真地以為他會保護自己!照顧自己?!
  狠狠地掐住一鏡子碎片,任它銳利地割破自己掌心,任掌中鮮血泊泊流下,羽黛仍渾然未覺,怔怔地望著血一滴滴地掉下來,浸濕羅裙……心底的痛楚比掌上的傷痛過千倍、万倍,似有人拿利刃般,一刀又一刀她剮碎她的心肺……哀痛欲絕的她,以這种殘酷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小姐……”婢女怯怯地在門外呼喚。
  “不許進來!”羽黛沉喝,“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半個時辰后,當旭烈毅回來時,所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幅狂風過境的景象,以及守在門口,不敢進去的宮女。
  “怎么回事?”他皺著眉,小心地避開一地的狼藉,但當他看見羽黛掌上及裙上的血跡時,他臉色驟變,如前般狂沖至她面前,急促提起她的手。
  “你流血了?”
  羽黛仍維持半個時辰以前的姿勢——動也不動地坐在窗前,雙眼茫然,毫無焦距地投向前方。
  手上的傷口已干涸了,但淡粉羅裙,仍是一片片駭人的血跡。
  旭烈毅急速地為她處理傷口,為她抹上金創菜后,再以細棉布包扎,“為什么會流這么多的血?這傷是怎么來的?”他緊盯著她。
  羽黛動也不動地任他為自己包扎,抽回手,冰冷而譏誚地注視他道:“你在緊張什么?是擔心我手上的傷?還是擔心我這“禮物”身上多了道疤痕,有損你這“送禮物”的顏面?”
  旭烈毅臉色一僵,咬著牙低吼:“誰對你胡言亂語?”
  “沒有任何人對我說什么,”羽黛以更冰冷、更陌生的眼光看他,“我只是說出你心底的想法,不是嗎?打算什么時候把我賞賜給別人?我想……你也快對我厭倦,玩膩了吧?”
  旭烈毅的黑眸更加狂熱如火!扣住她的手,將她扣在椅子与他之間,壓下身子逼向她,一字一句由齒縫中,鏗然有力的迸出:“除了我,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動你一根手指頭,永遠!”
  羽黛輕扯嘴角,冷冷一笑。
  “是嗎?我該為這些話而感激涕零?你們不是要我當第二個王昭君嗎?匈奴單于死后,王昭君也被單于的儿子“接收”;:而我,也是維持你們兄弟情誼的最好“禮物”吧?”
  他憤怒地把她的手扣得更緊,“我不會把你送給任何人!永不!”
  “放手!你弄痛我了。”羽黛掙扎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話?你們這些野蠻人,化外之民!根本不懂中原人所謂的廉恥与倫常!”
  “不許叫我野蠻人!”旭烈毅怒吼,該死!如果她不是蘭羽黛,他早已捏碎她的手骨!
  他狠猛駭人的熊熊怒气令羽黛渾身一顫,不由得瑟縮一下;仍傲然道:“你強將我擄來,又要將我賞給別人,你本來就是野蠻人!”
  他的黑眸更加深沉可怕,有力的大手更一使勁,羽黛痛得差點叫出來;但他旋即摔開她的手,瘋了似地往外沖——那扇門瞬間被他劈為兩半,長鞭疾如閃電地將外廳所有的字畫、古玩全鞭落至地,碎裂聲不絕于耳,婢女紛紛匍伏在地,連連發抖,沒人敢勸阻如怒獅的他,在另一聲更巨大的聲響——他劈裂了前廳的雕梁后,旭烈毅如陣風般,躍上馬背狂奔而去。
  羽黛沖至門口,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出聲喚他,無力地將身子倚著廊柱,凄涼的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
         ※        ※         ※
  已經第三天了。
  撫著七弦琴,羽黛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飄向前廳,已經三天了……至那次旭烈毅騎馬狂沖出去后,他已三天未曾踏進她所居住的飛霜閣。
  命令自己專心,不准再去想他,但一首“漁舟唱晚”被她彈得七零八落,錯誤頻出,羽黛頹然地停下手……這三天來,她知道他一直住在九龍殿內,或入宮主持朝政;也知道他這三天的脾气特別火爆,許多文武百官莫不被他罵得狗血淋頭;許多人伺候他時也是膽戰心惊,小心翼翼。
  但,他就是未曾來找她!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三天來,倒是未聞旭烈撻又入宮求見。
  他已經討厭我了吧?羽黛凄涼一笑,在北國,多的是体態健美,輪廓深邃明艷的雪地佳麗;他何必回頭找專門与他唱反調,冷傲不馴的她?
