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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悠悠晃晃,歲月在望眼欲穿的執著守候中跳過了半載。
  行云憑圍仰望南方一望無涯的天際,無奈的歎息幽幽選出。
  几日行云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春將募!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飛來,陌上相逢否?
  燎亂春秋如柳絮,悠悠夢里無尋處。
  都半年了,這半年中,毫無向楚天的音訊,她只能日日仰望蒼蒼楚天,遙念看不知身在何方的向楚天。
  “楚天哪楚天,當你望著天空中長伴行云的楚天時,可會想起我這個在遠方苦苦痴盼,失去楚天的無依行云?”
  會吧!他說她已烙在他心間,他會一生一世系念著她的。
  猶記他离去前,緊緊擁著她,纏綿而熾熱的吻看她,并不斷訴說看滿腔的深情,承諾看比翼雙飛的誓言……
  半年……往返不需一月的路程,何以半年了仍不見他的蹤影呢?到底他發生了什么事?他和畢紹裘之間,究竟是怎么個結局呢?盼云及父母頻頻勸她要想開點,但她不為所動,因為她相信向楚天不會忘了她,他們之間的濃情,別人不懂;凡向楚天說過的每一句承諾,她皆深深印入心間,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向她兌現所有許下過的深情諾言。
  這其間,她曾心怀忐忑的為向楚天卜了個卦,所得的結論今她膽戰心惊,神思不宁。
  山窮水已盡,此去無多路;心系塵世緣,柳暗花又明。
  這是什么意思呢?是否當局者迷?行云首度迷憫,看不進其中的玄机。
  前頭的兩句,令行云心惊肉跳,這分明顯示了向楚天此去凶多吉少,在劫難逃,令她心慌意亂,只能以最后一句“柳暗花又明”猛安慰自己,雖然她明白這根本是自欺欺人。
  “楚天,求求你,一定要安然回來,別忘了我在等你……”她威然朝著遼闊的湛藍楚天哨響低語。
  她的心思全被向楚天占領了,直到向楚天离去,而她也逐漸調适好自己的心情,才猛然想起自己曾對秋月的承諾,她將此事告稟父親,希望般年堯能派個人去攬月樓替汪秋月贖身,沒想到卻晚了一步,据說她已被有錢人家買去。
  她心怀歉疚,只能不斷安慰自己秋月如今或許過得十分幸福,期望那個為她贖身的人能真心的疼惜她。
  “三姊、三姊!”气喘吁吁的盼云形色匆匆地奔上閣樓,訂斷了她的凝思。
  “怎么回事?”行云看著橫沖直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雖然她平時就蹦蹦跳跳,可這回的神色有些匆忙,和以前不大相同。
  “有──有個人──”她還在喘。
  “慢點,別慌,先喝口茶,坐下來慢慢說。”行云苦笑著倒了杯茶遞給她。
  “慢不得!”她知道行云等這消息等太久了,“有個人打臨安來,說……哎呀,爹要我來知會你一聲!”
  狂喜瞬間燃起,又迅速逸去,“是不是楚天?”她知道不是,不然盼云不會說“有個人”,而不直喊“向楚天”。
  “不是,可他打臨安來,說不定──”
  “有楚天的消息,或者是楚天托他轉達什么?”可能性很高,于是她道:“盼云,你讓他進來,我在前頭的小亭子見他。”
  ***
  該怎么說呢?第一眼見著這男子時,行云并無陌生的感覺,那張出色絕倫的面容似曾相識,尤其眉宇間那抹熟悉的撼動,在對視良久后的此刻依然沖擊著著心扉。
  那名男子也正放肆的打量著她,目光一點也不曉得要收斂。
  行云微蹙起眉,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她是不排斥他的,甚至有些好感,如果他別表現的這么征傲的話。
  “如果閣下不介意,是否該說說來意了?”她可不打算和他一直這樣大眼瞪小眼。
  “是的。”他收回目光,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敞姓楚,楚天磊。”雖然用“敝”這個有禮的詞句,他的模樣可一點也不謙恭!
