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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
  梧桐樹,三更雨,點點滴滴至天明。湘竹枕在他堅厚的臂彎內,一夜沒睡的她睜開水意漾然的瞳眸,痴迷眷戀地望著躺在身旁的男人……
  他有兩道又粗又濃,飛揚霸道的眉,炯亮含威的眼眸此刻掩在睫毛下,高聳挺盲的鼻梁象征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与陽剛气勢,緊抿的唇代表他的冷靜……
  她的心柔柔地被牽動,一絲一縷地牽動心底最深處的情弦,如果不是怕吵醒他,她好想再次吻上他那冰涼卻多情的唇;把一個平日冷傲沉靜的男人吻得如野獸般瘋狂……他是她的天,她的主人,她生生世世的夫。
  湘竹才稍微動一下身子,沉睡中的他便下意識地又緊摟住她,他也醒了,四天來未合過眼的他,在經過昨夜的小睡后,已顯得神采奕奕,眼眸矍鑠。
  “醒了?”他問,俯下臉,又給她一個纏綿繾綣,難舍難分的吻。綿綿密密地品嘗她甜美的小嘴……
  “天亮了嗎?”他問,望著瑣窗外,東方已經魚肚白了。
  “不!還沒!還沒天亮。”湘竹急急道,捧住他的臉不讓他再看天色,只恨昨夜不曾垂下帘幕……,她多奢望,能夠多擁有他一分一秒,多奢望……黎明不要來……
  “湘儿,我必須走了!”他強迫自己离開那軟玉溫香,令人迷醉的嬌軀,托起她細細的臉,深情地保證:
  “等我的好消息,我會盡速凱旋回朝!”
  “不!我不讓你走!”湘竹祈求般的低語,把自己烏黑的青絲和他的發絲細細地交纏,她要絆住他,她怎能放開自己最心愛的人?
  青揚鞠起她如云的發絲,拂在自己臉上,啜取那沁人的獨特幽香,再找來一把剪子,細心地剪下湘竹一絲秀發,慎重地包入絹帕內,對她道:
  “相信我!我必定毫發未損地凱旋歸來,因為我有你,我絕不允許自己倒下,也沒人可讓我倒下!更因為我有守護神——你的秀發,我會寸不离身地將它放在身上!”
  酸楚的淚霧又占据她的眼眶,緊捉住他,“別走!別丟下我……”
  青揚怜惜地在她額上輕吻一下,毅然地跨出帳外,也將湘竹拉出來,先以一件軟袍系住她纖細的身子,再拾起地上自己的衣物,交給湘竹,深邃的黑眸直視她的眼,道:
  “男儿志在沙場,我受大唐天恩,封為護國大將軍,誓死捍衛大唐是我畢生之職責!湘儿,我會平安歸來,此刻,讓我回到屬于我的沙場,我不單要護衛大唐,更要為守護你而戰,為我著衣!”
  湘竹攀住他的頸子,在他古銅色的臉上落下一吻,她是喜悅而驕傲的,她的夫君,不但是個有情有義,對她呵護入微的男子;更是獨領千軍,睥睨群倫、豪气干云的一代英雄。
  接過他手上的衣物,湘竹為他穿上單衣、缺胯衫、戰袍……再蹲下身子為他套上軍靴,湘竹抬頭仰視他——
  威武勇猛,气勢懾人,犀利的眼眸精光四射,猶如一只展翅待翔的鷹隼,狂妄不羈卻睿智深沉,他是一個天生的戰神。
  拉她站起身子,他將包著她秀發的絹帕妥善收入貼身衫內,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沉聲道:“等我回來!”后,轉身大跨步地走出房間。
  湘竹緊緊捉住床柱不讓自己去拉他;死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喚他回來—在這一刻她深切地明白了一件事:她是徹徹底底、毫無保留地愛上了這個男人,這個豪气干云又柔倩万千的男人。

         ※        ※        ※