  不來也好!也許……哪天他完全對她厭倦了,就會放她走吧?
  羽黛心緒紛亂地在后花園內四處游走,天色已暗了,北國的落日向來早,今晚,也許又會飄些小雪吧?
  “小姐,天寒了,請回房休息吧。”婢女拿件雪貂襖為羽黛披上。
  “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坐一坐。”羽黛望著遠方道。
  婢女依命退下后,羽黛又一人坐在古樹下,直到天已完全黑了,才悵然地沿著鵝卵石徑回飛霜閣。
  羽黛低著頭慢慢走,心事重重的她,絲毫未察覺一旁奇异的細微聲音。
  一雙充滿邪惡欲火的眼睛在黑夜里熊熊燃燒——他要的女人,誰敢阻止他?
  旭烈毅不准他再上太子殿?好!既然他已不顧手足之情,他便先下手為強!
  他縱身往前一扑。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羽黛只看到一個黑影向自己扑來,尚未意會發生什么事之前,那人已攫住自己,往石林里拖。
  “啊——”羽黛惊恐的尖叫聲馬上被他捂住,她張大雙眼,惊駭莫名地瞪著眼前的人——旭烈撻!
  旭烈撻顯然事先已調查太子殿內的地形,在夜色的掩護下,他迅速將她拖入假山后的石洞內。
  這石洞本來是養鹿用的,不但地形隱密,而且十分寬敞。旭烈撻把羽黛往地上一摔。
  “你……你要做什么?”羽黛惊恐地直縮到洞角。
  熊熊欲火在旭烈撻体內更熾烈地燃燒,他貪婪地望著羽黛艷若天仙的姿容,吹彈可破的雪膚,雪貂微微敞開,他淫穢的目光流連在她玲瓏的身体曲線上……絕世美女!罕見的尤物!這女人嘗起來一定十分夠勁!
  他獰笑著接近她,“小美人,你馬上就會知道我想做什么?”
  “不!不要過來!不要——”羽黛臉色慘白地怒斥,不!上天不能這么待我!不能讓她遭受這种屈辱!她悄悄撿起地上一顆小石子,想伺机攻擊旭烈撻再沖出去。
  彷佛看穿她的心思般,旭烈撻笑得更加猙獰而猥瑣,“美人儿,你別白費心机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擄來,你以為我會讓你這么輕易地逃出去嗎?”
  他更上前一步。
  “你敢?!”羽黛努力掩飾心底的恐懼,厲聲怒斥:“這里是你皇儿的太子殿,你膽敢對我——”
  “住口!你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不是他的!”一听羽黛提起旭烈毅,旭烈撻瘋狂的眼眸中,除了色欲,更添加了仇恨与嫉妒。他絕不甘心!憑什么最好的東西永遠都是他的?他就是要在他的太子殿中,占有他的女人!徹底地侮辱他!
  “不!不要過來!求你……”眼見旭烈撻的神情更加瘋狂可怖,而且就要逼近她了,羽黛惊駭得几乎要昏過去……旭烈撻發出一如野獸般混濁嘶吼,狠狠地壓制掙扎的羽黛。
  “不——”凄慘的尖叫聲在夜空中響起。
         ※        ※         ※
  正備馬要外出的旭烈毅突然渾身一震。
  方才,他似乎听到了羽黛的尖叫聲。
  可能嗎?他怀疑地望向門內,他現在人在大門外,而羽黛所居的飛霜閣是在太子殿內深處,与正廳間還隔了一個大花園,就算羽黛高聲呼喊,也不可能傳到大門外……但,在一瞬間,他真的听到了羽黛的尖叫聲。
  “太子殿下?”護衛納非詫异地望著他,他們正准備要乘馬入宮,剛才宮人來報,皇太后宣太子晉見。
  當然,這全是旭烈撻的調虎离山之計——收買宮人來假傳懿旨,把旭烈毅騙入宮內。
  “殿下,請上馬車。”納非道。
  旭烈毅仍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不會听錯的,那分明是羽黛的聲音……她——發生了什么事?