  “楚──天磊?”她微愕,好熟悉的名字,倏地,模糊的記憶閃過,她惊叫:“你是楚天霜的大哥!”也就是說──他是向楚天同父异母的兄弟!
  “你知道?”他揚起眉,雖然眼底沒有多少惊訝。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來的目的。”既是向楚天的親人,她正打算對他和善些,然而下一刻,她便將這個念頭全數收回。
  “娶你。”
  行云震惊地瞪大眼,見鬼似地盯看他平靜自若的淡然臉孔。“你是說──娶我?你?”
  “沒錯。”真是該死的冷靜!
  呆怔了一下,行云淡淡的笑了,“閣下真幽默。”
  “不,我是說真的。”
  行云回以同樣輕緩無波的淡然,“何以如此自信我會嫁你?”
  “向楚天。”他挺惜字如金的。
  行云變了臉色,“什么意思?”
  “你思之念之的情人是死是活,就看你點頭搖頭。”
  那是說──向楚天在他手上?山窮水已盡,此去無多路……几個可怕的字句無端躍入腦海,她渾身掠過一陣寒栗。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拚命說服自己,“我憑什么要相信你?”
  “要我剁他几根手指給你看,你才會相信嗎?”他森冷無情地說。
  行云霎時慘白了一張臉,惊俱道:“你……好可怕!”
  平靜的面孔后,一抹异于尋常的神色閃過他眼底,因為太過迅速,行云來不及探究。
  “嫁或不嫁?一句話。”
  “你不能傷害楚天!”她又慌又急,方寸已大亂。
  “何以不能?”他冷笑著反問。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呀!你這么做,還有人性嗎?”她急喊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的悲哀,向楚天如今大概也已嘗遍了吧?思及此,行云心酸而痛怜地落下淚來。
  楚天磊別過眼,全身僵硬,如晦般的眸子深沉幽暗,任誰也猜不透他如今腦海里想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妹妹是因他而死。”好一會儿,他困難艱澀地吐出這段話。
  行云如遭重擊,猶含淚光的大眼惊駭地瞪著他,語調顫抖的說:“你──你是在報复!你將楚天霜的死歸咎于他,所以你也要讓他嘗嘗失去在乎的人的滋味……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最后選擇了殘酷的沉默。
  行云駭然跟退了兩步,無力地跌靠亭中的石柱,“楚天磊,你夠狠!”
  “隨你怎么說,要嫁不嫁隨你便,我沒多大的耐性,頂多三天,你會看到向楚天的尸身。”像逃避什么似的,又像掩飾什么,他极力維持平靜,走得近乎倉促的步伐卻泄漏了他激動的情緒反應。
  行云閉了閉眼,任泉涌的淚泛濫成災,忍著撕裂心骨的劇痛,面色死白的道:“我嫁。”
  楚天磊腳步頓了頓,呆立著。
  他沒回頭,她也沒轉身。“三天后,跟我回臨安。”复雜的語气,听不出他的情緒。
  “不許傷害楚天。”這是她唯一能做的。楚天……我再也無法等你了,你會怪我嗎?
  “向來能傷他的,只有他在乎的人。”拋下這句話后,他再度舉步。
  這話是否暗含玄机?他在暗示什么嗎?行云怔怔然望看楚天磊离去的身影,一顆心陷入凄絕迷惆的境地。
  ***
  行云突然決定下嫁楚天磊,令殷府上下全嚇傻了眼,殷年堯、羅耐梅以及盼云,沒有一個人不是問她:“向楚天呢?你不是很堅決的等候看他嗎?”乍然決定嫁給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如果不是她瘋了,那么便是見鬼了!
  “都過去了,我与楚天──不再有瓜葛。”情深緣線,她又能如何?如今她只祈求向楚天能安然無事,其余的,她再也不敢奢望。
  起先,殷年堯是大力反對的,可是因為她的堅決,又敵不過行云淚意盈然的哀求,只得心軟。他并不要求什么,只希望女儿能找到一個真心待她的好男人,過得幸福,這便夠了。不管她和向楚天之間是怎么回事,見她為了楚天磊而聲淚俱下的求他,他想,女儿大概真的對楚天磊動情了,否則又怎會如此傷心呢?