  前線的戰事仍進行著,听說冷家軍己大獲全胜,正進行最后的安撫招降之工作,大概再過几天就可班師回朝了。
  青揚仍不時以他所篆養的鷹隼或信鴿,傳回訊息給湘竹——以前之所以從未寫給湘竹只字詞組,是怕自己一提筆寫下她的名字,便會按捺不住強烈的思念,而奔回長安見她;但經過那一夜之后,她的溫婉多情令他不再懼怕她會突然离去,滿怀著她繾綣的愛意回到戰場,他整個人更加英姿煥發,神采飛揚。
  短箋上,有時是一關思念的詩詞;有時則是充滿柔情的小語;每一個字,湘竹莫不是珍惜万分地看了又看,再慎重地將它收入盒內。
  但這天,湘竹卻不安地在花園內走來走去。
  已經三天了……三天來,鷹隼從未捎來他的訊息,他該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湘竹隱約覺得不安,卻又拚命令自己揮去那不祥感……
  正當她心緒紛亂時,隱約听到石牆外,有人低聲的交談聲。
  湘竹無聲無息地靠近石牆,由牆上縫隙,她可窺見是府內的總管和高公公——'帶來將軍府傳達前線戰情的一名宦官;兩人低低的談話,卻均是一臉愁容。
  總管歎了一口大气道:
  “高公公,這事還是先別告訴我家老爺及夫人……等事情證實后再說,我怕兩位老人家受不了這個打擊……尤其是少夫人……我看她身子骨那么單薄,她鐵定撐不下去的……”
  “也好,”高公公凝重地點點頭,“就先這么辦吧,唉……誰能相信會發生這种事呢?冷將軍饒勇善戰,為大唐平定西突厥,此乃天大的功勞!皇上還等著他回來接受封勳及賞賜……想不到,他竟會在夜里突然失蹤?据右翼指揮仇鋒說……在附近的斷崖上已找到將軍的衣物,上面沾滿了血跡,恐怕將軍已……”
  不——
  如五雷轟頂般,湘竹眼前一黑,整個人跌坐至地,他們再下來又說什么她已完全听不到了……只感覺錐心刺骨,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向她襲來——
  不!她緊咬嘴唇,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內,一遍遍地命令自己—不許暈倒,你絕不許昏倒。
  他不會死!他絕不會!他答應過我會平安歸來,他叫我等他。
  扶著石牆顫抖地站起來,湘竹狠狠地倒吸一口气,她絕不允許自己在這當頭軟弱,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如閃電般掠出身影,她以迅雷不足掩耳之速,搶過高公公手上的信函后,又將身子往上一提,躍向天際,轉眼即失去了蹤影。
  “天……”高公公几乎傻了眼,大內高手何其多?但他從未見過輕功如此出神入化的,簡直不是人……“你……你可看清那是什么?”
  “少夫人……”總管慘白著臉道:“她的背影好象少夫人……”

         ※        ※        ※

  晝夜不分地連“飛”了好几天,湘竹沿途不斷地向路人詢問,終于來到了邊域,也找到冷家軍的扎營處——胡胥山下。
  湘竹停在樹梢上,觀察那數以千計的軍營,主帥冷青揚失蹤了,營中事務全由右翼指揮代理;她在樹上站了一會儿,終于看見一身武裝的右翼指揮仇峰由帳篷內走出來。
  湘竹立刻拋出白綾,精准地纏住仇峰的腰后,在他猝然大變的臉色及身旁軍官的惊叫中,迅速把他騰空拉起,并飛离現場。
  湘竹在遠處一密林內落下來,并松開仇峰身上的白綾。
  仇峰早嚇坏了,莫名其妙地飛起來,但軍旅出身的他仍鎮靜地拔出彎刀向背對著他的白衣女子怒喝:
  “你是誰?”
  湘竹轉過身,仇峰瞬間忘了呼吸,目瞪口呆地望著罩著面紗的她,“少……少夫人?”