  瞬間,旭烈毅的心頭如被狠狠一揪般,他推開納非,如陣狂風般沖入門內——※※※
  “碰!”旭烈毅踢開了飛霜閣的門,高吼:“羽黛?羽黛?”
  “殿下?”一群婢女全倉皇地跪下,“小姐……一直沒進房,奴婢以為她在您那邊……”
  什么?旭烈毅的臉色瞬間鐵青,“最后見到她的人是誰?”
  “是奴婢,”莎莎顫抖地回答,“奴婢服侍小姐在樺樹林內看落日,天黑時,小姐要奴婢先退下,她一會儿就回來,但是……”
  糟了!
  不待婢女說完,旭烈毅已又如陣颶風般掃出去,心急如焚中,他歸納出兩种可能:第一,她逃走了。第二……第二點令他心底竄起更熱的怒火——旭烈撻。
  這三天來,雖然他不敢再找借口進太子殿求見,但在皇宮中遇到他時,旭烈撻那充滿仇恨与詭异的目光……難道?
  旭烈毅鷹眸一冷,疾步朝樺樹林走去,不!他絕不允許!絕不許任何人傷害他的羽黛,任他是誰——殺無赦!
  樺樹林內杳無人蹤,但有一樣東西在雪地里反射出光芒,旭烈毅撿起來一看……羽黛的蝴蝶簪。
  犀利冷峻的眸光慢慢掃過寒煙湖、碧心軒与觀雪樓……最后,目光定在地形隱密的林內!
         ※        ※         ※
  鹿洞內……“叭——”旭烈撻擒住瘋狂掙扎的羽黛,撕碎她身上的雪貂襖,再撕毀她的藍狐裘袍,如一頭完全喪失理智的禽獸!
  “不——不要!放開我!”羽黛拚命掙扎,奮力尖叫,她身上的裘袍已被撕毀了,露出里面的單衣,不——“小美人!你叫吧!叫吧!哈哈哈……”羽黛的奮力掙扎更助長了旭烈撻變態的快感,他得意地獰笑,“你的男人被我騙入皇宮中了,任你叫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粗魯的手又撕開羽黛的單衣……羽黛狠狠地朝他手臂死命地咬去,痛得旭烈撻齜牙咧嘴地賞她一巴掌。
  “臭娘們!你咬我?給我安分點!”
  瘦弱的羽黛哪禁得起這粗暴有力的一巴掌,眼冒金星的她差點昏過去……不!她咬緊牙根不許自己暈倒,就算要死地也絕不讓這禽獸凌辱自己。
  單衣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的玫瑰色肚兜与兩雙雪白粉嫩的手臂及香肩。
  “嘖嘖嘖……”旭烈撻几乎看呆了,“什么叫雪膚花貌、膚如凝脂……老子今天可見識到了,嘖嘖!能嘗一口,老子死也甘愿!”
  惡心的嘴巴已襲向羽黛的香肩。
  “不——”羽黛絕望地尖叫,雙手緊抱,身子縮成一團……手臂上一顆珠圓王潤,色調殷紅的守宮砂吸引了旭烈撻的視線。
  “這是什么?”他捉住羽黛的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中原人點的守宮砂?
  她……竟還是……?