  殷年堯沒想到的是,行云的哀戚、傷怀,為的全是向楚天,而非那個將會是她丈夫的楚天磊。
  三天后,他們動身前往臨安城,一切全依了楚天磊的意思,等他們回臨安后,再差人送來聘禮──有這种事嗎?先把新娘接走,事后再補下聘之禮?只有狂做如楚天磊才做得出來!
  他告訴行云,回臨安后再重新補辦迎娶宴客事宜,絕不會委屈了她,然而,她在乎嗎?今日她宁可無名無分,至少不要冠上“向”以外的姓氏,但世事并不能盡如人意,那個她曾經以為會是她此生的唯一男人,卻無緣斯守,從此蕭郎是路人……,多悲哀呀!
  一路上,她的情緒始終深陷在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戚中,而楚天磊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冷淡,若非必要,几乎是不搭理她──本來嘛!對于一個用來報复的工具是不需浪費太多的心思,行云苦澀地如是想著。
  每一夜,行云岩不是垂淚至天明,就是在身心俱疲、淚濕枕畔的憎況下入眼。
  万籟俱寂的夜,房門被輕巧的推開,凝視著即使在睡夢中,猶然帶淚的凄楚容顏,他蕭索地悲然一歎,抬手輕扶她頰上的濕淚,滿含柔情地為她拉上被子,幽幽凝望了她好一會后,如來時一般悄然而去。
  ***
  抵達臨安后,楚天磊全心投入了婚禮的籌備中,兩人几乎沒再見面,而最令行云大感意外的,是她居然在此地見到一個她以為今生不可能再見著的人──秋月。
  “秋──秋月!”她吃惊地望著出現在門口的身影,而對方顯然也挺訝异。
  “行云,怎么是你?”行云就是楚天磊執意迎娶的女孩?那……“你要嫁楚天磊?那么向楚天呢?”難道她當初的費心撮合全是白費苦心?
  行云垂下眼瞼,“沒有向楚天,我生命中再也不會有向楚天這個人了。”
  秋月听出了她話語中的哀愁,忙扣住她的雙肩,追問道:“你真正愛的人是向楚天對不對?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
  她搖搖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雖然笑中滿是凄苦。“不談我,倒是你,怎么會在這個地方?”
  “楚天磊花錢為我贖身,此后我就待在楚遙山庄中,就這么簡單。”
  “楚天磊為你贖身?”那么她的身份……
  “喂!別想歪,誰規定贖了身就一定要是他的人?我和天磊可是清訪白白的,雖然找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五個多月前他為什么突然出現在攬月樓,連面也沒見著就指名要贖我,可是他的确是個君子,不曾對我有過不規矩的舉止。”秋月在庄里的身分挺尷尬的,既非仆非奴,也不是庄主楚天磊的妻妾。
  從她憑空出現后,別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太純正,她知道別人是怎么想的──個連名分也不必有,只用來供任主玩賞的女人。她本身倒不是很在意,只能說習慣了吧!在攬月樓時,更不堪的屈辱她都受過,這小小的异樣眼光又算什么,何況楚天磊待她很好,對她真正做到了“尊重”二字,她還有什么好不滿足的。
  行云大感疑惑,“他既不垂涎你的美色,又無非分之圖,為你贖身干嘛?”
  “不知道。”答的真乾脆。“他只告訴我,他未來的妻子在吟風閣,要我來和你作伴。”
  “他可真是体貼呀!”行云嗤之以鼻地冷哼。
  “怎么啦?你好像對他很不滿?莫非──你根本不是真心要嫁他?”
  “鬼才真心想嫁他!”她話中有看深深的怨与怒。
  這個楚天磊究竟在搞什么鬼?望著行云愁眉深鎖的哀戚容顏,秋月決定待會儿要向楚天磊好好問個清楚。
  ***
  問了几個下人,秋月在書房找到了楚天磊。
  “來啦!坐,”楚天磊手指一旁的椅子,“行云還好吧?”