  雖然他僅在將軍府遙遙見過面罩輕紗的湘竹一次,但那惊鴻一瞥已令他印象深刻,全身上下一片雪白的她如夢似幻,輕靈若仙,即使蒙著輕紗,仍可略略窺見那奪人心魄的絕世容顏。
  “少夫人,你怎么會來這里?”仇峰十分震惊。
  “對不起,強行將你綁來,得罪之處,請多原諒。”湘竹慢慢地開口,“我想親自證實一件事—將軍,他……他真的遇難了嗎?”咬著牙,她一字一句道。
  仇呈臉色刷白,艱困地開口:
  “屬下尚未尋獲將軍,但斷崖上的衣物与軍靴,已證實是將軍所有……”
  湘竹身子一陣劇烈地搖晃……
  “少夫人!”情急之下,仇峰想伸手扶她。
  “我沒事……”湘竹靠著樹,穩住自己欲墜的身体,空洞的大眼閃著破碎与絕望,“帶我去斷崖處……”
  “少夫人?”仇峰不忍道,“你的臉色這么蒼白,是否先回軍營歇息?”其實他所擔心的,是湘竹乍見斷崖后的反應……他很怕,這么羸弱的女子承受得了那么無情的打擊嗎?
  “不!”湘竹堅定地搖搖頭,“現在馬上走。”
  那副堅決的模樣,仇峰知道自己再說什么都是多余的。“斷崖處离這有一大段距离,請容屬下先回軍營,帶來兩匹馬。”
  “馬?”湘竹突然縱身一跳,躍上枝頭拋出白綾,眨眼間,兩匹千里良駒已落地——由數里外的軍營“借”來的。
  仇峰努力控制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失態惊叫,她她她……真的是人?偷偷地捏自己一下……他不是在作夢?!
  湘竹上了馬,淡淡地命令:“帶路!”

         ※        ※        ※

  “啪”一條凌厲的鞭子拍下來,毫不留情地在那俊逸不凡的臉上划上一道血痕,但被捆綁的男子始終挺直腰杆,昂然無懼地挺立著,兩道粗獷剛毅的眼眉連皺也不皺。
  “死騾子,不知死活的臭東西,”仙儿倫嬌斥,罵得又急又碎,但嗓音卻有一股嬌憨与刁蠻味。
  “要你當我的丈夫,留在這里當大王是看得起你,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多少男人匍匐在我腳下,我仙儿倫連看也不想多看一眼,臭騾子,還擺什么架子?”
  頭戴綴滿珠花的錦鈣小帽,仙儿倫身上是套繡滿鮮艷圖騰的紅色裟袍,一條暗金色的腰帶束住小蠻腰,腳下是雙羊皮靴,額上有一條似由許多銀環帶串成的頭飾、華麗异常,与雙耳戴的瑪瑙嵌珠之耳環相互輝映,卻毫不顯得俗麗——因為她那艷光四射,冷艷逼人的臉蛋足以壓住任何精心華美的飾物。
  一雙又野又亮的靈活大眼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眼底燃燒著兩簇火焰,她對眼前這雖被捆綁在石柱,卻仍狂猖不拘、英气未減的岸偉男子,表達了毫無保留的愛意与傾慕。
  “我再問你一次,”仙儿倫向前靠了一步,挑逗的玉手撫過他那刀刻般的粗獷臉龐,“留下來當我的王夫?”
  “恕難從命!”冷青揚冷冷地回答,仍舊炯亮有神的鷹眸從沒正眼看過她,“我已有妻室,請速放我回大唐。”
  “你作夢,”仙儿倫揚手又打下一巴掌,咬牙切齒道:“本公主費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把你捉回來,你這輩子休想回中原,更何況……”她艷若桃李的臉上又浮起一得意的笑容。
  “反正你也回不了中原了,你的妻室有与沒有都差不多,何不留下來,你馬上是我‘茶靡公主’的王夫,只要你肯真心待我,我甚至可以不當女王,把王位讓給你,你即是茶靡谷內的大王。茶靡谷宛如人間仙境,物產富饒,人民富庶!”
  冷青揚艱困地舉起扣滿鐵鏈的手,用力捉下仙儿倫流連在自己臉上的手,不屑地摔開,語气更冰冷道:
  “妖女!我警告你放了我!”
  “你叫我什么?”仙儿倫這下真的气瘋了,妖女?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侮辱我,她是谷內眾人敬畏的茶靡公主,憤怒地拔出腿上彎刀,“你這不知死活的中原蠻子,看我不先一刀宰了你!”