  旭烈毅并沒有以強硬的手段占据羽黛的身子,他生平最不屑的,就是以暴力強占女人,他要他愛的女人心甘情愿地給他。
  “別碰我!”羽黛厭惡地抽回自己的手,伸手想奪取他腰間的彎刀刺殺他,但完全不會武功的她才動兩下,就馬上被旭烈撻制伏了。
  “小美人,別白費力气了!”旭烈撻壓住她的雙手邪穢地獰笑,另一只手拖著羽黛柔嫩細致的臉龐,瞳孔因興奮而放大,混濁急促的气息噴到她臉上。
  “嘿嘿嘿……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便宜!我那白痴皇兄竟會放著你這人間尤物不碰?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他用力扯下肚兜的帶子。
  “不——”羽黛悲憤地迸出尖叫,“不要——”
         ※        ※         ※
  同一時間,旭烈毅已奔至石林外了。
  他又听到了羽黛的尖叫聲,他可以确定她一定被挾持至這石林內。
  但這石林中有許多鹿洞,羽黛究竟在哪里?沒有時間一個個地尋找了,旭烈毅閉目運功,气灌丹田,凝聚全身的真气,采取最直接的方法——炸開所有石洞的洞口!
  頃刻之間,只見土石崩落、塵土飛揚,夾著巨大的塌裂聲,十來個鹿洞的洞口全被貫穿……正要強搶下羽黛兜衣的旭烈撻完全呆住了,只能傻傻地看著大塊的土石朝自己砸來……在巨石即將砸中旭烈撻和羽黛的前一秒,旭烈毅振臂一躍,如利箭般疾掠而過,在塌聲雷雷中,大手勾住羽黛的腰,迅速翻躍至安全地帶。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的工夫。
  “小姐——-”莎莎已惊得癱在地上,土石崩落時,她以為小姐死定了……石洞紛紛崩落,巨石一塊塊地壓在旭烈撻身上。
  羽黛緊抱旭烈毅,渾身猛烈地發抖。
  “沒事了!全沒事了……”旭烈毅緊摟羽黛,心疼地看著臉色刷白的她。
  “羽黛!”旭烈毅火速脫下外袍,里住僅著兜衣的羽黛,大手輕拍她,“別怕,有我在這,別怕……”老天!她的臉色比紙還慘白。
  “嗚——”緊捉著旭烈毅,她終于迸出哭聲,決堤般的滾滾淚水迅速浸濕旭烈毅的衣襟。
  “該死的!”羽黛的淚水令旭烈毅心痛如絞,把羽黛交給婢女攙扶后,他舉起劍,殺气騰騰地往塌裂處奔過去。
  被巨石擊中的旭烈撻已奄奄一息了,府里的守衛正把他由石塊中救出,他畢竟亦是皇子,不能看他傷重而死。
  “殿下。”納非看到情形不對,立刻奔過來拉住旭烈毅,“別殺他!以他的傷勢,能活下來這輩子也是廢人了,你身為太子,不能殺害自己的手足呀!”
  “滾開!”旭烈毅怒吼,手臂一使勁便把納非摔得老遠,盛怒的他如一頭威猛懾人的獅子,劍光一閃便向旭烈撻劈去——婢女及時叫喊,“殿下!小姐昏過去了……”
  “羽黛!”旭烈毅猛一回頭,納非又趁机扑上來阻止他,他推開納非,鷹眸迸出寒光,留下旭烈撻的狗命,改為挑斷他的雙手手筋——讓他活得更生不如死!
  再迅速沖向昏迷的羽黛。
         ※        ※         ※
  龍鳳流蘇帳內,婢女捧上方熬好的藥汁。旭烈毅大手一揮,道:“藥放著,你們坐下去吧。”
  “是。”
  房內只剩他和躺在床上的羽黛,他坐在床沿,心痛地望著羽黛在睡夢中仍緊度的雙眉,溫柔地為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不,不要……”昏睡中的羽黛不安地扭動頸子,低語:“不要!不要過來……不要……”
  “羽黛,羽黛!”旭烈毅抱緊她,“醒一醒,你在作噩夢,羽黛!”
  “不要!不要碰我!救命——毅!救我——”羽黛發生尖銳的叫聲,倏地睜開雙眼,看見自己面前有個男人,慘叫一聲立刻在床頭躲,“不!不要過來……”
  “羽黛,是我。”旭烈毅逼向她,“別怕,是我!”