  “你不覺得你問的很多余?她好不好你再清楚不過了。”
  楚天磊一愣,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首望向她。“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別用那种批判的目光看著我。”
  “天磊,你搞什么鬼?行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她根本不愛你呀!”秋月一古腦儿吼了出來。
  楚天磊以一貫的平靜回應秋月的焦躁,“我知道。”
  “你知道?”秋月又叫了,“你知道而你還是要娶她?”
  “當然。”
  “天磊!”秋月忍住想用力搖醒他的沖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強娶一個不是真心想和你相守的女人,你在害人害己呀!”
  “或許。”他不疾不徐,平緩地說著,只有緊握的雙拳泄漏了他平靜無波的假象。“我在賭,賭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我不懂。”她永遠也不懂他,永遠也無法了解他的心思。“你知道你下的賭注是什么嗎?是行云的一生!楚天磊,如果你想毀了自己,別抓行云陪葬,女人的一生是輸不起的,放了她吧!別傷害這么一個善良的好女孩。”
  楚天磊閉上眼,握拳的十指緊得泛白,半晌,隱含痛苦的嗓音低低響起:“這個世上,如果有誰最不忍傷她,那么非我莫屬。”
  這答案令秋月一愕,“你──”
  “我知道你不懂,也知道自己該死的傷她很深,但──我別無選擇,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如今說這些已無濟于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相信我好嗎?”
  秋月無奈地低歎,“除此之外,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
  楚遙山庄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庄主娶親是何等大事,人人臉上如沐春風般,喧騰熱鬧的祝賀聲与歡愉的笑語傳遍每一個角落,卻無法感染行云凄涼的心。
  端坐新房內,她腦海里浮現一幕幕与向楚天共有的記憶,從陌生到相愛;從相逢到別离;從甜蜜到傷怀……今后,她能擁有的只是記憶而已,除了記憶,她什么也沒了。
  一顆顆晶盈的淚珠不斷滴落……楚天呵,單飛的蝶,今生只能擁抱遺憾与凄涼,再難比翼,來生,我愿做只扑火的峨,在你的深情下燃燒……
  “在為向楚天落淚嗎?”
  冰冷的嗓音倏地響起,在門口站立良久的楚天磊終于決定出聲。
  遣退了喜娘后,他便隔看紅蓋頭看著她不斷的落淚。
  她換了個姿勢,側過身子不愿搭理他,可惜的是,楚天磊沒給她逃避的机會,迅速揭起她頭上的紅巾,扳過她的身子。“殷行云,你給我听清楚!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楚天磊的妻子,最好給我謹守婦道,不要老對其他男人念念不忘,听到沒有?”
  行云揮開他的手,無懼地昂首直視他,“我偏不,你能奈我何?”
  “你──”轉瞬聞,他笑了,笑得冷沉,“可以,那么就請你以‘緬怀’的心情繼續追悼他。”
  行云血色盡褪,“你──你說會放過他的,我人都已經嫁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他揚眉冷笑著,反問道:“我說過放他之類的話了嗎?”
  “你……”行云面色死白,惊怒交織的大喊:“楚天磊,你好卑鄙!”