  彎刀高高地揚起,但又莫名其妙停在半空中——她砍不下手,這是一張會令天下女人瘋狂痴迷的臉呀。
  怒气沖天地把彎刀往地上一摔,仙儿倫恨恨地丟下一句“你別得意,我一定會好好地折磨你,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后,她像陣旋風般卷出牢房。

         ※        ※        ※

  “公主,喝杯晶露茶吧,別气坏身子了。”
  舖著虎皮的豪華寢宮內,仙儿倫橫躺在一張四腳全飾滿南洋珠的臥榻上,婢女珊娃正恭敬地以水晶杯捧晶露茶過來。
  “我不喝!”仙儿倫暴躁地一揮手,倒霉的水晶杯又應聲而被,她气呼呼道:
  “珊娃,你說說看那白痴漢人是不是瞎了狗眼了?我貌如天仙,見過的男人莫不神魂顛倒;還是堂堂的茶靡公主,紓尊降貴地親口要他當我王夫,他竟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絕,棄如敝屜般?珊娃,你說他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珊娃很聰明地不敢開口,每當這刁蠻驕縱的公主一發怒,閉嘴為妙!
  仙儿倫眼眸一轉,又問:
  “珊娃,那匹騾子名叫什么?”
  “冷……冷青揚,我听見他的手下稱他為將軍。”
  這可是珊娃費盡心思才打听出來的——長年隱居在山谷內的茶靡公主仙儿倫,因附近的山腳——胡胥山下有唐兵与西突厥的交戰,好奇地跑出來看熱鬧,一看之下不得了,一向眼高于頂的仙儿倫被英姿煥發、器宇軒昂的唐軍主帥迷得神魂顛倒。
  她密切注意兩軍的狀況,對果斷睿智、布局縝密而勢如破竹的冷青揚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芳心暗許。
  像這种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才夠資格當她王夫,仙儿倫馬上決定:要把這帥哥擄來茶靡谷。
  不過,要擒住他可真比登天還難,他連凶惡割悍的西突厥都可制伏得服服帖帖的,還怕她們這群茶靡谷內的娘子軍團嗎?
  所以,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仙儿倫布下天羅地网——西突厥投降之夜,唐軍軍心振奮、歡騰鼓舞,但也是最松懈的時刻;當天夜里,她命兩名身子最矯健的手下悄悄潛至唐軍主帥營帳,以迷藥迅速收拾門口衛兵后,再故意發出聲響,速速逃离。
  帳幕內的冷青揚緊追出來,他以為是西突厥的余孽,獨自策馬追赶,以為那些余孽絕傷不了他。
  但冷青揚万万也沒想到—烏合之眾的突厥余孽是傷不了他;但詭异神秘的迷術卻足以將他制伏。
  因追著那可疑的身影而闖入迷宮似的森林,一入森林他就直覺地感到不對勁……整座森林充滴了詭异,令人窒息的气味,似迷魂香又似白霧……他立刻机警地掉頭想走,但已來不及了。
  奇异的白霧侵入他鼻腔內,侵入他肢体內,令他頭暈目眩,手腳使不上力……他的馬匹竟已先不支倒下了。
  不!他努力地以劍刺地,支撐自己的身軀,他絕不讓自己倒下……天旋地轉之際,他隱約看到了前方出現近十名,穿著打扮十分怪异的女人。
  中間的女子下令:“拿下他!”