  “你……”看清眼前的人后,羽黛突然雙手掩面,放聲痛哭,是羞憤也是委屈,她倒在旭烈毅怀里,哭得聲嘶力竭。
  “沒事了!都怪我不好……”旭烈毅心痛如絞地緊擁住她,“我太大意了,害你受苦,我沒有好好保護你……”
  滂沱的淚水滾滾而下,“如果你再晚來一步,我……”凄絕地閉上淚眼,“我會當場咬舌自盡!”
  “不!我不許!絕不!”旭烈毅捧起她的臉,沉痛地道:“別讓我失去你,不論發生任何事,都別讓我失去你!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為什么一直沒來飛霜閣看我?”羽黛把臉埋入他的胸前,“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要把我送給別人……”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旭烈毅輕歎,吻著她的額頭,她的睫毛,額与她相抵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你,你永遠是我的,任何人休想奪走你!”
  把她的眼淚全含入口中,一路吻下去,他的唇落在她顫抖的櫻唇上。
  怜借地、溫柔地,几近小心翼翼地,他緩緩吮吻她的唇瓣,一股熱流,經由他的舌尖傳至她的唇,她的舌,她的心……万千愛意泛流至她体內,他讓她知道……他有多愛她、多珍惜她!
  奇异的甜蜜熱流包圍住羽黛,她發現,自己所受的惊嚇与恐懼,全被這個吻給吞沒了……一股暈陶陶,前所未有的顫悸襲向她……她冰冷的身体開始發熱,但當她發覺毅的吻愈來愈混亂急促,手也大膽地滑入她單衣內時,她羞澀且略微惊惶地推開他……“毅……”羽黛粉頸低垂,臉上及額上全是一片醉人的酡紅。
  体內洶涌狂烈的欲火在折磨他,旭烈毅挫敗地喘气,他多想徹底攻占她全身雪白粉膩的肌膚,真正擁有他最愛的女人;但他不能……不能再以強迫的手段傷害她。
  深吸口气,命令自己冷靜后,他又將羽黛摟入怀里。
  “毅?”羽黛在他怀里一顫,有些害怕地想推開他。
  “別動,我只想抱著你。”旭烈毅將頭埋入她散發清香的秀發內。
  一朵嫵媚甜蜜的笑容在羽黛唇畔綻開,她緊繃的肌肉也放松了,柔順地依偎入他胸膛內……偎在他怀里的感覺這么安全、這座令人眷戀,朦朧中,倦极的羽藤再度跌入夢鄉……這是自她被擄以來,睡得最甜蜜、最舒适的一次。
         ※        ※         ※
  梳妝台前,婢女手上捧翠翹花錠、云簪步搖,正殷殷地為羽黛裝扮。
  為羽黛戴上琉璃鳳釵,婢女忍不住歎道:“小姐,你好美!肌理細致,毫無瑕疵,而且五官如此清麗動人,你這瘦不見骨的玲瓏体態,更是令人打從心底羡慕!”
  “是嗎?”羽黛微微一笑,清艷絕塵的臉上更添了兩抹醉人的云霞。
  星眸流暢,眼波埃動被人猜;檀口櫻唇,唇邊有抹嗔人的盈盈笑意;姍姍秀骨穿上飾瓔珞乳白裘袍,一條飾滿瑪瑙珠玉的腰帶系出她的楚楚柳腰;纖細玉足套上一雙狸皮紅色小靴。好個明艷照人、燦若明霞的塞外佳麗!
  她的喜悅羞澀全寫在臉上,這几日,旭烈毅以惊人的柔情來怜愛她、寵溺她;處理完政事后,他總會帶她策馬馭風而行,帶她欣賞粉雕玉琢的北國風光;
  攜她上雪山一探清幽邈逸,杳無人跡的雪山天池;陪她在覆滿白雪的松樹林間听松濤、賞落日。
  婢女又拿了件紫貂狸領襖要為羽黛披上,因為算算時辰,殿下也快由皇宮回來了;他一回來,便會帶小姐出去野外漫游。
  “不要,太熱了,天气又不冷。”羽黛推開皮襖,望向花窗外,只不過是小雪紛飛嘛。“給我一件較輕巧的短裘就行了。”
  “小姐,穿這件紫貂襖才夠暖呀。”莎莎勸道:“下雪時不冷,但雪融時,可真是冷到骨子里呀!”