  他撇撒唇,不置一詞。
  “楚天与你真有這么深的仇恨嗎?要你這么不余造力的打擊他……我又欠了你什么?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殘忍到就連……我想思念他的權利也全然剝奪……我恨你,我好恨你……”她徹底崩潰了,扑倒在床邊,悲悲切切地哭出了心中所有的悲愴,卻沒注意到身后一雙滿含痛怜的目光正不舍地凝視著她。
  她的身子被猛然抱住,行云如遭電极,震惊地回過頭,還來不及反應,一雙熱切的唇已猛然壓下,她大為惊駭,想要抗拒,整個人卻緊緊地被籍制于他的怀抱中,完全動彈不得,她差憤交織,奮力掙扎,情急下,用力往他下唇咬去──
  楚天磊惊痛地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复雜深沉的眸子緊瞅著她。
  “放開我,你這個下流齷齪的卑鄙小人,我恨你!”行云猛力掙扎,剛獲得自由的右手毫不考慮的用力揮向他。
  響亮的巴掌聲在空气中揚起,楚天磊頰上清楚浮現五指印,在余怔中松了手。
  行云知道自己可能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就算他接下來一掌斃了她,她也不會感到太意外,在离開他的怀抱后,便認命的閉上眼,等著承受接下來的疼痛。
  几不可聞的歎息聲幽幽響起,凝望著她視死如歸的神情,他落寞地轉身离去。
  當關門聲響起,行云愕然張開眼,不敢置信的惊疑情緒久久無法平复。
  ***
  幽幽忽忽、如泣如訴的凄美聲調在風中揚起,蒼涼哀怨的婉轉低吟,若是知音人,定會酸楚揪心,撼然心痛。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結,方留戀處,蘭舟催發;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虎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离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鳳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种風情,更与何人說?
  淚珠悄悄滑落,任她再如何彈唱,身后卻再也沒有那個柔情的雙臂擁住她,与她相應和……
  楚天……我答應要為你彈一輩子的古箏,然而听箏的你,怎能不在我身旁?
  有如斷線珍珠的淚,瘋狂的在蒼白的臉龐奔流,淹沒了原本清麗姣美的容顏,更淹沒了她支离破碎、傷痕累累的心。
  行云哀痛欲絕地唱著、彈著,一曲換過一曲,不曾稍停,心口傳來的疼已痛徹心扉,全然感受不到被琴弦磨破了皮的纖細十指正流下鮮紅的血滴
  暗處旁觀的楚天磊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她的柔腸寸斷、她痛不欲生的自我折磨……他知道,他全知道!但,他又能如何?他能給她什么?現在的他,什么都不能!
  緊握的拳,狠狠捶向一旁的石壁,深刻的痛楚明顯寫在俊挺的臉龐上,已是鮮血淋漓的心,似乎又被狠狠刺上一刀,他再度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劇痛
  樂音冥然而止,他格首望去,行云正淚眼凝望著斷了弦的箏,然后,她起身跌跌撞撞的奔入屋內,再也不能抑止地放聲悲泣。
  屋里屋外,同是有情人,卻也同樣飽受著命運的捉弄而苦受煎熬──
  ***
  深沉的夜,好似感染了他心境的凄苦与悲涼,顯得冷冷清清,蕭索蒼涼。
  進了房門,楚天磊滿心怜疼地輕撫床上那絞痛了他的心的凄楚容顏,只有在此時,他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不需說看違心之論來傷她,也狠狠傷著自己。
  這种決定,真的是正确的嗎?在目睹她自我折磨的行徑后,他再也不确定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對向楚天深情不移,對他卻很之入骨,极端的兩种情緒已深植在她腦海,若此時他──那么,可預見的將是一個被逼瘋的殷行云。
  所以,縱使明知自己大錯特錯,他卻也無法回頭。若堅持著對他的根能支撐她勇敢地熬下去,那就讓她很到底吧!至少她仍是有情緒的,而不至于像個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的活死人。
  走到這個地步,再多的形容詞也不足以形容他內心的悲哀,只求有朝一日,當她的恨火漸漸消褪時,能有那么一點點愛他,只要一點,就足以給他勇于剖白一切,只要一點──
  溫柔地,他輕輕執起她纖細的柔荑,看向皮破、血漬模糊的指尖時,万般的痛怜与心疼浮現眼底,“傻女孩,為什么要這么虐待自己?”他嘶啞而低沉地說著,也只有她,才能使他如此心痛難當。
  帶著對她深切的怜惜,他掏出一瓶藥膏,輕柔而深情地為她抹上。
  臨去前,他專注地凝睬著難得睡得如此安宁的她,深深地低語:“我知道你夢中有我,一定感受得到我對你的怜疼,答應我,好好愛惜自己,別讓我為你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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