  不!冷青揚拼命想舉起劍,他絕不讓任何人劫走他,又听到那女子的聲音響起。
  “還敢反抗?珊娃,再灌他一把藥。”
  冷青揚反射性地舉起手,但白霧狀的東西已迎面罩過來,他雖努力支撐自己,雙腿仍不听使喚地一軟……癱在地上。
  失去知覺的他雙手仍緊握住劍,絲毫不肯放開。
  珊娃和那群婢女立刻上前綁住他,但他手上的劍卻怎么扳也扳不開。
  “從沒見過意志力這么頑強的人。”當時珊娃還嘖嘖稱奇。
  他不是意志力頑強,是白痴,是食古不化的大笨牛!仙儿倫憤憤地扯破床榻前的芙蓉帳,坐在銅鏡前盯著自己——
  發如黑玉,燦爛的雙瞳亮似繁星,她有一張艷美姝麗,令人屏息的臉蛋,茶靡谷內四季不缺的西域菜子養成了她這一身吹彈可破,丰潤誘人的玲瓏身軀,她是美艷無雙的茶靡公主,令男人神魂顛倒的仙儿倫。
  他已有妻室?那又怎么樣?哼!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能及她美貌的一半?他是天下第一號大白痴,咬著紅淺的朱唇,仙儿倫又舉步沖向牢房。

         ※        ※        ※

  茶靡谷位于大唐的邊境——胡胥山与西岳群山的山腳下,地形十分隱秘險惡,要進入這谷還有一十分特殊的入口,入口前還有上任女王——仙儿倫之母后所精心設計的重重陷阱与關卡;若非族人,亂闖者必死無疑。
  茶靡谷大多是女人,只有守衛与苦力才用到男人,想傳宗接代時,谷內女人合出去捉些年輕的男子回來,“利用”完后,也許殺掉,也許留下來當苦力。所以,它几乎是個女儿國。
  至于她們的祖先來自何處?恐怕連族內長老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大約知道的是,她們似乎是苗疆与回紇人所混血的后裔。
  在數代以前,天下大亂時逃至這世外桃源的谷中,從此,他們未曾踏出一步過。
  茶靡谷內土壤肥沃,物產丰富,桑榆槿柘,樹上結滿甜美多汁的珍貴水果:田洼內种植佳蔬菜花,一望無際。
  谷里的人過著自給自足,無憂無慮的生活,她們非常服膺女王的領導;而上任女王——帕瑪,因年事已高,宣布退位,王位傳給茶靡公主仙儿倫,只要她一找到王夫,馬上登基為女王。

         ※        ※        ※

  仙儿倫命婢女把冷青揚帶入她的寢宮。
  冷青揚被押入那以五色琉璃建筑而成的透明宮殿后,仙儿倫便對珊娃下令。
  “解開他身上所有的鎖煉与腳鐐。”
  松綁?冷青揚心中一喜,立刻試著提气運功……
  “你別得意得太早,”仙儿倫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你別忘了—你早被我下了‘寒蟬蠱’,這种蠱毒還混了巫術在內,除了我,無人可解,未服下解藥前,你別說運功了,連跑步都有問題。”
  一口气尚未提至胸前,冷青揚只覺五髒六肺化開,火燙過般火熱痛苦……他不甘心地又試了一次,一縷鮮血立刻涌出唇邊。
  “別白忙了。”仙儿倫微笑,走至他面前將一顆紅色丹藥強塞入他口中,道:
  “這只是分量极小的解藥,每三天,你必須服一顆才能活命。所以,冷青揚啊冷青揚,你則妄想逃了,就算你能逃出茶靡谷,沒有定期服下解藥,你必定七孔流血,暴斃而死!”
  仙儿倫殘忍而得意地微笑。
  她下令:“拉開。”
  兩名婢女立刻拉開一寬大的布幔,布幔后竟是一水气氤氳的大浴池,浴池純以水晶打造,美麗非凡。
  “退下!”仙儿倫又下令,所有的婢女全部退出。
  寢宮內只剩她和冷青揚兩個人。
  她湊近冷青揚,挑逗似地撫著他帥气的臉龐,“你放心,你不會死的。我才舍不得你死;剛才那一顆藥已給你足夠的‘体力’,現在……你等著好好地‘享受’吧!”