  “不,那件太厚重了,我穿這件便成了。”羽黛順手挑起一件較輕巧的蓮青紋白裘,難得她今天心情好,刻意打扮自己,她多想……讓毅多看看自己這身娉婷嬌俏的模樣;而不愿罩上厚重的貂襖。
  莎莎還想說什么,另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已插進來了。
  “羽儿。”
  羽黛聞言,欣喜地轉身扑向門口,“你回來了!”
  一身黑底豹紋裘袍,頭戴嵌上翠綠玉璽的狸皮帽,充滿塞外風的服飾將旭烈毅岸偉挺拔、高大碩長的身軀襯托得更加雄渾豪放,器宇軒昂。狂放与不羈全寫在那雙劍眉朗目中。
  他抖落身上的雪花,顯然是一回府便直接上飛霜閣。輕擁住羽黛,“披上吧,雪勢也許會變大,受涼了可不好。”
  語气中,全是足以將她淹溺的柔情。
  “可是……”羽黛手上拿著蓮青紋白裘,一雙盈盈美目瞅著他,他不明白嗎?女篇悅己者容,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愿意綻放自己的美麗風華。
  “殿下,不能讓小姐只穿這件不保暖的短裘呀,”莎莎急急道:“這裘衣不夠暖,小姐會著涼的。”
  彷佛看穿羽黛心思般,旭烈毅親自為羽黛披上短裘,笑得更加瀟洒自若且意气風發。對婢女道:“不礙事,去把御賜的千貂圍脖拿過來。”
  千貂圍脖是天和皇帝御賜的寶物,輕巧無比卻又比任何厚氅、貂袍還保暖。
  它是由生長在終年積雪的雪山山頂之唯一動物——雪山貂的貂毛制成,天下恐怕僅此一件。
  婢女慎重地取來千貂圍脖后,旭烈毅接過來,仔細地圍在羽黛粉頸上,一股溫煦暖气立刻襲住羽黛,真不愧為塞外至寶!輕巧無比卻又無比溫暖。
  “這是御賜的寶物吧?”羽黛低頭看自己頸上,“連你都不常戴,給我用不覺糟蹋嗎?”
  旭烈毅又親自為她戴上一頂飾滿剔透紫玉的雪白裘帽,滿意地看著她穿上女真服飾后,更加俏麗動人——白裘白帽白圍脖,加上腰間的瑪瑙紅腰帶与腳上的狸毛紅靴,真是“白雪映紅霞”,明艷非凡!
  他在她香腮上一吻,“別管這么多,只要你喜歡,它便是你的。走吧!我今天帶你去看云出山上的藍色寶石——喀喀什爾湖,還可以獵獵野雁。”
  旭烈毅先躍上一匹高大的駿馬,伸出大手,不費吹灰之力地把羽黛凌空抱起,安置在自己怀內。羽黛雙手抱住他,小臉貼在他胸前,讓他以黑色斗蓬密密地包住自己。
  旭烈毅馬鞭一揚,訓練有素的“雪影”立刻撤開馬蹄,馭風朝前奔去。馬匹疾奔在山路上,凄厲駭人的北風陣陣掠過耳際,猛烈的山風彷佛要將人扯下馬來,但羽黛閉上雙眸,慵懶舒适地待在旭烈毅的胸前……前方的路她不用擔心,她相信,這個卓爾出眾,威武英揚的男人必會好好地保護她一輩子。
         ※        ※         ※
  約莫一個時辰,他們驅馬來到山勢險峻卻見秀麗的云出山。
  順著被雪覆蓋的山徑蜿蜒而上,愈至山頂處,羽黛愈覺空气异常地冰涼洁淨,千山鳥飛絕,雪花紛飛下,天地一片白茫茫,万籟俱寂中,只听得見雪影達達的馬蹄聲。
  穿過被大雪封住的針葉林后,羽黛只覺眼前豁然開朗,忍不住低呼:“好美——”
  山谷之間竟有一口藍得晶瑩剔透,碧綠寶石的湖泊,沒有被大雪冰封了,在四周沾云的針葉林圍繞下,釋放它出塵絕世的美,令人以為闖入世外仙境!
  兩人仍坐在馬上,旭烈毅自背后環住她,在她耳畔道:“這就是有名的云出山之藍寶石——喀喀什爾湖,它其實不算是湖泊,而是溫泉。湖底不斷有熱气冒出,所以它在嚴冬亦從不結冰。在女真族族人心目中,她更代表圣洁之湖,象征女真人不畏天寒及地形險惡,在雪地建造出富庶家園的精神。”
  羽黛感動地望著眼前的景色,美景如畫,碧綠澄澈的湖水倒映四周茂密的針葉林,彷佛之間……她以為自己回到綠意盎然、山明水秀的南國故鄉……天!她好想家!好想長安的家人!想她風光明媚的故鄉。
  “為什么帶我來這里?”羽黛輕輕地問,生怕破坏、惊扰了仙境的靜謐。
  旭烈毅將她的身子拉過來,捧起她的小臉讓她看著自己,“因為你想家,想你在長安的一切。”
  痛苦的矛盾情緒也在折磨他,他不忍見她眼中偶現的落寞,因思念故鄉而落落寡歡;但,他怎能放她走?
  他怎能?
  羽黛眉睫漾著輕愁,在高聳入天的云出山上,可以望見綿延數千里的塞外長城,幽幽道:“長城內,是我山河壯麗、景色旖旎如畫的家鄉。”
  旭烈毅更摟緊她,將她牢牢地鎖在自己臂彎內,沉聲道:“長城外,有以全副真心來待你,愿為你肝腦涂地的男人,留下來!羽黛!”
  她回避他灼熱的視線,淡然一笑:“我人已經在這了,我不會走。”
  旭烈毅對她的千情万變是令她甘心留在他身邊的主因;事實上,就算她想逃,也插翅難飛——這几天与他騎馬外出時,她清楚地看清四周的地形,不是荒煙蘆葦;就是杳無人蹤的噬人沙漠;或一座又一座、永遠翻越不完的高山。
  如果她真的逃走了,只怕走死了也絕不會遇到半個人;更不可能逃回長安。
  “我不僅要留住你的人;把你的心也給我!”旭烈毅托起她下巴,蟄猛的鷹眸直直望入她眼底,沙嘎而有力地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邊;而不是迫于無奈,屈服于我与你所交換的條件——幫你找回樓蘭皇族后裔。你剛被我擄來時,常在夜里偷偷地垂淚,一遍又一遍地低吟:“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不!羽黛,你絕不會是命運悲慘、郁郁而終的王昭君;你身邊有我呀!你可知道?每次听你低吟這首詩時,我的心有多痛?”
  深刻的痛苦与掙扎全積在他英气逼人的俊逸臉上,洒脫不羈、桀驁不馴如他;在沙場上气勢如虹、猛銳無敵的旭烈毅,終究也逃不過情關!
  他寫滿痛苦的深邃黑眸揪動了羽黛的心弦,主動抱住他,她的眼眸澄澈地迎向他,“我不是迫于無奈;也不是為了我們所交換的條件。我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邊。”
  旭烈毅捉住她的柔荑,按在自己心口上,目光更加灼熱,“那你的心呢?你的心底,可有我最想听的話?”
  羽黛渾身一僵。
  不!他要求的太多了吧!他怎能在留住她的人后,又立刻要走她的心?她畢竟是被他強擄來的,她的心底仍有一絲恐懼、一絲害怕……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异鄉,她只能盡量冰封自己的情感,以冷漠來武裝自己。
  不去奢望,就永遠不會有期待落空的痛苦。她多怕!多怕自己毫無保留地奉獻真心后,哪朝情已逝,他對她不再珍惜迷戀,棄若敝屣地一腳踹開。屆時,完全付出的自己怎能承受那份羞辱与絕望?那遠比將她凌遲至死還可怕!
  她沉默地,一語不發地輕推開他,緩緩步下湖邊,靜靜地撥弄湖水。
  旭烈毅灼熱的眼眸轉為沉暗,等待……一切似乎只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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