  仙儿倫走向大浴池,輕解羅衫,一件又一件……終至一絲不挂。
  拋給冷青揚一冶艷狐媚的笑容,仙儿倫步下浴池。
  她對自己的身材是极有自信的—玲瓏丰滿,凹凸有致,白玉般的胴体風情万种,每一吋肌膚全充滿了魅力与女人味……她的确有令男人神魂顛倒,眷戀痴迷的本事。
  被擄進谷內的男人,在見過仙儿倫艷若桃花的臉蛋及娥娜多姿的胴体后,莫不似得了失心瘋般,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匍伏在她腳底,情愿一生永不出谷來陪伴她。
  但仙儿倫是驕傲的,那些凡夫俗子她根本連瞄也懶得瞄一眼,她的男人,她的王夫必須卓絕出色,有令她心折的气魄,而冷青揚——就是她誓死也要得到的男人。
  溫泉水滑洗凝脂,仙儿倫掬起水,洗滌自己健美丰滿的身軀,水珠滾過她的酥胸,渾圓的大腿……她妖嬈地微笑——她就不相信冷青揚抗拒得了她的誘惑。
  浴后,她以一半透明的外袍隨意披在自己身体上,眼含春意地步向冷青揚,靠在他身上嬌嗲地問:
  “如何?看得過癮嗎?”
  如尊冰雕般,冷青揚動也不動,眼底滿是冷冽的寒气、不屑与不齒;像碰到什么穢物般地推開仙儿倫。仙儿倫一怔……隨即想一刀殺了他。
  她要殺了他!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在見識過她引以為傲的身軀后,會用這么鄙夷不屑的態度來對待她:更可恨的……他眼底的厭惡不是故作姿態,不是強壓情欲;他是真的輕視她放蕩可笑的行為;并且毫無生理上的反應。
  貴為茶靡公主的她,這輩子還沒受過這么大的羞辱。
  “混帳!你找死!敬酒不吃吃罰酒。”仙儿倫揚起手,“啪啪”就刮下兩巴掌,再以劍抵住他咽喉,怒喝:
  “好!你有骨气,我馬上就割斷你的咽喉,看你能逞強到什么時候?”
  冷青揚冷峻譏誚地掃了她一眼,擺明了—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气勢傲然不屈又危險懾人。
  仙儿倫咬著牙,手里的劍滑落至地,一半是因她根本下不了手,另一半是因……她深深地受撼動且懼怕……這种全身充滿狂妄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領導者,無需言語,一個冷峻的眼神便足以令人惊心喪膽。
  同時她又极強烈、极強烈地羡慕——他的妻室,是多么幸福幸運的女人,竟擁有這尊貴男人完整無缺、永志不渝的愛,就算再美的國色天香送至他面前,他連看也不屑看一眼。
  “我絕不會放你走的,絕不!”仙儿倫由齒縫中迸出:“我會以征服你、要你臣服在我腳底為畢生之志,不管要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這輩子我是和你耗上了。”
  珊娃的聲音由外面傳來:“公主!公主……”
  “進來!”仙儿倫低吼。
  珊娃匆匆入內,“公主,捉到一名妄想闖入者……”
  “這种事也有必要向我報告?”仙儿倫生气地挑起柳眉,“被机關弄死了沒?如果沒死,補他一刀不就成了?”
  “可是……公主,來人……竟能連闖過十八關,現在人躺在第十八關‘万箭穿心’下。”
  “十八關?”霎時,仙儿倫臉色一凝,“人死了嗎?”
  “沒有,一只箭划傷她的手臂,她摔至地上昏迷了。”珊娃道:“公主,要直接殺了她嗎?”
  “這……”仙儿倫神情變得莫測高深,考慮半晌后道:“不,將人帶來見我。”
  可連闖十八關,太不可思議了,那十八道關卡關關巧奪天工,任人武功再好,不出三關鐵死無疑,是她母后——帕瑪女王費了畢生精力設計而成,以來自中原的奇門遁甲為基礎;再借重四川唐門來制造暗器、毒器……連帕瑪女王晚年也不敢貿然去試身手,闖那十八關需要傲人的絕世武學及聰敏机智的靈活反應。
  連仙儿倫也沒有把握是否可通過那十八關,而谷內族人更是沒人膽敢由那十八關出入,她們有事要進出谷底時,一定有女王的手諭,由人領她們自另一出入口進出。
  尤其最后一關“万箭穿心”,人的腳若輕触地面,數万枝淬了毒的利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齊齊飛來,除非來人會飛,否則必死無疑,且渾身千瘡百孔。
  而今,竟有人能連連闖關而只受輕傷?仙儿倫對來人充滿濃厚的興趣,不管這人是男是女,必身怀人間罕見之絕學。
  珊娃已押著闖入者進來了。
  那人一身雪白衣棠,手臂被箭划破,滲出點點的血絲。
  “是女的?”仙儿倫皺眉,下令:“蒙著面紗做什么?拿掉她的面紗!”
  珊娃依命從事,瞬間,全大廳內—包括仙儿倫,均忍不住發出惊呼。
  傾國傾城,閉月羞花的絕世容顏。
  靈秀雅致、古典纖柔……縱始昏迷,她的美仍令人惊心、失魂。
  “湘竹?!”被兩名婢女又扣上鎖煉的冷青揚在靜默中迸出嘶吼,“湘竹——”挾著千金重般的鎖煉,他欲扑過來。
  “別動,”仙儿倫立刻點住他的穴,他無法動彈;仙儿倫眼底已噴出濃烈的醋意,“她是誰?為什么令你這么緊張?”
  “放開她!”冷青揚粗嘎地狂吼。仙儿倫冷漠地盯著他,“我明白了,這女人……是你的心上人?或者……她就是你的妻子?”
  對她的話,冷青揚全置若罔聞,痛苦卻灼然猛烈的痴迷目光緊緊地凝聚在湘竹昏迷的臉上,心如刀割,湘儿!他的湘儿!他用生命來愛的湘儿!
  “不許你再看她!”仙儿倫尖銳地吼著,她嫉妒……醋意沖天的嫉妒,這男人眼中的千情万愛与灼熱愛意令她嫉恨得欲發狂,她還以為他是一座冰山,是無情与無欲的冰雕体,沒想到……對她不屑一顧的他竟會對這昏迷的女人有這么強烈的愛戀?
  仙儿倫嫉妒欲死,更咽不下這口气。
  她的唇畔浮起一詭异而殘酷的笑意。
  “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絕色!”仙儿倫不怀好意地審視湘竹的臉,又看向冷青揚,道:
  “看來,你十分重視這個美人儿,如果……我一刀殺了她,你心不心痛啊?”
  青揚冰般的臉更加鐵青,“不許傷她,一絲也不許!”
  “要我不傷她也可以,但看你怎么表現了。”仙儿倫意味深長的微笑,湊近冷青揚,輕佻地撫著他的臉:
  “我知道,以你這死騾子脾气,就算殺了你,你也不會臣服于我,但,你絕舍不得這美人儿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對不對?”
  冷青揚精銳的黑眸警戒地望著她,這妖女又想使出什么手段?
  但他還來不及細想,仙儿倫已欺身向昏迷的湘竹,由袖內取出一古怪的黑色小瓶,取出一粒似丹藥又非丹藥的東西,咬破自己手指,將丹藥沾著自己鮮血后,強行塞入湘竹口內。
  藥一入湘竹口內,仙儿倫突然猛拍湘竹天靈蓋,霎時,一陣怪异的白煙由湘竹唇內逸出。
  “不——不!住手——”青揚瘋狂凄厲地嘶吼,他知道那是什么——下“寒蟬蠱”,數天前,仙儿倫強對他下蠱時,便是用這步驟。
  “別叫!我沒一刀殺了她,你就該感謝我了。”仙儿倫冷冷道:“被下這种蠱死不了的,你身上不也有嗎?只要每三天服下一顆解藥。當然,我給不給這美人儿解藥,就看你表現如何了!”
  “你要我怎么做?”冷青揚陰沉蟄猛地瞪著她。
  被他一瞪,仙儿倫的脊背竟有一絲寒意,但她仍強自鎮定道:
  “當我的王夫!你沒有第二條路,婚禮在十天后舉行,我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你就看你的湘竹妹妹七孔流血,暴斃而終吧!”
  冷青揚眸中似有兩把熊熊烈火,被捆綁的他,其狂猛未減的气勢簡直像一頭暫時負傷的黑豹,隨時隨地會在下一瞬間扑上來撕碎她、毀滅她。
  那險惡駭人的气勢,簡直可傷人于無形。
  仙儿倫机伶伶她打了個冷顫,眼光不敢再和這危險的男人對峙下去,她以下令來掩飾她心中的懼意:
  “來人!把這兩人押下去,分別關在東牢与西牢,增派人手,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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